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妹妹輔導的學生團契遇見一個唸大二的年輕人。

之前妹妹在電話中提起他時，我聽到那描述，不禁笑了起來。

和學生們分享信息之後，我請渴望與主耶穌進深關係的人站起來，那個男孩C也是其中之一。隔天，和那些學生們一一深入談話。

看C的表情，說話模樣，活脫脫仿佛年少的自己：執拗、衝動脾氣，火焰般的好勝心，強烈的領袖欲，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的嫉妒。

那是非常不自由的痛苦。可是好像被什麼力量驅使，就是要去爭兢，難以屈居人之下的尖銳野心。

我跟他說，自己從小學起，就是這樣。每個週六，我們有一堂同樂會。我經常自編，自導，自演短劇。把讀過的故事改寫成劇本，找幾個同學一起演出，自己當然都是主角。

「台上，如果自己不是集光環在身的主角，我幾乎不會去看那些演出。」C聽我這麼說，猛點頭。

上了中學，被選為班長，參加各樣比賽，照片常在校刊裡；卻因著父親工作調遷，搬家，在新學校，沒有人認識，真是悶到不行。

高中最後一學期，沒當上班長，屈居副班長，嘔的真苦。又因著導師對一個同學說，她上第一志願的大學，沒問題；卻沒對我這麼說，我氣惱的連畢業典禮都不去參加。

「她知道我所掙扎的！」C指著我，轉頭對妹妹這麼說。

這一年，就因著沒讓C擔任團契會長，他不知和妹夫、妹妹鬧了多少彆扭。

開同工會時，面對現任會長，百般看不順眼，把那個溫順的小女孩弄得緊張不寧，讓他更覺得對方沒魄力，沒定見，總之，「沒資格」擔任這個職務。

如果他真有自認的那些能力，也確信團契讓他帶領會更好，為何沒讓他承接這職務？

因為他還不懂，什麼是僕人領袖(servant leadership)！他看到的是那個位置的光環---他自己賦予其上的光環。

妹妹一再勸誡他：「你想當會長，因為你想藉著這個位置得到人的尊重，肯定。你只是要抬舉自己，而不是真心服務其他的人。」

我看著他，想著福音書裡的使徒彼得，那個行動，說話都要搶先的門徒，當年在耶穌的團隊裡，是否也讓人頭疼？

就那麼一瞬間，我也看到他生命內裡，的確有神給予的領袖質素， 像一個小種籽，埋在他如同硬石的舊性情裡。

但是，這樣一個滿有衝爆力的年輕人，如果不願意順服神的指引，就無法成為神計劃要他長成的樣式。

不過世界會很歡迎他。給他想要的包裝，提供他捷徑，讓他很快滿足其領袖慾望。

因為這是一個凡事講速成的時代。林立的補習班，坊間那些各種技藝「短期入門」的指引。都顯出這樣的文化特質。

他可以去參加教導如何應對人的講習課，學公關、演說的技巧，在團體裡展現個人魅力，吸引一票跟隨的人。當然也會碰到挑戰他的對手，然後各玩把戲，壓倒對方，搶奪自己要的戰利品。

即使得到戰利品，慾望也會驅使他，不能滿足於一個小角色，而會去競逐越來越大的。

順著世界的方式，他或者可以扮演領袖的角色；但那不是活出(live out)具有領袖特質的生命。

因為他要靠著那個角色來界定、證明自己的價值(define and prove himself)，他就必須緊抓那個角色不放。世上多數佔據「領袖位置」的人，都是如此。

因此，原先所追求的「位置」，後來就變成生命的囹圄，禁錮他，一方面，讓他活不出神創造他賦予的生命本質；另方面，他也害怕失去那個虛有光環的生活角色。

講了這些之後，我對他說：你是有當領袖的「潛能」。他的臉亮起來。

然而這個生命特質也需要空間來成長---那些被舊性情霸佔的內在空間。

我告訴他，我信主的那個晚上，那些在我裡面，帶著破壞性的嫉妒爭兢權勢就被擊潰，使我獲得未曾有的自由。

「也許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如此戲劇性的轉變，但如果你願意順服主耶穌，你生命的主宰終是會清除那些盤踞的障礙物。不是一次性的處理，而是接連不斷的過程；是聖靈與情慾一再互相抗爭的情況。」

「真正合神心意的領袖，因為有從耶穌而來的生命，所以可以屈身蹲伏，去服務那些社會看為卑微無用的。他能順服權柄，也能尊重、關懷、並成全別人。

你可以自在的立於舞台上，也可以坦然的在後台協助。在生活各種角色中，都會顯出這個領袖特質，但你未必自覺，也不會在乎。

因為你的單一焦點，乃是希望神的計劃，能夠落實於你所接觸，所服務的每個人，願他們的生命得以成全 (fulfillment)，就是神創造我們時，要我們活出的---主耶穌的樣式。」

我勸導他，下次同工會時，如果心裡還是不平，就禱告，懇求主耶穌的生命來取代他的計較，不滿。

隔天禮拜日，下午，剛好就是學生團契當月的同工會。大家圍著長桌而坐，長桌這一端的C，不時抬頭看另一端的會長，時而又低下頭去，喃喃自語。

會後，個頭高大的他靦腆的笑著對我說：「禱告，真有用耶！」

我看著他，想：主耶穌必然疼愛這個率直男生，像祂當年愛那個莽撞衝動，卻坦直無隱的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