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以來這幾天乍暖還寒，但春天確實已經準備好一新天氣耕耘大地，因此常聽得屋後防火巷野貓亂竄吟春婉轉，院子裡看似樹花枯木悄悄冒出嫩葉上萬；也開出桃花、薔薇….不僅春情萬千也預顯初夏之暖活；真可讓人感概春花秋月無時了。

薔薇和玫瑰同屬野薔薇，有些民族的詞彙中且是同字。這就又讓我想寫〈夏日最後的玫瑰〉，雖然我曾在這裡的〈惜春長怕花開早〉順手寫過一點點別的想法。

這因為乍看薔薇花開，想起曾在台大外文系擔任副教授的吳潛誠(1949-1999)寫《航向愛爾蘭：葉慈與塞爾特想像》(貓頭鷹出版,1999)；這書我看是希望借鏡愛爾蘭文學追求獨立的啟發，以為追求台灣文學自主發展的參照。不過，我這回想遠及1979年某日在台大外文系顏元叔教授的研究室，當是談我《失蹤的太平洋三號》初稿；那時，聽得他說「愛爾蘭人和台灣人很像」；他主要是說農業文化基礎上的一些性格。

《航向愛爾蘭》當然會在台灣文學界引起「航回台灣」的延伸，但，我想愛爾蘭這島嶼相對於歐陸和英國的政治、文化，當不應是唯一的想像。英國詩人奧登在〈悼念葉慈〉的詩中寫：瘋狂的愛爾蘭將你刺傷成詩。這當然是表現愛爾蘭人對愛爾蘭的深情熱愛。我看這種瘋狂來由或如詩中寫的….黑暗惡夢籠罩一切，歐洲眾犬齊聲狂叫，尚存的國家在等待，各為恨所隔開….，但這種瘋狂我看詩中也寫有....當交易所的掮客像野獸咆哮，當窮人承受著習慣的苦痛….。 

窮人，這個詞彙大家看久了就會麻痺，甚至於厭煩。不久前，大陸來了一個要捐窮人善款的企業家，飽受自作主張的媒體名嘴推辭、挑剔和羞辱；大約就是這樣的情況。我自己不會淪於階級陳見、偏見，早在我年輕時寫《失蹤的太平洋三號》，其中已清楚寫過階級在漫長的時間和社會變遷中可能起伏昇降的概念；在這個基礎上，窮人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而是即時存在的實體。這樣的現象，表示相對的應有的社會正義和其他社會價值，可能正在消失；這種危險，對於任何人來說，也就不僅是抽象的概念。窮人也不僅是物資貧困的形容，涵蓋精神和知識匱乏的樣態；學生霸凌校園，學生固然可惡，把學校經營成如此惡況，正也顯示教育部門、教師理想、知識和能力的貧困。當世界已經發生糧食匱乏之時，以色列人早就努力把一半以上的沙漠化為可耕地，台灣卻有大半肥沃農地荒廢為置產待價而沽；這些土地多有三七五減租時佃農翻身取得，更多是由豪族和財團以官商勾結巧取豪奪而得待高價炒作。無論藍綠執政，這些問題不改，當然也就不值得寫，因為看久了就是會麻痺和厭煩。

就文學來看愛爾蘭人，當然也不必妄想什麼獨立話題；經過兩任二十年的台獨總統和他們各路文武人馬、走足，汲汲營營中飽私囊私利，除了作態吶喊毫無作為，就應明白不過是一些更加搾取貧困的台灣騙徒。「台灣人要怎樣」這相關的詞彙和姿態，大抵都是廣告用語；所以，大家需要想像的是台灣還剩下什麼是真的和有價值的。

農曆年期間，人人還鄉聚會親人；這種溫情，是台灣人少數僅剩的文化遺產之一。這很像愛爾蘭小說家詹姆斯‧喬埃斯〈死者〉開頭所寫的家族聚餐；但是，愛爾蘭人家庭聚餐或許不像台灣人能有大魚大肉，唱歌、跳舞的歡樂是台灣人所難有的(這只需想像我們有什麼歌可唱什麼舞可跳….)。

統派台灣小說家楊逵〈壓不扁的玫瑰〉，當然不僅是對台灣人的期許和鼓勵，這和愛爾蘭歌謠〈夏日最後的玫瑰〉有同樣精神；表現生命的奮鬥歷程。這歌歌詞出自愛爾蘭詩人湯瑪士‧摩爾，他的朋友中有詩人雪萊和拜倫。這首詩寫於1805年，後來，由作曲家約翰‧史帝文生爵士編曲；據說原曲創作者是鋼琴家和作曲家喬治‧亞力山大‧奧斯蒙，他與音樂家白遼士和蕭邦有交誼。以此曲為基礎，音樂家貝多芬晚年時創作長笛和鋼琴的三組變奏曲(Op 105)，孟德爾頌創作幻想曲(E major, Op. 15)，劇作家弗里德里希‧弗洛托用在歌劇(Martha,1847 in
Vienna)。以後，持續在歐美被用為改編樂曲、創作芭蕾舞劇和電影配樂。近年，有電影〈哈利波特〉第一集將它編入插曲，愛爾蘭女性樂團Celtic Woman加以傳唱，更加推廣於世界。 

〈夏日最後的玫瑰〉是愛爾蘭人非常喜愛的歌謠，小說家詹姆斯‧喬埃斯在《悠里希斯》裡曾經提到這首歌；詹姆斯‧喬埃斯和湯瑪士‧摩爾、約翰‧史帝文生都是都柏林人，或因此更感親切。人不親土親，也可見一斑。

春假前，因為新寫小說需要，看了一些資料，無意中發現台灣流行歌曲中，多有改編自印尼歌謠，也有印尼童謠聽起來有歐風。因此，寫mail請教17世紀荷蘭文、台灣史學家翁佳音：十七世紀福爾摩沙的台灣兒童有什麼歌謠沒？大員市鎮(安平)唱什麼歌？這位老友笑答：需研究。

影音摘自http://www.youtube.com/watch?v=3nc55QYn970&feature=fvs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