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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8/18 06:39:34瀏覽702|回應1|推薦23 | |
闗上門,放下物品。又不由回想她說的話,不曉得她說的是真是假,但既然有這種可能,一點小錢,何不投下去呢?縱然不覺需要,也不樂意,當然仍不會猶豫地買下。
我不由考起慮像她這樣的女孩怎會找不到較容易且稍合適的謀生,顯然信口開河的可能性極大,很可能只是弄點零用錢花花。學生們用賺旅行費用,或補助學費的口實推銷報紙或賣小物件,已讓住戶不勝其擾。現在出現了說為了幫未婚生子賺牛奶費,倒是較新穎而易博取同情的藉口。 但是像她這樣臉皮厚得跟敲門磚一樣上門死纏爛打地硬性推銷,可不是仗著年輕面目皎好,容易討人喜歡,同時,也不能不說是由於黑皮膚帶給她的自暴自棄的情結。 身居少數民族處在這個國家裡頭,很多問題不能不輕易地歸納到種族問題上去,雖然自知是種簡約問題,不必急於進一歩尋找答案的疏懶辦法。 這些年來,確已不覺得中國人低下,各方面均不會不若西方。無論就人種、面貌或思想方式從而推衍及相屬底風土民情以迄政經教化,我漸都有種類似中庸式或中土式之觀感。從另一個角度言,我似乎能將內在地洞悉之能量,從對人與個人的体會以及人際關係之比照推及到族群與整体意識上面;當然只是就自己的認識的層面而論,並非普遍推及社會或意識層面的擴衍甚或評估。 然而雖然覺著明白,可都是籠統的印象,不曾系統地思考比較過。若用心思考下去,不論旁的,僅僅單就這方面探究,就絲毫感覺不到目前的自己有何增進,雖說這些年非系統地讀了些書,也經歷不少人事,對知識或內在体認有所成長。讀書、思索甚至寫作,是不斷在吸取收納;也以為年事漸增經驗及見識面在增廣,在增長,然而都是就眼前觀察比較的自我認定,心領神會外就無外在依据可資客觀佐證。偶而尋及我以前寫作出來的舊稿或印就出來的著作品,這時就會很明顯地發覺,確實沒有較之前有所長進。回顧所及,以為從前未曾領會的事物或思想,原來早就知曉,至少是老早就明白地寫出來擺在面前,而且格外清新,一種內在地洞悉地陳述早就寫下來了。有些處所甚至會讓我不由己地大吃一驚,原來當初我竟能設想如此週到,涉想層面底深入及週延竟然還是如今可能料想不及也辦不到的的文字陳述。 寫出這個事實並不是說回顧過往的作品或思想竟然讓自己驚訝,不全然如此,並沒有任何驚愕,發掘出來後,一看之下,倒覺著當然,畢竟那是經由一自己寫出來的物事。那一類領悟此刻熟視後,會覺著以前可能只是意識到了,我手寫我心。後來繼續長住其中,意識層面加深,體會面可能在文字表現出來的層面縱是同樣一回事,但感受層次在這麼多年下來浸淫的面及深並不完全證同。 反正這麼多年都沒有真正的作品寫出來,我實也無從知道是否今不如昔,或者現在的我確已較從前成熟,思想上或顧慮上已較往昔的我更加包容與体會深刻。同樣,也正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歷經過的歷驗與不斷地觀察和閱讀探究,不能說無更有所心領神會。 不繼續跳脫原論題,回到引申之前的說明事項;由於時間帶來記憶的色差,同樣地域(空間)也帶著成長過程的識別上陰暗度差。這裡面所謂認識也者,固非一成不變,時間褪色了記憶,意識也會變淡變淺;我看中西方之差異自然也會較前有所泯沒,地域更是,中國人會說中國通的中國認識會有細緻處的差異,畢竟外來世界從我們國人的眼界呈現出來之觀感,光從認識上著眼;外國人無論多精闢獨到,都是種觀點上之比較與參考,同樣也是參考或比較上的認知,我們感覺到的植根於原生的體會無法以言語甚至文字完整有效地傳逹。 