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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文鞭影卷四筆記-上
2016/04/02 00:32:11瀏覽2169|回應2|推薦61
卷之四 上(以下每一個故事都可以點擊閱讀)

八 庚
蕭收圖籍孔惜繁纓卞莊刺虎李白騎鯨

王戎支骨李密陳情相如完璧廉頗負荊

從龍介子飛雁蘇卿忠臣洪皓義士田橫

李平鱗甲苟變干城景文飲鴆茅焦伏烹

許丞耳重丁掾目盲傭書德潤賣卜君平

馬當王勃牛渚袁宏談天鄒衍稽古桓榮

岐曾販餅平得分羹臥床逸少升座延明

王勃心織賈逵舌耕懸河郭子緩頰酈生

書成鳳尾畫點龍睛功臣圖閣學士登瀛

盧攜貌醜衛玠神清非熊再世圓澤三生

安期東渡潘岳西征志和耽釣宗儀輟耕

衛鞅行詐羊祜推誠林宗傾粥文季爭羹

茂貞苛稅陽城緩徵北山學士南郭先生

文人鵬舉名士道衡灌園陳定為圃蘇卿

融賦滄海祖詠彭城溫公萬卷沈約四聲

許詢勝具謝客遊情不齊宰單子推相荊

仲淹複姓潘閬藏名烹茶秀實漉酒淵明

善釀白墮縱飲公榮儀狄造酒德裕調羹

印屏王氏前席賈生

九 青
經傳御史偈贈提刑士安正字次仲談經

咸遵祖臘寬識天星景煥垂戒班固勒銘

能詩杜甫嗜酒劉伶張綽剪蝶車胤囊螢

鸜鵒學語鸚鵡誦經

十 蒸
公遠玩月法善觀燈燕投張說鳳集徐陵

獻之書練夏竦題綾安石執拗味道模棱

韓仇良复漢紀備存存魯端木救趙信陵

邵雍識亂陵母知興






蕭收圖籍
西漢
蕭何
史記.蕭相國世家

蕭相國何者(蕭何,漢初開國的「建國三傑」之一),沛豐人也。以文無害為沛主吏掾(作文無所枉害而擔任沛縣獄吏)。高祖(劉邦)為布衣時,何數以吏事護高祖(蕭何多次利用職權袒護劉邦)。高祖為亭長(泗水亭長),常左右之。高祖以吏繇咸陽(劉邦奉命押送繇役者赴咸陽),吏皆送奉錢三(吏人都送給劉邦錢三百),何獨以五(只有蕭何送給劉邦錢五百)。秦御史監郡者與從事,常辨之(蕭何與御史從事常辨明,指其稱職。秦時無刺史,以御史監郡)。何乃給泗水卒史事,第一(蕭何任泗水卒史時,績效第一。卒史為官名,乃秦漢官署中屬吏之一)。秦御史欲入言徵(徵召)何,何固請(蕭何再三請求[不去]),得毋行。

及高祖起(起義抗秦)為沛公,何常為丞督事。沛公至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劉邦攻入咸陽時,諸位將領都爭相趕到有金帛財物的官府分一杯羹),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沛公為漢王,以何為丞相。項王與諸侯屠燒咸陽而去。漢王所以具知天下阸塞(險要之地),戶口多少,彊弱之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圖書也(這是因為蕭何盡得秦朝的圖書典籍啊)。何進言韓信(蕭何推薦韓信),漢王以信為大將軍。語在淮陰侯事中。

漢王(劉邦)引兵東定三秦(三秦指章邯、司馬欣、董翳三位被項羽封在關中地區為王的秦朝降將,亦可指陝西省),何(蕭何)以丞相留收巴蜀,填撫諭告,使給軍食。漢二年,漢王與諸侯擊楚,何(蕭何)守關中,侍太子,治櫟陽。為法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宮室縣邑,輒奏上,可,許以從事;即不及奏上,輒以便宜施行(如果來不及啟奏皇上,就權宜先行實施),上來以聞。關中事計戶口轉漕給軍,漢王數失軍遁去,何常興關中卒,輒補缺(漢王多次損失軍隊逃走,蕭何常徵召關中士卒,每每補充兵員缺額)。上以此專屬任何關中事(皇上因此將關中事宜交給蕭何全權處理)

漢三年,漢王與項羽相距京索之閒(京索之間。在今河南滎陽市南部,東起豫龍鎮京襄城,西至索河一帶),上數使使勞苦丞相。鮑生謂丞相曰(鮑生對丞相蕭何說):「王暴衣露蓋(漢王日曬衣裳,露濕車蓋。形容奔波勞碌),數使使勞苦君者,有疑君心也。為君計,莫若遣君子孫昆弟能勝兵者悉詣軍所(丞相不如派遣您的子孫兄弟能當兵的人都去追隨皇上當兵),上必益信君。」於是何從其計,漢王大說(悅)

漢五年,既殺項羽,定天下,論功行封。群臣爭功,歲餘功不決。高祖以蕭何功最盛,封為酂侯,所食邑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堅執銳(身穿堅固甲胄,手握銳利武器),多者百餘戰,少者數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蕭何未嘗有汗馬之勞,徒持文墨議論,不戰,顧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諸君知獵乎?」曰:「知之。」「知獵狗乎?」曰:「知之。」高帝曰:「夫獵,追殺獸兔者狗也,而發蹤指示獸處者人也。今諸君徒能得走獸耳,功狗也(猶如有功之狗)。至如蕭何,發蹤指示,功人也。且諸君獨以身隨我,多者兩三人。今蕭何舉宗數十人皆隨我,功不可忘也。」群臣皆莫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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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惜繁纓
春秋
孔子
春秋左傳.成公二年

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齊頃公進攻我魯國北部邊境),圍龍(龍為地名)。頃公之嬖人盧蒲就魁,門焉(齊頃公之寵臣盧蒲就魁攻打城門),龍人囚之。齊侯曰:「勿殺,吾與而盟,無入而封(不進入你們魯國境內)。」弗聽,殺而膊諸城上(暴屍於城上),齊侯親鼓(親自擊鼓),士陵城(勇士侵凌城池。陵古同凌),三日。取龍,遂南侵,及巢丘。

衛侯(衛穆公)使孫良夫,石稷,甯相,向禽,將侵齊,與齊師遇,石子(石稷)欲還,孫子曰:「不可,以師伐人,遇其師而還,將謂君何(將如何對衛穆公交代?)?若知不能,則如無出(如果知道不能戰勝,就應該不出兵),今既遇矣,不如戰也。」夏,有。。。

石成子(石稷)曰:「師敗矣,子不少須,眾懼盡(你要是不求援,恐怕要全軍覆沒),子喪師徒,何以復命(回報君命)?」皆不對(其他人都不回答),又曰:「子國卿也(您孫良夫是衛國的卿相),隕子,辱矣(你若死了是衛國的恥辱),子以眾退,我此乃止(你帶著眾人撤退,我來殿後)。」且告車來甚眾(並且通告軍中說救援的戰車來了很多[以穩定軍心]),齊師乃止,次于鞫居(駐紮於鞠居),新築人仲叔于奚救孫桓子(孫良夫諡號曰桓,故史稱孫桓子),桓子是以免(孫良夫因此倖免遇難),既,衛人賞之以邑(衛國人以城邑賞賜仲叔于奚),辭(仲叔于奚辭謝),請曲縣繁纓以朝(請求賜予衛侯所用的曲縣樂器及輅馬的帶飾),許之。仲尼(孔子)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可惜啊!不如給他封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唯有諸侯的器物與名號不可以假借給別人),君之所司也(這是君主獨有的權利),名以出信(君主的名義出於天子的信任),信以守器(有了天子的信任才能保有諸侯的器物),器以藏禮(諸侯的器物以示尊卑禮儀),禮以行義(有了尊卑禮儀才能實行應行之事),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有了利才能使人民平和),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政權亡則國家亡),弗可止也已(這是無法阻止的)。」孫桓子還於新築,不入,遂如晉乞師(就到晉國請求援軍)

臧宣叔(魯國卿相,名許,臧孫氏,其父臧文仲)亦如晉乞師,皆主郤獻子(都住於郤克家。郤克諡號曰獻),晉侯許之七百乘(晉景公允許出七百輛戰車為援軍)。郤子曰:「此城濮之賦(這是城濮之戰的戰車數目)也,有先君之明(有先君晉文公的英明),與先大夫之肅(與先大夫的嚴正認真),故捷(奏捷)。克於先大夫,無能為役(我郤克還不夠資格被先大夫們役使),請八百乘。」許之,郤克將中軍,士燮將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以救魯衛,臧宣叔逆(迎接)晉師,且道之(並且幫他作嚮導),季文子帥師會之,及衛地,韓獻子(韓厥,諡號曰獻)將斬人,郤獻子(郤克)馳將救之,至,則既斬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徇問),告其僕曰:「吾以分謗也(以我來擔毀謗[陣前斬士卒]之責)。」師從(追逐)齊師于莘(在山東省莘縣北)

六月,壬申,師至于靡笄(靡笄山,又名千佛山。笄音機)之下,齊侯(齊頃公)使請戰,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詰朝請見(您帶領晉國國君的軍隊光臨敝邑,敝國的軍隊不強,請於明天早晨相見決戰)。」對曰:「晉與魯衛,兄弟也,(魯衛)來告曰:『大國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齊國每天都進犯我們魯衛的國土)。』寡君(晉景公)不忍,使群臣請於大國,無令輿師,淹於君地(命令軍旅不可久留於您的國土),能進不能退,君無所辱命(您不要再有辱使命了[晉軍不答應明早才決戰])。」齊侯曰:「大夫之許,寡人之願也,若其不許,亦將見也。」齊高固(齊國大夫高固)入晉師,桀(桀古同揭,舉起)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車(擒拿晉國俘虜並乘坐俘虜的戰車),繫桑本焉,以徇齊壘(把車尾繫上桑樹根上巡視齊國營壘),曰:「欲勇者,賈余餘勇。(想要勇氣的人來向我買多餘的勇氣)
癸酉,師陳于鞍(師旅列陣於鞍),邴夏御齊侯,逢丑父為右(邴夏為齊頃公駕車,逢丑父作為齊頃公的車右。邴音丙),晉解張御郤克,鄭丘緩為右(晉國的解張為郤克駕車,鄭丘緩作為郤克的車右),齊侯曰:「余姑翦滅此而朝食。(我要殲滅晉國軍隊才吃早飯)」不介馬而馳之(不披甲於馬而奔馳)。郤克傷於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郤克被箭所傷,血流到鞋上,鼓音不絕)。曰:「余病矣。」張侯(解張)曰:「自始合(從對戰第一回合),而矢貫余手及肘(箭就貫穿我的手及肘),余折以御(我把箭矢折斷,繼續駕車),左輪朱殷(左側車輪已經被血染紅),豈敢言病,吾子忍之(您就忍著點吧)。」緩(鄭丘緩)曰:「自始合,苟有險(如果有危險),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你難道知道嗎?然而你的確受傷了)。」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軍隊的耳目就在我車上的令旗和鼓聲,進退都靠它),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一人坐鎮就可以成事),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若與因傷痛而敗壞了國君的大事比起來孰輕孰重呢?),擐甲執兵,固即死也(我披盔甲而執兵器,本來就抱著必死的決心),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受傷還死不了,我們再努力一點吧)。」(郤克)左并轡,右援枹而鼓(左手握著兩條馬韁,右手拿鼓槌擊鼓),馬逸不能止(馬放逸不能停止),師從之。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注(繞了華不注山三圈。華不注山在山東省歷城縣東北)

韓厥夢子輿(韓子輿,韓厥之父,當時已過世)謂己曰:「且辟左右(避開戰車左右兩側的位置)。」故中御而從(追逐)齊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去射那個駕車的人,他是個君子)。」公(齊頃公)曰:「謂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射其左,越于車下(車左倒在車下),射其右,斃于車中(車右死在車中),綦毋張喪車(晉國大夫綦毋張丟失了戰車。綦音其),從韓厥曰:「請寓乘。(請讓我寄坐您的戰車)」從左右,皆肘之,使立於後(韓厥因戰車左右皆不吉,故使綦毋張站在他後面),韓厥俛定其右(韓厥俯身固定車右的屍體)。逢丑父與公易位,將及華泉,驂絓於木而止(驂馬被樹木絆住不動)。丑父寢於轏中(棧車中),蛇出於其下,以肱擊之,傷而匿之(以上臂打擊蛇,被蛇咬傷而包紮傷口),故不能推車。而及韓厥執縶馬前(等到韓厥拿著馬韁走到馬前),再拜稽首,奉觴加璧以進(奉上酒杯及玉璧給齊頃公),曰:「寡君使群臣為魯衛請(為魯衛兩國請命),曰:『無令輿師,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屬當戎行(在軍中服役),無所逃隱,且懼奔辟,而忝兩君(並且懼怕若是逃奔躲避會有辱兩國國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臣下我有辱戰士之名,膽敢告訴您我的不才),攝官承乏(暫時代理承繼空缺的職位)。」丑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逢丑父假裝要齊頃公去華泉取水),鄭周父御佐車,宛茷為右(車右。鄭周父及宛茷均為齊國人),載齊侯以免(載齊頃公逃走而免於被俘),韓厥獻丑父(逢丑父),郤獻子將戮之,(逢丑父)呼曰:「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從今以後沒有代替國君患難的人了),有一於此,將為戮乎?」郤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一個人不怕以死來使國君免罪),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勸事君者。」乃免之(赦免了他)

齊侯免(齊頃公免於被俘),求丑父(逢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齊師以帥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戈和盾)冒之以入于衛師,衛師免之(衛國軍隊放過他),遂自徐關入,齊侯見保者曰:「勉之(努力吧),齊師敗矣。」辟女子(要路上的女子迴避),女子曰:「君免乎?(君上倖免遇難了嗎?)」曰:「免矣。」曰:「銳司徒免乎?(銳兵首領倖免遇難了嗎?)」曰:「免矣。」曰:「苟君與吾父免矣,可若何(還要怎麼樣呢?)?」乃奔,齊侯以為有禮,既而問之,辟司徒之妻也(壘壁首領的妻子),予之石窌(就把石窌送給她當作封邑),晉師從(追趕)齊師,入自丘輿(今山東省章丘縣東)擊馬陘(今山東省淄川縣東北。陘音形),齊侯使賓媚人(賓媚人即國佐,諡號武,所以又稱國武子),賂以紀甗(紀國出產的玉瓶。甗音眼),玉磬,與地,不可則聽客(諸戰勝國)之所為。

賓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一定要讓齊頃公之母蕭同叔子當人質),而使齊之封內,盡東其畝(田隴全部東西向,以利晉國進軍)。」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齊頃公)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蕭同叔子與齊頃公的關係,相當於晉君之母與晉君),吾子布大命於諸侯,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孝子不會匱乏,上天永遠賜福於你們)』若以不孝令於諸侯(如果以不孝來號令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無非是無德之類的人了),先王疆理(劃分,治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我的疆域我治理,田畝南北或東西向都可以)』今吾子疆理諸侯(現今你們劃分齊國),而曰盡東其畝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只對你們的戰車進出有利),無顧土宜(不管水土適宜與否),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這無非是違反先王的遺命吧!)!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其晉實有闕(晉國確實是有缺點),四王之王也(禹湯文武四王之所以能王天下),樹德而濟同欲焉(是因為樹立德行以成全諸侯共同的願望),五伯之霸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五伯[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齊桓公,晉文公]之所以能成就霸業,是勤於安撫諸侯,使大家服從於天子),今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以逞無止境的欲望),<詩>曰:『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商湯推行政事時寬大和緩,各種福祿才會積聚)。』子實不優,而棄百祿,諸侯何害焉(諸侯何等地受害啊!)!不然(你們要是不肯收回成命),寡君(齊頃公)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您以晉國國君的軍隊光臨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敝邑用很差的部伍來犒勞你們),畏君之震,師徒橈敗(畏懼於你們的威武,所以我們被打敗了),吾子惠徼齊國之福(您惠臨賜福於齊國),不泯其社稷(不泯滅齊國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愛(這樣我們也不敢愛惜先君之敝器土地,會拿出來與你們同享)。子又不許,請收合餘燼(我們只好聚集殘兵敗將),背城借一(在城下與你們決一死戰),敝邑之幸,亦云從也(如果我們僥倖戰勝也會與你們求和)。況其不幸,敢不唯命是聽。』」
魯衛諫曰:「齊疾我矣,其死亡者,皆親暱也(齊國忌恨我們,他們死去和失散的人,都是親友),子若不許,讎我必甚(您如果不答應,齊國必定會非常仇視我們),唯子則又何求(您還要要求什麼?)?子得其國寶(指紀甗玉磬),我亦得地而紓於難(我們也要回齊國侵佔的土地而災難紓解),其榮多矣,齊晉亦唯天所授,豈必晉?(齊國和晉國都是由天子授與的,難道只有晉國是贏家?)」晉人許之,對曰:「群臣帥賦輿,以為魯衛請(群臣率領兵車為魯、衛兩國請命),若苟有以藉口,而復於寡君(回覆於晉景公),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聽。」禽鄭自師逆公(魯國大夫禽鄭自軍中迎接魯成公)。秋,七月,晉師及齊國佐盟于爰婁,使齊人歸我(魯國)汶陽之田,公會晉師于上鄍,三帥先路三命之服(賜予他們三帥先路大車三命的服物),司馬,司空,輿帥,候正,亞旅,皆受一命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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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莊刺虎
春秋
卞莊子
史記.張儀列傳

