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西紅柿進行曲》連載(二)
2007/10/06 14:13:05瀏覽665|回應0|推薦1

《西紅柿進行曲》是好友阿忠34年前的創作,藉著我的blog發表 !

我賣掉台股,開始大量買進美國那斯達克〈Nasdaq〉的許多新提出IPOInitial Public Offering首度公開售股〉的「達康公司」股票。我會先上網了解有那些公司值得投資,然後搶進,靠著我的專業知識與直覺,我發了大財。

  我經常在深夜至凌晨時段上網查看股價,萍莉早一個人先睡了,我樂於沉浸於

網路世界中,靠著滑鼠與國際金融市場溝通,躍升的股價就是我的「安非他命」。

網路公司美國線上與媒體公司時代華納兩大巨擘的合併案是劃時代的大事,任何企業只要冠上「達康」,就引起投資者熱烈的追求。這股「達康熱」就像十七世紀鬱金香剛從土耳其傳至荷蘭一樣,一顆稀有的球根甚至價比一幢豪宅。

  後來,股災發生了,那斯達克崩盤,網路公司倒閉、購併,我的「紙上富貴」成為過往雲煙,到頭來抱了一堆「雞蛋」、「水餃」股。

  此時,我與萍莉的關係也走入死胡同,我在裡面繞了老半天出不來,她可比我幸運多了,她找到了明燈。

  她的前男友Henry已唸完書,在紐約華爾街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上班,他發e-mail給萍莉,早就對我不抱希望的萍莉,也開始以e-mailHenry魚雁往返。

  我沒有吃醋,反倒高興有人幫我轉移了萍莉的注意力,我一直很擔心她會得憂鬱症,我對股市萬念俱灰後,反而很大方地跟她分享Henry捎來的訊息。

  兩架飛機撞進紐約世貿中心雙子星大樓,改變了這個世界,也改變了萍莉與我的兩人世界。

  Henry上班的地點正是在雙子星大樓,接連好幾天,他音訊全無,讓萍莉緊張得半死,平常不太看報紙及注意電視媒體的她,每天盯著找最新消息。

  一個多禮拜後,萍莉接到Henrye-mail,我們總算可替他安心了。

  我了解萍莉的心情,原本就比較敏感的她,在自己的外祖母於災難中往生後,更顯得心靈脆弱。

  Henry說:「我在千鈞一髮之際逃出大樓,回首一望,平日人潮熙攘的巨廈,在瞬間倒塌,我的一位好友,自此不見蹤影,屍骨無存。」他的e-mail就像發自災區的第一手報導,生動逼真又帶感情,字字句句打動了萍莉的心扉。

  事後統計,摩根士丹利約三千七百名員工在雙子星大樓上班,其中有六人罹難。

  萍莉與Henrye-mail往來在九一一事件後變得更頻繁,我開始嫉妒了,尤其是她不再讓我看她的e-mail,改變密碼後也不讓我知道,最後,甚至不在我面前提到Henry,我開始驚覺事情不妙了。

  她漸漸地以各種藉口拒絕我求歡,經常一個人神秘地躲著我,收發e-mail

我知道總有一天會攤牌,而我也在作準備,當這天來臨時,我一定不要慌,保持風度與笑容。我本來就是搶人女友,必須輸得起。

九一一事件周年前夕,萍莉正式提出分手。她已決定到美國與Henry復合,Henry先前已離開他的女友,並向萍莉求婚。

Henry說災難發生近一年來,他體會生命的無常,人類力量的渺小,重新審視人生觀與價值觀,反省再三,赫然發現萍莉才是自己的真愛,他誠摯地邀她赴美國,共同開創下半生的美好未來。

我愛萍莉,但是,我明白經歷大難的Henry會比我更珍惜她,於是不加思索地同意她分手的提議。

我陪萍莉辦美簽,為她買機票,打包行李。在最後相處的幾天中,我們聊了許多,坦率真誠,說出相處四年多的酸甜苦辣。

她渴望有一個溫馨的家,家中有孩子的嘻鬧聲,滿地的玩具,她需要有雙堅強的肩膀讓她倚靠。她說,我絕對辦不到,她看得出來我還有夢未圓,她說,我太想成功,在成功之前,我不會死心。

