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下身,一手扶著池邊的階梯欄杆,一手探進泳池試水溫,然後溜
進池內,像條水蛇,無聲地從這頭游到那頭。
有別幾年前急凍,連貓空、烏來等大台北低海拔山區都降雪,今年暖
冬,不見十度以下寒流,才三月初春,氣溫已飆高到快卅度,彷彿夏
日。但畢竟還不到泳季,周末泳客仍稀稀落落。
他正在淺水區,教幼兒園大班的女兒游泳。戴泳帽、迷你蛙鏡的小女
娃,架式十足,手抓著扶板,雙腿用力打出水花,在午后陽光照射下
,虹彩若隱若現。
突然瞥見泳池那頭的熟悉身影,深V性感泳裝下,渾圓的胸部比以前
更豐滿。
他趕緊蹲低身子浸到水裡,只露出頭,遮掩住褲檔內,像個害羞小男
生般,突來的生理衝動。
預官當步排的他,以前天天帶阿兵哥跑五千公尺,精壯無一絲贅肉,
練出六塊腹肌。剛退伍時,又搬回公館母校附近,也仍三不五時到台
大校園慢跑,維持身形。
直到結婚生子,工作、家庭兩頭燒,懶得運動,就此發福起來,足足
比大學腫了十幾公斤,頭開始禿了,白髮也不斷冒出來。
「希望她不要認出我才好!」他頓時手足無措。
她又慢慢游向他這邊,看到他這個中年大叔,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瞄
了一眼他身旁還學不會換氣、載沉載浮的小女孩,沒多說什麼,又潛
入水中,滑離他的視線。
既沒生過小孩,也沒幹過粗活的她,一直留在學術界。她從以前就習
慣游泳健身,儘管已年逾四十,身材仍維持得很好,雙腿修長白嫩,
看不到什麼疤痕,正常男人很難不盯著她看。
不知不覺,都已過了廿年。
他喚醒封藏記憶深處的舊檔案,同樣杜鵑花開下午,映入眼廉的,是
那個令他怦然心動、穿著Hello Kitty內褲的學姐。
那時他才大一,從南部明星高中畢業後,滿載家人期待,獨自負笈北
上到最高學府念書。保有鄉下小孩靦腆的他,迎新舞會和班上女同學
跳慢舞時,摟著對方腰部的右手,還會發抖;牽著她的左手,也是緊
張到發冷,腦筋一片空白,不曉得該講什麼。
乍暖還寒的春天,沒課時,他喜歡騎四百塊買來的二手腳踏車,從舟
山路出發,沿著木棉花盛開、還沒停滿Ubike的羅斯福路,邊騎邊唱
王夢麟的民歌「紅紅的花開滿了木棉道,長長的街好像在燃燒... 」
。
騎到校門口,再轉進椰林大道,迎接他的,是奼紫嫣紅的杜鵑,像接
力般一叢一叢開到大道盡頭。
他永難忘記那天,當他百無聊賴,哼著「淡淡的三月天,杜鵑花開在
山坡上,杜鵑花在小溪畔,多美麗啊... 啊... 啊... 」當他還在啊
啊啊時,只見一個女生,沿著椰林大道一路盯著地上,好像在找什麼
東西。
看她心急如焚,他停下車,問怎麼回事,需不需要幫忙。她抬起頭,
是一張長髮披肩的瓜子臉,說她掉了在三麗鷗專賣店買的Hello
Kitty小錢包,正沿著剛走過的路追尋。
一問,才知道她是系上唸研一的學姐。他不知哪來的勇氣,就自告奮
勇,騎著腳踏車載她,沿路慢慢蒐尋,只見椰林大道旁,有人用紅白
兩色的落花,在草皮上排出「I LOVE YOU」等戀人絮語。
背後載著一個美女,從未談過戀愛的他,也不禁像午后春日一樣醺醺
然。
萬萬沒料到,途中她飄逸的長裙捲進車輪。她啊地一聲跳下車,裙子
就自腰部以下撕裂,露出她的雙腿和Hello Kitty花紋的小內褲。