苴蜀相攻擊(苴國[今四川廣元市一帶]與蜀國互相攻擊),各來告急於秦。秦惠王欲發兵以伐蜀,以為道險狹難至,而韓又來侵秦,秦惠王欲先伐韓,後伐蜀,恐不利,欲先伐蜀,恐韓襲秦之敝。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與張儀爭論於惠王之前,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

儀曰:「(韓國)親魏善楚,下兵(出兵)三川(黃河、伊水、洛水三水流經的地區,在今河南省黃河以南、靈寶市東部一帶),塞什谷之口,當(擋)屯留(在山西省屯留縣南)之道,魏絕南陽,楚臨南鄭,秦攻新城、宜陽(南陽、南鄭、新城、宜陽都在河南省),以臨二周(戰國時周室分裂而成的兩個小國東周、西周)之郊,誅周王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能救,九鼎寶器(傳說禹收天下之金,「鑄九鼎,象九州」,夏商周時奉為傳國之寶)必出。據九鼎,按圖籍(掌握地圖和戶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今夫蜀,西僻(偏僻)之國而戎翟(即戎狄,古民族名。西方曰戎,北方曰狄)之倫也,敝兵勞眾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朝堂),爭利者於市(市集)。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遠矣。」

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廣其地,富其民,博其德)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秦惠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容易的事)。夫蜀,西僻之國也,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已服焉(整治軍隊又不傷秦國百姓就可收服蜀國)。拔一國(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古人認為中國在四海之內,蜀在西,故為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一舉而得到不暴不貪之名及蜀國之實)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指制止苴蜀相攻擊)。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謁(陳述)其故:周,天下之宗室(尊重的王室)也;齊,韓之與國(與國即同盟友好之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通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萬全)。」

惠王曰:「善,寡人請聽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彊,富厚,輕諸侯。

秦惠王十年,使公子華(秦惠文王的弟弟贏華)與張儀圍蒲陽,降(降服)之。儀因言秦復與魏(秦國把蒲陽還給魏國),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說魏王曰:「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無禮。」魏因入上郡、少梁,謝秦惠王。惠王乃以張儀為相,更名少梁曰夏陽。。。

陳軫者,游說之士。與張儀俱事秦惠王,皆貴重,爭寵。張儀惡(誣陷)陳軫於秦王曰:「軫重幣輕使秦楚之閒,將為國交也(陳軫挾厚贈迅速往返秦楚之間,主導兩國的外交關係)。今楚不加善於秦而善軫者(現在楚國不對秦國好而對陳軫好),軫自為厚而為王薄也(這是因為陳軫只為自己打算而極少為大王謀利)。且軫欲去秦而之楚(而且陳軫想離開秦國去楚國),王胡不聽乎?」王謂陳軫曰:「吾聞子欲去秦之楚,有之乎?」軫曰:「然。」王曰:「儀之言果信矣(張儀說的話果然不假)。」軫曰:「非獨儀知之也,行道之士(路人)盡知之矣。昔子胥忠於其君而天下爭以為臣(從前楚國人伍子胥忠於吳國國君而天下爭取他作為臣子),曾參孝於其親而天下願以為子。故賣仆妾不出閭巷而售者,良仆妾也(所以待售的奴僕、侍妾,不出里巷就賣掉了的,是好奴僕、好侍妾);出婦嫁於鄉曲者,良婦也(被休棄的婦女能嫁在本鄉的,是好婦女)。今軫不忠其君,楚亦何以軫為忠乎(今日我陳軫如果不忠於君上您,楚國為何認為我會忠於他們呢?)?忠且見棄,軫不之楚何歸乎(我忠於大王您,尚且都被置棄,不去楚國還能去哪裡呢?)?」王以其言為然,遂善待之。

居秦期年,秦惠王終相張儀(以張儀為相),而陳軫奔楚。楚未之重也(楚國沒有重用他),而使陳軫使於秦(而使陳軫出使秦國)。過梁(魏國),欲見犀首(犀首為魏國官名,此即公孫衍,公孫衍與張儀齊名,曾同在秦國作官,但彼此不合,公孫衍曾經擔任秦國掌握軍政大權的最高官職「大良造」,秦惠王以張儀為相後公孫衍離開秦國)。犀首謝弗見(謝絕不見)。軫曰:「吾為事來,公不見軫,軫將行,不得待異日(無法多耽擱一日)。」犀首見之。陳軫曰:「公何好飲也?(您為何喝那麼多酒呢?)」犀首曰:「無事也(因為閒來無事)。」曰:「吾請令公厭事可乎?(厭事即厭倦於事,表示要讓犀首有很多事做,指受到重用)」曰:「柰何?(要怎麼辦?)」曰:「田需(魏相)約諸侯從親(合縱抗秦),楚王疑之,未信也。公謂於王曰(您可以跟魏王說):『臣與燕、趙之王有故(交情)(燕、趙之王)數使人來曰:"無事何不相見",願謁行於王(願大王派我去拜會燕、趙之王)。』王雖許公,公請毋多車,以車三十乘,可陳(陳列)之於庭,明言之燕、趙。」燕、趙客聞之,馳車告其王(趕車告訴燕、趙之王,犀首將前來拜會),使人迎犀首。楚王聞之大怒,曰:「田需與寡人約(約定合縱抗秦),而犀首之燕、趙,是欺我也(犀首曾經掌握秦國軍政大權,故楚王誤認為魏國派犀首去燕、趙是存心欺騙)。」怒而不聽其事。齊聞犀首之北,使人以事委焉。犀首遂行,三國相事皆斷於犀首(燕、趙、齊三國相國事務[尤指合縱抗秦]都交由犀首打理)。軫遂至秦。

韓魏相攻,期年(一年)不解。秦惠王欲救之,問於左右。左右或曰救之便,或曰勿救便,惠王未能為之決。陳軫適至秦(陳軫剛好來秦國當楚國駐秦國的使節),惠王曰:「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不?(您離開我去楚國,也會思念我嗎?)」陳軫對曰:「王聞夫越人莊舄(舄音細)乎?」王曰:「不聞。」曰:「越人莊舄仕楚執珪(楚國爵位以珪區分爵位等級,使執珪而朝,故名執珪),有頃而病。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細(鄙細即微賤)人也,今仕楚執珪,貴富矣,亦思越不?』中謝(中謝為侍御官)對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大凡人會思念故土都是在生病的時候)。彼思越則越聲,不思越則楚聲。』使人往聽之,猶尚越聲也。今臣雖棄逐之楚,豈能無秦聲哉!(臣陳軫雖然遭棄驅逐到楚國,怎麼能夠沒有秦聲呢!)」惠王曰:「善。今韓魏相攻,期年不解,或謂寡人救之便,或曰勿救便,寡人不能決,願子為子主計之餘,為寡人計之(但願您為楚王出謀劃策之餘也能為我出謀劃策)。」陳軫對曰:「亦嘗有以夫卞莊子刺虎聞於王者乎?莊子(卞莊子)欲刺虎,館豎子(門下的僮僕)止之,曰:『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爭(要吃美味必有爭奪),爭則必鬬(爭奪則必有打鬥),鬬則大者傷,小者死,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雙虎之名。』卞莊子以為然,立須之(站著等待)。有頃,兩虎果鬬,大者傷,小者死。莊子從傷者而刺之,一舉果有雙虎之功。今韓魏相攻,期年不解,是必大國傷,小國亡,從傷而伐之,一舉必有兩實。此猶莊子刺虎之類也。臣主與王何異也。」惠王曰:「善。」卒弗救(最後不加以調解救急)。大國果傷,小國亡,秦興兵而伐,大剋之。此陳軫之計也。

犀首者,魏之陰晉人也,名衍,姓公孫氏。與張儀不善(不友善)

張儀為秦之魏,魏王相張儀(張儀為了秦國到魏國求盟,魏王以張儀為相國)。犀首弗利(對犀首不利),故令人謂韓公叔曰:「張儀已合秦魏矣,其言曰『魏攻南陽(韓國之地),秦攻三川(也是韓國之地)』。魏王所以貴張子(以張儀為相國)者,欲得韓地也。且韓之南陽已舉(被攻擊)矣,子何不少委焉以為衍功(將韓國的南陽經由我公孫衍割讓給魏國),則秦魏之交可錯矣(那麼秦魏兩國的交情就可以停止了)。然則魏必圖秦而棄儀(摒棄張儀),收韓而相衍(接收韓南陽之地而以我公孫衍為相國)。」公叔(韓公叔)以為便,因委之犀首(公孫衍)以為功。果相魏,張儀去(張儀於是離開魏國)

義渠(西戎部落之一,分布於今甘肅慶陽、寧縣一帶)君朝於魏。犀首聞張儀復相秦,害之(指犀首想陷害張儀)。犀首乃謂義渠君曰:「道遠不得復過,請謁事情。(義渠路途遙遠無法再行碰面,請讓我陳述秦國與你們的厲害關係)」曰:「中國無事(中國與秦國若無戰事),秦得燒掇焚(燒掇焚即焚燒侵略)(割)君之國;有事,秦將輕使重幣事(事奉)君之國。」其後五國伐秦。會陳軫謂秦王曰:「義渠君者,蠻夷之賢君也,不如賂之以撫其志。」秦王曰:「善。」乃以文繡千純(純音屯,段),婦女百人遺(送)義渠君。義渠君致(召集)群臣而謀曰:「此公孫衍所謂邪?」乃起兵襲秦,大敗秦人李伯(李伯為秦邑)之下。

張儀已卒之後,犀首入相秦(與史實不合)。嘗佩五國之相印,為約長(指公孫衍主持韓、趙、魏、燕、中山五國相王的事)

太史公曰:三晉多權變(隨機應變)之士,夫言從衡(連橫)彊秦者大抵皆三晉之人也。夫張儀之行事甚於蘇秦,然世惡蘇秦者,以其先死,而儀振暴其短以扶其說(張儀曝露他的短處以成就他的說客之術),成其衡道(成就他連橫扶秦之道)。要之,此兩人真傾危(狡詐)之士哉!

補充或註釋:
1。張儀無疑是秦國強大的關鍵人物之一,而在與司馬錯(司馬遷的八世祖)的攻蜀伐韓辯論之中,司馬錯似乎講得更有道理,秦惠王也採用了司馬錯的建議,並沒有迷信某人而是就事論事(後來更重用張儀即是明證)。歷史上的明君盛世大多是謀臣如雨而又能「兼聽」並擇取最佳建議的,畢竟一個人的思考無法對所有的事都那麼周全,這更說明集思廣益的可貴。

2。<戰國策>及<史記>記載張儀與蘇秦是同時期人物,事實上蘇秦是張儀之後的人物,與張儀同期的縱橫家對手是公孫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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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騎鯨

李白
王庭圭.懷故人留題

桃李無言對斜日1,可堪回首一淒然2,
子雲投閣知何在3,太白騎鯨已上天4,
春蚓秋蛇留敗壁5,金鉤玉帶鎖寒煙6,
人行古木橫塘路7,門掩長江上水船8。

補充或註釋:
1。桃李無言對著傍晚時西斜的太陽。

2。怎堪回憶盡是淒涼悲傷。

3。揚雄,字子雲,曾從天祿閣畏罪而跳下。

4。俗傳太白醉騎鯨魚,溺死潯陽。

5。婉曲無狀的筆跡殘留在破敗的垣壁上。春蚓秋蛇喻書法拙劣,婉曲無狀。

6。狀如金鉤的玉帶芍藥花籠罩在寒冷的煙霧裏。

7。人們行走在古木建構的横塘堤路上。

8。門戶隔絕著長江上啟航的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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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戎支骨
曹魏/西晉
王戎
世說新語.德行
晉書.列傳13

王戎(竹林七賢之一)、和嶠同時遭大喪,俱以孝稱。王雞骨支床(雞骨支床原意是因親喪悲痛過度而消瘦疲憊在床席之上。後用來比喻在父母喪中能盡孝道。也形容十分消瘦),和哭泣備禮(禮儀周備)。武帝謂劉仲雄曰:「卿數省王、和不?聞和(和嶠)哀苦過禮,使人憂之。」仲雄曰:「和嶠雖備禮,神氣(精神元氣)不損;王戎雖不備禮,而哀毀骨立(形容在父母喪中因過度悲傷而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臣以和嶠生孝(謂孝子丁憂哀不滅性),王戎死孝(謂居父母之喪,哀毀幾至於死)。陛下不應憂嶠,而應憂戎(王戎)。」<世說新語>

戎在職雖無殊能(特殊的才能),而庶績修理(但是各種事業治理得好)。後遷光祿勛、吏部尚書,以母憂去職。性至孝,不拘禮制,飲酒食肉,或觀弈棋,而容貌毀悴,杖然後起(要靠木杖幫扶才能站起來)。裴頠往弔(弔問)之,謂人曰:「若使一慟能傷人,濬沖不免滅性之譏也(假使悲慟能傷身,王戎[字濬冲]的悲慟就難免被人譏笑為喪命了)。」時和嶠亦居父喪,以禮法自持,量米而食,哀毀不逾於戎。帝謂劉毅曰:「和嶠毀頓過禮,使人憂之。」毅曰:「嶠雖寢苫食粥,乃生孝耳。至於王戎,所謂死孝,陛下當先憂之。」戎先有吐疾,居喪增甚。帝遣醫療之,並賜藥物,又斷賓客(禁止賓客造訪王戎,怕妨礙他養病)。<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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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陳情
三國/西晉
李密
陳情表

臣密(李密)言:臣以險釁(微臣我因艱難禍患。釁音信),夙遭閔兇(從前遭遇憂患凶喪之事)。生孩六月,慈父見背(出生六月慈父就過世)。行年四歲,舅奪母志(四歲時舅舅逼迫母親改嫁)。祖母劉愍臣孤弱(祖母劉氏憐憫我孤苦弱小),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不會走路);零丁孤苦,至於成立(成家立業)。既無叔伯,終鮮兄弟;門衰祚薄(門庭衰微福祚淺薄。祚音作),晚有兒息。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在外沒有勉強可以服喪的近親。期音機),內無應門五尺之僮(在家裡沒有看顧門戶的僮僕)。煢煢獨立(孤零獨自一人。煢音瓊),形影相弔(只有身形及影子相互慰籍)。而劉夙嬰疾病(而祖母劉氏早有痼疾),常在床蓐(常臥在坐榻草墊上。蓐音入);臣侍湯藥,未曾廢離。

逮奉聖朝(等到我晉朝建立),沐浴清化(沉浸在清明的教化)。前太守臣逵(先前有犍為郡太守逵),察臣孝廉;後刺史臣榮(之後有益州刺史榮),舉臣秀才。臣以供養無主(臣因無其他人供養祖母),辭不赴命。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蒙國恩(不久蒙受國家恩典),除臣洗馬(真除我為太子洗馬)。猥以微賤(我以卑微低賤的身分[受提拔]),當侍東宮(應當到東宮侍奉太子),非臣隕首所能上報(這不是臣下我捨身殞命就可以報恩的)。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急切嚴峻),責臣逋慢(怠慢不敬,不遵法令);郡縣逼迫,催臣上道(上路啟程就職);州司臨門,急於星火(州司逼臨家門,催促急如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劉病日篤(則祖母劉氏病情日漸沉重);欲苟順(姑且遷就)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進退取捨),實為狼狽(狼狽不堪)

