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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閉的貨櫃 7
2006/02/05 05:15:22瀏覽1409|回應0|推薦4
第 七 日

  成日成夜的閒坐無聊,每個人都不耐,有的人就直接表示出來了。除了食物而外,另一種欲望在身體裡長時間漫延禁制之後,已不耐掩藏,那對男女是男人們注目檢視的對象,當然小媽媽有點姿色,頭上那兩人不時有意無意的會把手電筒照過來。
  慾的熱度愈發昇高,有時竟聽到或感覺到有人打手槍。北方人對面的許國昌最糟榚,甚至一邊打還一邊哦哦出聲,有次醒過來還被聽到他小聲地學女人叫床。瘦子陳乾也是經常有這種需要,真搞不懂他,又好吃,又手淫。
  侷促的相處,齟齬漸生,惡劣的作為也逐步展露出來。不時有口角發生,還好都還自制,沒發展成大吵。
  最前面許國昌和張銘,久了,已不在乎旁人的意思,又開始點上煙抽上幾口,再捺熄,總算還知道在此閉塞的鐵箱內,如放肆盡情抽下去,會使人窒息。他們自持身高体壯,別人確沒奈何他,除了林秀蓮呼吸困難得忍不下去時嘀咕兩句。
  我沒有電筒,要不然真想學著別人把聚光照過去看清楚。靠門的兩個人存心不老實,原先就老是有意無意地打亮手電筒朝女人那兒照。後來發覺他倆人老是在兩個兩女人放屎或放尿時打開手電筒。
  最先還好,手電筒射出的光束對著她們頭上的壁間或身旁,後來竟然乾脆往身上直接對著照射。女人們搞火了,指著開罵說他們不要臉,這種臭不可聞的事也要看。那兩人不回嘴,也不當回事,但一有這種情形,還是就打開手電筒照過來。逼得兩個女人一有需要,只好互相用布毯舉起遮著。
  林秀蓮有男友陳志坤幫她擋,小媽媽張黃妹只有拜託林秀蓮了。
  放屎尿大家都是用封口塑膠帶接著封死扔進污水缸,屎條掉在塑膠袋內清晰可聞,當然隔鄰的,首當其衝臭味沖鼻。尿水入塑膠袋,雖沒有那麼大味道,但是音響效果驚人,晰嚦嘩啦地好一陣子,男人與女人尿水落袋聲效又不完全一樣,這就是為何前頭兩個人每次都抓得那麼準,女人一尿就打開手電筒照過來,不知是要看女人尿尿,還是竟然認為女人不該尿。
  因為老先生跟他兩人說情:「你們這樣子照著婦道人家,她們怎好方便。」
  北方人張銘回答:「她觸我霉頭,我就照得她拉不出來。」
  「我觸你什麼霉頭。」黑區區裡,林秀蓮隔著我們回嘴:「你難道不拉屎痾尿嗎?」
  「晦氣!」那個老粗一副不屑的口吻:「女人放尿痾屎最晦氣,我使藉此來警告你們。」
  「什麼晦氣,你媽不拉屎痾尿嗎?」張黃妹也加入戰團,聲援她的姐妹。
  「媽那個屄。」那渾人火了,「你們了不起。」
  「罵人幹嘛?是你惹我們的。」又補上:「我們沒什麼了不起,但你也用不著那麼瞧不起女人。」
  「哼!你兇,你狠。還不是給人騎的。」
  「給人騎,也輪不上你。」張黃妹氣得大聲叱喝。
  「輪不上老子,你看啦!」
  「看什麼看!做你的天鵝夢去吧。」
  「臭屄!現在就把你做了。看你還有多了不起。」
  手電筒亮起往她們照,站起來要衝過來樣的。老先生趕快過去擋住他:「好講,好講。」拖住他勸說:「大家同在一起不容易,話可以講清楚,莫吵架哪!」
  「哼!」張銘還發狠話:「老子抽煙,那女人偏多屁話。她們痾尿,我用手電筒是來懲罰她們的。」
  「懲罰!」林秀蓮仍回嘴:「講得好笑!你不懲罰自己。」
  「別講了!」范老對我說:「包子胥,幫忙勸勸秀蓮她們,別爭了。」
  他怕攔不住,把我也拉進來勸架。她的男友也勸她別講了。
  張銘張牙舞爪地瞎吵使橫,雖可惡,然也可能確有些偏執頑固念頭,不純然是想看女人陰私,這樣子用電棒照旁人,一、兩回已足夠了,看又看不見,哪有那麼大勁頭,大家實際得很,哪會在前程難卜的情況下不在乎地浪費電池。
  想是還存留著封建老觀念,不想共產主義在此地已逾半世紀了,還有這樣保守的老舊想頭,見不得女人痾尿拉屎這等事。還是我搞錯了,他們雖認為女人不該做這種事,但還就是那麼回事!心裡頭可渴望觀看得緊呢?所以才會那麼熱切,而且全神貫注,女人們一有聲響動靜,毫不憐惜地開啟電光直照。這可是他們在這單調無聊的處所,唯一有興味的消遣。不但娛樂自己及他人,也達到心目裡道德譴責的目的。
  張銘那兩痞子又開始抽煙,烏煙瘴氣。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氣鼓鼓地跟許國昌屄啊地叱罵不停。還好後面的裝著聽不見,沒理他。大家儘忍著,隨他倆和雲吐霧。
  煙霧之外,裡面還潮得厲害,水氣出不去,在櫃子裡往復循環。熱的時候,整櫃都是水蒸氣。夜間又都化為水。
  在密閉裡面烏溜溜的集裝箱內能感覺出畫和夜,都是從溫差上來辨別,冷得刺骨的時刻,一定是深夜。而熱得受不住時,則是正午,倒出來在地板上的淤水,不容易流出去,浸濕大家的被褥,從一角淹飾到另一頭,無一人倖免。怨聲載道是免不了,但中午時分又漫漫蒸發乾了,水分並未出去,只是感到櫃子都是水蒸氣。雖然看不著,這時候裡面一定是霧氣迷濛。伸手幾可觸摸到水氣,臉上也沾著不時流下的水珠,空間裡的物質與自己身体緊密結合,一丁點都離不開,甚麼樣的情況都要反映到皮膚與感受上。
  范老癱坐在我旁邊,拉了一場架把他可累倒了。我問他需要什麼?他感嘆地說: 「我覺得雖然已經六十一了,體力應該支撐到得了彼岸。這會子看來是不行了。」
  「不會,范老撐著點吧!會到的,到時就會打開門的。不會一直窩在這兒,撐過去就好了。」我說著舀杯水給他。
  「這邊我已無所戀眷。」他接過去,又談起他的故事: 「我為什麼非得出來?因為我繼絃的太太己席捲所有跑了,孩子們因我當初遺棄他娘,姘上這年輕女人,對我頗不諒解。我是離退幹部從商,可未把好處帶給家人,現在厚著臉過去投靠,搞不好要看他們臉色。」
  他喃喃自語:「窩在櫃子裡,烏天黑地,和坐牢不一樣,即使一個人蹲單間,也能從窄狹的鐵條小窗望得著晴天白日,也盼著放風出去走動見天日。」  
  我沒接腔。
  「蹲過大牢,知道那滋味,不過如此。」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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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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