萍莉的觀點,一針見血。

臨別前夕,我們重返天母法樂琪餐廳,吃了頓浪漫的法國餐,回家後,激情地做愛,有始有終。當兩個交合的身軀分開時,就像完成分割手術後的連體嬰,從今以後,何萍莉是何萍莉,林立民是林立民,互不相干。

「到了美國安定下來之後,發e-mail給我。遇到任何困難,找我,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會幫妳。」

送走萍莉,走出桃園中正機場,我又恢復孑然一身。突然間,不知何去何從。

思索了兩個月,我決定重新出發。

Viewtech當業務是透過我認識的一位電子新貴介紹。Viewtech是一家液晶顯示器的製造公司。剛開始我請我這位朋友幫忙找轉行的機會,他只不過是隨便說說,表示Viewtech在找人,不過,因為收入比在房屋仲介業少,而且工作地點又在大陸, 他不認為我會接受。

「我決定去Viewtech試試!」

當我後來如此對他說時,他頗為吃驚地問:「為什麼?」

「因為大陸是一個躍升的市場,有前瞻性,我要去挑戰。」

這個世界變了,美國線上時代華納公司爆出年度虧損九百八十七億美元,創下美國企業一年中虧損金額最高的紀錄,造成公司董事長凱斯〈Steve Case〉與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正、副董事長強森〈Tom Johnson〉及泰德特納〈Ted Turner〉一起下台,也讓美國線上時代華納股價重挫一○%

我知道這一切的轉變都來得很快速、劇烈。

隨著美國矽谷地位的殞落,地球版塊的重心也位移了,台灣被邊緣化是既成事實,大陸的崛起已勢不可擋。

 

  機艙內的喧嘩聲,讓我從回憶中重歸於現實。

  就在我的座位前三排處,一名中年男子因想買的免稅香菸已售罄,而對空姐嚷嚷,那人顯然剛才在機上用餐時喝了酒,聲音特別高亢。

這當然是單方面的衝突,那名倒楣的空姐只能委婉地一再道歉,過份的是男子不願罷休,連髒話都罵出口,而與他同行的,顯然是他朋友的另外兩人,只是光在旁偷笑。

走過來想打圓場的其他空姐,也一起挨罵。

終於,有位中年女士看不過去,聲援空姐,並斥責滋事男子,才結束這場風波。

這三名男子大概都是台商。我這才想到,因為是華航班機,空姐會講國、台語,因此,機上台商特別多,在台港線中,尤其是台籍航空公司,此現象頗為顯著。

我再環顧四周,飛機內十之八九是男士,這其中大多數應為台商。

基本上,在台灣傳播媒體的報導中,所謂台商的形象,總是負面的要比正面的來得多。

親眼目睹這三位台商的囂張行徑,固然,我知道不能以偏概全,但我本來就不太確定的決心,也不免開始動搖。如果台商的素質正如傳聞中的水準,那麼,我去大陸後,難免得與這些人打交道,這會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嗎?

繼而一想,我選擇的Viewtech應該不是一家爛公司吧!在啟程前往大陸之前,我在Viewtech位於台北縣新店的總公司上了一個多月的班,雖然這是一家小公司,在台灣的全部員工加起來不過五、六百人,但起碼還是上櫃公司。

特別是,郭宗哲看起來水準還滿高的。

其實,我跟他也不熟,他一直待在大陸,在春節前返台休假時,我才首度與他見面,他看起來文質彬彬,是大陸廠的管理者。如今,我又得知他是劉秀鈴的先生,雖然,感覺有點怪,但是,他應該不差吧!

