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裡頭的「畫皮」故事情節讓人頭皮發麻，大家可記得？老溜子想到自己閒散偶塗鴉的能耐也只能畫點皮毛。要能畫出筋骨氣血整個人兒來，再吹他一口氣，留在身邊供作使喚就太美了。

    畫家盡管才華洋溢，自古以畫謀生艱難少有例外。素人作畫只可以是興趣，一旦妄想成名換點銀兩花用就天地難容了；他小時欠培養老來愛塗鴉，生無藝術細胞，又沒勤學基因，無緣當畫工也無才當畫家，只能做個無師偶畫人。

    偶畫的人兒積少成多，有西洋的速描，寫意工筆的小人和融合浮世繪與肉筆畫風。浮世繪用紙張的蒼白表現女人白皙皮膚，肉筆是用貝殼粉做成的胡粉(也用於面具製作)表現女人光滑的膚質，再以細筆工描毛髮紅唇眼鼻(也有加入雲母增加閃亮光澤)，畫出的美人圖極為精緻。老溜子表個態，幹不了這種精細活。

    他說：「畫好當畫看，畫壞當藝術看，我的畫只當藝術看。」認為畫只忠於自己，畫壞了理所應該，畫什麼也不重要，捉到材料就畫。臨畫不寫真，水準連臨摹都談不上，不偽不仿只當好玩。起先還忠厚老實的一筆一筆照著畫，不久移山植樹試著構圖，順著本性放開來畫，畫著畫著就忘了自己，把洗筆水當咖啡喝，畫作上不了台盤自娛很是可以。

   有天大樂，發現某些畫家的畫稿粉本還沒他的強。這激發了早就奄奄一息的上進心，上圖書館借畫冊，畫了一些粉本自戀。不是愛面子的人多，是太愛面子的人特多。唱歌、跳舞、畫畫、寫書幾乎人人可為，人浮於世寫不好、畫不好、唱不好、跳不好就不做，太可惜。

    起筆最難，只要動筆總有畫好的時候，畫畫的過程中什麼狗屁無聊、天殺的煩惱都不見了。忍者難當，難在安頓江山，一筆在手人清安，清安則心淨。況且還有下腳料(畫稿)可賺。他不求下腳料有好作品，偶有幾筆好線條，對著幾塊好色塊顧盼再三。這樣子騙騙自己的眼睛的樂趣，唯畫者能知。

    對大多數的人來說一張裸畫還不如一張草紙。國畫因紙墨特殊，以裝裱彰顯層次、形意和虛實為畫之所須。那是另一門學問，老溜子也曾動念想學點皮毛，怕是心太懶。所謂三分畫七分裱，三分就三分，沒了七分還有一二，只當十分看。

    收到朋友贈畫是很值得高興的，表示你們之間感情夠鐵。畫者常是性情中人，有時會為好友作畫，在求畫之前，不好主動送畫。每一幅畫作都是畫者心智的創作，割愛似割肉自己痛得要死，別人不一定領情。畫如子，要知道父母不嫌子醜出於情感包容，但對畫不懂也要說箇一二三，看畫習慣先看畫名，遇見無題的就更慌了。總在像不像、對不對、合不合理像讀物理一般，用理性看藝術難免會非理性批判。名人畫例外，看的是名不是畫，苟為無名者，其中冷暖當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