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凡是前朝遺老尚且蒙受憐憫養育);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何況臣下我的孤苦還更為嚴重)。且臣少事偽朝(此指蜀漢),歷職郎署,本圖宦達(本來圖謀官場顯達),不矜名節(不是要以名節操守來自誇)。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如今微臣是最卑微淺陋的亡國俘虜),過蒙撥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怎敢猶豫觀望),有所希冀(有所期望圖謀呢?)?但以劉日薄西山(但因祖母劉氏來日無多),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無法安度晚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相依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遠(所以我區區之心不能廢養祖母而遠行赴任)。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盡忠守節)於陛下之日長,報養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臣一片如烏鳥反哺的孝心私情,願求陛下恩准奉養祖母終身)

臣之辛苦,非獨蜀之人士,及二州(益州、梁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后土,實所共鋻。願陛下矜愍愚誠(憐憫微臣癡愚至誠的心),聽臣微志(聽由臣子卑微的志願);庶劉僥幸,保卒餘年(使劉氏僥幸安享餘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臣生當捨身殞命以效力,死後也會來報答恩情。結草的典故見「老人結草」)。臣不勝犬馬(犬馬為對皇帝自稱之卑詞)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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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完璧
戰國
藺相如
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

廉頗者,趙之良將也。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取陽晉,拜為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舍人為王公貴人私門之官)

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交易)璧。趙王與大將軍廉頗諸大臣謀: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見欺(徒然被欺騙);欲勿予(想不給他),即患秦兵之來。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宦者令繆賢曰:「臣舍人藺相如可使。」王問:「何以知之?」對曰:「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私下計劃想逃亡到燕國),臣舍人相如(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會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願結友」。以此知之,故欲往。』相如謂臣曰:『夫趙彊而燕弱,而君幸(受寵信)於趙王,故燕王欲結於君。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君不如肉袒伏斧質請罪(伏在斧刃之下請求治罪),則幸得脫矣。』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臣竊以為其人勇士,有智謀,宜可使。」於是王召見,問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請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彊而趙弱,不可不許。」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柰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趙國理虧)。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秦國理虧)。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曲(寧願應許交易而使秦國理虧)。」王曰:「誰可使者?」相如曰:「王必無人(大王若找不到合適人選),臣願奉璧往使。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如果秦國的十五城沒有割讓給趙國),臣請完璧歸趙。」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

秦王坐章臺見相如(秦王坐章臺宮[而非朝廷]裏接見藺相如,有輕視他的意思。章臺為秦宮殿名,以宮內有章臺而得名),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傳(和氏璧)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相如見到秦王無意以十五座城池抵償給趙國),乃前曰:「璧有瑕(瑕疵),請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卻立,倚柱,怒髪上沖冠,謂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發書至趙王,趙王悉召群臣議,皆曰『秦貪,負其彊(自負其強大),以空言求璧,償城恐不可得』。議不欲予秦璧。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平民之間的交往尚且不會互相欺騙),況大國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彊秦之驩,不可(何況為了一塊和氏璧而忤逆觸怒了強大的秦國也是不可以的)。於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庭。何者?嚴大國之威以修敬也(為什麼要這樣呢?這是嚴肅看待大國的威望以表示敬意啊)。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列觀指一般的宮殿),禮節甚倨(倨傲);得璧,傳之美人,以戲弄臣(以戲弄微臣)。臣觀大王無意償(抵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大王必欲急(逼)臣,臣頭今與璧俱碎於柱矣!」相如持其璧睨(睥睨)柱,欲以擊柱。秦王恐其破璧,乃辭謝固請(道歉並堅決請求他不要砸和氏璧),召有司案圖(查看地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相如度秦王特以詐詳為予趙城(藺相如揣測秦王只是用欺詐的手段假裝要給與趙國城池),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趙王恐,不敢不獻。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九賓指外交上最隆重的禮節,有九個迎賓贊禮的官員延引上殿)於廷,臣乃敢上璧(奉上和氏璧)。」秦王度之,終不可彊奪,遂許齋五日,舍相如廣成傳(安置藺相如住在廣成傳賓館)。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就派遣他的隨從穿上粗麻布衣),懷其璧,從徑道亡(從小路逃走),歸璧于趙。

秦王齋五日後,乃設九賓禮於廷,引趙使者藺相如。相如至,謂秦王曰:「秦自繆公以來二十餘君,未嘗有堅明約束(堅守同盟,遵從信約)者也。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微臣實在恐怕被大王欺騙而辜負了趙王),故令人持璧歸,閒至趙矣。且秦彊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今以秦之彊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當誅,臣請就湯鑊,唯大王與群臣孰計議之。」秦王與群臣相視而嘻(驚嘆)。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也,而絕秦趙之驩(斷絕了秦趙兩國的交情),不如因而厚遇之,使歸趙,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秦邪!」卒廷見相如(最後在朝廷上以禮接見藺相如),畢禮而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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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頗負荊
戰國
廉頗
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

相如既歸(藺相如從秦國歸來後),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於諸侯,拜相如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趙,趙亦終不予秦璧。 其後秦伐趙,拔石城。明年,復攻趙,殺二萬人。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會於西河外澠池(因為秦國想攻伐楚國,又怕趙國偷襲,所以想暫時與趙國交好,約在西河外澠池共同宴會)。趙王畏秦,欲毋行。廉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顯示趙國柔弱而且膽怯)。」趙王遂行,相如從。廉頗送至境(廉頗送行到趙國邊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估計路程加上會見禮儀到結束及返回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十天)。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為王。以絕秦望。」王許之,遂與秦王會澠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鼓瑟。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奏盆缻秦王(請秦王奏盆缻,缻音否),以相娛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秦王不肯擊缻。相如曰:「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藺相如將佩劍架於頸上說]在五步之內,藺相如就要自刎用頸血濺在大王身上了)」左右欲刃(殺)相如,相如張目叱(叱退)之,左右皆靡(披靡而退)。於是秦王不懌(悅),為一擊缻(秦王之意在暫時與趙國交好,好爭取時間攻擊楚國,不願撕破臉,終於還是為趙王擊缻)。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秦之群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壽。」秦王竟酒(秦王直到酒宴結束),終不能加勝於趙(始終不能在氣勢上凌駕於趙國之上)。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

既罷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而且藺相如原來是卑賤之人​​,我覺得羞恥,難以忍受官位在他之下)。」宣言曰(揚言說):「我見相如,必辱之(一定要羞辱他)。」相如聞,不肯與會。相如每朝時,常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不想與廉頗爭搶位次的先後)。已而相如出,望見廉頗,相如引車避匿(逃避躲藏)。於是舍人(藺相如門下私人之官)相與諫曰:「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我之所以離開親戚來事奉您),徒慕君之高義也。今君與廉頗同列,廉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廉頗對您口出惡言而您卻畏懼躲藏他),恐懼殊甚,且庸人尚羞之(而且一般人尚且感到羞恥),況於將相乎(何況您還是公卿將相啊!)!臣等不肖,請辭去。」藺相如固止之(堅持拉住他),曰:「公之視廉將軍孰與秦王?(您覺得廉將軍與秦王比起來怎麼樣?)」曰:「不若也(廉將軍不如秦王)。」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秦王何等威武,但是我藺相如在秦廷對他叱聲),辱其群臣,相如雖駑(駑劣),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彊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只是因為有我和廉頗在趙國)。今兩虎共鬬,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我之所以這樣忍辱負重),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讎也(是以國家為重而把私人恩怨置於後啊)。」廉頗聞之,肉袒負荊(赤裸上身背負荊棘),因賓客至藺相如門謝罪(由賓客帶領到藺相如家門前謝罪)。曰:「鄙賤之人(我是粗野卑賤的人),不知將軍寬(寬容)之至此也。」卒相與驩(最後與藺相如和好言歡),為刎頸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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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龍介子
春秋
介子推
史記.晉世家

重耳至秦(晉國公子重耳[後來的晉文公]逃亡到秦國),繆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秦繆公以秦宗室五人嫁給重耳,此即「秦晉之好」的典故來源),故子圉妻與往(從前晉國太子圉[重耳的侄子]的妻子也在五人之中)。重耳不欲受,司空季子曰:「其國且伐,況其故妻乎(太子圉的國家[晉國]尚且要討伐,何況是他的妻子呢?)?且(姑且)受以結秦親而求入,子乃拘小禮,忘大丑乎!」遂受。繆公大歡,與重耳飲。趙衰歌<黍苗詩>(<詩經.黍苗>:「芃芃[芃音蓬]黍苗,陰雨膏之」即茂盛的黍苗仰賴陰雨的滋潤,比喻欲回晉國掌政的重耳需要秦繆公的幫忙)。繆公曰:「知子欲急反(返)國矣。」趙衰與重耳下,再拜曰:「孤臣之仰君,如百穀之望時雨。」是時晉惠公十四年秋。惠公以九月卒,子圉立。十一月,葬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郤(欒枝、郤縠)等聞重耳在秦,皆陰(暗中)來勸重耳、趙衰等反(返)國,為內應甚眾。於是秦繆公乃發兵與重耳歸晉。晉聞秦兵來,亦發兵拒之。然皆陰(暗中)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晉惠公)之故貴臣呂、郤(呂省和郤芮。芮音銳)之屬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歲而得入,時年六十二矣,晉人多附焉。

文公(晉文公重耳)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重耳的舅舅狐偃,字子犯,又名舅犯)曰:「臣從君周旋天下(流亡於天下),過亦多矣(犯的過錯也多。尤指重耳流亡於發生亂事的齊國時,狐偃將重耳灌醉後把他送出齊國,重耳醒後生氣地拿了戈要追殺狐偃)。臣猶知之,況於君乎?請從此去矣(我請求在此別過)。」重耳曰:「若反(返)國,所不與子犯共者,河伯視之(如果我不與你患難與共,必遭河伯懲罰)!」乃投璧河中,以與子犯盟。是時介子推從,在船中,乃笑曰:「天實開公子(上天要開運於公子),而子犯以為己功而要市於君(而子犯以為自己有功而邀功於公子),固足羞也。吾不忍與同位(實在是太羞恥了,我難以忍受和他一起共事啊)。」乃自隱渡河(就自行暗中渡河)。秦兵圍令狐,晉軍于廬柳。二月辛丑,咎犯與秦晉大夫盟于郇。壬寅,重耳入于晉師。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宮,即位為晉君,是為文公(晉文公)。群臣皆往。懷公(晉懷公)圉奔高梁。戊申,使人殺懷公。

懷公(晉懷公)故大臣呂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誅,乃欲與其徒謀燒公宮(圖謀焚燒晉文公的宮殿),殺文公。文公不知。始嘗欲殺文公宦者(起初曾想殺晉文公的受腐刑之人。宦者此指受過腐刑之人)履鞮知其謀,欲以告文公,解前罪(免除他之前犯的罪),求見文公。文公不見,使人讓曰(晉文公教人責備履鞮說):「蒲城之事,女斬予袪(你砍掉了我的衣袖)。其後我從狄君獵,女為惠公來求殺我(你為了晉惠公而來殺我)。惠公與女期三日至,而女一日至,何速也?女其念之。」宦者(履鞮)曰:「臣刀鋸之餘(指受腐刑),不敢以二心事君倍(背)主,故得罪於君。君已反(返)國,其毋蒲、翟乎(可以不要再提過去我在蒲城及狄國對您不利的事了嗎?履鞮指自己只對現任國君忠心)?且管仲射鉤,桓公以霸(況且管仲曾經射齊桓公中鉤,齊桓公最後以管仲為相成就霸業)。今刑餘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見,禍又且及矣。」於是見之,遂以呂、郤(呂省、郤芮)等告文公。文公欲召呂、郤,呂、郤等黨多,文公恐初入國,國人賣己,乃為微行(微服出巡),會秦繆公於王城(今山西省晉縣東),國人莫知。三月己丑,呂、郤等果反,焚公宮,不得文公。文公之衛徒(衛士)與戰,呂、郤等引兵欲奔,秦繆公誘呂、郤等,殺之河上,晉國復而文公得歸。夏,迎夫人於秦,秦所與文公妻者卒(最後)為夫人。秦送三千人為衛,以備晉亂。

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賞從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盡行賞(還沒賞賜完畢),周襄王以弟帶難出居鄭地,來告急晉。晉初定,欲發兵,恐他亂起,是以賞從亡未至隱者介子推(所以沒有賞賜到追隨晉文公的隱士介子推)。推亦不言祿(介子推也沒有提到賞賜官祿之事),祿亦不及。推曰:「獻公(晉獻公)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晉惠公、晉懷公)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開之,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這兩三位大臣以為是自己的功勞,不是欺騙嗎?)?竊人之財,猶曰是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冒其罪,上賞其姦,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你何不也去求取爵祿呢?在這悶死還怨恨誰呢?懟音對,怨恨)」推曰:「尤而效之,罪有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祿(知道錯還去仿效的罪過更大。而且我已經發出怨言,現在不能食晉文公的俸祿了)。」母曰:「亦使知之,若何?(你不吃他的俸祿也讓他知道一下,怎麼樣呢?)」對曰:「言,身之文也;身欲隱,安用文之(言語是個人的修飾品,我都想退隱了,還要言語作什麼?)?文之,是求顯也。(再用言語只是沽名釣譽罷了)」其母曰:「能如此乎?與女偕隱(你能這樣嗎?我和你一起退隱吧)。」至死不復見。

介子推從者憐之,乃懸書宮門曰:「龍(比喻晉文公)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雲,四蛇各入其宇,一蛇(比喻介子推)獨怨,終不見處所。」文公出,見其書,曰:「此介子推也。吾方憂王室,未圖其功。」使人召之,則亡(介子推已經走了)。遂求所在,聞其入綿上山(在山西省介休縣南)中,於是文公環綿上山中而封之,以為介推田(晉文公把綿上山周圍一圈之田地封給介子推),號曰「介山」,「以記吾過,且旌善人(以記錄我的過錯,而且表揚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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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雁蘇卿
西漢
蘇武
漢書.李廣蘇建傳

(衛律為漢朝投降匈奴的官員,受到單于的重用)知武(蘇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蘇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斷絕蘇武的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旃同氈)毛并咽之,數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把蘇武遷徙到貝加爾湖無人之處),使牧羝(羝音低,公羊),羝乳乃得歸(要公羊產乳才准蘇武回來)。別其官屬常惠(常惠是蘇武的下屬官)等,各置他所。

武既至海上,廩食(公家供給的糧食)不至,掘野鼠去屮實而食之。杖漢節(漢朝符節)牧羊,臥起操持,節旄盡落。積五六年,單于弟於靬王弋射海上(射獵於北海[貝加爾湖]上)。武能網紡繳(紡製系在箭尾的絲繩),檠(矯正)弓弩,於靬王愛之,給其衣食。三歲餘,王病,賜武馬畜服匿(服匿為口小腹大的平底容器)穹廬(圓頂的氈帳)。王死後,人眾徙去。其冬,丁令(即丁靈,匈奴的別支)盜武牛羊,武復窮厄。

