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可不流行告白，或者沒人敢去告白，因為如果你坦承喜歡班上的某個女生，一定會有其他幼稚的小男生和小女生跑過來對你說：「羞～羞～臉～男生愛女生！」
從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男生不可以喜歡女生，女生也不可以喜歡男生，不然就叫羞羞臉。

這個說法倒是讓我想起班上臉皮厚的一堆同學，他們才不管羞羞臉，早熟一點的他們，已經開始會射橡皮筋、拉對方頭髮、在桌子上畫線……更過分的會在抽屜裡放些蟑螂壁虎、掀裙子、激怒對方……。
有時男生會故意要超過桌上那條線，然後看著女生瞪著她說：「你超線。」或是故意扯她的頭髮，讓她追著跑。
男生讓女生喜歡他的方式，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用一切辦法惹對方打他，打得愈痛，男生愈高興。
大家明知道這男生就是喜歡這女生，但是知道他愈喜歡她，愈是愛欺負她，他根本不會想到要對她好一點。
有道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原來這基礎早已經在我們的心底根深蒂固。
奇怪的是，父母親根本沒教我們這些招數，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後來學了法家之想，才想起荀子說的「人性本惡」。

從小我就是一個超級晚熟的阿呆，根本不會去惹女生，因為不知道怎麼惹，更怕去惹。
在我知道太陽系有九大行星之後，女生對我來說是冥王星來的怪物，特別是外表像女生，個性像男生的超級妖怪。
在那個時期的超級妖怪就屬怪獸哥吉拉最厲害，光用雙腳就可以把一個城市踩得稀巴爛，雙手隨意抓起坦克車來丟，攻擊直昇機抓不到還可以噴火炸掉，日本的自衛隊都無可奈何，簡直是人類的惡夢！
有哥吉拉就會有超級英雄的出現，要突然出現個鹹蛋超人之類的，才可以讓這個世界恢復和平。
我從沒想過要制服哥吉拉，因為我不是鹹蛋超人，我總是只在整部戲中扮演某個驚慌的小市民，別踩到我住的房子就老天保佑了。

「你很小氣耶，故意不借橡皮擦給我喔？」
「我……借妳。」
「你說話本來就這麼小聲嗎？」她正拿走橡皮擦。
「沒有。」其實真的很小聲，因為我會怕。
「你大方一點好不好，你是男生耶！」
那是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自從我不穿白色無花邊的女生襪子之後，第一次有人覺得我是男生。
我突然一陣高興，因為終於有人把我認為是男生。

黃毛丫頭用完橡皮擦還我之後，我再也不覺得她沒禮貌，反而很樂意借給她。
但是隔天她馬上有了一塊自己的橡皮擦，沒再跟我借。
我根本不可能請她再向我借橡皮擦，我始終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小學的時候我們不停地換著座位，座位是一張桌子兩人共用，每隔兩週我就會跟黃毛丫頭共用一張桌子。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喜歡在桌上畫線，她說那很無聊。她表明自己不會超線，也希望我不要超線。
雖然她嘴巴上是這麼說的，不過她總是把自己的橡皮擦放在我們兩個人的桌子中間，是原本該畫線的地方。
「如果你忘了帶橡皮擦，我可以借給你。」她說。
「我如果跟妳借了橡皮擦，那我算不算是超線？」我問。
「算！不過我會原諒你。」

我發現我錯了，原來黃毛丫頭不是冥王星來的怪物，她是活生生的人類。
後來我跟她借了一次橡皮擦，才發現我會偷偷看著她黃黃的頭髮，還有她安安靜靜的模樣。

待續　單純（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