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錯陽差錯成招蜂引蝶

進入中國的第四天，我們到了江蘇的這個小縣城。

1989，我看中了這個縣城內當時在地上圈養的1500萬隻蛋雞，但是前後三年我卻始終遲疑蹉跎。
1995，我對當時那位歐洲大佬說，這是最後的黃金年頭，如果再不做決定和行動，就可能錯過了一輩子中最好的時機，我認為，1996年前必須在中國市場佔有一席。

大老闆是聽見了，但卻是心有不甘情又不願的才上了飛機去考察，我則留在公司等消息。

他確實是到了這個在長江北的縣城，但是他沒有聽我的建議，而是被中國當年的【舊城改造】氣勢給震昏了頭。

就在那個年頭裡，就在當時招商引資，連個鳥都招不過來的那個鬼地方，他當場就給了人家三十萬人民幣，買了一個鄉鎮企業的閒置資產………50米 x 90米的土地，外加用腳踢了會倒的老平房700平方米。
………大老闆還是用的計算機算的，他說，這筆資產在他那兒價值300萬………他堅持買的真便宜。
關鍵是，那塊地買了不是為了蛋雞，而是為了和中國市場不搭調的建材！

小鄉鎮的大公司派了車接我，從上海，他們開了五個半小時的車，才將我送到了價值30萬人民幣的那塊土地上。

在之後，對房屋進行重整規劃的時候，我才知道，付了30萬人民幣的那片土地，其中有12米是在河川計劃用地裡面。
為了証明這件事，我開始撥野草蘆葦，是真的在水岸邊，才找到地政單位打的水泥界址，從那個樁位向內陸測12米，地上是打了一根紅線頭的長鋼釘。
所以，我們的實際有效土地面積就剩下了38米 x 90米…………價值人民幣30萬元………1995年。
（這塊土地是先買了後荒置多年，然後我才過來的）

反正這筆錢既不是新台幣，更不是我的錢，被高掛的是外國人………即使是我雙拳握緊的牙齒打顫，當事人既然都沒意見，又輪到我怨什麼；
再說，錢早就給了，還能怎樣？

只不過論功行賞的開始分贓時，連小鄉鎮的大企業都領了4萬獎賞，卻竟然沒有人給我這個大媒婆計上一筆，讓《招商引資獎賞大會》上高坐《貴賓席》的……我，心理實在有很賭爛。

河岸邊的土地線以內，上面的野草我可以動，但是，界限以外的東東，不要說是可以燒灶的蘆葦了，連上面的石頭我都不要動………那都是當地生產隊的【權利範圍】。
………要動石頭，得先跟他們商議【力資】的問題。

整建房屋的時候，新的學問又來了………
我們的屋頂，不可以比緊靠西邊的老百姓房屋高………你看看，【陽光權】，人家不是早就有了嗎？

我的大部份中國社會基礎課程，就是在那兒學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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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雖小，但是經濟面的基本條件不錯，而我們所在的這個小鄉鎮更為特殊，小小的一個鎮，鎮的中心還分成南北二塊商業區域，只是二塊加總了，都抵不上縣城一個像樣的百貨公司的規模。
但是這個小鎮“富裕”，就是這樣的一個小鎮，竟然就有三個【集團公司】！………當然就都是體重200公斤的大塊頭，走路要人扶的那種國營企業。

奇妙的是，其中的一個集團倒很詭異的。他們的老大是個土皇帝，見過世面、到過歐洲，竟然有本事將集團運作到《拒絕》欠銀行錢。
他始終覺得不足的是他的集團特質………他們是玩水泥磚頭的，是個出不了遠門、成不了大器的事業；是個工人工資只要多加一毛錢，財務報告就要立即變色，發生虧損的玩藝。

隨著經濟政策及大環境的變化，他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辦的。
所以他找上了這個新鄰居的台灣人。
他不要台灣人幫他招商引資，而是請台灣人貢獻他的台灣經驗、國際見識。

這個台灣人沒有讓他失望，一個月之後，幫他們完成了【技改】必須的項目整套企劃書。
不是幫他們改水泥、磚頭的生產技術，而是跨行業的決定了一個化工項目。

從這個化工產品的市場分析開始，完全是台灣人幫忙做的事、是從零開始的整套企劃；
在集團內的《忠誠幹部會議》上、在集團的董事會的會議上，在與當地地方領導的《共參會議》上，
這個台灣人，不斷重覆的幫集團老大來解說、來堅定這個項目。
終於，項目定案了。