飛機開始降低高度,機內廣播準備降落的訊息,我望向窗外,機翼下方是白色的雲層。台港之間行程才一個半小時左右,不太有出國的感覺。

想起來也頗有意思,我的祖先在約莫兩百年前的清朝嘉慶時期渡海來台,而我則是在台的第七代。雖然,我的先祖自宋朝末年後一直住在福建漳州,並自那兒移民台灣,但是,從族譜中得知,在千餘年前的唐朝,我的先祖也住過廣東,也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重返先祖的棲身地,讓我有種尋根的感覺。

台灣絕大多數都是祖先來自於中國的漢人,每個到大陸的台灣人,都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呢?別人怎麼想我不曉得,我的答案卻是五味雜陳。

當年,在康熙海禁解除後,大批福建漳泉居民「渡過黑水溝,唐山過台灣」,所謂黑水溝就是指台灣海峽,當年的景象實與現在台海兩岸開放後,台灣人絡繹不絕地奔向大陸,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陸,對台灣人來說既熟悉又陌生,每個台灣學生都必須讀中國史地,知道中國歷史悠久,地大物博,另外,卻也由於長期隔閡,了解新中國的台灣人不多。

大陸,對台灣人來說也是既敵對又親近,絕大多數的台灣男子必須當兵,潛在的敵人就是人民解放軍,然而,台灣的語言及民俗文化卻也都源於中國。

即將踏上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區,踩在中國的土地上,我油然而生一種奇特的感覺。

下機後,再度與郭宗哲碰頭。他看起來精神奕奕,健步如飛。

「還好吧,剛剛在機上睡了沒?」他頭也沒回地疾行。「這段旅程中,最舒服的一段過去了……」

我沒答腔。舒服的應該是他自己吧!公司規定副總以上的人員可搭商務艙,如果他也同我一樣搭經濟艙,我才不相信他會覺得舒服。

入境香港通關處,人潮洶湧,可能是因為剛過完農曆年,許多台商趕著回大陸工作,在排隊的人龍裡,使用國、台語交雜的人特別多。就在我們前方有位禿頭的中年男士,郭宗哲似乎認識,他前去打招呼。

「劉副總,久違了,您要回廣州上班嗎?」

那人一臉嚴肅,表現出現愛理不理的樣子,郭宗哲伸出的手,一度懸在半空中,他有些尷尬,只好摸著鼻子回來。

「那傢伙很高傲,他是誰?」我問道。

HiElectric負責採購的副總,我們的大客戶。我為了客訴問題,去過幾次HiElectric,也見過劉副總幾回。」

我知道HiElectric,我看過股市上市、上櫃公司四季報,印象中HiElectric去年營業收入約一百五十億台幣,Viewtech則不到十億。

「就算我們只是小供應商,那個人也不該是這種態度啊!」

「商場是現實的。」他苦笑。

我曾經聽說郭宗哲以前待的是國內一家名列前十大的上市電子公司,規模比起HiElectric大多了,他原來的職位是協理,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何要到Viewtech來,小公司的副總其實連大公司的副理都不如。

我很想問他。但是,我跟他還不算熟,不好開口。

此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只聽見他壓低聲音說:「我準備要過海關了,待會兒打給你。」

我想應該是劉秀鈴吧,他神秘的模樣,讓我感到納悶。

通關後,提領行李,走到出境大廳,我頭一次到此,感覺上香港機場的採光很棒,室內明亮。

我看見出境大廳有Watsons,問道:「我要不要先買點東西,譬如清潔用品等,一些知名品牌在大陸買得到嗎?」

「不必啦,大陸什麼都有,高露潔、聯合利華,寶僑……,沒有那家大公司不來大陸搶市場的。將近十三億人口呢!」

郭宗哲揮揮手,然後走向往大陸內地的接駁巴士櫃台。

我們還未走到櫃台,就有一些穿著不同制服的小姐走過來,此起彼落地問道:「去那裡?」

我們到通寶巴士櫃台買票。「到東莞的常平,兩個人!」

「來回票,港幣四百元,單程兩百五十元。」櫃台小姐說。

還沒等我們回答,在旁的另一位小姐,瞬間已在我兩人胸口貼上通寶巴士貼紙。

「好貴!要坐很遠嗎?」我問郭宗哲,他搖搖頭。

最後,我們都買來回票,回程票效期一年。

他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他回了一句,就走到遠處去講。是誰,是劉秀鈴嗎?我內心中突然湧現一種嫉妒的感覺。