原本應該是柔焦、慢動作的瓊瑤文藝片畫面,一下子變成《哈拉瑪莉
》爆笑喜劇般kuso。情急之下,他把學姐推進杜鵑花叢,手忙腳亂將
捲進輪圈內的紗裙取出來,讓她綁在腰際,再圍上他的運動外套。
她像名模在巴黎時裝展示會上換裝,一分鐘後就又鑽出花叢,優雅地
笑了笑,若無其事坐上車,讓他火速載回租處換裝。沿路兩人簡直笑
到噴飯,還好案發地點剛好沒人經過,否則她就糗大了。
她和兩個女同學在溫州街巷內合租一層老公寓,他陪她入屋,在客廳
等她入房換裝。
「學姐,妳很喜歡Hello Kitty喔!」他回想整件事,還是覺得很好
笑,在房外虧了她一下。
「學弟,人家全被你看光光了啦!」她突然打開門,嗲聲嗲氣地發出
哀號,拍了他肩膀幾下,腰際還綁著沾滿汙漬的裙襬,印著鐵鏽色的
條紋。他邊笑邊求饒,第一次覺得挨打很幸福。
沒想到,她根本沒掉錢包,發現錢包還好端端的,擺在門口放鑰匙的
小茶几上。「我真的很白癡,得了早發性阿茲罕默症了我!」她惱怒
的表情,也是無敵可愛。
之後她換好裝,請他到新生南路上的麥當勞喝咖啡,一聊才發現她也
是台南人,他念一中,她念女中,兩人就此打開話匣子。
她說以前一中、女中學生喜歡約在成大打排球聯誼。他自稱是書呆子
,沒和女生打過排球,獨自在台南租屋念高中的他,倒是天天傍晚到
成大勝利校區的餐廳吃自助餐;還說以念鄉下小學,有一學期的代課
女老師,是成大歷史系夜間部畢業的長髮美女,特別疼愛他這個品學
兼優的好學生。
她提到以前學校南友會,每次迎新都會到淡水騎協力車,男載女,好
像玩鑰匙遊戲,但她說南部和尚學校的男生,個個像呆頭鵝,言談索
然無味,有時還帶著阿扁的台灣國語腔,她看不上眼。
「是喔,呆頭鵝,也包括我嗎?」他沒興趣參加同鄉會,但心想,學
姐眼中的自己,準是呆頭鵝沒錯。
同鄉把兩人關係拉得更進,從麥當勞離開時,他們交換租處電話。她
開玩笑說:「沒事不要打電話給我,小心學姐愛上你,把你騙得團團
轉喔!」
她回眸一笑,像大和拜金女裡面的菜菜子,他整個人都醉了,只是傻
傻回說「還請學姐以後多照顧!」
「把拔!快來救我!」女兒突然吃了幾口水,把沉浸在陳年往事的爸
爸拉回現實。女兒被水嗆到,連咳了幾聲。他拍拍女娃的背,安慰她
說「沒關係沒關係,等你多喝幾口水,就學會游泳了。把拔以前喝得
比妳還多呢!」
只見前女友靠在泳池邊,似笑非笑,看向這對父女。他渾身不對勁,
心想要早點離開,但潛意識卻又想多看她幾眼,「痛,並且快樂著」
。
那是個手機還沒流行的年代,儘管已交換電話,但要找學姐,仍得用
公共電話打到她租處,且不見得是她接,有時要請她室友轉接;加上
他是大一菜鳥,她卻已研一,足足差了四歲,學姐學弟間像隔了一道
馬里亞納海溝,他找不到理由,也不敢貿然打電話給學姐。
接下去的日子,他和學姐只是偶爾在系館巧遇,不是點頭致意,就是
百無聊賴東扯西扯,她以過來人之姿,告訴他哪個教授是「killer
」最會當學生、哪個打分數從90分起跳等等。
直到杜鵑花謝,清明連假的某日深夜,她突然打電話來。室友第一次
接到女孩來電找他,用「小畢的故事」裡面的台詞虧他「ㄛ~談戀愛
」
。
他接話筒,學姐說她心情不好,要學弟陪她喝酒吃消夜。他壓根不覺
得學姐對他有意思,心想會不會她失戀了,只是想找人吐吐苦水。但
為何找他這個還不算熟的學弟?而不是其他閨蜜?
