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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鞋如何上班
2008/03/09 02:46:56瀏覽2062|回應0|推薦27

        上班途中遇塞車、慢車或紅燈,我常愛看窗景。記不得什麼時候開始我總是把景物當畫作看,但是記得自己如此看的第一次….意識到景物在車窗邊框裡存在的形式,以及自己要這樣看窗景....

        在路旁等車的單獨個人,幾乎都是面無表情、沉默的,有時引頸側臉遙望遠方這些陌生人如果相互招呼聊一點生活,當然就會是不同的光景….

        一位老先生從逸仙路和忠孝東路口附近的大樓走出,看到自己的機車上夾了一張罰單。他看了看罰單時間,對了對自己手錶;我想他也許只是剛停了一下下。他望了望騎樓外路邊停的成排機車,每輛車上都夾有一張罰單騎樓外牆上懸空貼有一張紙,不工整的筆畫寫有禁停要罰的文字;然後,他又兩三次那般看罰單對手錶;他當是這時才明白這裡停車要受罰,或者開始要受罰….也許,這罰單是在他要離開前一兩分鐘才開的,他再三比對時間時想的或是希望自己三分鐘前就離開了。我想如果他是這樣想,或許多少可能在僥倖的妄想中感到一點點安慰。最後,他工整的把罰單兩摺折成小片,小心翼翼放進外套口袋。他想驅車離去,但是紅燈阻塞的車陣檔著他的後路,因此在綠燈亮前一陣子,他就坐在成排機車中空望騎樓的內牆。這讓我想起弗朗西斯科‧戈雅《五月三日》那幅畫;畫中有一列槍兵對著一位高舉雙手的人行刑。騎樓外牆懸空貼的停車令,那樣不顯眼,當只有貼上去的交通警察或什麼官員職員才知道它的存在,而且形式和書寫都簡陋,和臨時擺地攤的小販所寫海報相仿;我想,如果這禁令是常態那樣製作警示牌,受罰者可能比較不會覺得自己遭遇搶匪。離開那個轉角,我立刻又遇到紅燈繼續想像想起《朴通事諺解》衙門面街,這小官常劫殺路過的行人,奪得財物就藏進辦公桌抽屜,屍體則埋進衙門後院的坑裡。

        較早時,我看到侯車人群中有一位小姐攔著小圓鏡擦口紅整頭髮更早時,在快速道上,我看到有鳥飛過,也看到那時快速道上的汽車和機車經常爭道急行當車陣呼嘯而去,我看到路上有一隻遺落的皮鞋....偶而我會在快速道上看到成包拋棄的垃圾袋或者行車間脫落的安全帽,看到一隻鞋子是頭一遭當是某個機車騎士不小心把鞋子踏落了….那隻皺舊的皮鞋和梵谷畫的鞋子(pair of boots)韻味相近,但,梵谷畫的鞋子是成雙安靜躺在地上,而我看到的這鞋是意外落單躺在城市裡混亂的快車道….

        海德格在探討藝術作品的本源時,談過梵谷畫的這鞋子;借題發揮他自己有關存在的思想他說藝術作品包涵有物的因素,就像建築是由石頭構成那樣。所以,我們必須先了解物的性質是什麼,才能認識藝術作品除了物還有什麼性質。

        他說傳統的認識內容裡,物是一種有形式的質料,是一種特徵的承載體,是多種感覺的統一體。他進一步論述,說這三種定義無助於我們的認識。

        物的形式和質料,具有器具的性質;物自身是純粹的存在,經由人為有用才擁有器具的性質。這樣,相關藝術作品的認識,有三個面向:純粹的物、器具的物和作品的物,我們只能經由透識其中的器具性才能認識作品。

   

        在他如此的認識裡,梵古畫的鞋子是農婦在田間的工作鞋;所以,必須認識這畫中的鞋子是在田裡被農婦使用,才有作品的意義。

        至於是什麼意義?他說:這硬梆沉甸磨損破舊的鞋子,在黑暗的開口中凝聚了勞動者的艱辛,凝聚了總是在寒風料峭一望無際的田壠上沉重步履的堅韌。沾著濕潤肥沃的泥土,這雙鞋子在暮色降臨的田野小徑上踽踽而行,回響大地無聲的召喚,安靜接受大地豐收饋贈的穀糧。這鞋子背著田野裡朦朧的晦暗也象徵大地在冬閒期間的荒蕪,充滿無悔無怨期待麵包不缺的焦慮以及戰勝貧困的喜悅。這鞋子隱忍分娩時哆嗦的陣痛,死亡臨頭時驚怖的颤慄;它們歸屬大地,在農婦的世界中保存,在這樣的歸屬關係中顯現而存在。

        在大都會的快車道上,汽車和機車成群結隊,時而擠成一團,時而各飆前程混亂中,路上忽然掉下了一隻鞋子,翻了幾滾後在我的車輪間飄過。我從駕駛台上的後視鏡裡望了它一眼,那時,就想為它寫這篇短文;此外,那另一隻鞋子究竟如何上班,讓我非常好奇,困惑了好幾天….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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