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華瑛   /   攝影：許武華

在計劃觀熊之旅時，我參考了小學同學尉琴介紹的一本好書《跟我去阿拉斯加》。作者林心雅/李文堯夫婦是登山旅遊及專業攝影的高手。行前我還用email向他們討教露營事宜，承蒙他們撥冗解答。
 
我們抵達公園著陸後剛踏出水上飛機，蜂湧上來接客的是一群餓慘的巨蚊，那熱情叫人吃不消。無奈驅蚊葯在行李箱裏尚未下機。幸好大家馬上就被領到訪客中心強迫觀看遊客須知影帶。内容重點為：露營地的食物及垃圾必須存放指定儲藏室裏；一出營地就不可以帶任何食品，即使密封的零嘴也不可；熊有優先路權，相遇時人類必須撤退至50碼外；行走在視野不佳的樹林裏禁忌悄無聲息，要盡可能喧嘩或拍手搖鈴通告隱藏的大熊，避免人目跟熊眼錯愕相接的可能性；釣魚客若看到大熊迫近，必需立刻棄魚走避…還有一點要牢記：不巧還是與熊窄路相逢？切忌慌張奔逃，激發他們追捕獵物的本能（這可真是知易行難的最佳例證）。別看熊平時走路的模樣蹣跚笨拙，可他們跑起來是「保證」不輸你的。
 
當晚我們累癱了，另一半在左邊一躺下就昏睡如泥，鼾聲連連。我恍恍惚惚之際忽然覺得鼾聲不打一處來，另有一個是從右方帳篷邊傳來，而且聲音隱隱有獸類低吼的味道。這一驚非同小可，我頓時渾身雞皮疙瘩豎立。記得林心雅的書提到：儲藏室有圍電絲，但露營區四周是開放的，有囘還有一個營帳在無人時毀在熊爪之下。

今天匆匆忙忙只顧看熊，對營區的安全設施還沒概念。那鼾聲可是越來越清晰真實，我的想像力彷若脫繮野馬：難不成有隻熊看上我們的廉價帳篷，願與我們相伴而眠？我想拉開帳篷一探究竟，又擔心萬一擾了大熊清夢豈不更糟了。想搖醒另一半與他琢磨對策？可他累了一天，實在不忍再干擾其睡眠 …。我就這樣一夜疑神疑鬼的，連翻身都不敢，擔心聲音太大吵醒那位不請自來的「睡伴」。

次晨，另一半踏出營帳時無名睡伴已行蹤查然。後來我才得知營區四周圈着的幾條細線，乍看聊勝於無，其實是通了電的。顯然是林心雅夫婦最後一次造訪後園方全面改進加設的。因此那個奇怪的鼾聲估計應是人類的，八成來自我們的鄰居。我還注意到園裏另一項明顯的改變。在林心雅的書中眾多相片裏，有一禎是眾遊客滯留在木橋上左顧右盼的。這類情景現已絕跡。如今公園規定遊客在通過木橋、或看台前的木板步道時（下兩圖），必須儘快走過，不可駐足逗留。

幾天中棕熊現身的情況越來越多，以致交通封鎖頻仍。有些遊客開始對園警墨守成規、一絲不苟的作風嘖有煩言。有天我們起個大早，園警尚未開工。我想這回無人會擋駕可以痛痛快快的長驅直入，順便也檢驗一下我們新練就的熊膽功。不料此時四周靜得讓人發慌。沒走幾步就見熊影幢幢，東一隻，西一雙。心頭又開始毛毛的，像掛著十幾個吊桶，七上八下的。於是一路猛拍手，輪流用中英文叫著「大熊，大熊，不要來！」期望他們至少聼懂一種。不一會兒後頭有個遊客氣喘吁吁地跟上來，猶有餘悸地說：「哇塞！剛才那隻熊睡得可真熟。」我倆四眼睜得銅鈴大：「什麽熊？」「咦！就是臥在拐角的那隻呀！哎呀！你們沒看到嗎？我就是看你們不怕，才趕快跟進的…」我倆啞口無言面面相覷。