兩人約在新生南路、金華街口一家熱烤店,學姐台啤一杯接一杯,媽
的來媽的去的,像「我的野蠻女友」裡的全智賢,氣質全無,重複罵
自己「我瞎了眼,才會愛上一個糟老頭」。
他只是安靜聽著,只隱約聽出她似乎陷入一段不倫戀,對方已婚,且
大她很多歲,每逢假日,只能陪妻兒,把美麗誘人的學姐晾在一邊,
她卻仍割捨不下,就是日劇常看到的那種情節。之後的發展,應該無
非就是男的騙她會和太太離婚,到頭空歡喜一場。
再怎麼聰明的女生,一旦陷入不倫戀,就會完全失去理智判斷,如同
報上常見的社會新聞,總有大學女生被神棍以消災解厄騙失身。
學姐喝多了,不斷胡言亂語,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欄計程車送她回
住處。她的室友都返鄉掃墓了,他離去後,屋內只剩她一人。他曾看
過新聞,有人酒醉被嘔吐物活活噎死,他不放心,留在屋內先看顧一
下學姐。
「想不想再看看我的Hello Kitty啊?」躺在沙發上的學姐,突然對
他拋媚眼,解下裙子,露出那天在椰林大道上穿的同一件內褲。
他愣住,毫無防備,目不轉睛,支支吾吾地說:「穿在妳身上
... 很可愛...。」
接下去發生的事,都像做夢,學姐黏著她不放,一件一件剝開他的衣
褲。他手足無措欲推還迎,最後任她擺布,如電影情節,在客廳沙發
上,獻出他的第一次。
她像情場老手,帶領一個從小考試第一名、父親是鄉下國小老師的書
呆子,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感官世界。從此兩人不分白天黑夜,一見
面就迫不及待擁吻,然後趁彼此室友不在時,在租處交纏在一起,直
至汗水淋漓。
他在高三準備聯考時,開始迷上村上春樹,還記得讀到「國境之南太
陽之西」時,書中描寫男主角劈腿高中女友的表姐,兩人以「暴風雨
般之性驅力」,此後兩個月,「腦漿都快溶掉似的激烈做愛」,既沒
去看電影,也沒去散步,不談小說、不談音樂與人生,只是純粹享受
肉體交歡。
當時全無女性經驗的他,看到書中這段情節,血脈噴張,沒想到現在
自己成為男主角,也沉溺在學姐的軟玉溫香。
還記得有晚,兩人室友都在,學姐用她領到的研究助理費,約他坐捷
運直驅淡水,住進紅樹林站旁邊的渡假飯店,房間面對淡水河的窗邊
,還有一具望遠鏡可賞鳥。
有種偷情般的快感,他們一進門就迫不及待擁吻,在看得到觀音山雲
霧繚繞的窗台邊交纏起來,根本無心欣賞風景。完事之後,兩人躺在
床上,聽到隔壁房傳來誇張的男女叫聲,他和學姐相視而笑。
這時另一個清醒的自己,有如靈魂出竅,浮到天花板,看著下方這個
陌生的大一男孩,嘆息「這事若被老爸知道了,不把我打死才怪!」
在鄉下國中「好班」教數學的爸爸,對全校寄望上一中、女中或師專
的優秀學生要求嚴格,很少人沒挨過他的藤條。