台灣人不是這個產品的專家，甚至，台灣人根本就不是化工這個行業的。
而是在技術轉讓的菜單上，台灣人來分析產品，依據產品來判斷市場，然後依據市場來決定買什麼產品的技術………這個過程的名字叫【技術轉讓會】………中國特產。

技術轉讓會的主辦單位，就像中國的其他展覽是一樣的，五花八門什麼樣的主辦單位都有。
但是在轉讓會中提供技術的一方，就幾乎全都是中國的各大學府。
在中國，這個叫做【產學研】大結合。
為什麼大學裡的研究工作是為了商業？
不要問了，軍區大門的二側不是都給開了商店了？

台灣人的貢獻是簡單的，是關鍵的，但是也是留不下痕跡的。
在那樣的一個鄉鎮集團裡，在檯面上的最高文化水準是“黨校”的大專文化，而且還是“高級經濟師”的名銜……這就是集團裡唯一的一個“大專文化水準”的人，那麼集團裡，還能有誰有這個能力來尋找和肯定領先市場的產品？
所以台灣人在這個技改的前後，他的出現是占據著決定性影響位置的。

六個月之後，當化工項目計劃落實，生產開始、產品銷售會也風光的舉行了之後，台灣人在這個集團裡也就隨之消失了，就像六個月之前，他沒有來過的一樣。
從那天之後，沒有人會再記得：“這個集團能成功的技改，並且在短期內領先市場，是曾經有那個台灣人做貢獻的”…………在【領導英明、決策睿智】之下，台灣人又怎麼可能還會有空間在這裡留下痕跡。

像天方夜譚一樣的故事？
玩磚頭水泥的一群人，沒有請外來的技術工人，而是在內部調動了一下，就有了一個化工廠。
一年之後，他們是這個化工產品的中國翹楚之一。

而這個台灣人，也就是因為在為這個項目擔任“總參”的時候，和中國科技大學的人掛在了一起，最終………….哈，也是在大別山下吃了大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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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技術的是中國科技大學，是這個大學裡的精細化工學系。
學系不能作為商業單位，因此掛了一個招牌，叫精細化工有限公司。系主任是公司的當然大老闆，公司的經理是一位陳教授。

我們是在【技術轉讓會】上先見過面，然後就是雙方戰將你來我去的嘍。
………我們去他們的學校，就是住【專家樓】；他們來，就是住集團公司的【招待所】。
………這次的技術轉讓最終是以30萬成交。
之後，所有的實際進展工作，就是與一位【王副教授】對口，他有全部的實戰經驗。因為要經常的見面討論，包括設備、操作及產品，我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他們建立起私人關係的。

這個化工產品，我是有概念的，因為有概念，所以我才會、也才敢去推薦。
而這個產品，在當時的中國市場還正在起步階段。

在完成了集團化工項目之後的第三或第四個月吧，王副教授跑來邀請我一起到溫州去看一個工廠的設備安裝。
是在溫州郊外老遠的山區裡的一個小鄉鎮，但那兒卻是中國最大的塑膠鈕扣材料生產基地，是一個看起來不怎麼樣的小地方，可是卻有著當地人獨資建造的三星級旅館………佐証了溫州人的財富實力。

我們去那兒，是應一位當地工廠的大老闆邀請。
………是因為他認為《合理》的事，卻被無錫的設備製造商認為不可行。
………他堅持他是【上帝】，要製造商繼續執行他的指令，現在設備要安裝了，請【王副教授】過去幫忙見證一下。

矛盾是這樣來的：
………《他們原來用的反應釜是產能一噸的設備，為了增加產能、降低成本，他去訂做了一個3.5噸的反應釜，“加大半徑”的釜配“加大功率的”馬達，“加大”的攪拌翼和真空機。在這個條件下，為什麼設備商堅持不可能生產，會是設備商的問題嗎？ 》
………對於樹脂的聚合反應，他們竟然就真的是這樣的用算術來解的

………結果…………當然是沒有成功。
所以，我對他們的產品，也就失去了繼續做市場探索的興趣。

就在我們要離開溫州的時候，【王副教授】的手機接到了一個電話，我就聽見他在電話中，用力的鼓吹面前這個台灣人的本事，就好像是在鼓吹一個和“經營之神”同一級的臺灣人那樣。
然後電話就被交到了我手上。

那是一位副縣長打來的電話，他們那兒有個化工廠想技改，有請我去幫忙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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