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3/06/12 05:12:53瀏覽86|回應0|推薦0 | |
回到家了,在房間,我找來一把美工刀要拆封唱片塑膠套;我打量封套四個邊和四個角,確定都沒破洞,再從出口邊的騎縫褶刺個小洞,一刀劃下再劃上,直到底部和頂部,完成拆開的動作。 羅吉光以前幫他小孩買麗歌唱片公司發行的松江兒童合唱團的唱片(台視卡通大獅王主題曲那張童謠專輯)時,似乎是在底部看見塑膠套破損,他以為唱片應該從下方取出,於是用刀子把紙封套底部一刀劃開,變成唱片出口處。我曾經以為這是某些唱片公司的新創意,出奇而差勁;但看多唱片封套開口時,那正放時唱片會滑出來墜地砸爛的設計我確定不是正常人的行為時,我開始驚懼並瞧不起羅吉光,覺得他真的是心理變態的底層人。 如果塑膠套真的底部破口──也只有那邊破口,可以把它剝劃至兩邊極點,把厚紙套正面朝上沿塑膠套開口向下單獨取出,再把塑膠套開口朝右,將紙套正面左邊從開口往裡推套,完成正常的開口動作和塑膠套保護動作。因厚紙套和塑膠套都是正方形,所以其實不管哪邊都可剛好套入。 自從被我發現這件可怕的事情後,每次拆封新買的唱片我就有陰影。我不會拆壞或拆錯地方,但是刀刃劃開難癒合,東西損傷就像自己的身體被學無所精的醫師劃壞而留疤那樣,一輩子都會傷痛。 我取出內塑膠套包覆著的唱片,看見還有一張歌詞內頁,也一併取出。 我研究著歌詞紙。歌詞紙幾與封套同大而稍小,黑白印刷,背面都是一首首詞曲製作人姓名和歌詞文字,正面左大半部是瑪丹娜梳妝台鏡前玩弄飾物的照片,右小部是第一首詞曲製作人和歌詞文字的開始。我打開小拍檔,拿出並放好唱片,用自己用的東菱錄音機接線來聽。中氣不十足,大聲一點就破音,令人失望。我下樓到客廳拿羅雲珠那台新力的錄音機,興奮地上樓與期待。我拔下東菱後面的訊號線插頭,拿另一條插上轉換插頭的訊號線,插上新力的後面。我把小拍檔音量調大,也把錄音機音量開大,果然,一時之間,我周身方圓一公尺內變成高級音響的音場,我被美好的快樂世界包圍著。 新力的中頻充足有力,微強的鼓點式低音和稍碎的高音帶著豐厚的中音迴音效果和廣角迴音效果令人雙耳聽得飽足、精力充沛、心情舒爽。 我把唱針重新放在自動線上。幾秒後鼓聲大作,電子樂與鼓勁一起振奮人心,熱血沸騰。我一手搭著上層床板,另一手插著腰;一足放在下層的床板邊緣上,另一足貼地,足根支地,一拍一拍拍擊腳掌。我輕微地搖擺臀部和轉動臉部,充分享受優越節奏。 唱片在唱機上轉動,節奏強勁的音樂總是有節奏不明顯的音樂所無的移動花紋點經過唱針。有的花紋在單那首歌曲塊當中前進如波紋,有的則倒退如浪潮;有的接近圓滑,有的較尖刻凸銳像武器;有的較小淺,有的則寬大如大動作,也有的密集如驅趕;反正期待中去數的話,一定是到時拍點響起,花紋必定正在唱針下經過踩踐而發出那高頻率的聲音,如時間規律的金屬打擊樂器。這張唱片飛碟用交響樂海泓的效果去錄,跟國四時買的同張專輯非正版卡帶的效果實在是天壤之別;但那捲帶子的錄音效果很像嚼牛皮糖,小鼓聲音很韌。 我挑起唱臂,放在固定架上,在媽媽的床緣上坐下,開始發呆。 音樂息止,但腦子卻鬧哄哄的。我想著自己打那大聲的鼓兩下錄音,然後節奏固定地不斷地打;其實我並沒學過打爵士鼓。我想著自己扭腰擺臀,披著白狐狸圍巾,像瑪丹娜那樣被男人們包圍,笑臉說著自己很有經驗,所以致富。我揣想悠遊一個迴音的空間,像鏡頭那樣捕捉牆上音波,神乎其技。我想像自己拿著錄音機去錄音,在廁所錄有迴音的歌聲,佯做專業。我想像自己熱情開放,像節奏音樂一樣,令人澎湃無窮。我還聯想綜合旋律的錄音紮實有力,用大音響放會有與管絃樂唱片一樣的澎湃效果;我甚至想像我有綜合旋律的唱片正在播放。 我開始心急,我開始空虛、焦慮,因為這些都實現不了。 我想到萬沙浪帶子還未拆封,我去拿帶子,在凹溝處劃一刀小開口再把塑膠套撕開。 塑膠套上完全透明,沒有任何貼紙和字跡或印章痕或油墨印,我把它當垃圾,稍微用力正反面上下看一下,便丟到垃圾桶裡。 奇怪,丟這樣的東西也會有點不捨和心痛。我說服自己它已經是廢物了,沒東西可留它,就別再想了。 這樣想有點狠,是一個不圓滿完美的行為;我傷害了它,也傷害了自己的感情。 好像有點違背自己的信仰和理念;我不應有對物上的瑕疵,跟對人一樣。 否則那怎麼辦?收藏它一輩子嗎?我想。 「唉,算了!」我強迫自己不去理它。 錄音帶盒打開,有封面、帶子本身、和歌詞紙。 