(當初),武(蘇武)與李陵俱為侍中(侍中在漢朝則主要是加官,授予已有其它官職者,為侍中則可入禁宮),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蘇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投降匈奴,不敢求見蘇武)。久之,單于使陵至海上,為武置酒設樂,因謂武曰:「單于聞陵與子卿(蘇武,字子卿)素厚,故使陵來說足下(來說服您),虛心欲相待。終不得歸漢,空自苦亡(無)人之地,信義安所見乎?前長君(蘇武的哥哥蘇嘉)為奉車(掌管皇帝車輦的奉車都尉),從至雍(今陝西鳳翔縣南)棫陽宮(棫音玉),扶輦下除(扶著皇帝的車駕下殿階),觸柱折轅,劾大不敬,伏劍自刎,賜錢二百萬以葬。孺卿從祠河東后土(您的弟弟蘇賢[字孺卿]跟隨皇帝去祭祀河東的地神),宦騎(充任皇帝騎從的官宦)與黃門駙馬爭船,推墮駙馬河中溺死,宦騎亡(逃亡),詔使孺卿逐捕不得(詔書命令蘇賢追捕宦騎不得)(蘇賢)惶恐飲藥而死。來時(我來匈奴前),太夫人已不幸(太夫人已死亡),陵送葬至陽陵。子卿婦年少,聞已更嫁矣(你的妻子年輕,我聽說她已經改嫁了)。獨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十餘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時,忽忽如狂,自痛負漢,加以老母繫保宮(保宮為拘禁犯罪官吏的監獄),子卿不欲降,何以過陵?(你不想投降的心情,怎能超過我李陵呢?) 且陛下春秋高(漢武帝年紀已高),法令亡(無)常,大臣亡(無)罪夷滅者數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復誰為乎?願聽陵計,勿復有云。」武曰:「武父子亡(無)功德,皆為陛下(漢武帝)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常願肝腦塗地。今得殺身自效(犧牲自己來效忠國家),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即使承受斧鉞湯鑊的刑罰,我也是甘願樂意的)。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亡所恨。願勿復再言。」陵與武飲數日,復曰:「子卿(蘇武,字子卿)(一定要)聽陵言。」武曰:「自分(我自己料定)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請畢今日之驩(驩音歡),效死於前!(死在你面前)」陵見其至誠,喟然歎曰:「嗟乎,義士!陵與衛律之罪上通於天。」因泣下霑衿(沾襟),與武決去(告別而去,決同訣)

陵惡自(不好意思)賜武,使其妻賜武牛羊數十頭。後陵復至北海上,語武:「區脫(區脫即兩國邊界地帶,區音又)捕得雲中生口(生口即活人,指被俘虜的漢人),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說皇上駕崩了)。」武聞之,南鄉號哭(向著南方哭號,鄉同向),歐(歐同嘔)血,旦夕臨(臨音吝,哭奠)

數月,昭帝(漢昭帝劉弗陵)即位。數年,匈奴與漢和親(和好)。漢求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匈奴詐稱蘇武已死)。後漢使復至匈奴,常惠請其守者與俱,得夜見漢使(常惠請求看守他的人一起去見漢朝使節),具自陳道(將事情始末完整說出)。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係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教漢朝使節告訴單于說大漢天子在上林苑射中一隻雁,雁腳上繫有布帛書信,寫著蘇武在某湖澤)。使者大喜,如惠(常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蘇武等人其實還活著)」於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於匈奴,功顯於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駑下怯弱),令漢且貰(貰音是,寬赦)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使我能施展兵敗投降匈奴後積蓄已久的志願。奮即施展),庶幾乎曹柯之盟(也許可以效仿魯國曹沫[劌]在齊國柯邑會盟時要脅齊桓公歸還魯國土地),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繫捕滅族)陵家,為世大戮(是世上最大的恥辱),陵尚復何顧(留戀)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異域之人,壹別長絕!」陵起舞,歌曰:

「徑萬里兮度沙幕1,為君將兮奮匈奴2。
路窮絕兮矢刃摧3,士眾滅兮名已隤4。
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5!」

陵泣下數行,因與武決(訣別)。單于召會(召集)武官屬,前以降及物故(亡者),凡隨武還者九人。

武以元始(漢昭帝年號)六年春至京師。詔武奉一太牢(太牢為牛羊豬三牲祭品)謁武帝園廟,拜為典屬國(典屬國為掌管漢朝對外族事務的官職名),秩中二千石,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常惠、徐聖、趙終根皆拜為中郎(中郎為管理車,騎,門戶,擔任皇帝的侍衛和隨從),賜帛各二百匹。其餘六人老歸家,賜錢人十萬,復(免除徭役)終身。常惠後至右將軍,封列侯,自有傳。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始以彊壯出,及還,須髮盡白。

補充或註釋:
1. 經過萬里渡過沙漠。

2. 為君王帶兵與匈奴作戰。

3. 被困於狹谷,箭支兵刃耗損用盡。

4. 士兵陣亡,自己名譽掃地。

5. 母親已逝世,要怎麼報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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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臣洪皓
北宋/南宋
洪皓
宋史.列傳132

洪皓,字光弼,番易人。少有奇節,慷慨有經略四方志。登政和(宋徽宗趙佶的年號)五年進士第。王黼、朱勉皆欲婚之(王黼、朱勉都想把女兒嫁給他。二人均為宋徽宗親信「六賊」之二。黼音府),力辭。宣和(宋徽宗的年號)中,為秀州(今浙江省嘉興市)司錄(司錄即錄事參軍,掌總錄眾官署文簿,舉彈善惡)。大水,民多失業(失去生計),皓白(陳述)郡守以拯荒自任(以拯救饑荒為己任),發廩損直以糶(開糧倉降價以賣糧食。糶音跳。直通值)。民坌集(民眾聚集。坌音笨),皓恐其紛競(紛起競進),乃別以青白幟,涅其手以識之(以墨塗沫民眾的手來作識別),令嚴而惠遍(號令森嚴而德惠遍佈)。浙東綱米(貢米)過城下,皓白守(郡守)邀留之,守不可,皓曰:「願以一身易十萬人命。」人感之切骨,號「洪佛子」。其後秀(秀州)軍叛,縱掠郡民,無一得脫,惟過皓門曰:「此洪佛子家也。」不敢犯。

建炎(宋高宗的第一個年號)三年五月,帝將如金陵,皓上書言:「內患甫平(指苗劉兵變剛平定),外敵方熾,若輕至建康,恐金人乘虛侵軼。宜先遣近臣往經營,俟告辦,回鑾未晚(等到金陵的皇宮經營完畢在起駕出發還不晚)。」時朝議已定,不從,既而悔之(宋高宗沒有聽從不要馬上移駕遷都的建議,後來又後悔)。他日,帝問宰輔近諫移蹕者謂誰(宋高宗問宰相輔臣最近諫止移駕的人是誰),張浚以皓對。時議遣使金國,浚又薦皓於呂頤浩,召與語(召洪皓與呂頤浩對談),大悅。皓方居父喪,頤浩解衣巾,俾易墨衰絰入對(呂頤浩解開衣服和佩巾換下他的孝服)。帝以國步(國運)艱難、兩宮(宋徽宗,宋欽宗)遠播為憂。皓極言:「天道好還(指惡有惡報),金人安能久陵中夏(金人怎能長久欺凌中國)!此正春秋邲、郢之役(春秋時代的邲之役,楚莊王御駕親征大勝晉國,之後成為春秋五霸之一。郢之役吳王闔廬及伍子胥親征楚國而攻破其國都郢,後來楚國申包胥到秦國求救兵才解圍),天其或者警晉訓楚也(上天可能是以敗仗來警告被打敗的晉國及楚國)。」帝悅,遷皓五官(司歷之官。有春、夏、秋、冬、中五官之名),擢徽猷閣待制(徽猷閣待制為官名,屬侍從貼職。徽猷閣是個藏書閣,內藏宋哲宗御集),假(借用為)禮部尚書,為大金通問使,龔璹(璹音贖)副之。令與執政議國書(令他同執政草擬國書),皓欲有所易(洪皓想有所改變),頤浩(呂頤浩)不樂,遂抑遷官之命(於是壓下升遷洪皓的詔命)

時淮南盜賊踵起,李成甫就招,即命知泗州羈縻之(李成剛被招撫,就被任命知泗州以籠絡之)。乃命皓兼淮南、京東等路撫諭使,俾成以所部衛皓至南京(使李成及其部屬護衛洪皓到南京)。比過淮南,成方與耿堅共圍楚州,責權州事賈敦詩以降敵(責備權州楚州事賈敦詩投降敵人),實持叛心。皓先以書抵(頂撞)成,成以汴涸(李成以汴河乾涸),虹(虹州)有紅巾賊,軍食絕,不可往。皓聞堅(耿堅)起義兵,可撼以義(可曉以大義),遣人密諭之曰:「君數千里赴國家急,山陽縱有罪,當稟命於朝;今擅攻圍,名勤王,實作賊爾。」堅意動,遂強成斂兵(於是強迫李成撤軍)

皓至泗境,迎騎介而來(迎接的騎士穿著鎧甲而來),龔璹曰:「虎口不可入。」皓遂還,上疏言:「成以朝廷饋餉不繼,有『引眾建康(揮軍建康)』之語。今靳賽據揚州,薛慶據高郵,萬一三叛連衡,何以待之?此含垢(含垢忍辱)之時,宜使人諭意,優進官秩(從優加官進位),畀之以京口綱運(供給他們京口貢奉的糧食),如晉明帝待王敦可也。」疏奏,帝即遣使撫成(安撫李成),給米伍萬石。頤浩惡其直達而不先白堂(呂頤浩厭惡洪皓越過他這個宰相而直接上奏宋高宗),奏皓托事稽留(奏報洪皓藉口停留),貶二秩。皓遂請出滁陽路,自壽春由東京以行(宋朝以開封府為東京,河南府[今河南洛陽東]為西京,大名府[今河北大名東北]為北京,應天府為南京)。至順昌(今安徽阜陽),聞群盜李閻羅、小張俊者梗穎上道(阻遏潁河上的通道)。皓與其黨遇,譬曉之曰:「自古無白頭賊(指作賊無法作到老,非長久之計)。」其黨悔悟,皓使持書至賊巢,二渠魁聽命(李閻羅、小張俊兩位首領聽命),領兵入宿衛。

皓至太原,留幾一年,金遇使人禮日薄(禮遇越來越差)。及至雲中,粘罕迫二使仕劉豫(粘罕強迫洪皓及龔璹歸降於金人扶植的「偽齊」政權皇帝劉豫),皓曰:「萬里銜命,不得奉兩宮南歸(不能迎請宋徽宗,宋欽宗兩位皇帝回來),恨力不能磔逆豫,忍事之邪(我恨自己不能將逆賊劉豫碎屍,還會為他做官嗎?磔音折)?留亦死,不即豫亦死,不願偷生鼠狗間,願就鼎鑊無悔(我不願做苟且偷生的老鼠及狗輩,寧願受鼎鑊之刑而不後悔)。」粘罕怒,將殺之。旁一酋唶曰(旁邊一位酋長嘆息說):「此真忠臣也。」目止劍士,為之跪請(用眼光阻止劍士,跪下為洪皓求情),得流遞冷山(洪皓得以被流放遞解到冷山)。流遞,猶編竄(流放)也。惟璹至汴受豫官(只有龔璹到汴京接受劉豫封官)

補充或註釋:洪皓的三子洪適、洪遵、洪邁(<容齋隨筆>的作者)聞名天下,世有「三洪」之稱,與北宋蘇洵、蘇軾、蘇轍父子「三蘇」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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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士田橫

田橫
史記.田儋列傳

項羽既存趙,降章邯等,西屠咸陽,滅秦而立侯王也,乃徙(遷徙)齊王田市更王膠東(更名為膠東王),治即墨。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入關,故立都(田都)為齊王,治臨淄。故齊王建(田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兵降項羽,項羽立田安為濟北王,治博陽。田榮以負項梁不肯出兵助楚、趙攻秦,故不得王;趙將陳餘亦失職,不得王:二人(田榮,陳餘)俱怨項王。

項王既歸,諸侯各就國(赴封國就任),田榮使人將(率)兵助陳餘,令反(返)趙地,而榮亦發兵以距(拒)擊田都,田都亡走楚。田榮留齊王市(田市),無令之膠東(不讓田市到膠東坐享王位)。市之左右曰:「項王彊暴,而王當之膠東,不就國,必危。」市懼,乃亡就國(於是逃往膠東封國)。田榮怒,追擊殺齊王市於即墨,還攻殺濟北王安(田安)。於是田榮乃自立為齊王,盡并三齊之地。

項王聞之,大怒,乃北伐齊。齊王田榮兵敗,走平原,平原人殺榮(田榮)。項王遂燒夷(焚燒夷平)齊城郭,所過者盡屠之。齊人相聚畔(背叛)之。榮弟橫(田橫),收齊散兵(收集齊國的散兵游勇),得數萬人,反擊項羽於城陽。而漢王率諸侯敗楚,入彭城。項羽聞之,乃醳齊而歸(於是離開齊國返回),擊漢於彭城,因連與漢戰,相距滎陽。以故田橫復得收齊城邑,立田榮子廣(田廣)為齊王,而橫相之,專國政,政無巨細(大小)皆斷於相。

橫定齊三年,漢王使酈生(酈食其)往說下齊王廣及其相國橫。橫以為然,解其歷下軍(解除歷下的軍備)。漢將韓信引兵且東擊齊。齊初使華無傷、田解軍於歷下以距(拒)漢,漢使至,乃罷守戰備,縱酒(縱情喝酒),且遣使與漢平(講和)。漢將韓信已平趙、燕,用蒯通計,度平原,襲破齊歷下軍,因入臨淄。齊王廣、相橫怒,以酈生賣己,而亨酈生(以為酈食其出賣自己,就亨殺酈食其)。齊王廣(田廣)東走高密,相橫(田橫)走博(博陽),守相田光走城陽,將軍田既軍於膠東。楚使龍且救齊(楚王項羽派龍且將軍救齊),齊王與合軍高密。漢將韓信與曹參破殺龍且,虜齊王廣(田廣)。漢將灌嬰追得齊守相田光。至博(博陽),而橫聞齊王死,自立為齊王,還擊嬰(灌嬰),嬰敗橫之軍於嬴下。田橫亡走梁,歸彭越(歸降彭越)。彭越是時居梁地,中立,且為漢,且為楚(有時幫助漢王劉邦,有時幫助楚王項羽)。韓信已殺龍且,因令曹參進兵破殺田既於膠東,使灌嬰破殺齊將田吸於千乘。韓信遂平齊,乞自立為齊假王(韓信向劉邦請求立他為齊假王),漢因而立之。

後歲餘,漢滅項籍(項羽),漢王立為皇帝,以彭越為梁王。田橫懼誅(田橫曾亨殺劉邦近臣酈食其,故怕劉邦挾怨報復),而與其徒屬五百餘人入海,居島中。高帝(漢高祖劉邦)聞之,以為田橫兄弟本定齊,齊人賢者多附焉,今在海中不收(收服),後恐為亂,乃使使赦田橫罪而召之。田橫因謝(辭謝)曰:「臣亨陛下之使酈生,今聞其弟酈商為漢將而賢,臣恐懼,不敢奉詔,請為庶人,守海島中。」使還報,高皇帝乃詔衛尉(衛尉為掌管儀仗帳幕的官職)酈商曰:「齊王田橫即至,人馬從者敢動搖者致族夷!(指劉邦警告酈食其之弟酈商不得對田橫公報私仇)」乃復使使持節具告以詔商狀,曰:「田橫來,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來,且舉兵加誅焉。」田橫乃與其客(門客)二人乘傳詣雒陽。

未至三十里,至尸鄉(今河南洛陽偃師西)廄置(廄置即驛站),橫謝使者曰:「人臣見天子當洗沐。」止留。謂其客曰:「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我田橫開始與劉邦都是南面而稱王),今漢王為天子,而橫乃為亡虜而北面事之,其恥固已甚矣(這個恥辱已經很大了)。且吾亨人之兄(而且我亨殺了酈商的兄長),與其弟并肩而事其主,縱彼畏天子之詔,不敢動我,我獨不愧於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見我者,不過欲一見吾面貌耳。今陛下在洛陽,今斬吾頭,馳三十里閒,形容尚未能敗(我的面容還沒腐敗),猶可觀也。」遂自剄,令客奉其頭,從使者馳奏之高帝。高帝曰:「嗟乎,有以也夫!起自布衣,兄弟三人更王(田儋,田榮,田橫兄弟三人交相為王),豈不賢乎哉!」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為都尉,發卒二千人,以王者禮葬田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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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鱗甲
三國
李平
三國志.蜀書9.陳震傳