不過,偶爾浮現的罪惡感,根本敵不過色誘。像諾貝爾獎得主勞倫茲
研究的小雁鵝,一孵化,啄開蛋殼,他第一眼就看到學姐,從此深深
銘印心底,尾隨在後。
即使過了廿年,當年和學姐翻雲覆雨的快感,仍深植腦海,歷歷如現
;甚至有時躺在床上,一閉上眼,多年前學姐的輪廓立刻清楚浮現,
反倒是枕邊老婆的臉,卻有點模糊,讓他莫名愧咎。
兩三個月後,他和學姐的關係急速降溫,打電話約她見面,老是說忙
,要緊鑼密鼓寫論文了。若是她室友接的電話,也老是說她不在家。
他曾連夜埋伏在她租處門口附近,目擊有男人開車送她回家。
他打聽出她的課表,有天守在教室外,等她下課後,上前和她攤牌,
苦苦逼問,她才坦承愛上大她廿幾歲的已婚指導教授,原本兩人已約
定分手,最近教授又回過頭來找她。
「你們上過床了?」他氣急敗壞,問了這個幼稚的問題,聲音竟抖了
起來。
「若我告訴你上過床了,你會比較好過嗎?」她不願正面答覆,他了
然於胸,如遭受青天霹靂。
從小只會讀書、大小考試戰無不勝的他,從未學過如何面對失戀的挫
敗,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尤其敗在一個沒見過面、足可當他爸爸的對
手,更讓他不服氣。他上教授的個人網頁,頭照其貌不揚,發表過的
論文和得過的獎,倒是一大串。
多年後的某個深夜,當太太、孩子睡著後,失眠的他轉開電視,無意
間看到班金斯利、潘妮洛普克魯茲主演的電影「禁欲」(
Elegy),演過甘地的金斯利,這次演一個62歲的比較文學教授,寫
過書、又是電視名嘴的他,用學術光環誘惑崇拜他的24歲古巴女研究
生上床,之後女學生卻不告而別。
普立茲獎得主Phillip Roth的原著,其實把老男人的性欲寫得更露骨
:「一個男人若沒有向外冒險尋找性愛的機會,他至少可以少掉手上
三分之二的麻煩。正是性讓我們井然有序的正常生活秩序大亂。」
「沒有她在身邊的夜裡,我一思及她此刻可能身在何處、正做些什麼
事等等,便焦慮地不成人形…有個年輕男人會發現並帶她離開。我看
見他。我認識他。我了解那些他能力所及之事,因為他是二十五歲的
我,只是少了妻與子…。」
直到年紀漸長,才明瞭男人的性欲和對女人的渴望,其實無關年紀。
被學姐狠狠甩掉後,每當孤枕難眠之際,想到她卻正和另一個老男人
享受性愛歡愉,他就嫉火中燒,卻又不想向同學或朋友訴苦,彷彿把
整件事說出來,就會變得一文不值,不如獨自耽飲失戀的苦酒,然後
學「重慶森林」裡的金城武,半夜到操場狂跑,一圈又一圈,「這樣
就可以把身上多餘的水分蒸發,我就不會這樣想掉眼淚了」。
他的愛情新生訓練,就這樣畫上句點。暑假過後,升上大二,他根本
無心上課,經常恍神,把畫面轉到他貪戀的那具女體──起伏的雙峰
、如沙丘般的臀部,與神秘的密草地,已深深烙印腦海,怎能輕易忘
懷?