綜上所述,面對這邊青少年成長環境的認識,無法不比較我們所由來的經驗與環境,自己的背景自然也會影響如今底判別,人不僅無法放棄其過去經驗,而是背負著過去過來的,畢竟已成其意識之部份。看著眼前歡樂的兒裡少年,有時就是會追憶及當年淪陷時或戰爭時期,中國戰場內外,成千上萬的弱小稚童衣不蔽体哀號輾轉,哀鴻遍野,餓浮遍地的不忍卒睹之慘狀。對人類境遇的比較與同情,很容易觸及自己是如此無能與無力之大流亡譜系之一員,因而缺乏現在西方社會對此類議題之普遍熱衷的情緒。 同樣,我會讓人覺著顯得冷漠淡然,不能不思及既然自己現在都活成這樣子,又何來能耐關注他人呢? 戰爭或逃難的際遇與狀況,言談間雖不曾提及過,然仍然活躍而生動儲備於記憶深處,每每聽起從前的中國抗戰時的歌謠,聯想很容易由然而生。人們的回憶很多是和音樂或樂曲相連,抗戰時激勵民心士氣的歌曲,特別讓經歷過的人回到戰火連天的時期,和種種過去的記憶;人民塗炭,緊急撤退的時光。當然不盡是苦難歲月,歡快的回憶更易讓讀書時期的流行音樂帶回,在學校讀書時常聽至或唱誦的歌曲就會是成年後的懷想追念,當年熟諳的的曲調與旋律觸動往事的連想,帶來回憶的甜蜜的與追惜心境。其實我的樂感低,對樂音的記憶不似別人那麼深刻生動。要說經由五官觸發的聯想,聽覺來的遠不若別種感官,最主要的視覺忌憶不論,我的私密回憶很多來自嗅覺和味道,幾乎所有的回想都和嗅覺想連在一起,遠過於聽覺。像嗅覺特別能思及留在香港打仗時期的記憶,一想起那時候就浮現椰子油的味道,因為戰爭期間物質匱乏,沒有食油,我們吃的菜都是椰子油燒的,那種油燒菜有種強烈的肥皂味,起初吃不慣,後來吃多了,我竟然發現肥皂味也有一種寒香。 肥皂的氣息也是我的記憶,戰爭期間沒有牙膏,大家將就著用洗衣服粗皂擦拭牙齒來刷牙,我不覺有何不妥,一點也不在意。牛奶燒糊了,火柴燒焦了,那焦香我聞著就覺得餓。房屋油漆過後,整棟屋宇充塞蔟在嶄新的潻沐氣味,讓我感到積極奮發,有如在新房子裡過新年,清冷,乾淨、竟至興奮難眠。火腿咸肉花生湯擱得久, 變了味,有一重油悶氣,那個我也喜歡,使食油更油得厲害,爛熟、豐盈、如同古時候的「米爛陳倉」。 氣味也是這樣的,別人不喜歡的許多味道,我都喜歡,霧的輕微霉氣,雨打的灰塵,葱、蒜、廉價的香水。像汽油,有人聞到要頭昏,我卻特意要坐在汽車夫旁邊,或是特意走到汽車後面,等它開動時「布布布」放氣。每年用汽油來擦洗衣服,滿房都是清剛明亮的氣息;我母親從來不要我幫忙,因為我總故意把手腳放慢了,儘看汽油大量蒸發。 先夫荷澤心臟出問題前,還自行駕車,他那輛逾廿年車齡奧斯摩比,狀況不佳,數度上加油站修理後車底仍舊漏機油。婚後,每天清理地上滲落的機油 擦拭車殼成了我的日課。我做得當然而然,他也不認為我是出於做妻子的体貼,因為他清楚是我個人奇特癖好,我迷醉於嗅聞汽油燃燒的味道。多年下來積習,似乎不可能轉移或去除,成了終身癖好。 我也喜歡醫院裡的味道,那種和肥皂清潔劑不相上下的味道。荷澤入住醫院後,我盤桓在病房內絲毫不覺沮喪,醫院病床的床單味特別使人覺著清爽,他們使用大量的化學清潔劑,乍聞起來有若野地青草的芳香。病床前吊起的葡萄糖溶液混合著床頭心臟偵測器撲撲的馬逹聲,還有病人排泄及消化系統遺存的氣息在在都讓人有著稔熟與陳腐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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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