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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5 16:38:00瀏覽1378|回應8|推薦40 | |
各位網友:
泥人現在全力整理拙作「日據台灣的教育史」, 因而,較少執筆於此部落格。 本文之作,是應釣運前輩林孝信兄之邀而寫的。 想來也不失為誠實的文字,敬此分享於各位網友。
歡迎提供您的高見。
泥土敬白 ,,,,,,,,,,,,,,,,,,,,,,,,,,,,,,,,,,,,,,,,,,,,,,,,,,,,,,,,,,,,,,,,,,
回顧1970年的「保釣運動」與我 時間已經超過四十年,一直都沒有仔細整理充分回顧那段歷史,這不應該是「不肯」,而是有一種怯然,可能是在時代的洗禮之下,因為我們已經不是個體,我們各自深深地檢討了自身的歷史,與我們共同面臨著的處境,都有了屬於自身、竟也是共同的一份自覺──個體渺小而時代龐然,難免會有足跡難覓,何能竟曾攀緣之感‧‧‧ 雖然,在那時代中,我們彼此或遠隔重洋,或者分居於台灣南北,可能彼此全不相識,可是時代讓我們彼此以生命對話,以熱血交流,分別取得自身人生的意義與價值‧‧‧就像那詩人所說的 「我們開會,我們的視線像車輻,集中在一個軸心,我們開會,我們的背都向外,砌成一座堡壘;我們開會,我們的靈魂緊緊地,擰成一根巨繩;面對共同的命運,我們才知道,我們都已變成了巨人」 我不知道後來別人如何,不過,對我而言,從來沒有離開那個年代的氛圍〈無論是在後來我所進入的教育場域中,或是在個人投身社會或是後來終於退守人生等同退休之後〉‧‧‧儘管確實我們都日益老去了‧‧‧ 我還清楚記得當年怎樣踢足球,怎樣思考我破球鞋裡的民族主義‧‧‧我怎樣面對一次智力測驗裡,那「樹上十隻鳥,獵人一槍射下一隻,應該還剩下幾隻鳥」的考題‧‧‧我怎樣地堅持啊 這是我今天要講的開場白。 望著林孝信兄給我的題目──保釣運動〈一九七零年代〉 我要把這個題目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保釣運動」,一部分是「保釣精神」。 頗為弔詭的,首先,我要坦白說出,我的「保釣運動」經驗,真是離奇──因為,自己其實沒有參加那場保釣運動,當年實在只是一個處於時代的命運擺布下,上下不得的邊緣人啊! 曾為了不容易說明自身所處的位置,自感上下不得,我是相當尷尬的──因為,在那次偉大的「學生運動」期間,我根本不在任何校園‧‧‧所以,無論起自南北校園,其實都是與我無涉的。 對我而言,為何那是一場「偉大的」學生運動──我要在此說明,希望您們不要誤會,不是因為自身曾經投入過其中,為了自我的虛榮,才把它高懸起來供奉──我前面已經說了,我並沒有參加那個「學生運動」,我應該沒有必要幫它吹噓。 那是因為當年我們區區小島,在國際上並沒有什麼奧援,然而,卻要對抗當年號為「自由陣營」兩大霸權的聯手施壓,絕非易事;尤其,可以聯想的、與當時島內外的真實氛圍,釣魚台列嶼如果任由美國依據託管地的所謂「剩餘主權」而交付給前殖民者日本,日本殖民統治者將可能也依據該論述迅速地就取得我們的島嶼台灣之權力──當時老蔣請來的顧問白團,離台不久,應該對於全台防務還十分熟悉,並且曾經策畫日軍偷襲珍珠港的日本軍官源將軍竟正在島上講演、參訪[1]‧‧‧並且美國當局正展開著他全面撤出越戰的佈署工作,國際上風傳他們不滿老蔣已非一日,可能更信任1854年以來,培植已久,前雖偶為敵手而此時已經乖順聽話的日本‧‧‧而美日簽署「琉球歸還協定」的日子竟然訂在1971年六月十七日,那個日本1895年據台的「始政紀念日」上……在那個歷史橫逆之上,我們必須獨立自主地奮鬥才能掌握自身的命運‧‧‧是在如此特殊的時代裡,對於國族與已覺察該情勢的個體而言,是意義多麼特殊而重大的事業啊。 