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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05 05:18:26瀏覽1222|回應0|推薦3 | |
第 九 日
電視上常看到西方人玩種種不同危及生命的驚險玩意,處於現今狀態的我也有這種感覺,覺得我們這一小群中國人也像是在玩另種不同式樣的驚險抵命玩意,八個男女老少被塞入黑箱盒中,刺激與鼓動血脈的驚訝之情雖然沒有,但對前途及命運之感更有超越難卜之情。 八個人困居鐵櫃之中雖一切活動都是靜態的,可危及生命之驚險以及所需要的堅忍過程,實更有其難料的懸疑之處。而從賭命這個角度來看,可絕不會輸任何的驚險磨人的運動項目。他們講究的「玩命的項目」,我們這般沒有特殊技能的平凡人可不是用娛樂來執行,我們是以生存的過程來領悟。生命更是捏於一線生機。他們是霎那的體會,我們是用整個生活賦於其上。 我彎腰趴著,冥想中莫名的恐懼突又復甦襲來。不時想像種種因著疏忽,還是不可抗力,更會由於外面接應籌種種狀況,以致被遺忘在港口的一角,貨櫃門再也不被打開。 由於不知外面的狀況,到時雖從貨櫃的搖擺振動,感到可能已被吊下船,但可能仍然置放在另一堆高高疊起的等待驗關或待運往目的地的貨櫃群中。由於害怕被海關人員察覺,不敢叫囂呼救,直到情況真正危急,那時候可能已無法做任何喊叫呼援。 也許即使嘶聲哀呼,焦急地對著金屬板壁使命拍打敲擊,可是在那麼廣大嘈雜的港口,任怎樣使盡力氣掙扎救命也無法讓人聽著。屆時自己跟著這一伙人,乾癟癱瘓地等待死亡地來臨。家裡人就這樣再也見不著,孤零零地獨自走了。 想著想著不由冷顫起來,怖懼籠罩整身。那會是怎麼樣的死法,一定得耗盡身體裡最後一點能量和脂肪,乾癟無神,如木乃伊般癱趴於地板上,茫然地睜著無助的雙目。 到了那時候可能一切都由不得自己,應已虛弱得無從自我了結,與其如此乾巴巴地瞪眼耗著,寄望鐵門打開而不可得,那我寧願早些自我了斷,但屆時恐怕神智已昏迷,意識喪失不清,那種情況下,難受也許沒現在想像那麼可怕難挨。 但應該不會有那種情況出現吧!蛇頭集團還得繼續拉客做生意,發生這種事風傳回去,他們怎能再招攬後繼的客源呢?無論怎麼樣,他們一定要設法把我們弄出去。沒那麼沒良心吧!何況他們還等著我們出去籌錢收後金哩。 手電筒開啟的光亮,愈來愈少見,即使難得地再現,也益發微弱,照耀的光度僅眼前一小圈,再也沒能光亮能看清整個貨櫃。大家更珍惜那難得的一亮。 女人縱有大小便情事,張銘那倆人再也沒照過來,他們的電池已用盡。雖有人盼望而不可再得。他們煙也抽完了,燻不到大家了。然而我卻盼望那股煙霧繚繞的香煙味,對惡臭如糞坑的的環境,真是難得聞到的好氣息。 雖然衝突的原因已消失,但是幾天下來,到了這一天,他與彼此看不見的女人仍然再度引發爭執。 無處不是膩人難耐底髒亂腐臭,酸朽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濃重沉滯又污濁澇濕的空氣。多數污水缸已盛滿垃圾,再來只有滿溢出來。以致滿地即使不開眼張望,也知盡是扔棄堆疊的垃圾及胡亂扔下棄置的包裝袋及揩拭的手紙。 當然密閉的鐵箱內,任何物件無法扔棄,更無可能排放出去。在裡面一再堆置的結果,只有到處氾濫。衛生及環境一天比一天惡劣,偏有人乘黑亂扔垃圾。 范老犯便泌,進來後只排泄一次。每天掙扎出不來,痛苦難受不堪。老衰的身体一天差似一天,可能老年人抵抗力低,忍受不了這種環境。沒幾天已虛弱得無從自己進食或飲水,我和秀蓮、張黃妹輪番幫忙照顧。 「歲月不饒人,我實在扺受不下去,大概等不到櫃門打開。」他過意不去地底嘆息。 「老伯甭這樣想不開,時間已差不多了,應再差不了幾天就會到岸。到時,門就會打開讓我們出去。」秀蓮寬慰他。 忽然,她轉口聲對著前頭吼:「哪個不要臉的,拿垃圾往這邊扔。」原來不知是誰閒極無聊對空亂扔垃圾。她打開微弱的電炬,發覺被扔了一頭肩食物渣,當然旁邊人也被波及。 「你們是人還是畜生,這個樣子還不夠髒亂,還亂扔垃圾。」張黃姝也跟著責罵。 「你們不要指桑罵槐,罵誰說誰啊?」張銘挑釁她們。 