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用錢」這個名詞是我在唸國小三年級才第一次聽到,從那時候開始我也要帶便當袋了。一週只帶一天便當其實還好,不至於那一天讓便當成為「壓死我的最後一項法寶」。
我食慾不好,所以帶的便當份量也比哥哥的少了許多,也輕許多。
哥哥升上了四年級,幾乎每天都要上全天課,比我可憐許多。
中高年級之後幾乎都開始要上整天課,每天可以中午放學的只有低年級生,以致全校最瘋狂的下課時間是週六中午,因為低中高年級全數讀半天,人潮湧現的場景不輸給要去聽一場演唱會的景象。
哥哥和我每天都是從家裡裝水進水壺,帶便當到學校蒸,所以不需要額外跟父母拿錢買便當或買飲料。
後來我聽說班上有些同學每天都有固定的錢,用來買便當和飲料,甚至多的錢還可以買一些零食。那些就是「零用錢」,意思是給他們自己運用的錢。
哥哥和我從小就沒有零用錢,國小沒有,國中也沒有。
我們只有在需要買一些文具,像是美勞用品、書法用具……等才會向母親要錢,母親通常不給我們多餘的錢,可能是怕我們亂花,也可能是家裡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讓我們花。
如果一塊橡皮擦要10元,我就會跟母親拿10元;如果一隻毛筆要20至50元,我就會向母親拿20元,去買那隻最便宜的毛筆。
偶爾頂多很想玩電動,家裡也還沒買任天堂時,會跟母親拿10或20元去打打電動。當然,就像之前我說過的,其實我只要5或10元就夠了,母親給一次,我可以用來打兩天電玩。
其實在更小的時候,我們已經會作弊了。
某些商店前擺設的「電動馬」,就是一般小孩子喜歡騎的那種上下搖動的馬,它只是在原地「奔跑」,父母們不必擔心小孩子真的騎著馬跑走,又可以讓小孩子享受到很大的樂趣。
投錢去玩「電動馬」當然不是我們的天性,我們也根本不喜歡玩,我們只想享受一些不同的「樂趣」。
最早期的「電動馬」就是做成馬的形狀,十幾年後已經出現了飛機、汽車等一堆形式的「電動馬」,也只會單純地上下搖晃。
這些「電動馬」下方有底座,底座在下方有個離地約二十公分的中空設計,只有四根腳架立在地上平衡與支撐,趴下之後可以看到裡頭有一排紅色的按鈕,這些按鈕只要拿著竹筷子去戳就可以觸碰到。
我們的樂趣,就是去戳其中一顆紅色按鈕,然後看著「電動馬」不用投錢就自己動起來,然後人趕緊跨坐上去,十分開心。人多一點就可以一人先坐,甚至兩人共乘,再讓另一個人去戳按鈕,坐完一次之後可以交換輪流。
當然這也是「電動馬」不該出現的問題,更不可能讓脾氣不好的老闆知道,否則一定會想殺了我們。
成長的過程因為喜歡玩一些奇奇怪怪的招數,也讓很多老闆對我們的「印象深刻」,平時用笑臉招待人的老闆,看到我們就會拿出棍子和掃把來招待。
我們的行為,套一句台語叫作「白目」,勇氣很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簡直比流氓更流氓了!
我不知道零用錢終究要用來幹嘛,或許是遺傳母親節儉的美德,多的錢我不會和母親要,就算買東西有找零錢也會拿回給母親。
母親說不需要給我們零用錢,她有在郵局幫我們開戶存錢,她對我們說如果零用錢學不會存,就是浪費。
母親從不吝嗇給我們買需要的東西,但是不會給我們多餘的錢去買不必要的東西。
因為連零用錢都沒有的我,甚至買一張貼紙都是奢侈,這也就是為何哥哥撕掉我的「超人」時,我的心痛到不行。因為沒有錢去買,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一模一樣的超人。
表哥就不同了,姑姑每天都會給他零用錢,再加上偶爾他還會領到他的「吳舅舅」所給的「紅包」,讓他十分有錢。
不管是「吳伯父」有沒有來,他常常扮演小財神爺的角色,一直以來都不會變。
表哥的房間裡,幾乎有各式各樣的寶物,都是靠他的零用錢買來的。
哥哥和我的彈珠,都是表哥送的,橡皮筋也是,很多零食也是。
樓下時常會有流動攤販,幾乎都是每天下午準時出現,我們每天下課都固定會去捧場這些攤販,然後也都是靠表哥資助。
從麥芽糖、捏麵人、棉花糖、糖葫蘆、香菇肉燥麵、熱狗、黑輪、菜頭湯,常常都是表哥請我們吃。可是看蜘蛛人、閃電俠、忍者龜的幻燈片,就要我們自己出錢了。
母親不肯給的時候,我們會去向奶奶要,因為奶奶比較會寵小孩,都會給我們零用錢。這些錢其實都是父母親孝敬她的,不過我們都覺得那是奶奶的錢,而不是父母親的錢,所以覺得比較沒關係。
奶奶最寵的小孩是哥哥和堂弟,因為他們有得寵的地方。
哥哥是因為自小聰明伶俐,大概不到一歲就會「推鴨子」,那是小孩子專門的學步車,而且哥哥還「推」得很快,雙腳踩在地上不停往後蹬,連大人都要稍微跑步才能夠追得上他。
後來哥哥也很會騎腳踏車,他從沒用過輔助輪,大概在五歲之前就已經會騎只有兩輪的腳踏車,也因此不停笑我到唸國小都還在用輔助輪。
再來就是堂弟了,因為他有病才被奶奶特別疼。
這個病如果不說清楚,會容易讓人誤會,以為堂弟的腦袋結構不同,裝了漿糊還是豆腐之類的,讓他變成神經病般的鬼靈精。
堂弟有點過動,喜歡跑來跑去,奶奶最怕他跳上跳下,怕他的身體會再度出什麼問題。
他發生病症之前的狀況,其實我不太清楚,只記得父母親帶我去高雄榮總看過他一次,他那時躺在病床上睡著了,然後我便開始聽著嬸嬸和母親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唯一還記得的,是嬸嬸臉上難過與不捨的表情,大概是我這輩子不會忘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