那時我已在海軍陸戰隊,服我三年的兵役;並且由於軍隊裡的消息閉塞、封鎖,我們只有在休假外出期間,才有機會獲得外界的消息;此外,更巧的是,實在家境相當窮,故我在例假日,簡直從來不出營門,那是很多充員兵都要家裡寄錢來軍營,我卻在退伍時可以存下相當數字的日子‧‧‧並且當保釣運動由美國進入台灣的時期,正好是我隨部隊外調澎湖駐防;所以,我當時在軍中,只有放長假時回家,才能知悉若干保釣運動起伏的訊息──由於消息不多,當時雖有熱血沸騰的憤怒,只能偶而表現在每天軍歌活動時欲淚的激昂裡‧‧‧我真的沒有那樣的榮幸參與那著名的學生運動‧‧‧所以,過去遇到有人理所當然地以為我應該可以談談那場「學生運動」時,我總是頗為尷尬‧‧‧ 但是,無疑的,我確實是在那個時代中成長的個體‧‧‧ 此外,關於我的1970年代的保釣運動,我想也應該稍微提一下我自身的背景,我出身在大陸,不滿一歲來到台灣;家中不富裕,但是父母在來台以前所受的教育,都是兒童本位的自由派教育──那是中國在五四運動之前後,引進了美國新興的教育思潮,名為「道爾敦制」[2]──它讓我深深受惠其中;父母親讓我自由發展,我是一個喜歡踢足球和釣魚;讀「愛的教育」、「孤星淚」、「亞細亞的孤兒」會感動流淚的男孩子‧‧‧回憶中,他們沒有在學業上給我任何壓力,任我踢球、釣魚、讀小說, 1963年,還參加了那以「不頹廢自私」、「不交歷史白卷」而風起雲湧的「青年自覺運動」‧‧‧幸運地,家中允許我把喜歡的課外書籍,像課本一樣地讀‧‧‧且高中時期竟然交了一群愛讀書與思考的朋友,一直到高中畢業,啊,是自己實在太過份了‧‧‧重考幾次失敗,去當兵──保釣運動期間,我正在軍中──而老友們或進入大學,或已退伍。 我退伍時,已是1971年九月‧‧‧ 回到高中時代朋友的圈子裡,我才聽到了他們在大學裡關於保釣運動期間的生動經驗;那時高中時代常聚在一起的永祥、秩銘、一回,分別在台大、淡專、師大,各自在自身的學校回應著時代巨潮的召喚,聽著他們描述他們各自的經歷,我是深深遺憾的;記得永祥曾經指著那寫著傳承五四運動精神的巨幅的標語,說過那樣一句話吧‧‧‧「可惜你不在,本來想找你來寫這幅標語的‧‧‧後來到師大找來超蕃的同學‧‧‧」;還有不知是哪一位為我描述的,當某教官在學生將示威的行動會議上,語帶威脅地說,「官方要動手抓人」時,一群僑生爭相赴義的場景;而一回則送給我一疊珍貴的照片,是師大學生以血書要求政府保衛釣魚台時,他們拍攝了學生們當場刺破自己手指,紛紛簽名的現場‧‧‧那是多麼遺憾的、自己失之交臂的時刻‧‧‧他們描述著,隨著老友們的描述,我心潮起伏‧‧‧ 初初退伍時,家境不佳與過去常思考與批判種種現實的我,那時每天看報紙上的徵人啟事,本來已不想再進校園,想就開始自己的社會新鮮人的身份‧‧‧永遠難忘的是,沒想到秩銘、永祥等等,過去與我一起批判教育體制的他們,此時為了要我升學,竟然湊了厚厚的一筆補習費給老友我,我感動於他們的友誼,答應再考一次‧‧‧ 不料,也就是這一次,我竟考進了師大‧‧‧我也正式回到了常常批判與思考現實的朋友圈子裡‧‧‧於是,我竟必須常常進出於一回給我的,那門牆依舊殘照的師大場景之中‧‧‧也因此,我去台大參加了台大釣運後的幾次重要的學運座談會‧‧‧我沒有趕上保釣運動的熱烈時刻,卻怦然地見識了保釣運動後,在台大興起澎湃的言論自由、民主生活與社會關懷,以及爭論民族主義的風潮‧‧‧ 1972年九月,我成為師大公民訓育系的新鮮人;這是由於對未來就業的考量以及我心懷自由、左翼理想的抉擇‧‧‧由克魯泡特金的放棄貴族地位、在獄中頑強地健身到汪精衛與胡漢民爭相赴死都是個人的欽慕‧‧‧ 哪裡料得到,隔年初,我的好友永祥就在他那讓我欽慕的校園生活裡出事了,在那被稱為「台大哲學系事件」的「白色恐怖」情境裡,聽說他已被押走幾天了,還有道琳;似乎同時,另一位好友一回也被押走,沒有音訊‧‧‧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啊‧‧‧秩銘大約是與我同時進去的,我們最後燒了多年收集的一批禁書‧‧‧我們手下不停撕扯著,在晃動的爝火中,彼此對望沉默‧‧‧ 然後,約談到我了,但是似乎較早獲得釋放?