陳震字孝起,南陽人也。先主(劉備)領荊州牧,辟(徵召)為從事,部諸郡,隨先主入蜀。蜀旣定,為蜀郡北部都尉,因易郡名,為汶山太守,轉在犍為。建興(蜀漢劉禪的第一個年號)三年,入拜尚書,遷尚書令,奉命使吳。七年,孫權稱尊號(孫權稱帝),以震為衞尉(蜀漢以陳震為衞尉),賀權踐阼(祝賀孫權稱帝),諸葛亮與兄瑾(諸葛瑾,在東吳出仕為官)書曰:「孝起(陳震)忠純之性,老而益篤(篤實),及其贊述東西,歡樂和合,有可貴者。」震入吳界,移關候(關候為候關之吏)曰:「東之與西(東吳與蜀漢),驛使往來,冠蓋相望,申盟初好,日新其事。東尊應保聖祚,告燎受符(焚柴以祭告天帝,接受天之符命[指做皇帝]),剖判土宇(開疆闢土),天下響應,各有所歸。於此時也,以同心討賊(指曹魏),則何寇不滅哉!西朝君臣,引領欣賴。震以不才,得充下使(得以充當使節),奉聘叙好(奉持聘禮來重敘友好),踐界踊躍(踏上貴國邊界就很歡喜),入則如歸(深入則感賓至如歸)。獻子適魯,犯其山諱,孔子譏之(春秋時獻子到魯國觸犯了忌諱而受到孔子的譏諷)。望必啟告,使行人睦焉(如果我言行不周,請務必告訴我,使賓主和睦)。即日張旍誥衆(今日我打開使臣的旌節昭告於眾),各自約誓。順流漂疾,國典異制,懼或有違(船順流則快,國家典章制度有所不同,我怕有所違犯),幸必斟誨(但願你們斟酌教誨我[使我很快進入情況,如船順流]),示其所宜。」震到武昌,孫權與震升壇歃盟,交分(平分)天下:以徐、豫、幽、青屬吳,并、涼、兾、兖屬蜀(這些州都在曹魏的控制之下,最後人算不如天算,曹魏與篡奪曹魏的晉朝分別統一了蜀國和東吳),其司州之土,以函谷關為界。震還,封城陽亭侯。九年,都護李平(即李嚴,後改名為李平,字正方)坐誣罔廢(指李平押送糧草延誤,誘使諸葛亮撤軍,諸葛亮撤軍後他又說「軍糧饒足,何以便歸」以脫罪);諸葛亮與長史蔣琬、侍中董允書曰:「孝起(陳震)前臨至吳,為吾說正方(李平,陳震的同鄉)腹中有鱗甲(腹中鱗甲比喻居心險惡,不可接近),鄉黨以為不可近。吾以為鱗甲者但不當犯之耳(我認為居心險惡的人只要不冒犯他就好了),不圖復有蘇、張之事(不料李平又有如蘇秦,張儀穿梭於敵對的國家之間以謀取自己最大利益的行為)出於不意。可使孝起(陳震)知之。」十三年,震卒。子濟(陳濟)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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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變干城
春秋
苟變
資治通鑑.卷第一

子思言茍變於衛侯曰(子思向衛侯評價茍變說):「其材可將五百乘(茍變的才能可領導五百輛車)。」公曰:「吾知其可將。然變(茍變)也嘗為吏,賦(徵稅)於民而食人二雞子(吃了別人兩個雞蛋),故弗用也。」子思曰:「夫聖人之官人,猶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長,棄其所短。故杞梓連抱而有數尺之朽(所以樹圍大到可以合抱的杞木或梓木即使有數尺的腐朽),良工不棄。今君處戰國之世,選爪牙之士(選用良將猛士),而以二卵棄干城之將(因為兩顆雞蛋而放棄了能防禦城廓的將才),此不可使聞於鄰國也。」公再拜曰:「謹受教矣。」

衛侯言計非是(衛侯說出了一條不好的計策),而群臣和(附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觀衛,所謂『君不君,臣不臣(君不像君,臣不像臣)』者也。」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何以見得?)」子思曰:「人主自臧,則眾謀不進(做君主的自以為是,那麼大家就不進獻計策了)。事是而臧之,猶卻眾謀(即使事情處理對了而自以為是,也是排斥了眾人的意見),況和非以長惡乎(何況是附和不好的計策以助長君主的罪過呢!)!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悅人贊己,暗莫甚焉(不考察事情的是非而樂於被別人稱讚,是無比的昏庸愚昧);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求容,諂莫甚焉(不考量道理的所在而阿諛奉承 ,是無比的諂媚)。君暗臣諂(君主昏庸,臣子諂媚),以居百姓之上,民不與也(與民心背道而馳)。若引不已,國無類矣(如果長期不改正,國家就不像國家了)!」子思言於衛侯曰:「君之國事將日非矣(每下愈況)!」公曰:「何故?」對曰:「有由然(有原因)焉。君出言自以為是,而卿大夫莫敢矯(矯正)其非;卿大夫出言亦自以為是,而士庶人莫敢矯其非。君臣既自賢(自以為賢能)矣,而群下同聲賢之(眾多下屬同聲稱讚他們賢能),賢之則順而有福,矯之則逆而有禍,如此則善安從生(這樣國家怎麼能夠好呢!)!<詩>曰:『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都說我是聖人,誰知烏鴉雌雄難分)』抑亦似君之君臣乎(這不正是君上您君臣相處的情形嗎?)?」

補充或註釋:子思這句「君暗臣諂,以居百姓之上,民不與也。」實乃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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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文飲鴆
南朝宋
王景文(王彧)
續世說.雅量
資治通鑑.卷133

宋明帝(南朝宋明帝劉彧,宋文帝用王彧名中的彧字給他兒子明帝取名,並且為他的兒子宋明帝娶了王彧之妹)賜王景文(王彧,字景文)死,敕(敕命)至之夜,景文在江州,方與客棋(正在與趙允下棋)。看敕訖,置在局下(放在棋桌下面),神色恬然。爭劫竟(下棋結束),斂子納奩畢(收斂棋子納入棋盒完畢),徐謂客曰:「奉敕見賜以死(我奉敕命被賜死)。」方以敕示客。乃默啟答曰:「敕舉賜鴆(敕命賜我毒鴆酒)。」謂客:「此酒不可相勸。」自仰(仰面)而飲之卒。<續世說>

王景文常以盛滿(位高權重)為憂,屢辭位任,上不許。然中心以景文外戚貴盛,張永累經軍旅,疑其將來難信(懷疑王彧將來難以信任),乃自為謠言曰:「一士(暗指王彧)不可親,弓長(暗指張永)射殺人。」景文彌懼(王彧更加恐懼),自表解揚州(辭去揚州刺史),情甚切至。詔報曰:「人居貴要(人位居權貴要職),但問心若為耳。大明之世,巢、徐、二戴(巢尚之、徐爰、戴法興、戴明寶),位不過執戟,權亢人主(權利高於君主)。今袁粲作僕射領選,而人往往不知有粲(袁粲),粲遷為令(升為尚書令),居之不疑;人情向粲,淡然亦復,不改常日。以此居貴位要任,當有致憂競不?夫貴高有危殆之懼(貴顯權高有危險殆亡的恐懼),卑賤有填壑之憂(卑賤則有屍填溝壑的擔憂),有心於避禍,不如無心於任運(聽由命運安排)。存亡之要,巨細一揆耳(大小之道理如一)。」

太宗明皇帝(南朝宋明帝劉彧)下泰豫元年壬子。 春,正月,甲寅朔,上以疾久不平,改元。戊午,皇太子會四方朝賀者於東宮,並受貢計。

大陽蠻酋桓誕擁沔水(漢水,又稱漢江,是長江最長的支流)以北、滍、葉以南八萬餘落降於魏(北魏),自云桓玄之子,亡匿蠻中,以智略為群蠻所宗(因智慧謀略而被諸多蠻邦所效法師從)。魏以誕(桓誕)為征南將軍、東荊州刺史、襄陽王,聽自選郡縣吏;使起部郎京兆韋珍與誕安集新民,區置諸事,皆得其所。

二月,柔然(鮮卑拓跋部的一支)侵魏,上皇遣將擊之;柔然走。東部敕勒叛奔柔然,上皇自將追之,至石磧,不及而還。

上疾篤(宋明帝劉彧病重),慮晏駕之後(考慮到駕崩之後),皇后臨朝,江安懿侯王景文以元舅(皇帝的舅舅)之勢,必為宰相,門族強盛,或有異圖(指篡位的意圖)。己未,遣使齎藥賜景文死,手敕曰:「與卿周旋(與你相機進退),欲全卿門戶(想要成全你的門戶名聲),故有此處分。」敕至,景文正與客棋,叩函看已,復置局下,神色不變,方與客思行爭劫。局竟,斂子內奩畢,徐曰:「奉敕見賜以死。」方以敕示客。中直兵焦度趙智略憤怒,曰:「大丈夫安能坐受死!州中文武數百,足以一奮。」景文曰:「知卿至心;若見念者,為我百口計(如果你對我有所懷念,我死後請為我家百口人作打算)。」乃作墨啟(墨啟即上呈皇帝的手書奏啟)答敕致謝,飲藥而卒。贈開府儀同三司。

上夢有人告曰:「豫章太守劉愔反。」既寤(醒),遣人就郡殺之。<資治通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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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焦伏烹
戰國
茅焦
說苑.正諫

秦始皇帝太后不謹(行事不謹慎莊重),幸郎嫪毐(臨幸男子嫪毐。嫪毐音酪矮),封以為長信侯,為生兩子(為太后生了兩個兒子),毐專國事,浸益驕奢(更加驕傲奢侈),與侍中左右貴臣俱博飲(博弈豪飲),酒醉爭言而鬥,瞋目大叱曰:「吾乃皇帝之假父(繼父)也,窶人子(窮人家的子弟。窶音具)何敢乃與我亢(抗衡)!」所與鬥者走行白皇帝,皇帝大怒,毐懼誅,因作亂,戰咸陽宮。毐敗,始皇乃取毐四肢車裂(以四輛馬車分屍)之,取其兩弟囊撲(囊撲即把人裝入袋中打死)殺之,取皇太后遷之于萯陽宮(萯音負),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諫者,戮而殺之!」從蒺藜(蒺藜為古代用木或金屬製成的帶刺的障礙物,佈在地面以阻礙敵軍前進。因與蒺藜果實形狀相似,故名之)其脊肉,乾四肢而積之闕下(宮闕之下。借指帝王所居的宮廷),諫而死者二十七人矣。


齊客茅焦乃往上謁曰:「齊客茅焦願上諫皇帝。」皇帝使使者出問客,得無以太后事諫也(有沒有要對太后的事作諫言),茅焦曰:「然」,使者還白曰:「果以太后事諫。」皇帝曰:「走往告之,若不見闕下積死人邪?」使者問茅焦,茅焦曰:「臣聞之天有二十八宿,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矣,臣所以來者,欲滿其數耳(湊滿二十八人以應二十八星宿),臣非畏死人也。」走入白之,茅焦邑子,同食者盡負其衣物行亡(茅焦的同鄉及平時和他一起吃飯的人都帶著他們的衣物逃走了),使者入白之,皇帝大怒曰:「是子故來犯吾禁(觸犯我的禁忌),趣炊鑊湯煮之(去煮鑊湯把他烹殺了),是安得積闕下乎!」趣召之入,皇帝按劍而坐,口正沫出(罵得口沫四溢),使者召之入,茅焦不肯疾行,足趣相過耳,使者趣之(催促他),茅焦曰:「臣至前則死矣,君獨不能忍吾須臾乎?(您就不能多等我一下嗎?)」使者極哀之,茅焦至前再拜謁起,稱曰:「臣聞之,夫有生者不諱死,有國者不諱亡;諱死者不可以得生(忌諱死亡的人不會因此而長生),諱亡者不可以得存(忌諱滅亡的國家不會因此而久存)。死生存亡,聖主所欲急聞也,不審陛下欲聞之不?」皇帝曰:「何謂也?」茅焦對曰:「陛下有狂悖之行(狂妄悖逆的行為),陛下不自知邪!」皇帝曰:「何等也?願聞之。」茅焦對曰:「陛下車裂假父,有嫉妒之心;囊撲兩弟,有不慈之名;遷母萯陽宮,有不孝之行;從蒺藜於諫士,有桀紂之治(夏桀商紂的統治)。今天下聞之,盡瓦解無嚮(嚮往)秦者,臣竊恐秦亡為陛下危之,所言已畢,乞行就質(等待受刑)。」乃解衣伏質(古代有腰斬的死刑,施刑時罪犯裸身俯伏砧上,故稱「伏鑕」,亦泛指被處死。質通鑕,砧也。)

皇帝下殿,左手接之,右手麾左右曰:「赦之,先生就衣,今願受事(赦你無罪!先生請穿上衣服,現在我願意接受先生所教之事)。」乃立焦(茅焦)為仲父,爵之上卿;皇帝立駕,千乘萬騎,空左方自行迎太后萯陽宮,歸於咸陽;太后大喜,乃大置酒待茅焦,及飲,太后曰:「抗枉令直(抗拒彎曲而使其正直),使敗更成(使失敗變為成功),安秦之社稷;使妾母子復得相會者,盡茅君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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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丞耳重
西漢
許丞
漢書.循吏傳

時上垂意於治(當時漢宣帝留意於治理國家),數下恩澤詔書,吏不奉宣(下吏多不奉行宣布皇帝的命令)。太守霸(黃霸)為選擇良吏,分部宣布詔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郵亭(郵亭即設置在道路上供傳遞文書者住宿的旅舍)鄉官(鄉官同三老,掌教化的鄉官)皆畜雞豚(畜養雞豬),以贍(贍養)鰥寡貧窮者,然後為條教,置父老師帥伍長(戶籍以五家為伍,設伍長一人),班行(頒布實行)之於民間,勸以為善防姦之意,及務耕桑(致力於耕田種桑),節用殖財(節省費用,增殖財貨),種樹畜養,去食穀馬(不以穀物餵馬)。米鹽靡密(米鹽不要加太多),初若煩碎(開始時好像很煩複瑣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見者,語次尋繹(語言倫次抽引推求),問它陰伏(訣竅),以相參考。嘗欲有所司察(督察),擇長年廉吏遣行,屬令周密(告戒周全縝密)。吏出,不敢舍郵亭(不敢住在郵亭浪費公帑),食於道旁,烏攫其肉(烏鴉盜食他要吃的肉)。民有欲詣府[唁?]言事者適見之,霸與語道此。後日吏還謁霸,霸見迎勞之,曰:「甚苦!食於道旁乃為烏所盜肉。」吏大驚,以霸具知其起居(以為黃霸知道他生活起居的細節),所問豪氂不敢有所隱(隱瞞)。鰥寡孤獨有死無以葬者,鄉部書言(以書信言之),霸具為區處(分別處置),某所大木可以為棺,某亭豬子可以祭,吏往皆如言(吏人都據實告訴他)。其識事(記事)聰明如此,吏民不知所出(吏民不知黃霸使用什麼方法),咸稱神明。姦人去入它郡(離開前往其他的郡),盜賊日少。

霸力行教化而後誅罰,務在成就全安長吏(使長吏安心且得力。長吏為州縣長官的輔佐)。許丞老,病聾,督郵(督郵代表太守督察縣、鄉,傳達教令兼處理獄訟)白欲逐(驅逐)之,霸曰:「許丞廉吏,雖老,尚能拜起送迎,正(即使)頗重聽,何傷?且善助之,毋失賢者意。」或問其故,霸曰:「數易(屢次更換)長吏,送故迎新之費及姦吏緣絕簿書盜財物,公私費耗甚多,皆當出於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賢,或不如其故,徒相益為亂。凡治道,去其泰甚者(罷免太過分的人)耳。」

霸以外寬內明(對外寬厚對內嚴明)得吏民心,戶口歲增,治為天下第一。徵守京兆尹,秩二千石。坐發民治馳道不先以聞(坐罪於發動民眾修馳道而沒有先上奏皇帝),又發騎士詣北軍馬不適士(又於派遣騎兵入北軍時沒有供給足夠的馬匹。北軍為漢代守衛京師的屯衛兵),劾乏軍興(被彈劾耽誤了後勤。軍興即徵集財物以供軍用),連貶秩。有詔歸潁川太守官,以八百石居治如其前。前後八年,郡中愈治。是時鳳皇神爵(鳳皇神雀為神鳥,其出現為祥瑞之兆。爵通雀)數集郡國,潁川尤多。天子以霸(黃霸)治行(政績)終長者,下詔稱揚曰:「穎川太守霸,宣布詔令,百姓鄉化,孝子弟弟貞婦順孫日以眾多,田者讓畔(耕田的人在田界讓地而不爭),道不拾遺,養視鰥寡,贍助貧窮,獄或八年亡(無)重罪囚,吏民鄉(向)于教化,興於行誼(品行道義),可謂賢人君子矣。<書>不云乎?『股肱良哉(股肱之臣賢良。語出<尚書.虞書.益稷>)!』其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秩中二千石。」而潁川孝弟有行義民、三老、力田(漢代鄉官名。<後漢書.明帝紀>:『其賜天子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皆以差賜爵及帛。後數月,徵霸為太子太傅,遷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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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掾目盲
東漢/三國
丁儀
焚書.卷5.讀史

