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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二十三)
2009/03/02 23:53:32瀏覽541|回應1|推薦7

「你是不是不喜歡說話?」有一天,黃毛丫頭突然這麼問我。
「沒有啊。」


我想她之所以這麼問,大概是我的內向起了作用。
我不是沒有和女生坐在隔壁的經驗,也不是沒看過班上主動活潑的女生。
但是太過主動或活潑的女生,就會讓我覺得害怕,一種莫名的恐懼。我不會形容這種恐懼,就是一種違反人性常理感覺。
男生應該活潑外向,女生應該文靜內向,從以前我就一直接收這樣的訊息,那就好像是萬有引力或是地球自轉的真理。
牛頓發現蘋果會落到地上,太陽也因地球自轉而從東邊升起,從這些真理之後,我覺得女生應該要文靜,而男生應該要活潑。我打從心底不敢想像蘋果掉下去的方向是朝天空,太陽明天會從西邊出來……


女生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我不太確定,在我的大勢力中,表姊們根本不會想理我們,甚至跟我們說心中的話,我發現她們喜歡黏在姑丈或姑姑的身邊,多過於大家一起在小公園裡遊戲的時間。
堂妹大概可以說是幸運或可憐的角色,母親沒有生女兒,有時候會想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看待。
我們大勢力的每一個人都叫堂妹為「妹啊」,她是我們這群小孩子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比我小了三歲。
說她幸運,是因為她從小天資聰穎,有種小大人的感覺,十分得人能愛,尤其叔叔把她當成寶。
堂妹有個特殊能力,就是「報明牌」。大概從她兩歲還不到三歲的時候,叔叔就會拿著電話簿,給她一隻紅筆,要她在厚重的電話簿中圈出兩位數字。


曾經在台灣流行一時的「大家樂」,號碼是參考香港開出的六合彩來簽注,那時候的賭博風氣很盛,許多人都想在一夕之間致富。
大人們在聊天的過程中,身為小孩的我們,無意間會聽到這些相關的對話內容。
雖然不知道「中了三顆星」會得多少彩金,但是只要每回母親中獎,我們家裡就會加一些菜,三餐一陣子都會比較豐盛。
堂妹就像是叔叔的搖錢樹,也不知道是她天生下來的能力,竟然圈了一些數字,剛好都是下一期的開獎號碼。
因為她有這樣的能力,叔叔幾乎都把她當作賺錢的法寶,幫她買很多新衣服、新鞋子,還讓她有化妝包。唸小學之前,堂妹就已經學會自己化指甲油了,說她是個小大人不為過。


這些對待,其實堂哥和堂弟都看在眼裡,他們沒輒,因為他們沒辦法幫叔叔贏錢,叔叔當然比較不疼他們,在他們做錯事情的時候,也都會拿皮帶的頭來打,跟堂妹的待遇有著天壤之別。
堂妹很少被打,大概是因為她本來就很乖,不像堂弟是極端的調皮,又或因為她是女生,我比較常看到被藤條、皮帶頭打得遍體鱗傷的堂哥堂弟,堂妹了不起只有挨罵的份。
叔叔嬸嬸對堂哥堂弟的管教很嚴格,動不動就罵,罵不聽就打,我常常可以從後陽台就可以聽見樓下傳來嬸嬸的怒吼聲,然後隱約可以聽到堂弟求饒的聲音。
堂哥被打後習慣是閉氣,然後乖乖站著被打。堂哥有點肉比較耐得住痛,堂弟被打幾乎都是直接打到骨頭,痛得他在家裡到處躲來閃去,好像一隻被人追趕的雞。


哥哥和我常常聽到堂弟的慘叫聲,還有看見他被打之後的傷痕,每回想起就會變得乖許多。
母親偶爾會拿鐵衣架打我們,上面包著一層塑膠薄膜,從白色、綠色、紅色、粉紅色……各種顏色都有。有一次我被一隻白色衣架打得很生氣,母親打完我之後,我就動手把那隻衣架折彎,心想:「臭衣架!把我打得那麼痛!」
後來母親看到我做這個動作,又生氣地拿來另一隻綠色的衣架,再把我打一頓。
母親不會像嬸嬸打堂哥堂弟那樣殘忍,她覺得教訓就是達到效果就好,她說嬸嬸那種打法簡直會要了小孩子的命。
有時候我覺得哥哥和我好像堂妹那樣幸運,被打的次數少,而且打得輕,我們多半做錯事情最重的懲罰就是被罰跪在神壇面前,最久也不會超過半小時。


