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與「渡」之異同―〈酈生陸賈列傳〉

  中的「度」與「渡」（⑿四十八） 

一、列傳70卷―37〈酈生陸賈列傳〉

    本篇是酈食其、陸賈、朱建三個人的合傳，他們都有能言善辯的本事，憑其口才留下濃重的色彩，局勢的發展也起到以言語顛而覆之的影響，頗有戰國代縱橫家的遺風；其中朱建僅幫闢陽侯審食其活命，因作者與其子交好，知之詳盡具體而錄之，對世局影響不大，所以篇名只具酈食其、陸賈二人而已。 

二、〈酈生陸賈列傳〉中的「度」與「渡」 

    ⒈及陳勝、項梁等起，諸將徇地過高陽者數十人，酈生聞其將皆握齱好苛禮自用，不能聽大度之言，酈生乃深自藏匿。

    這是酈食其早期深自藏匿的情況。「陳勝」是「姓陳明勝字涉（？—208B.C.），陽城（今河南登封東南告成鎮）人。秦末農民起義領袖之一」，「項梁」是「姬姓項氏名梁（？—208B.C.），下相（今江蘇省宿遷市）人，楚國名將項燕之子，西楚霸王項羽的叔父」，「等起」是「等人起兵，這些人興起義兵」，「諸將」是「各路的將領」，「徇地」是「攻城略地」，「過高陽者」是「經過高陽的人」，「高陽」是「高陽城，在今河南杞縣西南高陽鎮，古時候因顓頊高陽氏輔佐少昊有功，受封於此邑，所以名高陽」，「酈生」是「酈食其，音ㄌ〡ˋ〡ˋㄐ〡（lì yì jī），陳留高陽人，秦末辯士，號廣野君」，「握齱」是「器量狹小，音ㄨㄛˋㄔㄨㄛˋ（wòchuò）」，「好苛禮」是「喜歡煩瑣細小的禮節」，「自用」是「固執己見，自以為是」，「不能聽」是「不能夠聽受、不能接受」，「大度之言」是「寬宏有深度的話」，「深自藏匿」是「深居簡出躲藏起來」。整段話的意思是：等到陳勝、項梁等人反秦起義的時候，各路將領攻城略地經過高陽的有數十人，但酈食其聽説這些人都是一些器量狹小斤斤計較、喜歡煩瑣細小的禮節，固執己見，自以為是不能接受大度之言的小人，因此他就深居簡出，隱藏起來，不去逢迎這些人。「大度之言」的「度」字是引申義「度（ㄉㄨˋdù）量、能包容他人的胸襟」，讀作「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 

    ⒉淮陰侯聞酈生伏軾下齊七十餘城，乃夜度兵平原襲齊。

    這是漢王四年(203B.C.)韓信聽說酈食其憑口辯取得了齊國而襲擊齊國的情況。「淮陰侯」是「韓信（？－196B.C.），淮陰（今屬江蘇省淮安區）人，西漢開國功臣、將領，與蕭何、張良並稱漢初三傑」，「伏軾」是「俯身在車前橫木上」，「下齊七十餘城」是「拿下了齊國七十餘座城池」，「乃夜」是「趁著夜晚」，「度兵平原」是「帶兵渡過平原津」，「襲齊」是「襲擊齊國」。整段話的意思是：淮陰侯韓信聽説酈生沒費吹灰之力，坐在車上跑了一趟，憑三寸不爛之舌便取得了齊國七十餘座城池，心中很不服氣，趁著夜晚，帶兵渡過平原津偷偷地襲擊齊國。「度兵平原」的「度」是假借義，假借作「渡」字，是「涉濟、渡水」的意思，讀作「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