「罵那個亂扔垃圾的王八蛋!」 「媽那個屄,爛屄癢了,你老公過來把你做了。」 「你才爛屌!」秀蓮對罵:「你夠膽嗎?有種過來嗎?」 我聽來好像挑激他似的。 「不敢!哼!把你們倆個一道做了。」 「你敢!」 「怎麼不敢?你挑老子,難道你那小男友不中用,填不滿你洞洞。要找個夠本錢的漢子?」 「王八蛋!」秀蓮破口大罵:「你臭美,除了你媽,哪有女人會要你。」 「媽的!是你說的,現在就把你們做了,燒,就讓你燒個痛快!」又對許國昌說:「今天來玩真的,你不用打手槍了。」 又呼喝他旁邊的李乾:「手電筒拿來!」 搶過手電筒就往女人這邊照著走過來,色心大起,一副準備施暴的德行。邊走邊招呼許國昌。 「老許,你我一人一個,我搞小媽媽,你弄那潑辣貨。」 秀蓮的男友陳志坤站起來要保護他女人,被張銘衝過去揮手一拳,復使勁一推,立即倒向牆邊。正好撞在一污水缸上,把污水缸壓垮倒下。秀蓮和黃妹跟著和他倆拉扯著互相揪打。 張銘握住亮著的手電筒,正好是目標。我睬住空擋,對準他背後使勁一踹。頓時讓他滾倒在地板上,一旁的水缸也因人倒下而拖翻,水雖用去大半 ,仍流了一地的水。就在此時,我右脅遭到尖刺硬物重擊。不顧疼痛,我反手一掌,把許國昌打著,復摸黑對準方向飛腿踢過去,登時把他踢翻數丈遠。我們那兒的頑童從小就跟鄰居盧師父習詠春拳,他們哪是我對手。 張黃妹打開手電筒,照著我時,驚呼一聲。原來我半邊身子都是血。許國昌是用開罐器的尖頭刺我,半截開罐器還札在我身上,我將它拉下來,扔到他身上。張黃妹扶住我到她舖上。 他們倆人都趴倒在地,掙扎爬回前頭。沒人理他們。 打鬥踩破堆疊在旁的屎尿袋,一地的屎尿跟打翻兩個水缸流落地上的污水,浸蝕得一地板上到處都是。浸水的糞臭更形燻人。陳志坤秀蓮兩個設法將滿地垃圾收攏成一堆,再使勁壓入附近幾個污水桶,整理出來好再蹲臥。 「李乾,別坐著沒事,過來幫著一道收拾。」秀蓮用手電筒照住李乾,呼喚他加入收拾戰場。 張黃妹拉開自己的衣物包,找出適用毛巾布條要為我的傷口包紮。 「哇!好大的傷口。」她擄起我的圓領衫,用手電筒照著檢視後吃驚地說:「很痛吧!」 「啊!」觸摸使我更加疼痛,但還是忍著回答:「還好。」 她把自己毛巾沾水把傷口週圍的血水及污物擦拭乾淨,秀蓮把手擦乾淨,過來在旁幫著打光及遞送包紮用物。 「不曉得骨骼傷得怎樣?」張黃妹一面包紮,一面問她。 「現在只有先包紮起來再說。」秀蓮回答,又眼中噙著淚對我說: 「包子,謝謝你!」 「甭提了!有什麼好謝的,該做的。」 心中卻想;你就是愛惹,若不是他們不堪一擊,真不知會怎麼樣呢? 包紮後,我掙扎著要回到自己的舖位。黑暗中發覺張黃妹拉著我的手,於是坐著沒動。 她握著我的手掌,我想用一隻能活動的手去摟住她,但忍著沒動。過了許久,發覺掌緣被舉起親著。衝動得想摟緊她,猶豫著。過了很一會,她忍不住趴在我身上。良久地安靜不動中,知覺出淚水已潤濕胸膛。 我心中矛盾,想起心底裡對表妹的許諾。我跟表妹並沒像情侶般來往,但彼此一向也算談得來。母親覺著她很不錯,很好的女孩子,認為很能照顧我這個鬆散不成材的兒子,鼓勵我們來往。希望親上加親。我心中也暗自許諾,到了美國一能夠自立,就回來娶她。 我們平常確沒有太多的接觸,雖然彼此間不能說沒有好感。 念頭來回飄搖著,想著在這種情況下,出不出了櫃子甚至都難說。即使出去了,搞不好被捉去移民局的偷渡犯監獄,那一關又不知是如何了結。 張黃妹比表妹漂亮,身形也圓潤誘人,一開始見著就被她吸引。此刻陷身這裡面,跟她這麼接近,不能說不心動。雖我還在渴望著前景。然而世事難料,我雖不想做錯事,但誰知下面會發生什麼事,侷促在這鐵櫃裡,真不知會有怎樣的結局。 范老看著不行了,搞不好就命喪此鐵箱裡。還在等待什麼哩? 迷糊中,彼此嘴唇竟親在一起。孤寂煩燥的處境相互需要著,溫暖著,有什麼能比此刻更神往,更親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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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