坐在機場巴士候車室,難得的冬天暖陽透過落地窗,灑在身上,讓人覺得挺舒服的。

他站起來,伸伸懶腰,指著整列巴士櫃台,喃喃自語:「真是暴利!」

我隨著他的手勢,望了一下,前來買票的人還真不少。

「是啊!單程港幣兩百五十元,就是台幣,嗯……一千元,來回也要台幣一千六百元,真的很貴。」我簡單地換算,接著說:「從地圖上看,香港機場到東莞,不會比台北到台中的直線距離遠,而台北到台中,搭乘巴士,單程台幣兩百五十元,來回四百五十元。」

「就是啊!擺明了要坑台商。」他皺起眉頭。

「這種大陸內地接駁巴士自一九九九年秋天開辦,目前有五家公司經營,分別是香港中國旅行社、通寶巴士、永東巴士、永安大陸通及金旅三通,平均每天合計發車九十輛次,約四千六百人次搭乘。」他補充說明。

「如果不搭巴士,還有什麼選擇?」我問。

「火車。你必須從這裡搭機場快線,這是一種電車,二十三分鐘到九龍站,票價港幣九十元,然後搭巴士或者的士到紅磡火車站。還有一種方式,從機場搭A二十一線城市巴士直接到紅磡火車站,票價港幣三十三元,接著從火車站坐廣九列車進入中國,火車票港幣一百四十五元。」

「比較便宜,如果是坐城市巴士到紅磡站再搭火車,對不對?」

「沒錯!但是,不方便。首先,搭機場快線夠快,但是九龍站到紅磡站這段很麻煩,特別是,如果你有大行李,上車、下車,滿折騰人的。第二,如果搭城市巴士到紅磡站,看似簡單,其實,花的時間很長,碰到塞車,就夠你受的。最重要的,廣九列車車次不多,九龍到東莞,每天四班車,票很難買,除非事先買好票。」

「所以,這種大陸內地接駁巴士比較方便?」

「當然,這類巴士可以載客到深圳、東莞、廣州、惠州、佛山、番禺、中山以及台山等,不像火車,除非你的目的地在鐵路沿線,否則,很不方便。」

「因此,接駁巴士比較貴是市場因素。」

「是可以這樣說。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坐巴士的台灣人較多,根據統計,搭接駁巴士進大陸內地的,到東莞佔二分之一,到深圳為四分之一,其他的四分之一則是這兩個地區以外。東莞的台商最多,深圳港商不少,因為深圳與香港相鄰,港人進駐較早,另外,廣九鐵路沿線東莞市的樟木頭及常平兩鎮,港商也很多,這純粹是地理相近的關係。台灣人來得比較晚,因此在內陸的東莞各鎮較多。」

「接駁巴士就開放這幾家經營算不算寡佔?」

「應該說是聯合壟斷比較貼切。」

「難道,這些台商不會抱怨、抗議?」

「抱怨當然會有,至於抗議,怎麼抗議?這裡又不是台灣,媒體不會接受你的投訴,沒有民意代表為民喉舌,就算你拉白布條自力救濟,誰理你?香港警察或中國公安可能很快就把你抓走。」

他繼續說:「台灣人到中國,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認命。我們台灣人希望在政治上是外國人,畢竟台灣與中國分屬兩個不同而且毫無關係的政府;經濟上台灣人則希望被當成是中國人,不希望大陸人老將台灣人當成境外人士,敲台灣人竹槓。不過,這種理想只是幻想。大陸當台灣人是政治上的中國人,經濟上的外國人。最終,我們兩面不是人,或者,只算半個人。」

「半個人?怎麼說。」

「第一,公民的權不見了,在這裡沒有選舉、罷免權,不能公開表達自己的政治意見。對於這點,有人說,台商只是來賺錢,別管政治,我可要說,政治這檔事,你可以不理,但是它還是會理你,尤其,當你碰到不公平待遇時,你就申訴無門。在工作上來説,在台灣,有勞基法保障勞工,在這裡,誰保護你?在大陸,台商必須面對公安、海關、稅務、政府單位及黨部機構等,有什麼法律保證讓你獲得公正對待?