     ⒊孝惠帝時，呂太后用事，欲王諸呂，畏大臣有口者，陸生自度不能爭之，乃病免家居。以好畤田地善，可以家焉。

    這是漢惠帝時陸賈畏懼朝中能言善辯者而稱病辭職的情況。「孝惠帝」是「漢惠帝劉盈（211—188B.C.），劉邦和皇后呂雉之子，西漢的第二代皇帝」，「呂太后」是「呂雉（?－180B.C.），字娥姁（ㄒㄩxū），碭郡單父縣（今山東省菏澤市單縣）人，漢高帝劉邦之妻，通稱呂后、漢高后、呂太后、高皇后」，「用事」是「當權執政」，「王諸呂」是「立呂氏親人為王」，「畏大臣」是「害怕朝中重臣」，「有口者」是「有口才的人，能言善辯的人」，「陸生」是「陸賈（？240—170B.C.），楚國人，有口才、善辯論，著文12篇，書名《新語》」，「自度」是「自己估計」，「不能爭之」是「不能夠與它們相爭論」，「病免」是「稱病免職，稱病辭職」，「家居」是「在家中閒居」，「好畤」是「好畤縣，秦置東漢廢，治所在今陝西乾縣東」，「田地善」是「田地良好，土壤肥沃」，「可以家焉」是「可以家於是，在這裏安家定居是很好的」。整段話的意思是：在孝惠帝時，呂太后掌權用事，想立呂氏諸人為王，陸賈害怕大臣中那些能言善辯的人，而也深知自己強力爭辯也無濟於事，因此就稱病辭職，在家中閒居。因為好畤縣一帶土地肥沃，就在這裏定居下來。「陸生自度」的「度」是引申義「推測估計」，音讀轉作「徒落切」，今讀ㄉㄨㄛˋduò或ㄉㄨㄛˊduó。 

    ⒋足下甚苦，暴衣露冠，將兵助楚討不義，足下何不自喜也？臣願以事見，而曰「吾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夫足下欲興天下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而以目皮相，恐失天下之能士。且吾度足下之智不如吾，勇又不如吾。若欲就天下而不相見，竊為足下失之。

    這是沛公引兵過陳留，酈食其晉謁的說辭；不過前文有「沛公至高陽傳舍使人召酈生……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與此段意旨相似，故有疑為褚先生補入者，有說是羼入楚漢春秋文字者；今依據世界書局的三家注本及藝文印書館的會注考證本，仍列屬史記本文。「足下」是「下對上的敬辭，酈食其此指沛公劉邦」，「甚苦」是「很辛苦」，「暴衣露冠」是「日曬衣裳露濕冠冕，形容奔波勞碌，音ㄆㄨˋ〡ㄌㄨˋㄍㄨㄢ（pù yīlù guān）」，「將兵助楚」是「帶領兵士幫助楚軍」，「討不義」是「征討暴虐無道的人，指的是征討秦皇帝」，「何不自喜也」是「為什麼不自重自愛」，「自喜」是「自愛重（據會注考證）」，「以事見」是「因討論天下大事而會見」，「而曰」是「你説，『而』通『爾』，『爾』是『第二人稱代名詞，相當於你』」，「以天下為事」是「以天下作為大事，正忙於討平天下」，「未暇」是「沒有時間」，「儒人」是「儒生，儒家學者」，「欲興天下之大事」是「想要做平定天下的大事業」，「成天下之大功」是「完成統一天下的最大功績」，「目皮相」是「只看到粗淺表面的樣子，從外貌觀察來判斷人」，「失天下之能士」是「失去天下之能者，失掉世上那些有本事的人」，「且吾度」是「並且據我估計」，「智不如吾」是「聰明才智不如我」，「勇又不如吾」是「勇敢堅強也不如我」，「若欲」是「你想要，『若』是稱代詞『你』，『若、汝』雙聲假借」，「就天下」是「成就天下之大功，平定天下的大業」，「不相見」是「與我不見面」，「竊」是「我，『竊』本義是『盜自中出，从穴从米，禼、廿皆聲』，《說文解字段注》『从穴米，米自穴出，此盜自中出之象也，會意』。『竊』就是『盜取、偷』，『盜取』必須『私下行之』所以引申為『私下』；『私下』用來『謙指自己』，所以又引申為『我』」，「失之」是「失算、損失」。整段話的意思是：沛公您長年累月暴衣露冠地在外奔波勞碌，很是辛苦，帶領人馬和楚軍一起征討暴虐無道的秦皇帝，但是沛公您為什麼一點兒也不自重自愛呢？我想以討論天下大事為由見到您，你説 「我正忙於討平天下，沒有時間見儒生」。您想要做平定天下的大事業，完成統一天下的最大功績成就天下最大的功業，但卻從外貌觀察來判斷人，這樣恐怕就要失去天下之能者。況且我想您的聰明才智不如我，勇敢堅強也比不上我，你如果想成就平定天下的大業而與我不見面，我認為那就是你的損失啊！「吾度足下之智」的「度」是引申義「推測估計」，音讀轉作「徒落切」，今讀ㄉㄨㄛˋduò或ㄉㄨㄛˊduó。 

三、結論：

    〈酈生陸賈列傳〉裡「度」出現四次：「大度之言」的「度」是引申義「度（ㄉㄨˋdù）量、能包容他人的胸襟」音「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陸生自度」、「吾度足下之智」的「度」都是引申義「推測估計」音「徒落切」今讀ㄉㄨㄛˋduò或ㄉㄨㄛˊduó，「度兵平原」的「度」是假借作「渡」字「涉濟、渡水」的意思音「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沒有「渡」字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