一隻少年熊在河邊挖了個淺坑，然後老神在在地坐臥其中打起盹來。

 
行前查看網站得知卡特麥（Katmai）國家公園的安全紀錄很好。但我們心中仍有疑慮，朋友們都笑說希望看到我們「全身」而回。待了幾天下來，證實園裏雖然「熊來人往」時有交通阻塞狀況，卻不曾發生「衝撞事故」。我不得不佩服公園周密嚴謹的管理制度。園警的執着與敬業，更是功不可沒。他們之中有不少是無薪的義工或實習生。要研究公園的自然生態、兼管遊客安危、眾熊太過靠近營區或訪客中心時還得出面驅趕。有時他們甚至需要主動與熊打交道。譬如，有回一個熊媽帶着寶寶盤桓木橋附近久久不去。兩位園警不得已慢慢靠近，邊喊邊揮手，企圖哄趕牠們。不料熊媽唬的站起來，惡眉瞪眼氣勢洶洶。兩位園警見狀落荒而逃。「不是不能跑嗎？」有人問道。答案是：「沒錯。但這不同於跟熊不期而遇。我們是主動挑釁，顯然熊媽不願讓步，我們若再不識趣快走，她可就會不客氣了。」

並非所有的遊客都是來觀熊的。不少訪客是跟大熊有志一同衝着鮭魚來的。有對老夫婦從俄勒岡開了六天六夜的車，再轉搭兩趟飛機來此。太太要看熊，先生則對鮭魚情有獨鍾。不幸正碰上那次最漫長的交通封鎖，太太受阻，先生也好不到哪裏。他說每次在水中待不到幾分鐘就會有熊逛過來，園警於是驅趕眾釣客上岸。結果他一直在演練上岸又下水，下水又上岸的動作。雖然觸目皆魚，最後仍是空手而回。因為園方規定每人每天只能帶走一條，其餘必須放生。次日他問園警，可否把昨日未用的配額累計到今天用？答案是：一條就是一條，不能討價還價。老先生雖無奈，仍是笑呵呵的認了。

右側的熊抓到魚後慢步到沙岸享用

先是一隻魁梧大熊霸著瀑布凹點，不久另有一隻大剌剌地擠上來。

之後背後又多了一位年少者探頭探腦的。兩隻大熊癡癡地看著水面，似乎要望穿激流。

比起人類釣客，棕熊的捕魚技術花樣繁多，且無需購置身外裝備。在瀑布區的大熊有的居高臨下，適時張口即能接住空降鮭魚；有的端坐瀑布底下，開口一撈，或是大掌一按，瀑布前徘徊欲跳的鮭魚就會少一條；也有從同袍口中硬搶過來的…。在木橋區的熊媽媽與少年郎則會在水深處會使用浮潛式，有時只露出兩個尖圓耳朵在水面移動，仿佛潛水艇伸出來的「探視鏡」，閉氣工夫一流。最戲劇性的時刻是：一批剛剛抵達木橋的魚不知是看到熊了，還是怎麽的，突然一同驚慌跳蹦起來。原本平靜的水面，一時劈劈啪啪彷若沸騰的熱開水。附近的熊見狀會立刻奔入魚群中，一陣追撲拍打，然後即見熊口一魚（請看下面影片）。

鮭魚在六月底至七月底途經此處時活蹦亂跳的。根據資料，它們完成生殖使命後已命若游絲，會被急流從上游又沖到此處，時序為九到十月間。此時鮭魚身體已轉變成艷紅色，把河水襯得一片紅燦燦，彷彿在為自己謎樣又壯烈的一生畫上最醒目的句點。棕熊也會再度聞風而至隨口揀着吃，無需費事折騰。熊寶寶們個個肥嘟嘟的。此時鮭魚的輓歌轉了個大變調，成了大熊對生命的歡唱。

 一個水鳥媽咪帶著一串串寶寶 （好像是鷿鵜）

造訪卡特麥國家公園(Katmai National Park, Alaska)最直接的路線是從安克拉治搭小型飛機至鮭魚王小鎮（Anchorage to King Salmon），只要六七十分鐘。接着再搭乘二十分鐘的水上飛機就可以進入這個奇幻世界了。公園每天只准六十個人露營，一人每晚US$12（有美國國家公園的Senior pass可打五折 ），便宜到不行。但是要早早預定。根據下列網站園方每年1月5日8：00 am（阿拉斯加時間）開始接受預定，說是熱門時段幾小時內就訂光了。

https://www.nps.gov/katm/planyourvisit/plyovicamp.htm 

https://www.recreation.gov/permits/249991

最近得知在King Salmon小鎮有家公司提供水上計程車（接駁小船）的服務 。 在鮭魚迴游期間每日6 am開始每雙數時點出發去公園， 單數時點返回（最後一班回程為7pm）。單程需時45分鐘，來回船票$195 。 此交通工具不但為觀熊遊客增加許多方便，也可以解決夜宿問題。由於公園內的住宿稀少供不應求，向隅遊客可以選擇在King Salmon小鎮打尖，然後每日搭船進園。 這真是觀熊遊客的一大福音 。不過此船進園時只能載客15人（回程可接24人），因此熱門時段也會早早訂光喲。

該公司的網站 為：   https://katmaiwatertax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