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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來說故事
2010/10/27 01:27:33瀏覽1071|回應0|推薦12

(行政院原民會主辦、山海文學雜誌社承辦的台灣原住民文學獎,得獎名單已於本月18日公佈;這篇文章是我為小說類評審所寫感言。) 

本屆入圍但未被討論的小說作品,有:

〈老巴蘇亞的決心〉,寫鄒族一個部落人家的土地因為開闢公路,傳統的豐富生態環境幾次遭受毀壞已近絕跡;鄉公所農業推廣部門幾次建議作物改種,也沒續加輔導,任其自生滅。由於人口外流勞力不足,鄰里中相互支援的換工傳統也已消失,雜草蟲害的問題就需依賴農藥解決,這不僅讓家人的健康病壞,也讓有機資源和環境生態更加貧瘠。身為大家長的巴蘇亞從來都反對這種因外或自發經營土地的態度改變,一旦自己的長子(雖然孝順)也開始要對作物施灑農藥,就以自殺表示自己的理念和決心。

 〈東京不是我的家〉,寫阿美族籍日本兵想藉從軍光耀門楣,但隨著日本帝國在太平洋戰爭落敗,流落上海;他們由於自愧無能衣錦還鄉,在被遣送時選擇以日本為祖國,前往日本生活和工作。這三個台灣原住民籍日本兵在日本打拼,終於也有娶妻生子落地生根之結果。Kolas年老後一次參加僑社返台慶祝國慶順道探望玉里老家親友,受到熱烈歡迎。Kolas在日本生的女兒在少女年紀就因戲水不幸夭折;在他返台之旅的十幾年後日籍妻子又病死,他自己則因為年老又腳疾復發,無法再開計程車到處溜達而伶仃在家。最後,因為妹妹為他在自家旁邊蓋了一間十來坪日式平房,他深受感動也夢到他父親對他說「一個人就像倦鳥一樣累了就要回到牠出生的樹上」;Kolas終於返回花蓮度過餘生的最後五年。

 〈失落的琉璃珠〉,寫民國45年間,一位排灣族頭目的長女,貌美勤奮,是眾多年輕族人仰慕遐想和熱烈追求的對象。奶奶和母親都以母系社會的慣俗,希望長女留在家裡招贅;但,頭目家境拮据,且遭媒人欺騙,竟然把這十八歲黃花閨女,以五千元賣給一位比頭目還長三歲的外省工人。這小說也寫排灣族女性,認命堅忍勤奮持家的德性。

 〈馬太鞍之戀〉,寫原住台北的漢人年輕女子,藝術大學畢業後隨緣到花蓮的小學擔任美術教師和班級導師。她先後接觸一對阿美族兄弟,造成愛情悲劇。這小說也寫原住民族的藝術天份和逆境。

 〈雙面人〉,假鬼怪傳說寫一個遭布農族滅絕的族群,這個族群滅絕還有一個原因是荷蘭人離開台灣那年鬧洪水和瘟疫;沒在水災中喪生的人因為皮膚長皰和潰爛,特別是許多婦女和小孩難忍折磨,都去神聖的水源地投湖自盡。這個後腦勺上另長有時隱時現臉孔的神祕族群,曾經協助布農族和荷蘭人貿易;起先獲利所得瑪瑙和黃金都能從布農族手上均分,後來布農族不僅耍賴矇騙還勾結荷蘭人強奪他們的土地。這小說寫在醫院發現兩位這種神秘族群的後裔,再藉一位部落文史工作者、一位從美國返台做博士後研究的學者和一位日本學者,上山做田野調查而揭露這神秘民族的故事。

 〈浴血麻豆〉,如這小說的副題「西拉雅與漢人郭懷一共同起義抗荷血淚史」,嘗試描述荷據時代的郭懷一事件。

 如此,讀者諸君閱讀評審會議紀錄、評審委員追加幾篇入選作品的推荐短文以及本文的落選作品補述,可以清楚看到本屆入圍十三篇小說的本事、建構策略和意義。

 以「台灣原住民文學獎」為抬頭,並限定至少具二分之一血統的原住民參賽,我想,一定是對於自發性的台灣原住民文學有相當期許和期待。

 台灣原住民族在內以神話、儀式、歌謠、故事和話語,口傳自己的歷史文化、生活技能和智慧;以文字、文學的和符號系統的形式加以整理和表現,則賴各階段異族征服者中的文化工作者。直到上個世紀八○年代起,在台灣本土化運動的狂瀾中,現代性的原住民族作家群也才開始陸續登場,以中文創作明確的表現自己的族群意識,自己族群的生活、文化、思想、情感和希望。

 中文的辭彙和文法畢竟不足以表現原族民族對世界的感受、想像和認識,以及深邃的自然信仰、生活態度、感情;這是原住民族高於漢民族生活智慧的所在,荷據時代和清代,外來人看原住民族對於生活環境的整潔和保護比漢人好,就是一種例證。事實上,原住民族的口語和其中的圖像傳播,正是現代文學的一種專業工具和可能的最高表現。

 「台灣文學」這自我意識和概念,始於1928年,而第一次台灣鄉土文學論戰發生於19301932年。這和「台灣原住民文學」的起步,僅是百步和五十步之別。作為台灣文學的核心價值,無論現今平地的文學如何發展、漢人作家如何努力、文學史家如何寫台灣文學史,成果、價值和意義畢竟會是有限的;假始我們了解三分之二的台灣鄉鎮市是散布在丘陵地和山林,那麼,誇張的說平地生活實在有如井蛙也不為過。因此,原住民族的丘陵、山林和海洋文學可能開展台灣文學的視野;將原住民族上千近萬年的神話化為文學,當然更會是台灣文學史必要的開章。這當然可以是「台灣原住民文學」最豪邁的想像。

 無論文學形式如何求新求變,小說的建構或封閉或開放都無法避免說故事。說故事,對於原住民族而言,不僅是生活傳承還攸關生死。這樣的事實和意義,美國印地安人作家萊絲莉.希科(Leslie Marmon Silko)當然會說得比我動聽。她在《說故事的人》Storyteller ,1981中對自己的同胞說:你要了悟,古昔的樣子現在依舊….大部分的人會認為說故事、寫故事是哄孩子入睡的事;我們當然不是在談這樣的說故事。我們所要談的說故事,也不是只說久遠的老故事,而是要鼓勵一種生動有力、感情流露,即深刻又廣泛的說故事能力,這樣文學才可能拋棄花言奢語、奇技淫巧,回到創造活動原應要有的奇特視野;這種說故事也不是盡說些零散的破碎經驗,而是要扎扎實實從點滴建構起一個文學世界。她在《儀式》(Ceremony, 1977)中也說:讓我告訴你關於說故事的事,它不是提供娛樂消遣的,是我們用以治癒各種疾病和死亡;假使沒有故事,你就是一無所有的,會是無足輕重、不值得一提的人;他們(征服者)的邪惡巨大有力,但是,沒有勇氣來面對我們的故事,所以,他們盡可能加以弄混、毀壞和滅絕;他們盡力這麼做,因為滅絕我們的故事,我們也就消失了。

圖:本人所繪花東縱谷印象/  影音摘自http://www.youtube.com/watch?v=xyQiV7u9Skk Leslie Marmon Silko Interview (1-3).avi (美國印地安作家萊絲莉.希科訪談部分(三之一)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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