「第二,公民的利不見了,台資企業在大陸的台灣幹部,一般都領有台灣薪資,必須在台灣繳稅,你稅繳了,人卻在大陸,你得到了台灣政府什麼回饋?除非在選舉時,台灣當政者的眼裡根本沒有台商。

「第三,公民的保障不見了,你到了大陸,還得向台灣健保局繳健保費,如果,你在大陸生場小病要看醫生時,健保卡也用不上。其他,還可舉很多類似的例子。如此說來,我們在台灣如果算一個人的話,到這裡,只算半個人……」

「這種觀點,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我點點頭。

「漸漸地,你就會明白。」

  滿座的巴士上路了,車廂內不絕於耳的交談聲、手機鈴聲,有我熟悉的國、台語,還有聽起來像外國話的粵語。我們坐前頭,聽到最大聲的是司機與隨車女服務員用廣東話嘰嘰喳喳地聊天。

  我瞥見郭宗哲毫不受影響地看著書,那是日本學者大前研一所著的「中國,出租中」〈China Impact〉。我曾在誠品書店翻過這本書,大前的論點是中國的改革開放猶如「租位子經濟」,將上等席次出租給外資,借著外力來發展經濟,他認為中國將持續繁榮,蛻變為類似美國的聯邦制強國,以超強的吸金能力,鯨吞亞洲經濟。

不容諱言,大前的論調是抓住目前中國作為「世界工廠」的顯學理論,這本書非常暢銷,高居排行榜首位,或許因為太多人買了,我不想買。正如同我買名牌絕不買Louis VuittonBurberry一樣。

  搖晃的車身,讓我疲憊地睡著。

感覺不是很久,車停下來,伴著一陣哄鬧聲,我醒過來,已必須下車了。

  「還沒到終點,香港海關──落馬洲到了!」郭宗哲說明。

  乘客魚貫地下車,爭先恐後地往施工中的落馬洲海關走去。

  「我們下機的時候,是入境香港,現在是出境香港,一國兩制的關係,待會兒還得入境中國。」他解釋著。

  「那麼麻煩!」

  「不,一點兒都不麻煩,就因為這樣,香港人還可以紀念六四事件、抗議逮捕法輪功成員,也因為這樣,香港還算有些民主的氣息。」

  大廳內人多了,郭宗哲很機警地沉靜下來。

  通關後,再登上原來的巴士,看起一切都很有秩序。

  上車,再前行,過了橋,沒一會兒,皇崗口岸到了。

招牌、標語、簡體字。公安、武警、五星旗。

這是不一樣的國度。站在中國的大門前,我深呼吸一口氣。

「把中華民國護照收起來,他們只看台胞證……」郭宗哲提醒我。

我再看一眼手上的邊防檢查入境登記卡,國籍部分,得先勾選中國,再勾選台灣,那不就變成「中國台灣」了,簡直是「統戰」。

中國的海關關員,看起來很嚴肅。不像香港落馬洲關員,兩個人坐一起,各自處理一列入境客,還有說有笑地講個不停。我對香港人的同事關係真的很好奇,天天一塊兒上班,一天八小時,那有這麼多話可講?

經過入境大廳,停車場的廣場前就像菜市場一樣熱鬧,還是有不少穿接駁巴士制服的小姐,根據旅客胸前貼紙的顏色區分,引導每個人登上不同的巴士。

我們坐的巴士進入深圳市區,高聳的建築,人潮四處來往,寬廣的馬路,車輛八方穿梭。

「哇!深圳這麼繁華,這真的是大陸嗎?」

「這就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櫥窗!一九八○年,在鄧小平的號召下,深圳、珠海、汕頭、廈門成立四個經濟特區。到了一九八四年,鄧小平考察經濟特區,再指示將特區的實驗擴大到沿海城市,這些沿海城市共十四個,包括:上海、寧波、溫州、秦皇島、天津、煙台、青島……等等。一九八八年,海南設省,成為第五個經濟特區。然後,以這些城市為基礎,發展成沿海開放地帶城市。這些經濟特區和沿海開放地帶城市的產值佔全中國GNP的五十四%,岀口佔全中國的八○%,並有八成的外資企業集中在這些地帶。」