……那種感覺像是被拋擲在一條被隔絕而孤獨的人生道路上,一個巨靈般的陰影壟罩在上空獰視著,那是一個任人宰割,一切青春的生命與理想都可能無聲無息地突然消失的情境‧‧‧那是難熬的日子,我的兄弟啊‧‧‧我們年輕的生命如何能夠忍受如此的處境?我想著‧‧‧不想連累別人‧‧‧曾經每天我獨自哀歌狂唱‧‧‧由「追尋」到那頗低俗的流行曲「誰能禁止我的愛」‧‧‧在家居附近無人的山路上‧‧‧ 然後,決定這次就讓我走在朋友行列的前面,用生命來為您們開路吧‧‧‧ 這就是為何──我非台大學生,但是我卻被寫入當年「保釣運動」後的那場「台大哲學系事件」的理由‧‧‧也是我自知自身真是完全沒有參加保釣運動的學運,但我確實深受當年保釣運動影響的真相‧‧‧我真是願意參加釣運的紀念活動,但是過去遇有人們問起時,我又往往感到似乎尷尬而難以適當回答‧‧‧今天終於整理出來了,在四十多年後,我的曲折的理由‧‧‧回憶起來,某個意義上,我似乎竟然從來沒有離開當年的時空‧‧‧相對的,永祥兄提起時,卻說是「嬰兒時期的鞋子」;我呀,真是沒有長進,不過,或許個人可以借用他這嬰兒的形象比喻;我真是有那一種嬰兒似乎喜歡以他的小腳用力點擊母親的胸脯,作為自身永遠快樂與勇氣淵源的接觸啊。 以上,是在我生命史中,自己所遭遇的1970年代的「保釣運動」。 然後,我要談的是「保釣精神」: 保釣運動在我們那個年代發生,給予那個年代的青年怎樣的,可能不同於其他社會運動或政治運動的特殊印記──雖然它的存在確實曾被刻意的忽視、扭曲或者抹煞? 由於每一個人有自身出身的不同背景與人生際遇上不同的情境,應該產生對於各人不同的影響,進而影響每個人自身的方向,走向各自的人生道路,就像個人前面提及的我自身的經歷,顯然有相當的獨特性,不可能與別人相同;然而,個人認為,保釣運動與其他運動似乎與其他運動有其一重要的不同;那就是我所謂的「保釣精神」,那是指那個運動期間,風起雲湧的事物,不但每個個體共同感到時代的「共通性」,並且同時在回顧時,人們將可發現該運動比起其他社會或政治運動,將給予投入者某種迥然不同的「獨特性」。 在此,我先談那個時代給予我們的「共通性」 保釣運動讓所有投入的年輕人,充分感受到時代的召喚,釣魚台列嶼不只是一片土地,更是一個省思自惕的深刻記號;是值得投入的、應該投入的,但是那簡直用一輩子投入,也不見得可以完全成功的事業!──當時的青年,應該沒有人會認為自己熱烈的活動,真的就能夠取回這片土地,既若有極少數人曾經幻想美國會主持公道,應該也很快地就被現實事態的發展,給教育了吧──自己的土地,只有自己人愛;自己的人民,只有自己人護;企盼他人真心出力是無知者的癡心妄想──而這就是我們值得以終生投入的、在各自肯定的崗位上,只管付出就對了的,我們真正愛鄉、愛土的偉大事業。 然後,我要提出的是保釣運動與其他社會或政治運動不同的「獨特性」;這可說是近四十多年來,關懷了我們島嶼社會的種種運動的發展,個人的省思‧‧‧ 或許就是來自於前述投入保釣運動的深刻體認,對於我們所共同關懷的社會理想事業,我們有著簡直終生投入也不見得會成功,但是有著值得完全投入的體認‧‧‧這是既使絕不依賴任何國際勢力也值得長期獨立自主地抗爭下去的認識‧‧‧這「保護釣魚台」就是保護我們的島嶼台灣,今天更由於釣魚台戰略地位的重要,保衛釣魚台這一樞紐,也將維護了我們東亞世界的和平── 是這樣的一場洗禮,讓投入或關愛過該運動的我們多少更忍得住橫逆,為了未來的理想,更能吞忍種種不公不義的磨難;以個人的感受,當年我們的小圈子裡,常常各自談論些什麼,但是沒有人自以為不世之才,我們當時似乎沒有人會有永祥所批判的、後來學運青年們「取而代之」的想法‧‧‧我們確實比較重視理想價值的追求‧‧‧我們只是飢渴地閱讀、思考、探索與批判‧‧‧ 