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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08 23:22:45瀏覽549|回應0|推薦7 | |
有次我和外公去四重溪洗溫泉,那是個後來很有名的溫泉地,在溫泉徹底開發前,只有鮮少人知道那裡有個公共浴池,約莫四坪大小。我們通常簡單地拿一個水桶和兩條毛巾就會過去了,外公有一輛車,開到四重溪大概約十分鐘的車程。那次接近黃昏,外公臨時起意要去那裡洗澡,我把水桶和毛巾拿上車,我們就出發了。 我先洗完,外公吩咐我在外頭等他,不要亂跑。通常我很聽話,但不知道為何就那一次不聽話,我在外頭看到一對母女,也是剛洗完溫泉,手裡抓著毛巾,逐步往外頭的路走出去。我不自覺跟了過去,有種「我想回家」的感覺,八成是因為等得不耐煩,所以不太想等了。一直到那對母女轉進一戶人家,我才停下腳步。 這時候發現自己站在大馬路旁,兩旁都是草地,一望無際的草地。我想用走的回家,只是單純地想走回家,因為已經走了出來,怕走回去會被外公罵不聽話,打算就直接走回去。小孩子嘛,是不會考慮到底要走多久的。 走著走著,仔細一看,才發覺兩邊都有人影在晃動,而且還很多個。凝神一瞧,原來是幾個阿兵哥,他們的手裡都拿著槍。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們在幹嘛,但是小孩子知道槍會把人打死,因為害怕就開始哭了起來。
後來走過來幾個阿兵哥,其中一個就問:「小弟弟,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迷路了嗎?」 我仍繼續哭,沒有回答他們。他們臉上都畫了奇怪的東西,我不認為那是妝,看起來更恐怖了。那時天色已經暗下,接近夜晚,仍然可以看到他們的妝,有黑、有棕、有綠的,像廟會裡的八家將,不同的是他們的妝沒有規則,一點都不漂亮,手上也不是拿刀劍棒槌之類的神器,而是拿著一把把的長槍。我不可能知道那是五七步槍還是六五步槍,就憑我一個小孩,我只擔心會不會死翹翹而已。 「把他送回去吧?」一位阿兵哥說著。 「怎麼送?我們還在演習。」另一位阿兵哥說。 「不然等有車過來的時候,請人把他送回去好了。」
不久之後,有一輛民車接近,是一部小客車。一位阿兵哥走到比較靠近馬路中心的地方,招了手,那輛車便停下來。裡面坐滿了人,好像裝了一整個家庭,一部小客車裡面有大人也有小孩,一口氣坐了七八個人。 「麻煩一下,這位小弟弟迷路了,請你們幫忙送他回家。」等車子的車窗搖下後,阿兵哥對著裡面的人說。 坐在右側的是一位婦人,手裡還抱著一個小孩,看起來是一位慈祥的母親。她問我:「小弟弟你住哪裡?」或許是因為看到一位「母親」,我頓時比較不害怕了,就比了前面,說:「在前面。」至於車裡的人,當然一臉疑惑,因為前面是一條路,也只有這條路,到底還要多前面,恐怕只有我知道。 那位母親把小孩交到後座,我坐到了那位母親雙腳的中間,不敢亂動。我沒去看駕駛長得怎樣,沒去看後座的人長得怎樣,甚至連那位跟車裡說話的阿兵哥,我也沒來得及看他長得怎樣,車子便繼續往前走了。車子沿著唯一的一條主要道路開,開得比外公的車還要慢,他們大概是外地來的遊客,所以對路況不熟。再加上是在夜晚的山路上跑,速度就更慢了。
「是這裡嗎?」 「嗯!」我點點頭之後,車門開了,我下了車。 這時外婆從屋裡走出來,以為是我和外公回來了,急忙迎接。沒想到外婆看到的是一輛不認識的車,而且只有我一個人回來,便問:「阿公呢?」 我說:「還沒回來。」我很確定阿公沒回來,假如有回來,我絕對會在路上看到他的車。 外婆向前和車裡的人瞭解是什麼情況,我沒聽見他們的對話,外婆叫我先進去屋子裡,因為她怕我被蚊子叮。鄉下地方,到了晚上什麼怪昆蟲都會有,種類可能還比鳥類多,蚊子數量也是多得嚇人。 後來那輛車開走了,外婆也進了屋子,她很慈祥,沒有責怪我,吩咐我把蛤蜊湯喝了。然後我們安安靜靜地沒有交談,因為我們都在等外公回來。
等我聽見外公的車停在外頭,外婆跟我說:「趕快去躲起來。」我又聽話了,趕快跑到房子中間的房間,躲在床邊的角落,靠近門的一邊。我的後方沒有開燈所以很暗,只有客廳是亮的,我看著那一點光亮不敢發出聲音,很怕被外公找到。同時又很怕後面暗暗的廚房,怕暗又怕被找到,我真是害怕極了。我很後悔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要不是外婆沒有責備我,我可能又會哭了。
外公一進家門,劈頭就跟外婆講說我失蹤了,準備要去報案。外婆偷偷跟外公講,我已經回來了,就躲在中間那個房間裡。這一幕被我看到了,心想:『阿媽妳怎麼能出賣我?』 外公這會走到中間的房間,看到我蹲在床邊,就罵了我怎麼自己亂跑沒等他。我沒有說話,我被罵之後反而感到開心,因為我又看見了外公。 後來外公換好褲子,我也跟著他走回客廳吃飯,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上陌生人的車是很危險的!」直到在學校老師說出了這個道理,我才想起那個單純的自己。 待續 單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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