曹公(曹操)欲以愛女嫁丁儀,五官中郎將(曹丕)曰:「婦人觀貌(婦女注重外貌),而丁儀目眇(瞎了一隻眼),恐愛女不悅(丁儀與曹植同黨而遭曹丕忌恨)。」後公與儀會,因坐而劇談,勃然起曰:「丁掾好士,即使其兩目盲,猶當嫁女與之,何況但眇。是兒誤我!(都是我兒曹丕壞事!)」嗚呼!曹公愛才而忘其眇,愛才而忘其愛,愛才而忘其女之所不愛,若曹公真可謂愛才之極矣!然丁掾亦何可當也?夫人以目眇為病,而丁掾獨以目眇見為奇,吾是以知曾公之具眼矣(所以我說曹操慧眼獨具)。是故獨能以雙眼視丁掾也。是故丁掾可以失愛女,而不可以失岳翁!縱可以不稱岳翁,而不得不稱以知已之主(指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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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書德潤
東漢/三國
闞澤(字德潤,闞音看)
三國志.吳書8.闞澤傳

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人也。家世農夫,至澤(闞澤)好學,居貧無資,常為人傭書(受僱為人抄書),以供紙筆,所寫旣畢,誦讀亦遍。追師論講,究覽羣籍,兼通歷數(曆法術數),由是顯名。察孝廉,除錢唐長,遷郴令。孫權為驃騎將軍,辟(徵召)補西曹掾;及稱尊號(等到孫權稱帝),以澤為尚書。嘉禾(孫權的第三個年號)中,為中書令,加侍中。赤烏(孫權的第四個年號)五年,拜太子太傅,領中書如故。

澤以經傳文多,難得盡用,乃斟酌諸家,刊約禮文及諸注說以授二宮(太子孫和、魯王孫霸),為制行出入及見賔儀(擬定了出入及與賓客會見的禮儀),又著<乾象曆>注(<乾象曆>為劉洪所作)以正時日。每朝廷大議,經典所疑,輒諮訪之。以儒學勤勞,封都鄉侯。

性謙恭篤慎,宮府小吏,呼召對問,皆為抗禮(闞澤都以平等的禮節相待,即不擺官架子)。人有非短(非短指過失或短處),口未嘗及(絕口不提),容貌似不足者,然所聞少窮(他長得不體面,然而見聞廣博,很少有不足之處)。權(孫權)嘗問:「書傳篇賦,何者為美?」澤欲諷喻以明治亂,因對賈誼<過秦論>最善,權覽讀焉。

(當初),以呂壹姦罪發聞(權臣呂壹誣陷朝廷重臣的罪行被揭發),有司窮治,奏以大辟(大辟為死刑),或以為宜加焚裂(焚裂指焚身和車裂),用彰元惡。權以訪澤,澤曰:「盛明之世,不宜復有此刑。」權從之。又諸官司有所患疾,欲增重科防(科防即用禁令刑律加以防範),以檢御臣下,澤每曰「宜依禮、律」,其和而有正(平和而正直),皆此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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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卜君平
西漢
嚴遵(莊遵,字君平)
漢書.王貢兩龔鮑傳

漢興有園公、綺里季、夏黃公、甪里先生,此四人者(即商山四皓),當秦之世,避而入商雒深山,以待天下之定也。自高祖(漢高祖劉邦)聞而召之,不至。其後呂后用留侯計(用張良的計策),使皇太子卑辭束帛致禮,安車迎而致之(徵召有重望的人,往往賜乘安車)。四人既至,從太子見,高祖客而敬焉,太子得以為重(太子因師從商山四皓而被重視),遂用自安。語在<留侯傳>。

其後谷口有鄭子真(鄭樸,字子真),蜀有嚴君平(嚴遵,字君平,揚雄的老師。實為「莊遵」,班固撰<漢書>為避諱漢明帝劉莊而將其改姓),皆修身自保,非其服弗服(不是他該穿的衣服不穿),非其食弗食。成帝時,元舅大將軍王鳳以禮聘子真(鄭樸),子真遂不詘(詘音屈,屈服)而終。君平卜筮於成都巿(嚴遵賣卜筮於成都巿集),以為「卜筮者賤業,而可以惠(嘉惠)眾人。有邪惡非正之問,則依蓍龜(蓍草龜甲)為言利害。與人子言依於孝(孝順父母),與人弟言依於順(恭順兄長),與人臣言依於忠,各因勢導之以善,從吾言者,已過半矣(有多於一半的人會聽從我的勸告)。」裁日(每天)閱數人,得百錢足自養,則閉肆下簾而授<老子>(就關閉店舖的門簾而教授<老子>)。博覽亡(無)不通,依<老子>、嚴周(<莊子>,又是避諱漢明帝劉莊)之指著書(嚴遵曾著<老子指歸>)十餘萬言。揚雄少時從遊學,以而仕京師顯名,數為朝廷在位賢者稱君平德(稱頌嚴遵的德行)。杜陵李彊素善雄(李彊向來與揚雄友善),久之為益州牧,喜謂雄曰:「吾真得嚴君平矣。」雄曰:「君備禮以待之,彼人可見而不可得詘(屈服)也。」彊(李彊)心以為不然。及至蜀,致禮與相見,卒不敢言以為從事,乃歎曰:「揚子雲(揚雄,字子雲)誠知人!」君平年九十餘,遂以其業終,蜀人愛敬,至今稱焉(到今天還稱道嚴遵)。及雄著書言當世士,稱此二人(鄭樸,莊遵)。其論曰:「或問:『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君子以死後名聲不稱顯為病),盍勢諸名卿可幾?(何不以公卿之勢成就其名?)。』曰:『君子德名為幾。梁、齊、楚、趙之君(戰國四君子魏國信陵君,齊國孟嘗君,楚國春申君,趙國平原君)非不富且貴也,惡虖成其名(靠什麼以成其名呢?惡虖即惡乎,何所之意)?谷口鄭子真不詘(屈)其志,耕於巖石之下,名震於京師,豈其卿(哪裡是靠公卿之位以成就名聲的呢?)?豈其卿?楚兩龔之絜(高潔。楚兩龔指漢代楚之龔勝與龔舍),其清矣乎!蜀嚴湛冥(蜀地的莊遵深沉玄默),不作苟(苟且)見,不治苟得,久幽而不改其操(操守),雖隨、和(隨侯之珠、和氏之璧)何以加諸?舉茲以旃,不亦寶乎(舉這些人為例,不也是國家的寶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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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當王勃

王勃
醒世恒言.卷40.馬當神風送滕王閣

王勃舟至馬當(今江西省彭澤縣東部),忽然風濤亂滾,碧波際天,雲陰罩野,水響翻空。那船將次傾覆,滿船的人盡皆恐懼,虔誠禱告江神,許願保護。惟有王勃端坐船上,毫無懼色,朗朗讀書。舟人怪異,問道:「滿船之人,死在須臾,今郎君全無懼色,卻是為何?」王勃笑道:「我命在天,豈在龍神!」舟人大驚道:「郎君勿出此言!」王勃道:「我當救此數人之命。」道罷,遂取紙筆,吟詩一首,擲於水中。須臾雲收霧散,風浪俱息。其詩曰:
唐聖非狂楚(唐聖為王勃自喻),江淵異汨羅(汨羅江為楚國忠臣兼詩人屈原投江自盡之處)
平生仗忠節,今日任風波。

此時滿船人相賀道:「郎君奇才,能動江神,乃得獲安,不然,諸人皆不免水厄。」王勃道:「生死在天,有何可避!」

眾人深服其言。少頃,船皆泊岸,舟人視時,即馬當山也,舟人皆登岸。王勃上岸,獨自閑游。正行之間,只見當道路邊,青松影里,綠檜陰中,見一古廟。王勃向前看時,上面有朱紅漆牌金篆書字,寫著:「敕賜中源水府行宮」。王勃一見,就身邊取筆,吟詩一首於壁上。詩曰:
馬當山下泊孤舟,岸側蘆花簇翠流,
忽睹朱門斜半掩,層層瑞氣鎖清幽。

補充或註釋:此處王勃雖然逃過一劫,但是他在27歲去交趾(今越南北部)探望作縣令的父親時,渡海溺水而死,始終不免水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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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渚袁宏
東晉
袁宏(袁虎)
晉書.列傳62

袁宏,字彥伯,侍中猷(袁猷)之孫也。父勖(袁勖),臨汝令。宏有逸才(袁宏有超人的才智),文章絕美,曾為<詠史詩>,是其風情(懷怉,志趣)所寄。少孤貧,以運租自業(以運送租糧為業)。謝尚時鎮牛渚,秋夜乘月,率爾與左右微服泛江。會宏在舫中諷詠(碰到袁宏在船上諷誦吟詠),聲既清會(聲調清和),辭又藻拔(辭藻出眾),遂駐聽久之,遣問焉。答云:「是袁臨汝郎誦詩(是袁勖之子在誦詩)。」即其詠史之作也。尚(謝尚)傾率有勝致(高雅的情趣),即迎升舟(就歡迎袁宏上船),與之譚論(談論),申旦不寐(自夜達旦不眠),自此名譽日茂。尚為安西將軍、豫州刺史,引宏參其軍事。累遷大司馬桓溫府記室(記室為掌官文書之官)。溫(桓溫)重其文筆,專綜書記。後為<東征賦>,賦末列稱過江諸名德,而獨不載桓彞(桓彞為桓溫之父,在東晉蘇峻之亂中拒降戰死)。時伏滔先在溫府,又與宏善,苦諫之。宏笑而不答。溫知之甚忿,而憚宏一時文宗(文壇宗師),不欲令人顯問(顯露)。後遊青山飲歸,命宏同載,眾為之懼。行數里,問宏云:「聞君作<東征賦>,多稱先賢,何故不及家君(家父,指桓彞)?」宏答曰:「尊公稱謂非下官敢專(尊公的名號不是下官敢擅自提及的),既未遑啟(既然來不及向您請示),不敢顯之耳。」溫疑不實(桓溫懷疑袁宏所言不實),乃曰:「君欲為何辭?(你打算用什麼言辭來描寫家父呢?)」宏即答云:「風鑒散朗(風采見識飄逸爽朗),或搜或引(致力搜訪或引薦人才),身雖可亡,道不可隕(道義無法消逝),宣城之節(在宣城力抗蘇峻叛軍顯示出節操),信義為允也(以信義二字稱道他算是公允的了)。」溫泫然而止(桓溫哭泣而不再為難他)。宏賦又不及陶侃(袁宏的<東征賦>中也未提及平定蘇峻之亂的陶侃),侃子胡奴(胡奴為陶侃的兒子陶范的小名)嘗於曲室(密室)抽刃問宏曰:「家君勛跡如此(家父功勳如此顯著),君賦云何相忽?」宏窘急(非常為難),答曰:「我已盛述尊公,何乃言無?」因曰:「精金百汰,在割能斷(精金經過千錘百煉後切割任何東西都能截斷),功以濟時(建功以匡濟時局),職思靜亂(在職常思平定變亂),長沙之勛(陶侃被封為長沙郡公),為史所贊。」胡奴乃止。

補充或註釋:袁宏因不滿意當時諸多描寫後漢的史書,於是仿荀悅<漢紀>而編寫了<後漢紀>這部編年體斷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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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天鄒衍
戰國
鄒衍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

齊有三騶子。其前騶忌,以鼓琴干威王(以彈琴的技藝得以求見齊威王),因及國政(因而參與國家政務),封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在孟子之前)

其次騶衍,後孟子(孟子為騶人)。騶衍睹(看到)有國者益淫侈,不能尚德(崇尚德政),若<大雅>整之於身,施及黎庶矣(不能像<詩經.大雅>般先整飭自己再推廣到百姓身上)。乃深觀陰陽消息(陰陽消長)而作怪迂之變(怪異玄虛的變化),<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宏大廣闊但荒誕不合情理),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一定先從小的地方得到徵驗再推廣到大的地方),至於無垠(無邊際)。先序今以上至黃帝(先敘述當代再推及上古黃帝),學者所共術,大并世盛衰(言其大體隨代盛衰,觀時而說事),因載其禨祥度制(吉凶先兆及制度),推而遠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深遠渺茫而不能考證它的本源)也。先列中國名山大川,通谷禽獸,水土所殖,物類所珍,因而推之(藉由這些東西來推而廣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再言及海外事物等,一般人無法目睹求證)。稱引天地剖判(開天闢地)以來,五德(金、木、水、火、土)轉移,治各有宜(政權更替各有五德生剋之理),而符應若茲(而應驗如此)。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認為儒家所說的中國),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對天下而言為其八十一分之一)。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就是大禹所排列的九州),不得為州數(這還不是「九州」)。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像中國這樣的赤縣神州另外還有九個),乃所謂「九州」也(這才是所謂的「九州」)。於是有裨海環之(「九州」中的每一州都有小海環繞著)(州與州之間的)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九州」整體還有大海環繞,相當於天地的邊界)。其術(學說)皆此類也。然要其歸(歸結),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開始的論述就氾濫不受約束)。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驚異而反思),其後不能行之(之後不能具體推行)

是以(依靠這套學說)騶子重於齊。適梁(前往魏國),惠王郊迎(魏惠王恭迎於郊外),執賓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撇席(平原君趙勝隨行在側為他拂試席位)。如燕,昭王擁彗先驅(燕昭王拿掃帚清道為他作先驅嚮導),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請求坐在弟子的座位來向他學習),筑碣石宮,身親往師之。作<主運>。其遊諸侯見尊禮如此,豈與仲尼菜色陳蔡(孔子受餓於陳蔡),孟軻困於齊梁(孟子遭困於齊梁)同乎哉!故武王以仁義伐紂而王(從前周武王用仁義之名討伐殷紂王而稱王天下),伯夷餓不食周粟;衛靈公問陳(衛靈公問作戰的列陣),而孔子不答;梁惠王謀欲攻趙,孟軻稱大王去邠(孟軻卻稱頌周太王亶父[亶父音膽府]而離開邠[邠音賓]地)。此豈有意阿世俗茍合而已哉!(伯夷,孔子,孟軻這些人豈有意阿諛世俗,苟且迎合呢!) 持方枘欲內圜鑿(拿著方型榫頭想要放入圓型榫眼),其能入乎?或曰:「伊尹負鼎而勉湯以王(伊尹原來是負鼎烹飪的人,卻能勉勵成湯稱王),百里奚飯牛車下而繆公用霸(百里奚原來是在車下餵牛的人,卻能使秦穆公稱霸),作先合(先投合人主),然後引之大道。騶衍其言雖不軌(不合常軌),儻亦有牛鼎之意乎?(或許有百里奚飯牛、伊尹負鼎的意思吧?)

