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問：「最近忙些什麼？」「辦個案子，沒什麼忙的。」又問「是命案嗎？」頓時興趣來了是的。有很多人喜歡慢捋線索作神探當柯南，這點內人是死忠粉絲，她特愛閱讀凶殺、姦殺、謀殺等聽骨頭說話的翻譯小說，最近讀的是瀕死之眼、第五個死人、殺戮時刻、一個也別想活。你是不是想問：「和這樣性情的女人每晚睡在一起，會不會有危險。」

    開棺驗屍通常是有冤情。我素不與人結怨，只想弄清楚一個古人、幾個疑點，但三四百年了墓未必還在，在不一定找得到，找到不一定能挖，挖了不一定有棺，有棺不一定有屍，果然挖出骸骨又不是要驗DNA有何用處。所以讓腦子跑了一圈，運動運動會有幫助，且將開棺改成開鋪，驗書當作驗屍！話說緣由…。

    日前，得到一本芥子園畫譜。一本畫技聖經深受文人喜愛，對初學中國畫傳統技法甚有參考價值，兩百年來習畫者莫有不受其益，更沒有不知其名的。

    開卷說明寫到此書為清初秀水王安節所繪，全書有山水、花鳥蟲魚、人物共四集，首有李漁之序，先後編輯了四十餘載。依我看典型的「一生一藝」，所謂：「擇一技其藝必工，終一生造物人間」的匠人精神，所以功成哪裡是偶然。  

    這本梅蘭竹菊是第二集，1994年在天津出版雖然算不上是古本，翻看內容十分珍貴，尤其書中兩序，由王槩寫於康熙辛已年間及何鏞寫於光緒十四年，引起我探索的興趣。序文皆為小楷行草體，每頁以八行書寫，筆走龍蛇卻整齊劃一，體態老辣又極具美感，受我喜愛。

    出序的順序是何鏞在前寫於西元1888年，王槩在後寫於1701年時間相隔187年，所以也不會是忘年之交相見喝茶。此一發現讓我感到高興，但他們與李漁有何關係？為何書中找不到李漁的序？不難推斷李序應該在山水第一集。再說李漁似乎聽過，先以古越高昌寒食生為線索一路追察再來找李漁。

    何鏞字桂笙，別號高昌寒食生，戲曲作家能詩文，著有乘龍佳話傳世。古籍書目中查到乘龍佳話一卷作者寒食生，風箏誤一卷作者李漁，清光緒石印本，目前流落在湖南省社會科學院圖書館；何鏞與王、李兩人相隔百年，何鏞為何會為芥子園畫譜寫序？實情就怕推斷，果然在序中也有交代，助印芥子園畫譜二三集而序，賓果答對了。

    王槩何人？百科顯示出生不詳：王概又作王槩。初名匄，一作改，亦名丐，字东郭，又字安节，后改今名，秀水（今浙江嘉兴）人，久居江苏金陵（今南京）。即本書主要繪者王安節，是編繪中國畫技圖譜的第一人，所以李漁與王槩是同時期的人吧！會不會一起喝杯茶？今古不同，古代沒有戶籍改名隨你高興，譬如姓豬、名狗、字白、號懶、又號鐵再號金可以耗到東方俱白耗到沒完沒了，說穿了這是文人才有的酸氣。如果沒有擺渡，名字改來改去要想循線追緝相當難度。

    李漁…彷彿依稀記得，找遍書櫃果然取出一本「李漁隨筆」。翻開來還有眉批，你看吧！這就是老的好處，隨時有驚奇。這本京華出版社2001年版的書早年在基督城書展買的，最初叫「閑情偶寄」被林語堂稱為生活藝術指南，再版時書名用了「李漁隨筆」；「笠翁對韵」作為啟蒙讀物堪稱一絕，可惜今人不倡。

    李漁生於西元1611年。他坐胎十一個月，長者說非凡胎取名仙侶，字謫凡，號天徒，晚年自號笠翁。其所經營的芥子園書鋪是歷史上有名的百年書鋪，出版想買但買不到的書，臨摹範本芥子園畫譜在芥子園書鋪印行，由女婿沈因伯統籌李漁作序。

    李漁也是「肉蒲團」又名「覺後禪」的作者。以春夏秋冬四季為卷，每卷五回共二十回的章回小說，寫未央生參佛時誓願娶天下第一等佳人，坐享肉蒲團。經過幾番上下，最後參透欲望皈依佛門。本是端正人心但用字粗鄙，1657年順治十四年出版後遭禁，靠私刻本流傳，1705年流入日本。當年看書不辨色，如今方知漁涉黃。不損其英明讓我驚訝不已。

    更勁爆的是一妻、三側室、四個侍妾，五十歲得子共生了七個。1672、1673年因頭牌二姬相繼離世，經營的戲班只好解散，原本富裕的生活轉入困頓，1680年貧病而逝得年69歲。

    案子辦到這裡真相大白。但覺人出了名真可怕，祖宗八代都給扒出來，後人不斷加油添醋，即便全身是嘴也說不清。難怪許多人選擇在山林隱姓埋名，皆恐名累吧。2020/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