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其實聽他們這麼說，這幾個老頭似乎也說不出個準，只能想個大概；『張三他家前面』、『李四他家旁邊』…這樣不行呀，我們那張圖上的要求是要非常準確的位置。他們這幾個人瑞有辦法嗎說那麼清楚嗎？只要一點點錯誤就足以讓我們從初一挖到十五什麼鳥蛋都找不到！」比爾說。

「這也沒辦法…要找還是要問他們，還有其他的辦法嗎？這種小地方的銅像呀井呀會有什麼資料記錄嗎？」

「不知道，再說吧。」比爾說：「我們上網路查查看。」

「網路？對喔！說不定網路可以哦！我雖然不懂網路但也知道網路能找到的近乎任何東西。如果懂得的人無論打炮的對象毒品槍械炸彈原料都能呀！好，趁機跟你學學這個技術，比爾大師，你真是厲害，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會，國家應該搬個『十大傑出流浪青年』給你才對呀……」

「別說的那麼美好，我可一點也不樂觀。」

晚上這比爾帶著小高來到了網咖包了一台電腦，從用「關鍵字」搜尋與相關聯結的方式找資料，在煙霧迷漫而喧囂吵雜中努力地試圖從成千上萬的網頁中找出任何端倪或者可能的線索。一開始兩個人還興致勃勃，感嘆自己竟然對這塊土地的過去這段時間幾乎完全陌生，對於日據時代的歷史一會驚嘆連連、一會義憤填膺、再一會又拍案叫絕…可就是沒有相關的資料，甚至沾到一點邊的都沒有。

四個小時後，比爾哈欠連連，灌著咖啡、小高的頭不停磕到電腦桌。四周打線上遊戲的年輕小伙子不解地看著這兩個平常幾乎以公園為家的流浪漢來到網咖不打電動不聊天，卻讀著超冷門的歷史文獻。

「八成在公園卡到東西了」一個年輕女孩說。

「地震撞到頭，嗐啦！」男孩說。

「沒，他們是上流浪漢聊天室釣女遊民喔！」

「也有可能有臭酸便當的資訊喔！」

半夜，兩個人疲倦地回到公園，倒在棚架椅子上。小高對著黑暗的公園深處喊著：「真的他媽的累…『どうぞう』、巴雞野鹿！你娘卡好！最好你別給我找到！」

「找到了要幹麻？又要給它在上面大便嗎？」

「唉…」

尋寶第二天非常炎熱，萬里無雲的天空讓盛夏的太陽火力全開，每個一定得在路上行走的人只能尋找一個個的陰影下快速移動。

小高與比爾坐在一個冷氣強到要穿外套的房間中， 四周的書櫃擺了大量的陳年老書與線裝資料。

這是市立圖書館的「市政史料室」，平常不對外開放，只讓文史研究人員與學生申請使用。

一大清早兩個人就到了這裡。這次比爾編了個「人形塑像雕刻藝術研究學會台北分會」的名義想要闖關，帶著厚如牛奶瓶底的眼鏡中年女職員狐疑地聽完比爾小高的瞎掰亂扯後，丟了張申請表給他們。

「附上相關研究證明，民間團體就附人民團體登記資料正本與影本兩份，詳細寫好再交給我，七天後給你們通知，最近暑假研究生多可能再久點。」

「啊？要那麼麻煩呀！我們只是簡單找幾個資料，不會花太多時間的。」比爾懇求說。

「這是規定。」

「拜託通融一下啦，看個翠玉白菜一百五就看得到啦，這不過只是一些老書而已…」小高說。

「到市場看白菜連一百都不要，快去吧！」沒想到歐巴桑還能「冷」回來。

兩個人愁眉苦臉地瞪著這張表格。

「我覺得這好像當年聽到自己被割讓給日本人的台灣人當下的心情。」比爾兩手一攤生氣的說：「研究證明…人民團體登記資料正本與影本……乾脆跟我要外星人打手槍的照片好了！媽的，不搞了。」

「唉，分明刁難嘛！」

這時一個穿著橘色背心的義工老太太走過來對他們兩人說：「兩位先生，我剛才聽到你們說的了；你們很不錯，出了社會工作閒暇再來學習做研究，很少看到，真的很難得。」

「好說好說，只是興趣啦，好玩的、增加見識啦。」比爾苦笑。

「呵呵，我也是六十歲才再去念國中補校的呀，學無止境吶…好、好，這沒什麼，我來幫你們一個忙吧，我在這幫忙十年了跟大家都很熟的。」

就這樣，比爾與小高就坐在「市政史料室」裡的長桌前了。

「哈！這就像當兵時說的認識國防部長不如認識連長！」小高興奮地說。

他們的希望幻滅的速度比在網咖還快，一疊疊原文的日治史料與出版品更讓他們如同置身黑夜中的大海般沒有方向。被他們翻出來書大多是老舊不堪的日文原典，從少許漢字拼湊出來的意思大概不外乎對於台灣人的管理、土地的規劃、經濟作物稻米、蔗糖產銷的論述與資源的開發、莫名其妙的骨灰級名冊等等。中文的資料更沒有幫助，只都是後人的研究集成、學理現象的論文而已。

當然也有許多老地圖，但內容都很簡略 (沒錯，那時的城市就那麼簡單) ，於事無補。

「媽的，古人為什麼不出版連便利商店，行道樹都一一標示清楚的超詳細版地圖呢？」比爾嘆著氣說。

「唉，那個古人看出門還看地圖呀！有一粒指南針就夠啦！」小高趴在桌上無力地說著。

「我覺得，我們用這些書籍讀到博士，也找不到個屁！」

「難道方向又錯了嗎？我……唉，真是夠啦！真輸給這位亂埋東西的老先生啦！買樂透發財可能還比較快。算了，好累，我們回去睡午覺吧！看看他會不會托夢給我。」小高疲倦地說。

「把書收好，回去了。」比爾說。

兩個人把三大落的書籍按照原本的位置擺回去，一個簡單裝訂的薄薄論文集吸引了比爾的目光，比爾翻了一下，恍然大悟般地說：「媽的，我這笨蛋，怎麼都沒想到呀！」

「你那什麼書？日據時代挖寶指南嗎？」小高接過那本小書：「『日治時期台籍保正研究』……這啥？什麼是『保正』？」

「里長呀！『保正』就是里長。如果這裡還有當過里長的老先生或許就會有很明確印象！里長對這種基礎建設、鄉野中的小地標應該最清楚了，我們去問問看，當最後的希望啦！」

尋寶 [ 六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