歌詞紙摺疊好幾次,攤開來看見正反兩面都是白紙黑字,直立式長方形狀。我檢查帶子有否過鬆或太緊,輕搖一下就可發現。防意外消磁膠片已挖掉,可以不用耽心被外行的笨蛋誤按到錄音鍵而消磁。我好奇地看它有無清潔帶頭,以及長哪種樣子。舊式的盜版帶不但帶質爛,也不附送清潔帶頭,磁頭沾滿爛磁帶掉落的磁粉(氧化鐵粉末;鐵生鏽的黃褐色的粉末)沒得清潔去除而使聲音模糊變小聲;好在這捲帶子沒有這項缺點。立正式拿著來看,A 面向自己,帶塊在左手邊,表示是在 A 面開始。我收起唱片,把它放進小拍檔卡帶座,按下尾部變換開關,錄音帶開始行走播放。 錄音帶前段空白部分就和唱片自動線一樣,但我老覺得錄音帶空白前段太冗長多餘,唱片自動線多視覺有華麗感,但有時純粹聽來也與錄音帶一樣,似乎在考驗人的耐心。 一陣喇叭們吐舌頭的拉長音開啟了第一首開場的見面禮,風從哪裡來原來是噪音。 我按下向前快轉鍵跳過它,邊試聽半路停下來的地方邊繼續向前快轉,發現還未到,再快速向前,直到第二首快結束、邁進空白片段預備到第三首美酒加咖啡。 那種類似木琴的電吉他和分明的貝斯像下飯的開胃菜,吸引人的注意力去聽;原則上,這首歌整首應該都很好聽,讓聽者心裡有準備。 洗淋淋的電子琴像光華璀璨的群星舉杯笑賀,只是鎮城婦女的合音當而逆耳。 我只覺得鎮城婦合音能編唱錄得很上得了枱面,真也匪夷所思,我們都不甚熟悉、感覺奇異、嘆為觀止,但就是差那一段距離。 這首歌拍速有點快,聽它的旋律打拍子,會給人來不及之感。 我靜候它全部唱完,拿著封面看曲目,等待下一首娜奴娃情歌。 開始了。三音鼓的輪打效果在立體聲裡有十足的布鞋男兒到處奔跑的大臀感覺,妙不可言;電子琴和電吉他的裝飾音很有轉彎的勾情作用,三聲台灣民間古樂的小鈸像中間插入的意外異國風味,貝斯、音似木琴或古老絃琴的電吉他與三音鼓(應該是爵士鼓吧)真像原住民在山上努力以赴的感覺。音似木琴或古老絃琴的電吉他與萬沙浪嘴唱的歌詞旋律齊致造成了一種童年大銀幕上演光影的空間感,我想起童年。 下二首,我看著目錄上寫的海鷗飛處。 我有點緊張,當錄音帶在向前快轉。忘記曾在何處聽這首歌,卻記得曾在一部名字記不住的國片中,看見銀幕上鄧光榮單獨睡在一張打橫的病床上靜待奇蹟,而有一個小男孩穿著燕尾服站在紅布幕旁幽怨地拉小提琴,那琴的聲音就和海鷗飛處裡的一致,而且我感覺那小孩好像是我,雖然已然不可能。 前奏的兩樣樂器下拍子不準,有兩聲參差。這首曲子貝斯特強,電影感十足,鍵盤(或說合成器)模擬海鷗天空的叫聲效果特佳,有種海邊拾沙流浪的遊子感,一種天幕壓眉的晚昏愁情,好像電影故事該是如此我感才對。我知道是瓊瑤的電影,但還未曾看過,原著小說也尚未讀過。 剩下幾首我大概聽聽,就換面到 B 面。 B 面前四首其實不難聽──其實萬沙浪的歌,就我聽過的,難聽的還真的沒有,只是像風從哪裡來用喇叭伴奏的很吵,但那首歌憑良心講,並非三流歌曲。但那幾首並非我期待中要見面的歌,我大概聽過後就暫擱置腦後不理,先找自己急於擁有的。 終於,我聽到兒時聽到、卻始終不知其名、爸爸曾戲唱的特別歌曲──快樂歌手。 這首歌本身就很特別,有半音階電吉他,電子琴空間感豐富,男人大笑之音效,和人類歌唱原始簡單的聲符旋律「滴答個滴滴答」(這應是模擬時鐘之聲吧)。萬沙浪歌聲獨特,低厚豪放,歌曲唱得很有魅力,令人如夢境般神往,即使赤子之心也不幼稚矯情。終止式的滑音戲劇性地結束男子偶發的歌情般,半似語言收場,帶著輕微的滑稽。 下二首,我期待已久的,夢難忘。 我知道是瓊瑤電影的插曲,但不知道故事內容,一直有昏藍的憂鬱感。聽這首歌,老是有伊人天涯的感覺。彷彿我既是那雙胞胎男子們,亦是那追尋愛情的男主角。一種移情在電影海報上的不要臉心理在作祟,因音樂而沈浮、出現。 電子琴的高音、電影感的貝斯和剛果鼓節奏打開了歌曲的序幕,一種準備凝神做戲的表情淺淺微笑,那種在諸多萬沙浪歌曲當中扮演重要地位的似木琴和似古老絃琴的電吉他再度為鋪陳凝聚力而出現。 聽到一半,不禁為作曲者和編曲者讚嘆,彷彿他是天之驕子。 但是我恨唱片公司擅做主張,它擅改音樂原貌,前奏部份由本來的固定音量變成由小聲漸漸大聲,像電影效果當中的漸顯,十足的盜版作為。 再下一首,十足整捲專輯結束感覺的歌曲。 最後,我結束聆聽整捲帶子的行為,讓小拍檔捲到盡頭,自動切斷馬達電源。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