自騶衍與齊之稷下(稷下為地名)先生,如淳于髡、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奭之徒,各著書言治亂(興亡治亂)之事,以干(求)世主,豈可勝道(道盡)哉!。。。

荀卿(荀子名況,字卿),趙人。年五十始來遊學於齊。騶衍之術迂大而閎辯(曲折誇大而多空泛的論辯);奭(騶奭,奭音是)也文具難施(文章完備周密但難以施行);淳于髡久與處(與淳于髡長久相處),時有得善言(時常能聽到精闢的言論)。故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炙轂過髡。(騶衍高談闊論,騶奭精雕細琢,淳于髡足智多謀。炙轂音至估,即炙輠,輠為古時車上盛貯油膏的器具,比喻言語流暢風趣)」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田駢之類的人都已在齊襄王時死去),而荀卿最為老師(而此時以荀卿為最德高望重的老師)。齊尚修列(補充)大夫之缺,而荀卿三為祭酒焉(但是荀卿曾三次擔任稷下學士的祭酒。祭酒為古代饗宴時酹酒祭神的長者,後亦以泛稱年長或位尊者)。齊人或讒(毀謗)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楚國春申君以荀卿為蘭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廢(被罷免),因家蘭陵。李斯嘗為弟子(李斯曾是荀卿的學生),已而相秦。荀卿嫉(嫉恨)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絡繹不絕),不遂大道而營於巫祝(不就正道卻營求於巫師祝禱),信禨祥(迷信吉凶徵兆),鄙儒小拘(鄙視儒家對小節的拘謹),如莊周等又猾稽亂俗(如莊周等人又狡猾多辯,敗壞風俗),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於是推究儒、墨、道家的興衰成敗之理),序列著數萬言而卒(編排著述了數萬字便逝世了)。因葬蘭陵。

而趙亦有公孫龍為堅白同異之辯(而趙國也有公孫龍以「離堅白」之說與惠施的「合同異」展開辯論。公孫龍與惠施堪稱為名家最具代表的人物),劇子之言;魏有李悝,盡地力之教(魏國的李悝有充分利用土地的理論);楚有尸子、長盧;阿之吁子焉(齊國東阿還有一位吁子)。自如孟子至于吁子,世多有其書,故不論其傳云(世上多流傳著他們的著作,所以就不為他們單獨立傳了)

蓋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擅長守衛和防禦的方法),為節用(致力倡導節約省用)。或曰并孔子時(有人說他與孔子為同時期的人物),或曰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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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古桓榮
東漢
桓榮
後漢書.桓榮丁鴻列傳

桓榮字春卿,沛郡龍亢人也。少學長安,習<歐陽尚書>,事(師事)博士九江朱普。貧窶無資(貧困無資產),常客傭以自給(常靠作傭工來養活自己),精力不倦,十五年不闚家園(十五年不回家鄉探視)。至王莽篡位乃歸。會朱普卒,榮(桓榮)奔喪九江,負土成墳(為朱普背負土石完成墳墓),因留教授(並在附近教授講學),徒眾數百人。莽敗,天下亂。榮抱其經書與弟子逃匿山谷,雖常飢困而講論不輟,後復客授江淮閒(後來又在江淮一帶授課)

建武(東漢光武帝的年號)十九年,年六十餘,始辟大司徒府(才被大司徒府所徵召)。時顯宗始立為皇太子(當時顯宗[即後來的漢明帝]剛被立為皇太子),選求明經(光武帝劉秀選求通曉經籍之人教授皇太子),乃擢榮(桓榮)弟子豫章何湯為虎賁中郎將,以<尚書>授太子。世祖從容問湯本師為誰(劉秀從容問何湯的老師是誰),湯對曰:「事(師事)沛國桓榮。」帝即召榮,令說<尚書>,甚善之。拜為議郎,賜錢十萬,入使授太子。每朝會,輒令榮於公卿前敷奏(敷演講解)經書。帝稱善,曰:「得生幾晚!(得到先生太晚了)」會歐陽(<歐陽尚書>)博士缺,帝欲用榮。榮叩頭讓曰:「臣經術淺薄,不如同門生郎中彭閎、揚州從事皋弘。」帝曰:「俞,往,女諧。(你很好,前往就職吧,你能勝任的)」因拜榮為博士,引閎、弘(彭閎、皋弘)為議郎。

車駕幸大學(劉秀車駕臨幸太學時),會諸博士論難於前(碰到諸位博士討論疑難問題),榮被服儒衣,溫恭有蘊籍(溫良恭謹而有涵養),辯明經義,每以禮讓相猒(每每以禮讓的態度使大家得到滿意的答案。猒同饜,滿足),不以辭長勝人,儒者莫之及,(劉秀)特加賞賜,又詔諸生雅吹擊磬,盡日乃罷。後榮入會庭中,詔賜奇果,受者皆懷之,榮獨舉手捧之以拜。帝笑指之曰:「此真儒生也。」以是愈見敬厚(因此越來越尊敬厚待他),常令止宿太子宮。積五年,榮薦門下生九江胡憲侍講(侍講為官名,其職為講論文史以備君王顧問),乃聽得出,旦一入而已(於是得以出東宮,只在早晨入東宮一次)。榮嘗寢病(卧病),太子朝夕遣中傅問病,賜以珍羞、帷帳、奴婢,謂曰:「如有不諱(一病不起),無憂家室也。」後病愈,復入侍講。

(建武)二十八年,大會百官,詔問誰可傅太子者(詔命問誰可以做太子的老師),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執金吾原鹿侯陰識可。博士張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為陰氏乎?為天下乎?(現在陛下立太子是為了外戚陰氏而立還是為了天下而立?)即為陰氏,則陰侯可;為天下,則固宜用天下之賢才。」帝稱善,曰:「欲置傅者,以輔太子也。今博士不難正朕,況太子乎?(現在博士張佚你能當面糾正我,何況是糾正太子呢?)」即拜佚(張佚)為太子太傅,而以榮為少傅,賜以輜車、乘馬。榮大會諸生,陳(陳列)其車馬、印綬,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今日所蒙受陛下的封賜全是稽考古書的力量,能不勉力而學嗎!)」榮以太子經學成畢(完成),上疏謝曰:「臣幸得侍帷幄,執經連年,而智學淺短,無以補益萬分。今皇太子以聰叡之姿(聰明的資質),通明經義,觀覽古今,儲君副主莫能專精博學若此者也。斯誠國家福祐,天下幸甚。臣師道已盡,皆在太子,謹使掾臣汜再拜歸道(謹使掾臣汜再拜回家)。」太子報書曰:「莊(劉莊我)以童蒙,學道九載,而典訓不明(但典訓還是不明白),無所曉識。夫五經廣大(<詩經>,<尚書>,<禮記>,<易經>,<春秋>博大精深),聖言幽遠(聖人的言論幽深宏遠),非天下之至精,豈能與於此!(不是天下拔尖人物,怎能通達!)況以不才(何況以不才的我),敢承誨命(敢承教誨面命)。昔之先師謝弟子者有矣,上則通達經旨,分明章句,下則去家慕鄉,求謝師門。今蒙下列,不敢有辭,願君慎疾加餐(但願老師小心疾病,多加餐飯),重愛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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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曾販餅
後漢書
趙岐
後漢書.吳延史盧趙列傳

趙岐字邠卿(邠音賓),京兆長陵人也。初名嘉,生於御史臺,因字臺卿,後避難,故自改名字,示不忘本土也。岐少明經(明瞭經書),有才蓺(才藝),娶扶風馬融兄女。融外戚豪家,岐常鄙之(趙岐常鄙視他),不與融相見。仕州郡,以廉直疾惡見憚(被忌憚)。年三十餘,有重疾,臥蓐七年,自慮奄忽(自己思慮存活不久),乃為遺令(遺囑)敕兄子曰:「大丈夫生世,遯無箕山之操(退隱時要是沒有許由藏身箕山的節操),仕無伊、呂之勳(出仕時要是沒有伊尹、呂尚的功勳),天不我與,復何言哉!可立一員石(圓石)於吾墓前,刻之曰:『漢有逸人,姓趙名嘉。有志無時,命也柰何!』」其後疾瘳(瘳音抽,病癒)

永興(漢桓帝劉志的第四個年號)二年,辟司空掾(被徵召為司空的掾吏,司空為三公之一,主掌土木建築事宜),議二千石得去官為親行服(服喪),朝廷從之。其後為大將軍梁冀所辟,為陳損益求賢之策(趙岐為梁冀陳述損益求賢的計策),冀不納。舉理劇(治理繁難事務),為皮氏長(皮氏為縣名,在山西津縣一帶)。會河東太守劉祐去郡,而中常侍(中常侍多由宦官擔任)左悺兄勝(左勝)代之,岐恥疾宦官,即日西歸。京兆尹延篤復以為功曹(延篤又以趙岐為功曹)

先是(當初),中常侍唐衡兄玹(唐玹)為京兆虎牙都尉(京兆虎牙都尉為守護三輔地區皇家園陵的武官),郡人以玹進不由德,皆輕侮之。岐及從兄襲(趙襲)又數為貶議(對唐玹有不好的評價和議論),玹深毒恨。延熹(漢桓帝劉志的第六個年號)元年,玹為京兆尹,岐懼禍及,乃與從子戩(兄弟的兒子趙戩,戩音減)逃避之。玹果收(收押)岐家屬宗親,陷以重法,盡殺之。岐遂逃難四方,江、淮、海(渤海)、岱(泰山),靡所不歷。自匿姓名,賣餅北海(渤海)市中。時安丘孫嵩年二十餘,遊市見岐,察非常人,停車呼與共載。岐懼失色,嵩乃下帷,令騎屏行人(命令從騎屏卻行人)。密問岐曰(秘密問趙岐說):「視子非賣餅者,又相問而色動,不有重怨,即亡命(亡命之徒)乎?我北海孫賓石(孫嵩,字賓石),闔門百口(闔門百口指全家所有人),埶能相濟(勢力能相接濟)。」岐素聞嵩名,即以實告之,遂以俱歸。嵩先入白(稟報)母曰:「出行,乃得死友(生死之交)。」迎入上堂,饗(饗宴)之極歡。藏岐複壁中數年(複壁即夾牆,兩重而中空,可藏物或匿人),岐作<厄屯歌>二十三章。

後諸唐死滅(後來唐衡,唐玹等死亡),因赦乃出。三府(三公皆可開府,因稱三公為三府)聞之,同時並辟(一起徵召他)(永興)九年,乃應司徒胡廣之命(司徒即丞相,與司空,太尉並稱三公)。會南匈奴、烏桓、鮮卑反叛,公卿舉岐(公卿推舉趙岐),擢拜并州刺史。岐欲奏守邊之策,未及上(上奏),會坐黨事免(碰到黨錮之禍而遭罷免),因撰次以為禦寇論。

靈帝初,復遭黨錮十餘歲。中平(漢靈帝劉宏的第四個年號)元年,四方兵起,詔選故刺史、二千石有文武才用者,徵岐拜議郎。車騎將軍張溫西征關中,請補長史,別屯安定(另屯兵於安定郡)。大將軍何進舉為敦煌太守,行至襄武,岐與新除(剛真除)諸郡太守數人俱為賊邊章等所執(拘捕)。賊欲脅以為帥,岐詭辭得免,展轉(輾轉)還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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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得分羹

鄭平
太平御覽.飲食部19.羹

<唐明皇雜錄>曰:李林甫子婿鄭平為戶部員外,嘗與林甫同處。一日,林甫就院省其女,遇平櫛發(遇見鄭平梳理頭髮),見林甫至,遽欲退藏(鄭平想退卻躲藏)。林甫固邀之,見其須發(鬚髮)皆白,謂平曰:「上當賜甘露羹,郎其食之,縱當華皓,必當鬒黑!(縱使你滿頭花白毛髮也一定會變為烏黑)」明日,果有中使(宮中的使者,常由宦官擔任)至,賜林甫食中有甘露羹,遂以與平(鄭平)。平食訖,一旦發毛如䃜(一天早上髮毛忽然如䃜石般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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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床逸少
東晉
王羲之(字逸少)
晉書.列傳50

王羲之,字逸少,司徒導之從子也(丞相王導兄弟的兒子),祖正(王正),尚書郎。父曠(王曠),淮南太守。元帝之過江也,曠首創其議。羲之幼訥於言(王羲之從小說話木訥),人未之奇(人們不認為他很神奇)。年十三,嘗謁周顗,顗察而異之(對他感到驚異)。時重牛心炙,坐客未啖,顗先割啖羲之(周顗先割炙牛心請王羲之吃),於是始知名。及長,辯贍(能雄辯),以骨鯁稱(以風骨耿直著稱),尤善隸書,為古今之冠,論者稱其筆勢,以為飄若浮雲,矯(矯捷)若驚龍。深為從伯敦、導(王敦、王導)所器重。時陳留阮裕有重名,為敦(王敦)主簿。敦嘗謂羲之曰:「汝是吾家佳子弟,當不減阮主簿(應該不會遜色於阮裕)。」裕亦目羲之與王承、王悅為王氏三少。時太尉郗鑒使門生求女婿于導(王導),導令就東廂遍觀子弟。門生歸,謂鑒(郗鑒)曰:「王氏諸少並佳,然聞信至,咸自矜持。惟一人在東床(東廂的坐榻)坦腹食,獨若不聞。」鑒曰:「正此佳婿邪!」訪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

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秘書郎,征西將軍庾亮請為參軍,累遷長史。亮臨薨(庾亮臨終),上疏稱羲之清貴(清高可貴)有鑒裁(有審察識別人物優劣的才能)。遷寧遠將軍、江州刺史。羲之既少有美譽,朝廷公卿皆愛其才器,頻召為侍中、吏部尚書,皆不就。復授護軍將軍,又推遷不拜。揚州刺史殷浩素雅重之,勸使應命,乃遺羲之書曰:「悠悠者以足下出處足觀政之隆替,如吾等亦謂為然(眾多人都從你的作為來判定國家是興盛還是衰敗,正如我等也是這麼認為)。至如足下出處,正與隆替對,豈可以一世之存亡,必從足下從容之適?(怎麼能把一世的興衰存亡被你隱居的想法所耽誤呢?)幸徐求眾心(希望你慢慢體察眾人的心願)。卿不時起,復可以求美政不?(您若不及時出世,還能求得善美的政治嗎?)若豁然開懷,當知萬物之情也(如果你豁然開朗,應當知道大家對你的期待之情啊)。」羲之遂報書曰:「吾素自無廊廟志(做官的志向),直(值)王丞相(王導)時果欲內吾,誓不許之,手跡猶存,由來尚矣,不於足下參政而方進退。自兒娶女嫁,便懷尚子平之志(便懷有高士尚子平隱居的想法),數與親知言之(屢次與親朋知己說明),非一日也。若蒙驅使(如果蒙受您的驅使),關隴、巴蜀皆所不辭。吾雖無專對之能,直謹守時命,宣國家威德,固當不同於凡使,必令遠近咸知朝廷留心於無外(無外指遠方),此所益殊不同居護軍(此官位所裨益不同於官居護軍將軍)也。漢末使太傅馬日磾(日磾音密滴)慰撫關東,若不以吾輕微(如果您不以我人微言輕),無所為疑,宜及初冬以行,吾惟恭以待命。」

補充或註釋:王羲之的母親衛鑠是西晉著名書法家衛讙的孫女,父親王曠也擅長書法。耳濡目染加上勤勉,故能在書法上震爍古今。其書法之流傳,在唐太宗時還有3000多卷,到宋太宗時只剩160卷,至今連摹本僅餘20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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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座延明
北朝後魏
劉昞(字延明)
魏書.列傳40

劉昞(昞音丙),字延明,敦煌人也。父寶(劉寶),字子玉,以儒學稱。昞年十四,就博士郭瑀學。時瑀弟子五百餘人,通經業者八十餘人。瑀有女始笄(女子滿15歲稱及笄,笄音姬),妙選良偶,有心於昞(劉昞)。遂別設一席於坐前,謂諸弟子曰:「吾有一女,年向成長,欲覓一快女婿。誰坐此席者,吾當婚焉。」昞遂奮衣來坐,神志肅然,曰:「向聞先生欲求快女婿,昞其人也。」瑀遂以女妻之。

昞後隱居酒泉,不應州郡之命,弟子受業者五百餘人。李暠(暠音稿)私署,徵為儒林祭酒、從事中郎。暠(李暠)好尚文典,書史穿落(遺漏脫落)者親自補治,昞時侍側,前請代暠。暠曰:「躬自執者,欲人重此典籍。吾與卿相值(我與您相遇),何異孔明之會玄德(劉備,字玄德)。」遷撫夷護軍,雖有政務,手不釋卷。暠曰:「卿注記篇籍,以燭繼晝。白日且然,夜可休息。」昞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不知老之將至,孔聖稱焉。昞何人斯,敢不如此。」昞以三史文繁,著<略記>百三十篇、八十四卷,<涼書>十卷,<敦煌實錄>二十卷,<方言>三卷,<靖恭堂銘>一卷,注<周易>、<韓子>、<人物志>、<黃石公三略>,並行於世。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被其岳父所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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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心織

王勃
唐才子傳.卷1

(王勃),字子安,太原人,王通之諸孫(經學大儒王通的孫子)也。六歲善辭章。麟德(唐高宗李治的年號)初,劉祥道表其材,對策高第(對策為就政事、經義等設問,由應試者對答)。未及冠(未滿20歲),授朝散郎(朝散郎是文散官名,隸屬吏部)。沛王(李賢)召署府修撰。時諸王鬥雞,會勃戲為文<檄英王雞>(正好王勃開玩笑地寫作討伐英王李哲的鬥雞之檄文),高宗聞之,怒,斥出府。勃既廢,客劍南,登山曠望,慨然思諸葛(諸葛亮)之功,賦詩見情。又嘗匿(藏匿)死罪官奴(曹達),恐事洩,輒殺之,事覺當誅,會赦除名(遇大赦只削去官職)。父福畤坐是左遷交趾令(父親王福畤坐王勃之罪而被貶官為交趾令)。勃往省覲(王勃前往交趾省親,探視父親),途過南昌,時都督閻公新修滕王閣成,九月九日(重陽節),大會賓客,將令其婿(孟學士)作記,以誇盛事。勃至入謁,帥知其才,因請為之。勃欣然對客操觚(操觚指作文。觚音孤,為古人用來書寫的方木),頃刻而就,文不加點(文章一氣呵成,無須修改。形容文思敏捷,寫作技巧純熟),滿座大驚。酒酣辭別,帥贈百縑(縑音兼,細緻的絲絹),即舉帆去,至炎方(炎方泛指南方炎熱地區),舟入洋海溺死,時年二十九(一說二十七)。勃屬文(作文)綺麗,請者甚多,金帛盈積,心織而衣,筆耕而食(以上兩句指靠構思作文來維持衣食生活)。然不甚精思,先磨墨數升,則酣飲,引被覆面臥(把被子蓋住臉睡覺),及寤(等到酒醒),援筆(拿筆)成篇,不易一字,人謂之「腹稿」。嘗言人子不可不知醫,時長安曹元有秘方,勃盡得其術。又以虢州(州治弘農在今河南省靈寶縣,虢音國)多藥草,求補參軍。倚才陵藉(倚仗才華而欺壓作踐他人),僚吏疾之(同僚吏士都恨他)。有集三十卷,及<舟中纂序>五卷,今行於世。勃嘗遇異人,相之曰:「子神強骨弱,氣清體羸(羸弱),腦骨虧陷,目睛不全。秀而不實(開花而不結果,指有始無終),終無大貴矣。」故其才長而命短者,豈非相乎?(難道不是命相的關係嗎?)