有時候我覺得堂妹應該要投胎到我們家,而不是她的家。
一個樓上的家庭和一個樓下的家庭,兩邊相比,有種天堂與地獄的分別。


哥哥是天堂中那位比較可憐一點的人,每當哥哥不乖,父親就會拿皮條抽打哥哥。
哥哥和我打架兩個都不乖,父親還是拿皮條抽打哥哥,在哥哥被打得哭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旁邊嚇得拼命發抖不敢講話了。
母親都說,打一個乖兩個,跟打兩個作用是一樣的。更何況哥哥是老大,本來就要比弟弟還懂事,身為老大不照顧弟弟還欺負弟弟就該打。
哥哥除了幼稚被罵之外,還因此被打過,不過所幸有奶奶在,幫他擋了好幾次的棍子跟皮帶。
有次奶奶擋在正準備要打哥哥的父親面前,對他說:「小孩子用講的就好,不要打他。」父親則當場跪在奶奶的面前,說:「媽!我求妳!孩子是我生的,他就讓我來教,妳不要太寵他!」說完之後,奶奶把跪在神壇面前的哥哥拉站起來,要他不要再跪。父親卻在一旁說:「你不要我打你沒關係,你就給我繼續跪著!」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父親很生氣,把棍子都給打斷了,哥哥一直啜泣著,表情很僵硬,不知道是在忍耐痛還是在生父親的氣。
哥哥就算被打很多次,還是健健康康地長大了,還是十分活潑與外向。


我沒想過要怎麼外向,也沒想過要如何去瞭解女生,就一個國小的我而言,那是個絕對摸不著邊的問題。
我只能透過與堂妹的相處來摸索,可是從認識她之後,我始終認為女生是需要化妝的動物,安安靜靜很乖巧,有時還會幫忙報明牌。
報明牌這個能力大概從堂妹長大懂事之後就失去了,就像長久失眠的人突然睡著了一樣,很深很深的睡眠,堂妹這項能力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如此,她還是備受疼愛,一點也沒有因為她沒辦法幫家裡賺錢,而受到冷落。
最後我悟出了一個道理,人應該要像我的父親老老實實地努力工作,安安份份地賺錢比較實在。


父親當了公務員,一段時間就需要考試。這些考試的名次不會影響工作會不會續聘,可是成績名列前矛就會有獎品。
父親幾乎都是考第一名回來,禮盒拿了不少次回家,有時候是襯衫,有時候是領帶,有時候則是全家都可以用的肥皂。
自始至終,父親的努力我們都有看到,偶爾還會想起樓下工頭與工人的故事,知道唸書比較重要。


「你為什麼都安安靜靜的,一點都不像男生。」
黃毛丫頭問完我這句話,我根本就不知該怎麼回答,家裡沒有人教過男生要怎麼樣學會活潑外向,我反倒是想回問她,『為什麼妳不是安安靜靜地像個女生?』
黃毛丫頭很聒噪,可是不會在上課時跟我講話,她頂多和右邊的男生多講點話,然後冷落坐在左邊的我。
我心裡頭沒什麼感受,因為覺得她只是個外表像女生的男生,天生投錯胎投到女生的身體裡面,就跟堂妹也許是投錯胎一樣。
說不定黃毛丫頭應該是我,而我應該是黃毛丫頭,感覺上個性才會比較正常。
正所謂,男非男,女非女,老天爺似乎開了個有趣的玩笑。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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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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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打一個乖二個
2009/03/03 18:41

你哥應該氣死了吧


藍色筆記(idfile) 於 2009-03-03 21:13 回覆:
是啊,不過誰叫他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