最近,偶而讀到幾位曾經受到那個時代衝擊的著名知識人的故事,一是中研院的曾志朗,做為學者的他在其回憶錄中提及曾經投身釣運,視為一生中重要的經驗;一是「雲門舞集」的林懷民,作為頗有成就的藝術工作者,在最近的新聞上提及他當年也曾經深受到釣運的影響‧‧‧再看看老友中,永祥對於學運批判得最多、最深,甚至不惜砍倒了我們曾經共同感動的屠格涅夫;他在中研院中不僅深入研究,還以餘力孜孜地向大學、向社會撒播著他的基要關懷;鴻生近年所出版的,那雅俗共賞,相當叫座又叫好的幾本書,「青春之歌」、「尋找大範男孩」、「母親的六十年洋裁歲月」等等,可說更是讓大眾讀者看到了保釣精神怎樣透過他那哲學系冷靜清晰的素養,展開了對於釣運以來,備受爭議的本土文化的另一種深刻的探究與傳承;秩銘在廣告界以其自由開放的獨特風格而在海峽兩岸獲得相當普遍的肯定;一回則雖在最困頓中,也仍在自身長期的道路上,由關懷需要社會法律扶助的弱勢者,到關心著龍山寺的遊民,意圖為他們發聲;還有高中友人圈旁的美鄉投身在她流行病的醫學研究裡,於近年各次流行病的戰役中都可見到她勞悴的身影‧‧‧看著他們各自都能在自身的道路上,找到一片極有意義的天地,個人雖然沒有多少可資表揚的成就,卻私自覺得在我研究台灣史的道路上,深有一份似乎可以撫慰平生的共鳴‧‧‧ 我覺得這就是「保釣精神」的自然表現。 在保釣運動的激盪中,投入者將更願意,也更能理解現實裡的真實而複雜的種種,由個體自身到社會國族的集體處境,以致於國際世界的殘酷現實‧‧‧那是一種跨越小我,投身為廣大群體奮鬥的真實精神;由於那真是一個偉大的事業,對於每一分子言,簡直都沒有「及身而成」的可能性,因而,每個份子都傾向於謙卑,甘於渺小;於是,體會其意義與價值者,都願意堅持,為了那偉大的群體事業,任勞任怨,各自努力‧‧‧這是那個時代,不同於其他社會或政治運動的重要資產‧‧‧真的,處在我們1970年的時代裡,沒有人會認真以為,我們可以立刻取回我們的釣魚台列嶼── 一如今天,我們也不可能立刻取回來我們的這片領土啊‧‧‧ 然而,大家投入,努力了,一起覺醒了! 我們知道我們共同進行的是一場艱難的大事業,但是它有真正獨立自主的價值,我們在彼此汗淚模糊的目光中,彼此看見我們共同的付出,那接近我們在教科書上讀到的,所謂「以吾人數十年必死之生命,立家國億萬年不滅之根基」的人生意義與價值! 今天,我們的世代都將先後超過法定老人的年齡了,我們這一世代曾經透過「保衛釣魚台」的命運,來關懷與保衛島嶼台灣的命運;我們曾經隱隱誓言終生投入,自將繼續本著這樣的「保釣精神」繼續奮鬥;「釣魚臺列嶼」的未來將如何?其實所意味的就是我們島嶼台灣的命運將如何!古老中國的「和平崛起」,是某些霸權國家所不樂見的‧‧‧意圖利用釣魚台問題破壞東亞的和平,應該已經是當前人所共見的‧‧‧為了我們島嶼台灣的未來,也為了讓「和平崛起」的對岸中國,能夠更成為維持世界和平的有效力量,個人認為,長期獨立自主奮鬥著的我們,應該繼續發揚與傳承我們自身那個來自1970年代「保釣運動」洗禮的,這種努力不懈,各自省思、各自在自行選定位置繼續共同奮鬥的「保釣精神」──尤其,當此我們社會竟是如此動盪不安,在這最需要無私無悔的社會安定力量的時刻。 最後,敬此感謝林孝信兄這次的相邀,使我有機會比過去更深入地回顧那個保釣運動時代自身何以進入那樣的位置;並且藉此將自身「敝帚自珍」的經驗與各位可敬的老師們共享;因而,個人才有此文的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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