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故人來

楊義煌

來美國後，受到許多人的幫助，我才能經過關關的考驗，才能平平安安的經過這四十年，貴人太多無法一一列聚，但幫我最多的人，毫無疑問是Prof Steele. 剛到美國的第一個學期就選修他的資料結構分析。比我早到的同學都一致建議避開他的課，因為他是系裡的殺手，前一學期當掉加退選的超過一半。但因為他開的課在晚上，給在職人員進修，學費只收一半，為了省學費，我硬著頭皮選了他的課。也種下和他如師如友的感情二十幾年。/

Pro Steele是愛爾蘭裔的美國人，畢生投入北愛爾蘭的獨立運動。早年還是美國特戰部隊的成員，既有忠誠的愛國心，也是正義的化身，覺得北愛爾蘭應該要獨立於英國，加如入愛爾蘭共和國。自己省吃儉用，把錢都奉獻給北愛爾蘭獨立運動。自己一輩子都開著破車子，住很簡單的房子，但數十年堅持奉獻。也是虔誠的天主教徒。/

他對像我一樣的外國留學生十分照顧，常常會邀請留學生到他家吃飯，當學生時我就無數次的到過他的家，當然也有許多台灣和中國留學生也被邀請。論資排輩，因為我是最早修他的課，同學們都半開玩笑的稱我是大師兄。雖然這些同學裡有許多人年紀都比我大。我被大師兄的高帽戴久了，偶而會有大師兄的派頭，有一次因為大家喬不出共同聚會時間，只好由我決定，當然會有幾位同學無法出席聚會，但沒決定，連聚會都沒有了。還有一次聚會，我買了單請客，但同學們堅持各付各的，還是沒讓我這個大師兄請客。當然Prof Steele就是大家的師父。/

我碩士畢業後就開始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完成博士的課程和論文。到了博士生最後一年，學校規定至少一年全時的在校修習。幾位博士生合用一個辦公室，人多吵雜，Prof Steele主動讓出他的辦公室給我用，自己找系裡的一角作為臨時辦公室。讓我能專心的研究和寫論文。為了不讓他失望，我那一年努力的學習，終於沒辜負他的期望，趕完博士論文。/

剛開始書寫論文時，英文的寫作能力不足，是他和另一位教授，字字推敲，句句修改，我從中學得到了英文的寫作能力。沒有他和 Prof Moloney的幫助，就算我擠破頭也寫不出論文來，越到後面，我就越有能力自己寫論文，兩位教授只是偶而修改而已。畢業後回母系執教一年，對他的關係既是老師也是同事，更是好友。/

2000年後他就一直有心臟的問題，2001年還經過了心血管的繞道手術，九死一生的存活下來，卻在2004年的聖誕節和他夫人在海邊走路時腦溢血走了。雖然走的倉促，但也沒經過折磨，算是很有福氣。我全程以學生代表的身份參與他的喪葬事宜，包刮了墓碑的選擇及告別式的安排。也在告別式中以學生代表致詞。/

15年來幾次和同學一起到墓園看他，幾年前因他太太搬離這裡，同學聚會就少了，每年到了Memorial Day, 我都會想去墓園看看，但常常無法排出時間，今天我一早就起床，準備妥當，8點半就出門，先去買把鮮花，直奔墓園，上次來是3年前，在密密麻麻的墓園裡要找到他的墓地還蠻有挑戰，憑著三年前的印像，抓住了方位，到處尋找那一個我曾盡心盡責的墓碑，冥冥之中，Prof Steele好像牽引著我，我就憑著直覺，在五分鍾內就找到了他的墓碑。他應該知道我今天來看他，特別為我帶路。/

今天晴空萬里，沒有風雨，卻是故人來的日子，站在他身邊，心裡澎派，他知道我想跟他說的話，一晃眼就是15年，生死兩茫茫，把墓碑後面以學生名義寫的字句，再念一次，心裡感謝這位老師，貴人，同事，朋友。至少這世界上除了他太太，還有我一直沒有忘記他對我的恩情。把花插在墓碑旁，也拍了幾張照片，要給他太太看，她身體不好，已經無法到墓園來看他，只好由我這位號稱大師兄的學生來代勞。/

我永遠的貴人，老師，Prof Stee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