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華瑛    /     攝影  : 許武華

我第一眼看到蹦蹦跳跳的熊寶寶環繞尾隨著熊媽媽迤邐而來時，方才了解為何熊寶寶填充玩具這麽受歡迎。牠們天真逗趣的憨態讓人直想摟進懷裏香一個。因此，想像你正在一座山裡攀登健行，剛繞過一處擋路的凸岩，赫然兩個可愛的熊寶寶就在眼前玩耍，你是否會興奮慶幸呢？

2005年的一個夏日裡，在蒙他拿州的冰河國家公園的山裏，此情此景就發生在18嵗的加州女孩珍娜身上。當時她還沒時間反應，熊寶寶身後的媽媽立時像火車頭般撲衝過來。珍納與她身後的父親受到猛烈攻擊，兩人重傷後滾落一旁懸崖。熊媽仍不甘休，竟尾隨而至繼續追殺，彷彿有深仇大恨非要致他們於死地。 從多數人的角度來看，很難理解為何這位熊媽媽反應如此激烈？

原來一般熊寶寶的傷亡率相當高，牠們最大的敵人是難纏的大公熊。公熊為了裹腹、未雨綢繆（消減未來的競爭對手）、或是強迫母熊提早進入交配的生理狀況…等等理由，都會對小熊下手。小熊出生時都是父不詳，由母親單獨照顧。單親熊媽自己要裹腹，又要餵養寶寶，還要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地記挂牠們的安危，為護幼而與魁梧的公熊拼命。無怪媽媽們都神經緊繃，一有風吹草動就大動干戈。

我們在抵達公園的頭兩天跟大夥兒一樣拼命往瀑布區跑。瀑布區是魁梧大熊的競技場，也是勇猛鮭魚接受致命考驗的關口。訪客趨之若鶩。木橋區對大家來講只是過路而已，即使附近有三三兩兩的年少棕熊在晃盪也不屑一顧。然而我們第三天陰錯陽差為殺時間登上橋邊「看台」，萬萬沒想到中了頭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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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呀！遠方有一隻熊後面跟著兩個蹦蹦跳跳小不點。越來越近了，兩個數月大的寶寶黑絨絨傻不楞登地。見媽咪涉水，毫不遲疑的跟進，有模有樣的泅泳起來。後來媽咪在橋邊捕魚，小寶寶很懂事，乖乖留在岸邊玩耍等候。

好棒！媽咪逮到一條大魚。唉呀！不妙吔！怎麼有個兇巴巴的大哥哥突然冒出來？他好像要找我們麻煩耶？小不點倒機靈，一看苗頭不對，連滾帶爬奔向旁邊的樹林裏藏匿起來。熊媽見狀，丟棄到口的魚咆哮狂奔而至，少年郎邊舞爪抗敵，邊轉身逃遁。熊媽追擊一陣子方罷休，旋即步入林子搜尋嚇壞的寶寶。

這幕親子劇讓我們領悟到木橋區更富戲劇性。在媽咪追敵的當兒還另生出枝節，有兩位釣魚者正從另一端要穿涉林子，完全不知有兩個熊寶寶躲在附近。看台上大夥兒急得遙向兩人狂呼。幸好他們聽到了，立刻撤退走避。

自此我倆就常常守在木橋區了。瀑布區因為狹窄陡峭的地勢會困住眾魚，變成兵家必爭之地。也正因如此，熊媽媽不輕易帶寶寶涉足該是非之地，而屈就河流平坦寬闊不利捕魚的木橋區。然而風水輪流轉，剛巧今年雨量不多水位特低，眾媽咪與少年熊往往在淺水處撲拍一陣就能手到擒來。反之今年瀑布落差較大，鮭魚跳得更辛苦。霸住瀑布上方的黃金地段想不勞而獲的大熊往往等好久都接不到一條魚。反倒是守在瀑布下方的隨口就一條，遂養成挑嘴習慣，只吃魚皮丟棄鮮肉。可笑的是站在上方的霸王居然看不出玄機，仍不知改弦易撤。反而眾媽咪像是聼到耳報神的資訊，紛紛向木橋區聚攏。

你看，又有一個熊媽媽帶着寶寶逛過來（下圖）。這是個獨生寶寶，行為舉止又和上面的兩個小不點大相逕庭。牠孤伶伶的顯得很沒安全感。即使媽咪去捕魚，他都要亦步亦趨。結果幾乎出事。有回牠尾隨媽咪至河深處竟被激流捲走，沖到橋下看不見的地方。熊媽剛巧逮到魚，還沒察覺寶寶有難。眾人在看臺上急如星火，有個小女孩脫口大叫熊媽媽救兒。她似乎聼懂了，回頭不見寶寶，趕緊游到橋下。眾人無法得知橋下狀況，屏住氣。好一會，才見寶寶跟著媽咪游出來。我們後來與園警聊天，才知次日同樣驚心動魄的意外又發生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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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影片中顯示眾魚可能看到有熊擋路而群起驚跳，一時河流有若沸水翻滾水花四濺。

園警說：這對母子是第一回見到，不屬當地的。可能是個第一回做媽咪的，帶著寶寶遠道跋涉而來。至於一嵗多寶寶的家庭也有兩個，也是一家有一雙寶寶，另一家僅獨子。那獨子的右手殘廢扭曲，走路只靠三足，顯得特別緊張驚慌（下圖）。

媽咪離開牠去捕魚時，牠常會左顧右盼，並發出嗚嗚吼聲，聽之不忍。園警說牠去年出現時就這樣了，不清楚是如何受傷的。

比較逗趣的是一個四口之家（下兩圖），三個小孩都是兩歲多了，肥肥壯壯幾乎快與媽媽一般高大了，顯然媽咪照顧得很好。

食指浩繁，可想見老媽需格外賣命打拼。這附近有許多這般大小的少年郎，都是才被媽咪踢出來，開啟獨立生涯。這位媽咪不知何故還留著孩子。她每抓到一條魚就會有個寶寶跑來索討叼走，然後其他手足又會湧過去搶奪。以至牠們爭吵的咆哮聲頻傳。苦命的老媽非得連續抓足四條魚才可能自己安靜的享用一條。

這幾個小孩因為有媽媽做依靠而好吃懶做。媽咪忙得累癱了，牠們只在一旁像幼兒般嬉戲或打瞌睡。有次閒極無聊，其中兩隻在對打胡鬧，落單的就找上媽咪角力。老媽一心捕魚挺不耐煩， 這小鬼桀驁不遜的死纏爛打，惹毛了老媽給了一巴掌打發牠（下面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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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家四口就在河中央捉對互毆，閙得不可開交。看台上的觀眾則笑不可止。這齣家庭鬧劇不知可有人類能借鏡的地方？

難得的是前述大難不死的父女完全能體會熊媽媽的難處，毫不記恨。經過無數次手術後，去年他們克服各種重創的後遺症重返原地，完成當初被腰斬的旅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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