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個普通人。

這個老頭子，和我們一樣有手有腳，毛髮五官四體俱全，此外還跟我們相同，有顆大腦和砰砰跳的心臟。很普通吧？

這樣的普通、尋常之外，孔子幸好沒活在今日的台灣，否則他老人家一準兒，會被蔡英文寫成是 1949 年以前來台的「外來他者」 ，真是天可憐見的。

如果說，這個單名「丘」，字「仲尼」的老傢伙，和我們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身高。

司馬遷在《史紀》中拿他開玩笑，說孔子身高「九尺六寸」，這下可忙壞了西漢之後多少考據學家。比如，當年魯國都城曲阜的度量衡，一尺是多少，一寸又是多少。魯國人所講的官話和鄉音，咱們這位包打聽的太史公老爺聽得懂嗎？

吵啊吵的，最後終於給孔子的身高做出結論，嚇，九尺六寸，換算成現在萬國使用的尺寸，孔子少說也有 191 公分 高，可以去美國打 NBA 玩灌籃大賽，乃至於參加現在鬧哄哄的亞運跆拳賽，衝著南韓隊一個飛踢耍出來，會怎樣？

請放心，包管沒有哪個高麗棒子敢放屁，說他老人家穿的「電子襪」，不符今年七月的國際最新規定，比賽失格。這就是 191 公分 身高的好處，孰曰不宜？

據此可知，生而為宋國貴族後裔的孔子，如同我們一般很尋常，一生有幸與不幸之處。

可在我看來，咱們這位至聖先師至少有一樣是很幸運的，那就是他在家搞的「文化創意產業」，幸好沒讓台灣的那個張大春來得及趕上。否則，一準兒被他糟蹋成為是「狗屁的文創」，還會在部落格要求孔子的學生，比如講吧，最窮的顏淵、最會理財的子貢、最愛吵架的子路，趕緊離開孔子搞的「文化創意產業系」，離得越遠越好。

老天爺呀，幸好不是如此，否則子貢一旦翹課休學，跑去做生意了，今天的我們焉會尊崇這個孔老二？而「儒」也，這個單字的意義，終究只能是最原始的喪葬殯儀館行業。

我就不明白了，一個寫不出小說的小說家，正如當代西班牙聲名顯赫的大作家安立奎‧維拉塔馬斯所指出的，一個遠離「小說」這一行當的小說家，是患了「巴托比症候群」〈註〉，如何能再讓媒體敬稱為是「作家」？不過就在飛碟電台下的News98頻道打打屁，插科打諢，是個媒體人嘛，竟然也敢叫莘莘學子遠離文創教室？

張大春顯然沒弄清楚，讓他有口飯吃的飛碟電台，不左不右的恰恰好，就是文化創意產業體系的一環，他經常固定每周在報屁股鬼扯時政的蘋果日報，也是。

沒有趙少康和黎智英搞的啥子文創產業，你張大春大概就只能回家喝西北風，像孔子的學生顏回那般窮。當然，絕不一樣的是，老顏安貧樂道，老張絕對會怨天尤人，這種戲碼是一定會發生的。

好了，經我這麼一講，大家都知道了，早在 2500 年前，孔子不但在山東的魯國搞起一家之言的文創產業，更在他 55 歲這一年，搞起「附加價值」的文化旅遊產業，帶著一大幫子學生「出國觀光」去也。

此後 14 年，就一直在衛、齊、陳、蔡等諸侯邦國繞悠，樂不思「魯」到差點餓死在陳國的荒山野地之上，惶惶然如喪家之犬。

這就給了我們一個教訓，到國外去旅遊，經費得帶足夠，千萬甭生出就地取「財」的餿主意。否則餓死事小，一失節，可就當定台奸了，不是？

以此觀之，張大春恍兮惚兮又有那麼點道理，就短暫的現實經濟層面來講吧，以一國而搞文創產業，都未必拿捏得恰到好處，獲利滾滾。那以一人來搞，孔子的悲慘歲月，不正是個鮮明的教訓嗎？害得他太太丌官氏，在他以 68 歲的高齡回到魯國前，就率先離他而大去的病死了。

事實上，從後來的史料觀察，孔子一生就只幹了兩件大事，「做官」做沒多久，搞「教書」這一文創產業，倒是搞了整大半輩子。

述而不作。

述嘛，當然是「講」，是對著先後期來到私塾課堂上，加總起來的 3000 名學生噴口水，噴他自成一家之言的「政治復古，文化復興」產業。

有無「創意」呢？

嗐，當時的「媒體」──敲著木鐸下鄉走街，宣導政府法令和新聞的小官爺們，可未必認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奔走相告，那個老頭子啊，專講些老掉牙的東西，誰不知道文武周公呢，都幾百年前的老古人、老古事了，他還在扯！

要說學問，講創意，和孔子同一時代的，老子李聃也好，商鞅孫武也好，哪怕是范蠡，哪個不比他更有名氣，更聲名遠播？那個木鐸，也就是現在的媒體啦，才能讓更多的草根民眾，有興趣搬張草蓆之類的席地坐觀、圍聽。

所以，哪怕是孔子到老歸鄉的回到魯國，終究要注定寂寞而死，還痛苦的眼見他最疼愛的門徒子路，比他早死一年。

除了他流落各方的弟子，再也沒人能了解他，他的思想、學說，「大音希聲」到只能在魯國的泗水河邊飄盪。

這就是孔子搞文創產業的下場，後來的成功，後來的流傳千古，這位老人家是來不及躬逢其盛的。

悲乎？

不也，他個人一生的際遇不幸，歷史已然為他昭雪，正是中華民族的大幸，這可真是再弔詭不過。

而這一切，要從《論語》這本書說起。〈 1 〉

●註：安立奎‧維拉馬塔斯《巴托比症候群》，台北遠流出版。此書靈感來自《白鯨記》的美國文豪梅爾維爾的同名小說《錄事巴托比〉，討論作家不再從事創作生涯的三個過程──對任何事都抱持拒絕、放棄與沉默不言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