他繼續說:「鄧小平強調『先富論』,他說,讓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以富起來的沿海地區來帶動貧窮的內陸地區,將來可實現共同的富裕目標。但是,卻因此而擴大了地區的經濟差異。中國目前存在很大的貧富不均現象,內陸的年輕人及菁英往沿海地區移動,工作了幾年,成家立業,很少人願回老家去,農村的人口結構逐漸老化、凋零,只有愈來愈窮,這個問題非常嚴重。

「你所看到的深圳不能代表中國,基本上,出於地緣關係,深圳比較像香港,而不像中國,在這裡的居民所得與商品物價,與上海較勁,不是數一就是數二。」

聽了他的說明,我覺得他似乎很了解中國,也很愛引用數據。

漸漸地,車出了市區,上了高速公路。

「這是莞深高速公路。從深圳出來有兩條高速公路,莞深在東,經觀瀾鎮向北接東莞市,廣深高速公路在西,經松崗鎮接廣州市,兩條高速公路以機荷高速公路銜接,中間還有一條一○七國道,至於鐵路,在莞深高速公路以東。深圳與東莞市隔鄰,硬體的交通道路可說非常方便,但是,大眾運輸工具卻不發達。」他再度說明。

巴士在東莞市的塘廈鎮下高速公路,開到鎮中心的紅辰酒店,一批人下了車。接著,又循原路上高速公路,然後,到黃江鎮又下高速公路,開到鎮中心的太子酒店停靠,又有人下車。郭宗哲早已在巴士上用手機聯絡,請公司派車來接我們。

他又開口說:「這種接駁巴士,好像台灣以前的野雞車,民國六十幾年,中山高只完成北部路段,以及後來剛全線通車時,那些野雞車就是這樣,在高速公路交流道上上下下,要以有限的車輛資源,達到最大的經濟效益。你有印象嗎?……對了,George,你幾年次的?」

「一九七二年生,六十一年次……你呢?Richard。」

「四十九年次,一九六○生的,嗯……我們都是屬鼠。我有個妹妹跟你同年。」

我試著回想自己小時候的嘉義鄉下,確實跟現在從車窗內向外看到的大陸城鎮很像。

「這是那裡?」

「黃江通往常平的路上,我們快到終點了」

終點站──常平鎮的上島咖啡屋,位於大馬路旁,川流不息的車輛,不絕於耳的喇叭聲,正可顯示出這個城鎮的活力。

我們下車時已近黃昏,正是下班時間,看起來非常熱鬧。

「很多大陸的公司和工廠都還在休春節假期,否則你會看到更多的車,更多的人。」

,你來大陸多久了?」

「一年半了,感覺變化很大、很快,新的商品、新的建築物、新的工廠不斷地冒出來,就好像台灣十年間的演變,台灣已處於後高度成長期,發展的腳步緩了下來,像成年人,只會變老、變成熟。這裡不同,像是青春期的孩子,還會長高,這是不一樣的,慢慢地,你就會體會出來。」

坐上公司派來的汽車,見過了司機小黃。車行不到二十分鐘,就抵達我們公司大陸工廠所在的東坑鎮。

進廠時,見保衛行舉手禮,他們還幫忙把行李提到宿舍的四樓,我們兩人跟在後面,走上宿舍。

「你是林立民吧!住四○九房。」說話的人,年紀與我相彷,自我介紹是David黃建達,係管理部經理。

「認識一下陳彥彬協理吧,George!這是Ben。」郭宗哲指著另一位男士對我說,然後問:「你們都吃過了嗎?」

「吃過了!幫你們留了飯菜,快吃吧,大概都涼了。」陳彥彬回答。

陳彥彬、黃建達邊陪著我們吃晚餐,邊與郭宗哲聊工廠的狀況。

「最近,這裡流行一種病,謠言滿天飛……」陳彥彬說。

「我聽說了,是肺炎吧!」郭宗哲停下筷子,從隨身公事包內找出一份聯合報,翻到兩岸港澳新聞版。

( 創作連載小說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jeffersonlu&aid=1280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