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座位一直在是班上的第一排，因為我的身高最矮，這個事實一直持續到我讀高中。
坐第一排有些好處，像是看黑板可以看得清楚，粉筆灰可以吃得比較多。
粉筆灰不是我的最愛，但是《大野狼與七隻小羊》裡頭有說，吃粉筆可以讓聲音變好聽。
小孩子的聲音聽起來都是尖尖嫩嫩的，我想後排的同學也有吃到粉筆灰。
當值日生也有福利，可以打板擦，然後跑出一堆像是煙霧的粉筆灰，從樓下看樓上在打板擦，就好像樓上丟了一顆煙霧彈。
只是煙霧是顆粒狀的，會把樓下的同學弄得頭髮白白的，很像變成了老人。
不知道我看的童話故事是真的還假的，我最多只有舔過粉筆，不敢吃下整根粉筆，況且我又不餓。

我只有在書法課的時候，會和同學比誰最勇敢。
那時候老師回辦公室，不在教室裡，同學把吸了墨汁的毛筆放在舌頭上輕輕沾一下，我就學他把自己的毛筆在舌頭上稍微用力沾一下。
「有本事就把整瓶墨汁拿起來喝！」他說。
我才不理他，反正我已經贏了不是嗎？

後來老師從辦公室走回來，沒有人把墨汁喝下，根本沒有人贏，後來是先寫完書法的同學贏了。
我不喜歡上書法課，因為手不能放在桌上寫字，每次把手騰空寫字，就會讓我的手抖阿抖的，很像那時候連續劇裡的「空安」，他的口頭禪是「我要把你吃到倒」，用的是台語發音。
其實「空安」一點都不「空安」，連續劇謝幕下檔時，他本人可是一個人很正常的帥哥。

到最後我還是喜歡用鉛筆寫字，因為我的毛筆字寫得比鉛筆字還要潦草。
還好書法課的成績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小學就已經有留級制度，我肯定畢不了業。

班上的座位會隨著時間而換，不過坐前面的人是絕對不會坐到後面的。
萬一最高的坐到第一個位置，那最矮的人不就要站著上課？
我的左邊坐了一個女生，老師規定隔一個禮拜要換一次座位，每次換座位她還是坐在我的隔壁，這禮拜是她，下禮拜還是她。
還真是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通常座位的換法是往左邊那排換，整排的人一起換；左邊的往更左邊換，最左邊的可沒辦法坐到走廊上，只得乖乖往最右邊的那排坐。
不論是坐在最左邊的那排，還是最右邊的那排，看東西都是比較辛苦，因為看黑板的視線是斜的，教室的方向不是南北向，就是東西向，我們這片土地是在北半球，因此不論哪個季節一定有人因為黑板反光而看不見。
坐到最旁邊的那週就得認命，教室兩旁的同學就會不停搖頭晃腦，有時會了看清楚，乾脆壓在隔壁同學的肩膀上看東西。

對於我隔壁的那位女生，我從未把她當作女生看，她的頭髮顏色跟我的不太一樣，顏色有點偏黃。
在那個年代不流行染髮，更不會有人把小孩子的頭髮染得五顏六色，如果有，他的父母一定是瘋了。
她被稱為「黃毛丫頭」，個性卻不像個小丫頭，感覺上就是個豪邁的小男生。
她長得不像男生，個性卻像，坐在她旁邊的我剛開始不敢看直接她，因為我很內向，比她更像女生，只知道有個頭髮黃黃的女生坐在我旁邊，根本沒仔細看過她長什麼樣子。

「擦子借我。」我聽到這句話後，放在桌子左上角的橡皮擦就不見了。
「還你。」然後橡皮擦又出現了。
幾次這種對話之後，我才發現是隔壁的女生主動借了我的橡皮擦，但她根本沒管我答不答應。
『好沒禮貌啊！』我心想。
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偷偷把橡皮擦慢慢推到桌子的右上角，會不會好一點呢？

「你很小氣耶，故意不借橡皮擦給我喔？」
我嚇了一下，那時我正把橡皮擦當玩具車推走。
她的這一句話，讓我在這輩子開始敢和女生說話，也開始敢直接看她。
不過我仍然會怕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單純的會怕。
這算是我和她的開端吧！
這個個性像男生的女生，安安靜靜的時候看起來很漂亮，不過活潑起來，就完全破功了，沒有任何小女生該有的模樣。
對我來說，女生就是要乖乖巧巧、安安靜靜的，才會有人喜歡。

待續　單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