他一度想向八卦雜誌爆料,這個享有清譽的大師級學者竟然和女學生
鬧出不倫戀,卻又因怕毀了學姐而作罷。這就是台灣傳統教育底下的
「好學生」,都失戀了,還不敢盡情報復,還擺脫不掉好學生的假面
。
讀書這件事,突然變得對他毫無意義,他開始蹺課,拚命打工,把自
己累到沒力氣想她。他晚上兼三個家教,白天在學校附近的玫瑰唱片
行打工。
在大家還會買CD的大二那年,劉若英的情歌「很愛很愛你」紅遍大
街小巷,成為錢櫃KTV點唱冠軍。平日唱片行白天沒客人時,獨自
顧店的他就大大方方地一再重播這首歌:
「想為你做件事,讓你更快樂的事,
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
等曲子播到副歌時,跟著大聲唱:
「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捨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
很愛很愛你,只有讓你,擁有愛情,我才安心…。」
大二他只差一個學分,就差點被二一踢出台大,和他拿到書卷獎時的
大一優等生判若兩人。平時沒什麼互動的導師還為此約談他,問他怎
麼回事。可能忍太久了,他就一古腦兒把失戀的事都說出來,只差沒
說出女主角是系上學姐、第三者是系上名教授。
已屆退休年齡的導師,以過盡千帆的語氣,告訴他一個寓言:
「很久以前,有一個阿拉伯國王,要什麼有什麼,就是不快樂,有天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一個先知告訴他七字箴言,他頓時豁開朗,終生
受用,誰知醒來後,怎麼也記不起來。
他於是用重金打造一只戒指,廣徵天下的智者,只要誰能說出他夢中
的七字箴言,就賜予戒指,但沒人說對答案。
最後來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他要求國王給他戒指,然後在戒環刻
了七個字,飄然而去。
國王看了那七個字,終於露出微笑,從此心情不再浮沉。
那七個字是:一切都會過去的。」
「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記住這七字箴言,以後你反而要感謝這
段刻骨銘心的失戀。」教授像個仙風道骨的智者。
一直到「很愛很愛你」退流行,年輕人逐漸棄CD改聽MP3;一直到
Nokia手機開始流行、男女朋友隨時可電話熱線;一直到他改掉深夜
繞到她家窗前、看到她房間燈熄掉後才回家的惡習,他才慢慢走出情
傷,也才真的參悟,一切真的會過去,只是需要時間長河的洗滌。
退伍後,他在職場認識現在的老婆,兩人年紀、興趣、背景相仿,一
拍即合。由於有過之前慘痛的經驗,讓他更珍惜這段感情,也更懂得
對待女人,卻也少了一絲激情。
「感謝妳的新生訓練,讓我從一個男孩,蛻變成男人。」他一直找不
到機會對學姐說這句話。
看在他眼裡,周五下午,穿著性感泳衣,獨自泡在大學泳池的她,身
影更顯孤單。
和學姐分手的那一天,她道出不倫戀的委屈,說指導教授有時會故意
帶讀高中的女兒看電影,訂好三張連號票,票拿到了,就藉口上廁所
離開女兒視線,約好戲院外角落,把第三張票交給學姐。進場後,他
坐中間,一邊是女兒,一邊是情人,左右各握一隻手,女兒渾然不知
。
只不過,當年偷情的興奮,早已被渴望結束的無奈取代。她和教授的
不倫之戀糾纏不清,對方太太知情後,放話到死也絕不離婚成全師生
戀,只差沒請徵信社捉姦在床。這段地下情最後仍無疾而終。
多年以後,他到德國出差,從法國克福機場搭華航飛回台灣,在機上
的報紙瞥到這名教授癌症過世的消息,兩人的恩怨彷彿頓時一筆勾消
。
諷刺的是,寫這篇新聞的記者,還訪問拿到博士學位後在系上任教、
且是教授門生的學姐,她不可免俗地歌功頌德一番。她因外貌出眾,
在美女至上的網路媚俗時代,很快成為媒體寵兒。他雖沒見面,卻常
在報紙看到她的名字及照片。
正當他沉溺在年少戀情,學姐已離開泳池,故意走到他身邊,輕輕說
了一聲「好久不見!」然後飄然而去。
他驚愕不語,心想:「學姐和我重逢的半小時,腦子應該也同樣快速
倒帶前半生的往事吧?在她的人生中,我到底扮演哪種角色?有舉足
輕重嗎?」
稍後他騎著腳踏車,載女兒逛杜鵑花開的校園,腦子裡,仍還在想著
,當年後座那個大他四歲的學姐。
今天是杜鵑花節,成千上萬的高中生,從各地趕來這個最高學府朝聖,
幾個月後,就會有一批新生踏入校園,開始經歷愛情的分分合合。
「好想再年輕一次!」看到迎面而來的一張張青澀臉孔,夕陽下開得
有點妖豔的杜鵑,讓他感到些許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