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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05 05:37:45瀏覽1164|回應0|推薦3 | |
第 十 九 日
長處幽冥,就像是經歷著一段長時間的蟄伏。烏黑晦暗裡,飲食身心都改變許多,黑暗圍繞,時間空間皆糢糊,過了許久仍如乍醒般迤邐迷濛。 多久不見光亮?已經第十九天了,天哪!還不打開櫃門,這樣等下去,要等到哪一天?按星期算,還不到三個星期,可感覺上已像過了一年那麼長遠。一年也不足以觸及那種分分秒秒挨過的感受。我們確已挨過了一世紀之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指間細數中溜過。度過一個小時,竟然是像無盡那樣綿長。 烏黑裡頭,憂與懼綿密地交纏心身上。前景那麼難料,人人焦慮著,從腕錶的日曆上估算,早已超過指明預估到達後開櫃的時間。 黃妹她們轉述的是不會錯,那麼明確的震動與感覺沒有理由不會是那麼回事,可是究竟發生什麼事?這麼多天來全無動靜,是被抽查到嗎?等待進一步的發配檢查? 就這樣等待下去?存糧愈來愈少,食水日減,失望與恐慌煎熬著。挨餓的身體由於經常躺著,身子骨都癱瘓了。而前面那兩個可能一點食糧都沒有了,這邊的人提神警戒著,隨時準備摶命的做搶奪存糧的打鬥。 自從我被痛擊之後,每個人都隨身攜著手電筒,不讓離身,電池雖用盡,卻當做防身的工具。就這麼幾個人,卻彼此防備著,每個人都感到彼此的威脅,一點點存糧是生命延續的憑藉,隨身藏匿保護,生怕旁人接近。 我突又感到頸部一陣陣刺痛,不知什麼地方不對?然而到了這一地步,我反而一點也不在乎,拖垮了或死去都無所謂。即使因痛楚而死去,還是因無法承受,而難耐得輾轉反側,都不再有畏懼或惶恐。忍受不了的時候,也可以自我了斷。身體突然間像是身外物,怎麼樣的折磨,都願以平常心來看待。 昏沉中,聽不清楚黃妹的話語,她告訴我那麼多關於她嬰兒的事幹嘛?聽來像是外面的人在講話。是嗎?雖然有聲音卻聽不懂,外面吆喝吵鬧什麼?是不是要檢查了,我問黃妹,她不理我,轉頭去跟別人講話。 是怎麼回事?官員要開櫃檢查這一櫃子嗎?顯然是。什麼樣的官員?是臨檢貨物的官員?還是大家真正擔心移民官? 我們搞不清到底發生什麼問題,除了偷渡可以被逮捕起訴,裡面還有死人的問題,這一問題他們要如何處理?除了違犯移民法,還得受刑事調查。 壓力慢慢加大,終次到了最後關頭。來到美國港口的岸邊,被移民及貨品檢驗官員抽查到,難道我們所有的希望及承受難受的過程都要落空。 那一刻終於來了。移民官打開門,但是使他們驚奇的是裡面未如官員們寄望逮到一群人蛇,而是污穢不堪腥氣熏人的蛇窩。我雖身處熙攘其中,卻直直地盯住官員錯愕的神情。 他們目瞪口呆地瞪視眼前糾纏在一起的一堆斑斕的蛇。穿刺蜿蜒於成堆的排泄物與及各種垃圾堆積中,不時張口伸縮吐信,過長的身子交接於混亂之中,糾纏蜿蜒伸展,相互攀附一起。 攀爬糾纏在一起,我覺著狹長的身軀一直被另一條蛇磨蹭著,為什麼老在旁邊,推都推不走,不由得睜大眼開是怎麼回事。 唔!一片烏黑,什麼都看不見,奇怪!不是櫃門打開了嗎? 「什麼?你說什麼?」原來是黃妹在旁邊在幫我擦拭,櫃子內悶熱無比,我已一身為汗濕浸透。 「哦!沒什麼?剛做了個夢。」我含糊回應。 「不舒服樣的,一直抖動。什麼夢啊?」好奇地問我。 「迷迷糊糊地,好像櫃門一打開,我們都變成蛇了。」 「哦!」她並不注意,飢餓、燥熱與倦怠,沒人能集中精神。 「吃點東西吧!」她又要餵我餅乾。 己剩不了幾片,一定得妥善保留運用,我決計不吃,都讓給黃妹。絕不再進食,要把餘糧留給她,我已撐不下去,不用浪費,一定要讓她撐下去。 「不要餵…我不吃。」乏力得說不下去。 「為什麼?」 「剩下不多,不知還要多久。」我勉強說清楚。「得…實際點…一個人活著,總勝於兩個人都餓死。」 她還是把餅乾往我嘴裡送,我閉緊嘴巴。腸內陣陣抽痛,胃酸不息直往嘴角冒上來,還能忍到幾時,也許過了這一關,再度進入昏噩迷亂中就不再有需要了。 「包子,別這樣,就這幾片,夠我們一道撐下去,能撐到兩個人都等到的。」 鐵了心,就是不張嘴。 想著身體逐漸消逝的事項,像范老一樣。不飲不食,終至神智昏迷,感官喪失,感覺流失。跟著也會像范老一樣嚷叫看不見,痛楚也會失去,再也沒有意識,到了那時候,就沒什麼好失喪的了。 眼下時刻尚有辛酸,但悲苦而不帶傷感。一切都將過去,可憐而衰竭的臭皮囊,再也維持不下去了。至死的傷痛,被打得如此嚴重,終將因傷重而死去。 這麼一個煉獄,酷熱難耐、腥臭骯髒、蒸騰潮濕,而飢渴才是最致命的災難。我將喪生於垃圾堆之中,黃妹能寶愛我多久,不可能長久擁著一具乾癟的屍體。 與命運鏖戰糾纏,廿四歲的年紀,大好時光尚未開始,或者已開始而莫可奈何地不曾用力就失去了。是這樣嗎?母親、還有表妹,多麼想念你們,沒有一刻能比得上此刻更感到跟你們接近與親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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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