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我的個性可以說是天南地北的差別,他很活潑外向,我卻害羞內向。
不知道是不是母親從小把我當成「女生」的影響,我一直很聽母親的話,她要我穿女生襪子,心裡其實百般不願意,嘴裡卻說不出個「不」字。
哥哥就不同了,他的反抗心比較強,也喜歡照著自己的方法做事,不喜歡受到控制。
從小他就很會交朋友,常常帶同學到家裡玩,也很大方地把玩具借給他們。玩具我也有一份,哥哥的同學有些會很不客氣的拿去玩,讓我很不開心,我只敢把他們手上的玩具搶回來,只敢跟他們頂嘴,說不歡迎他們。
可是如果母親看到,她就會叫我大方一點,不能對哥哥的同學這樣。
後來年級漸漸升高,我也開始想學哥哥交朋友,但是母親只有要我善待哥哥的同學,卻沒有教我要怎麼交朋友,一直到了小學四年級,我還是沒有邀請任何同學到我家。
從小長輩一直說我比較內向,說著說著,似乎已經把我的個性定型了。
後來遇到了黃毛丫頭,就算她的個性像個男生,我依然不敢主動找她講話。
母親似乎不期待我在這方面要有怎樣的進步,她反而很看好我自動唸書的個性。
母親在哥哥身上花了不少時間,她犧牲工作的機會,一直到我們上國中前,母親都不放心放我們變成「鑰匙兒童」。
「鑰匙兒童」在那時的電視上是個有名的廣告,鏡頭架設在一戶人家的家裡,拍攝著大門。不一會兒門把被轉動之後,看到一隻手握著插在鑰匙孔的鑰匙,結果進門的是一個小孩。小孩把門關上後,進了客廳把書包一扔,隨手就打開了電視機,那是他每天固定回家會做的事。最後電視螢幕上出現的是類似「別讓你的孩子成為鑰匙兒童」的幾個大字,令人印象深刻。
那時大人們對兒童的定義,差不多就是國小學齡的小孩子。
母親不讓我們變成電視廣告裡那位小朋友的樣子,怕我們電視看太多,遊戲時間太多,不肯到外頭去工作,留在家裡專心照顧哥哥和我,順便教我們功課。
哥哥唸書很被動,常常要母親盯在旁邊,母親一旦離開一下,哥哥便開始東摸西摸的,隔沒多久母親回來後,會用手指頭擰他的手臂,他才又開始唸書。
看到哥哥這樣,老是心不在焉,卻也給了我很好的警惕。
只要哥哥唸書時,媽媽也會要我在旁邊寫作業,她一個人就可以盯著兩個人。
我們會坐在客廳的飯桌上唸書,飯桌是長方形的,大部分桌面是沒有擺放東西,只有在桌子的一邊放了衛生紙、筷子桶等一些簡單的東西。
要唸書或寫功課的時候,我們只要把桌上東西收到讓我貼滿貼紙的那張書桌上,或者是我喜歡躺著的長椅上,就可以拿來寫字了。
我們都不喜歡坐在那張書桌,因為書桌背部靠牆,側邊靠著毛玻璃,採光筆較差;客廳其他地方很亮,尤其是照到飯桌的光線較強,母親也偏好要我們在那張桌子上唸書。
通常拿了小板凳坐在飯桌旁,配合我們當時的身高,剛好可以端正坐姿唸書。
我只要坐好,拿了作業寫或者是課本唸,便可以專心,完全不會有分心的狀況。
後來母親乾脆只盯著哥哥一個人,不需要盯著我,因為她知道我會自動自發的唸書。
母親教哥哥數學題目時,我也會在一旁聽;教他國語時,我也在旁邊學了不少。
哥哥唸的東西都比我早一年,我幾乎是在先修,而且都只是偶爾聽一些,不是很刻意要去學。
就連後來哥哥說要補習英文,母親也叫我去,讓我感覺自己變得跟哥哥同樣年紀。
堂弟會叫堂哥「哥啊」,至少有個哥字,可是我從小沒叫過自己的哥哥一聲「哥哥」,因為沒有這個習慣,加上母親也沒糾正我,我始終會直呼哥哥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然後再用台語的「啊」收上尾音。我稱呼堂哥、表哥與表姊們也都是如此。
因為年紀相仿,讓我覺得差個幾歲還不至於要用稱謂,反倒直接稱呼名字會比較親切。
可是稱呼外人就不一樣了,如果母親帶我到她朋友的家裡,只要有年紀相近的小孩,我會用哥哥姊姊弟弟妹妹的稱謂來稱呼,因為他們不是我的青梅竹馬,不是我們的大勢力。
在我還沒上小學之前,一直住在牡丹鄉時,交了不少朋友,很特別的都還是原住民的小孩。我們不需要語言,只要一起盪鞦韆,一起溜滑梯,就可以一起玩得很開心,一起變成朋友。
原住民的小孩會一些國語,而沒受過教育的我聽得懂的實在有限,也不知道如何交上這樣的朋友,才顯得特別。
後來看著他們喜歡赤腳走路,踩過圖書室旁的碎石子路,我也學他們脫下鞋子,然後踩了上去,跟在他們的後面走。
『痛死我了!』我不敢說出來,只敢憋在心裡。
一開始我的步伐還很平穩,可是到後頭變成半走半跳的,甚至還把腳掌側著走,看起來就像兩個腳掌面對面走路。
外婆後來跟我開起玩笑,這些原住民都是不習慣穿鞋走路,所以腳皮特別厚,而我們這些平地人是怎樣也學不來的。
不只穿鞋子走路學不來,就連哥哥的外向我也學不來,一直到香香的出現,我的個性仍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