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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05 05:14:18瀏覽1196|回應0|推薦4 | |
第 六 日
侷促在密不透氣的鐵盒子裡,味道一天比一天濃郁。汗臭的味道是最強烈的,一天天累積的身上陳膩汗濕味,像是泡得腐爛的酸菜,更甚於泡在污水缸流溢出來的糞尿味。不過最後都湊合在一起,聞不出什麼特別的區別,反正就是黏膩腐蝕的酸臭味。 窩在裡頭,沒法不習慣,連最愛抱怨的林秀蓮都不會嚕囌。我所討厭的是,嚙食食物的咀嚼聲響,沒想到在密閉的環境裡,會是那麼嘈雜。 我老聽到旁邊及左近的人不停地嚼嚙食物,尤其是李乾,那麼瘦小的個子,竟然成日嚼個不停。也許時間難打發,有事無事就拎些乾糧來嚼食。嗤嗤札札在齒間磨碎的的聲響,還有舌頭舔拌的聲音,每一聲都像磨擦自己的神經。哪能如此隨興嚼嚙不停,我考量過如果忍耐不下去,在偷渡旅程前半段嚙食存糧不節制,後半段怎麼辦? 鄰舖老先生,他就以廿五天計,食物一小包一小包包好放在大塑膠袋袋內,定時定量食用。也許不這麼強制分配是不行的,如何能讓存量支持到最後櫃門打開的時刻,實是眼前最大的問題。有欠考慮的人,希望屆時不會造成別人的負擔。這種情況下,人人都只求自保,到時候應是誰也顧不得旁人。 無所事事的話,又不與鄰坐閒聊,又無從耽逸於逸想,這樣所有的思慮很容易流向食物。因為眼前能顧得只有腸胃肚腹,自口舌而下喉嚨,最後直腸肛門排放出來,只有這道通路真實,所有存在的真諦都在這條線上。想來也是動力,活著、挨著都為這道流通底管線。 食品此刻是無比底誘人,尤其整日整夜無事可幹,忍不住各種舌尖上的回味流露,自己幾乎沒法不去設想打開包袱,找出香甜,滋味純正的種種食物,即使所攜帶最簡單的乾糧都成為美味。老想著食物,徘徊留連腦海,不由得引發食指去觸摸,去解封。沒有強烈的抑制力是不行的,面對食物人類和獸類不會有區別,本能就是去嗅觸吞食。 乾糧是單調乏味的飢餓填充物,罐頭食品則是美味珍饈,烏黑之中,其他五官的知覺都無從發揮,懷疑久不動用,會否像冬眠似地停頓下來,雖僅是一時臆測,然身体內或外卻確切感到觸覺份外生動而活躍。吞食牛肉罐頭甜美的滋味並不止於口舌之間,味蕾享受著的滋味延著食道漫延下去,思緒跟隨食物延伸,幾乎一直隨著食物在腹內流延暢行。想像中的觸覺末端彷彿也隨著被胃液分解在胃腸臟腑內醱酵,輾碎為粉末液化,自己的妄想像是已深入植根跟著食物遊蕩漂浮。 時間逐日過去。用久了,用多了,雖然盡量省著用,可沒幾天手電筒的光照開始微弱下來。 原先進入貨櫃內,為了不佔起居空間,更為了多載人蛇,蛇頭這一點倒是嚴格限制大家,不讓攜帶備份物件,只讓帶進日常必要使用物品。以致每個人都沒多餘電池和物件,為了節省電池,漸少打開手電筒,或者電池由於不斷開閤,能量逐漸使用殆盡,終至再也無從開啟光明。 原先光亮照耀時記住間隔及位置,長處黑暗之後,不論待得多久,總無從記清物品置放位置,又會再度失去方位,而一心以為是在狹長的集裝箱沒人阻住的中間移動,卻猛然撞著箱壁。明明以為在前方某處的某人,走動中會出現在立即的左近。自己就是盲然摸觸前行,一心認為前方是貨櫃當中空蕩地帶,卻砰然撞著他人底水缸,濺出些水到那人身上,雖然及時出聲道歉,仍舊惹來不客氣的斥責。 李乾衝著我道:「捉瞎啊,瞎矇好撞死得快?」(「快」發音成第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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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