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貳

尋 寶

[  四  ]

小高與比爾加入了一個五人小組，這五個年紀都看起來像八、九十歲的老先生，大概是這個公園中、或許也是這個地區最老的一群腦袋清楚、還能開口說話的老人家。

「你供啥咪…銅像？古井？

抵古早的時瞬喔，安怎問這個…喂，你們記得麼？」佇著拐杖的白髮老人盧老先生大聲地問其他老人。

「呵呵…銅像喔？歸百年前有喔，井當然是看過啦！那裡真的要想想…」光頭獨眼的陳老先生捻著自己的鬍子說。

「啥咪時代了，還有人要找井打水？你家是沒繳水錢喔！」騎電動代步車的矮小老人廖老先生講著。       

「啊呵…伊供啥米呀？」由一個印尼看護照顧、有著重聽的沒牙周老先生大聲地質問著旁邊的陳老先生：「供啥？同下…同下？喔！『どうぞう』、『いど』(井的日文)嗯…嗯嗯…」

聽懂之後就繼續陷入那深深的沉默之中。

「『どうぞう』…日本時代是晤啦，但是真實的地方…我記的大概啦不知對不對……你們這兩個少年仔為何要問這個？」，滿面皺紋，看起來年紀最老的林老先生說，推著輪椅的菲傭正用嘰哩聒啦地講著行動電話。

「對呀！少年仔你們為何想備知呢？」一聽到林老先生這樣問，眾老人都異口同聲地附和著。小高的臉色變的很尷尬，看著比爾，顯然一頭熱的這傢伙跟本沒想到這個問題。

比爾很短暫的沉默了一會，清了一下喉嚨後用著不太標準的台語大聲地對老人們說：「各位老前輩，歹勢為了這款得職來叼擾，得職是這般…我跟藍仔時常睏抵公園，大家攏知嘛！

幾天前眠夢竟夢到幾個可能過去在這裡往生的先人，向我來討香火，說沒人拜伊，在『那裡』過得很艱苦，要我們給它們一點香火祭拜。我當然不敢怠慢，問伊供：『你們抵叼位呀，噯供給我知呀！』

伊就告訴我在『銅像』與『古井』旁邊…就在這個公園的地方，我看伊的樣子，可能是足久以前的先人了。

過幾天就是七月初一開鬼門了，它們說務必做到！不可擔擱！否則就要詛咒我三世不得好死呀…

小高，你不是也有夢到嗎？你說說看吶！」

「係係係！真實的，我也夢過，很清楚哦！伊啁可憐的，每天都在這理游蕩。伊供我們哪拜伊，伊會保庇這公園的人喔！所以拜託…不要讓他們再夭巴肚受寒了…幫助我們也是幫助那些先人，好嗎？」小高演得一付快跪下來的樣子。

老人家們雖然見多識廣，但聽到如此的靈異事件還是難免心頭震動。彼此接頭交耳地討論起來。

「真實有無形的來討喔…這不是第一次了，前一段時瞬阿輝仔大半夜在一棵枯樹下放尿，聽到有人對伊講話，就卡著陰了！回到家就嘯嘯啦。聽說那人有叫伊去做啥做啥伊不肯啊，還有那個嘯查某阿娟呀，每天帶著紅帽子騎著腳踏車唱歌的那個呀，伊就是抵樹林…」

「唉…林桑！那些故事我們都知道啦，現在備來解決這兩個小兄弟的得職啦，大家好好想看嘜…

過去是不是在兵仔營外面的廣場有銅像呵？我記得旁邊還有三顆大榕樹。」陳桑打斷了林桑的贅述。

「沒啦！你供那個廣場上是座碑啦，啥咪碑不記得了，但是絕對不是銅像！銅像是朝南面、溪邊那個方向啦。 我想銅像的位置應該是阿森厝旁邊竹林後面，豬寮旁邊吶。」坐代步車的廖老桑如是說。

「你頭殼壞去喔！銅像這種莊嚴的東西旁邊會有豬寮喔，誰家不要命抵銅像邊飼豬看嘜準被日本憲兵帶走。」白髮的盧桑說。

「怎麼不會有？我係供有一些距離…」廖桑大聲抗議。

「銅像、古井…少年仔啊伊閣有供啥咪？」陳桑問。

「呃…啊！伊閣有供「大樹」！『じゅもく』…只是說很大的樹，但是沒說什麼『じゅもく』…」小高補充說。

「我給你拜託啊！這裡到處都是大樹，這裡從古早歸片攏是樹，有『ようじゅ』(榕樹)、『パンのき』(麵包樹)、『まつ』(松樹) …一堆、說不完呀，我細漢時瞬看過的大樹今嘛閣有呀足多！，伊供是那一棵啊？」盧桑說。

「歹勢，伊沒供清楚，我們也不知道。

歐基桑，請教一下，這裡過去…供日本時瞬好了，是啥咪款的風景啊？這個公園當初是什麼呀？」比爾問。

「哦唉！過去喔…溪岸較南邊一兩百尺，實在供，這個地方足凌亂的啦！有足多樹林與竹仔林的！啊擱有菜園、豬寮、墓仔埔、飼鴨飼鵝的…啥咪都有，也有幾間厝，不多。」陳桑指著那排老房子的前方說：「那邊唔一些啊，卡遠一點嘛唔，真實來供，厝沒多啦。如果風颱溪作大水，有時還會淹到這哪。」

「攏錯攏錯…『どうぞう』係勒賣燒肉粽劉仔伊厝前面不遠的地方啦！…『どうぞう』面對著溪後面是一片菜園啊。」重聽又慢半拍的周桑扯著破鑼嗓子吼著。

「不對！劉仔厝邊呀是家誌古早的祖墳啊，不是伊，是別人。

親像抵哪木桶店邊阿…過去不是有一家賣木桶嗎？」陳桑說。

「沒啦！我知你供的木桶店仔，伊是阿標仔伊阿舅開的啦，那邊哪有瞎咪『どうぞう』那邊有的是『べんじょ』(便所)吶！本來就是在阿森厝後面，我還記得跟我阿姐騎鐵馬在那跌得頭青目腫咯。」廖桑堅持地說。

「等等，這樣不行，五個人十處所在。你們供看嘜，那是什麼銅像？啥咪人的『どうぞう』啊？

我記得的是一個親像日本歷史人物，立在一個岩石砌成的基台上，彼時我讀中學，每次看到日本『ぐんじん』(軍人)經過都會敬禮呢！」盧桑說著，望著天空、專注的眼神透露著對過去的緬懷。

尋寶 [ 四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