補充或註釋:
1。王勃的墳墓原存於越南北部的義安省宜祿縣宜春鄉,1972年遭美機炸毀。

2。王勃<滕王閣序>中的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實脫胎於庾信<射馬賦>中「落花與芝蓋(指車蓋或傘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但是意境上則是超越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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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逵舌耕
東漢/三國曹魏
賈逵
太平廣記.幼敏.賈逵

漢賈逵五歲,神明過人。其姊韓瑤之婦,瑤無嗣,而婦亦以貞明見稱(賈逵之姊也以堅貞賢明著稱)。聞隣里諸生讀書。日抱逵隔籬而聽(賈逵之姊每日抱著賈逵隔著籬笆聽儒生讀書)。逵靜聽無言,姊以為喜。年十歲,乃闇誦六經。姊謂逵曰:「吾家窮困,不曾有學者入門。汝安知天下有三墳五典,而誦無遺句邪?(你怎麼會知道天下的典籍,而且背誦無遺漏呢?)」逵曰:「憶姊昔抱逵往籬下,聽隣家讀書,今萬不失一(指幼時聽儒生讀書的內容過耳不忘)。」乃剝庭中桑皮(桑樹的皮,為造紙的原料)以為牒(牒音蝶,文書),或題於扉屏,且誦且記。朞年(過了一年),經史遍通,門徒來學,不遠萬里,或襁負子孫,舍於門側,皆口受(授)經文。贈獻者積廩盈倉。或云:「賈逵非力耕所得(賈逵並非努力耕種而得到滿倉庫的糧食),誦經口倦,世為舌耕(舌耕表示教書)。」出<王子年拾遺記>

補充或註釋:賈逵一生效忠曹魏,其子賈充卻助司馬炎篡曹魏而建西晉。父忠於前朝而子反其道者多矣,桓彝/桓溫/桓玄,郗鑒/郗愔/郗超,房玄齡/房遺愛等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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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河郭子
西晉
郭象
晉書.列傳20

郭象,字子玄,少有才理,好<老><莊>,能清言(清談)。太尉王衍每云:「聽象語,如懸河瀉水,注而不竭。」州郡闢召,不就。常閑居,以文論自娛。後闢司徒掾,稍至黃門侍郎。東海王越(司馬越)引為太傅主簿,甚見親委(深受親信倚重),遂任職當權,熏灼內外(謂聲威氣勢逼人),由是素論去之。永嘉(晉懷帝司馬熾的年號)末病卒,著碑論十二篇。

先是(當初),注<莊子>者數十家,莫能究其旨統(不能窮究其要旨系統,指思想體系)。向秀(向秀為竹林七賢之一)於舊注外而為解義(解釋義理),妙演奇致,大暢玄風,惟<秋水>、<至樂>二篇未竟而秀卒。秀子幼,其義零落,然頗有別本遷流(輾轉外流)。象為人行薄(郭象為人操行淺薄),以秀義不傳於世(以為向秀撰寫的<莊子隱解>不會流傳於世),遂竊以為己注,乃自注<秋水>、<至樂>二篇,又易<馬蹄>一篇,其餘眾篇或點定文句而巳。其後秀(向秀)義別本出,故今有向、郭二<莊>,其義一也(其內容大致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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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頰酈生
秦/西漢
酈食其
史記.魏豹彭越列傳

魏豹者,故魏諸公子也。其兄魏咎,故魏時封為寧陵君。秦滅魏,遷咎為家人(把魏咎廢為平民百姓)。陳勝之起王也,咎往從之(陳勝最先封王時,魏咎前往追隨他)。陳王(陳勝)使魏人周市徇(徇音訓,奪取)魏地,魏地已下,欲相與立周市為魏王。周市曰:「天下昏亂,忠臣乃見。今天下共畔(叛)秦,其義必立魏王後乃可(道義上一定要立魏王的後人才可以)。」齊、趙使車各五十乘,立周市為魏王。市辭不受(周市推辭不接受),迎魏咎於陳。五反(往返五次都被周市推辭),陳王乃遣立咎(魏咎)為魏王。

章邯已破陳王,乃進兵擊魏王(魏咎)於臨濟。魏王乃使周市出請救於齊、楚。齊、楚遣項它、田巴將兵隨市(周市)救魏。章邯遂擊破殺周市等軍,圍臨濟。咎為其民約降(魏咎為保全百姓性命而與章邯定約投降)。約定,咎自燒殺。

魏豹亡走楚。楚懷王予魏豹數千人,復徇魏地。項羽已破秦,降(降服)章邯。豹下魏二十餘城,(項羽)立豹為魏王。豹引精兵從項羽入關。漢元年,項羽封諸侯,欲有梁地(項羽想要佔有魏國土地),乃徙魏王豹於河東,都平陽,為西魏王。

漢王還定三秦(漢王回師平定了章邯、司馬欣、董翳三秦),渡臨晉(率兵從臨晉橫渡黃河),魏王豹以國屬焉(魏豹就把整個魏國歸屬漢王),遂從擊楚於彭城。漢敗,還至滎陽,豹請歸視親病,至國,即絕河津畔漢(一到魏國就斷絕了黃河渡口而背叛漢王)。漢王聞魏豹反(反叛),方東憂楚(才憂慮東方的楚軍),未及擊,謂酈生(酈食其)曰:「緩頰往說魏豹(替我婉言勸說魏豹),能下之(如果能說服他),吾以萬戶封若(你)。」酈生說豹。豹謝曰(魏豹婉拒說):「人生一世閒,如白駒過隙耳。今漢王慢而侮人(如今漢王傲慢而侮辱人),罵詈諸侯群臣如罵奴耳,非有上下禮節也,吾不忍復見也。」於是漢王遣韓信擊虜(攻擊俘虜)豹於河東,傳詣滎陽(把他押送到滎陽),以豹國為郡(把魏豹的國土改制為郡)。漢王令豹守滎陽。楚圍之急,周苛遂殺魏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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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成鳳尾
南朝齊
蕭鋒
南史.卷43.列傳33

江夏王鋒(蕭鋒)字宣穎,高帝(齊高帝蕭道成)第十二子也。母張氏有容德(有容貌品德),宋(南朝宋)蒼梧王逼取之,又欲害鋒(蕭鋒)。高帝甚懼,不敢使居舊宅,匿於張氏舍,時年四歲。

性方整(人品性方正,舉止端莊),好學書(書法),張家無紙札,乃倚井欄為書,書滿則洗之,已復更書,如此者累月。又晨興不肯拂窗塵,而先畫塵上,學為書字(在沾滿灰塵的窗上練習寫字)

五歲,高帝使學鳳尾諾(古代帝王批示箋奏,表示認可,則署「諾」字,字尾形如鳳尾,因以得名),一學即工。高帝大悅,以玉騏驎(麒麟)賜之,曰:「騏驎賞鳳尾矣。」至十歲,便能屬文(作文)。武帝(齊武帝蕭賾)時,藩邸嚴急(管教嚴厲急迫),諸王不得讀異書,五經之外,唯得看孝子圖而已。鋒(蕭鋒)乃密遣人於市里街巷買圖籍,期月之間,殆將備矣。

好琴書,蓋亦天性。嘗覲(覲見)武帝,賜以寶裝琴,仍於御前鼓(撫)之,大見賞。帝謂鄱陽王鏘(蕭鏘)曰:「闍梨(闍梨為蕭鋒的小名)琴亦是柳令之流亞(也是與善彈琴的柳世隆[曾為尚書令]為同一類的人物),其既事事有意,吾欲試以臨人。」鏘曰:「昔鄒忌鼓琴,威王(齊威王)委以國政。」乃出為南徐州刺史。善與人交,行事王文和、別駕江祏等,皆相友善。後文和(王文和)被徵為益州,置酒告別,文和流淚曰:「下官少來未嘗作詩,今日違戀(今日依依惜別),不覺文生於性(不知不覺地就有文章從天性生出)。」王儉聞之,曰:「江夏可謂善變素絲也!(江夏王[蕭鋒]可以說是善於影響他人啊!)

工書(書法),為當時蕃王所推。南郡王昭業(蕭昭業)亦稱工,謂武帝曰:「臣書固應勝江夏王。」武帝答:「闍梨第一,法身第二。」法身昭業小名,闍梨鋒(蕭鋒)小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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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點龍睛
南朝梁
張僧繇
太平御覽.工藝部8.畫下

<歷代名畫記>曰:梁(南朝梁)張僧繇(繇音姚),吳人也。天監(梁武帝蕭衍的第一個年號)中,為武陵王(蕭紀)國侍郎,直秘書閣,知畫事。武帝崇飾佛寺,多僧繇畫之。時諸王在外,武帝思之,遣僧繇乘傳寫貌,對之如面(派遣張僧繇到諸王子的封地繪畫他們的容貌形體,對著畫如見到王子本人)。江陵(今湖北省荊州市)天皇寺,明帝(梁明帝蕭巋,巋音虧)置也,內有柏堂。僧繇畫廬舍那佛及仲尼(孔子)十哲。帝怪問:「釋內(佛寺內)如何畫孔聖?」僧繇曰:「後當賴此耳!」及後代(北周武帝)滅佛法,焚天下寺塔,獨以殿有宣尼像,乃不令毀拆。又金陵安樂寺,畫四龍,不點眼睛,即恐飛去。人以為妄誕(妄想荒誕),固請點之。遂點二龍,須臾雷電破壁,兩龍乘雲騰而上天;二龍未點眼睛者見在。又畫天竺二胡僧,侯景亂(即梁武帝時侯景之亂),散拆為二。後一僧為唐右常侍陸堅所寶。堅疾篤(陸堅病重),夢一胡僧告云:「我有同友,離拆多時,今在洛陽李家。若求,合得之,當以法力助君。」陸以錢帛,果於其處購得之,其疾乃愈。劉長卿為記述其事。張畫有所靈感(張僧繇的畫作有所靈驗),不可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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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臣圖閣

凌煙閣二十四功臣
舊唐書.卷69.長孫無忌傳

(貞觀)十七年,(唐太宗)(閻立本)圖畫無忌(長孫無忌)等二十四人於凌煙閣,詔曰:「
自古皇王,褒崇勛德(褒揚推崇有功勳盛德之人),既勒銘於鐘鼎(既鐫刻銘文於鐘鼎),又圖形於丹青(又丹青圖畫其形像)。是以甘露良佐,麟閣著其美(漢宣帝甘露三年,十一名西漢名臣被圖像於麒麟閣);建武功臣,雲臺紀其跡(漢光武帝建武年間的28位功臣被漢明帝劉莊圖畫於南宮之雲臺)。司徒、趙國公無忌(長孫無忌,妹妹即唐太宗的長孫皇后),故司空、揚州都督、河間元王孝恭(李孝恭),故司空、萊國成公如晦(杜如晦),故司空、相州都督、太子太師、鄭國文貞公徵(魏徵),司空、梁國公玄齡(房玄齡),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申國公士廉(高士廉,長孫無忌的舅父),開府儀同三司、鄂國公敬德(尉遲恭,字敬德),特進、衛國公靖(李靖),特進、宋國公瑀(蕭瑀),故輔國大將軍、揚州都督、褒忠壯公志玄(段志玄),輔國大將軍、夔國公弘基(劉弘基),故尚書左僕射、蔣忠公通(屈突通),故陜東道行臺右僕射、鄖節公開山(殷開山),故荊州都督、譙襄公柴紹,故荊州都督、邳襄公順德(長孫順德),洛州都督、鄖國公張亮,光祿大夫、吏部尚書、陳國公侯君集,故左驍衛大將軍、郯襄公張公謹,左領軍大將軍、盧國公程知節,故禮部尚書、永興文懿公虞世南,故戶部尚書、渝襄公劉政會,光祿大夫、戶部尚書、莒國公唐儉,光祿大夫、兵部尚書、英國公勣(李世勣,因避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諱又稱李勣,李是賜姓,原名徐世勣,字懋功),故徐州都督、胡壯公秦叔寶等,或材推棟梁,謀猷經遠,綢繆帷帳(運籌帷幄,在軍營帳幕之中謀劃軍國大事),經綸霸圖;或學綜經籍,德範光茂,隱犯同致,忠讜日聞;或竭力義旗,委質籓邸(獻身於藩王之第宅),一心表節,百戰標奇;或受脤廟堂(廟堂指朝廷),闢土方面(方面指一個地方的軍政要職或其長官),重氛(重氛指災禍)載廓,王略遐宣(國法普及)。並契闊(勤苦)屯夷(屯夷指艱危與平定),劬勞師旅。贊景業(大業)於草昧(草昧即混沌蒙昧),翼淳化(敦厚的教化)於隆平(昌盛太平)。茂績殊勛,冠冕列闢;昌言直道,牢籠搢紳(搢紳泛指仕宦之人)。宜酌故實,弘茲令典,可並圖畫於凌煙閣。庶念功之懷,無謝於前載;旌賢之義,永貽於後昆(永遠留給子孫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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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士登瀛

文學館十八學士
資治通鑒.卷189

(唐太宗李世民)功大,前代官皆不足以稱之,特置「天策上將」,位在王公上。冬,十月,以世民為天策上將,領司徒、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增邑(食邑)二萬戶,仍開天策府,置官屬。以齊王元吉(李元吉)為司空,世民以海內浸平,乃開館於宮西(開館即設置接待賓客的館舍),延(延請)四方文學之士,出教以王府屬杜如晦、記室房玄齡、虞世南、文學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參軍蔡允恭、薛元敬、顏相時、咨議典簽蘇勖、天策府從事中郎于志寧、軍諮祭酒蘇世長、記室薛收、倉曹李守素、國子助教陸德明,孔穎達,信都蓋文達、宋州總管府戶曹許敬宗(反對唐高宗李治立武則天為皇后的長孫無忌就是被許敬宗誣構謀反),並以本官兼文學館學士,分為三番,更日直宿,供給珍膳,恩禮優厚。世民朝謁公事之暇,輒至館(文學館)中,引諸學士討論文籍,或夜分乃寢。又使庫直閻立本圖像,褚亮為贊,號「十八學士」。士大夫得預其選者,時人謂之「登瀛州。」(相傳海中有三神山,蓬萊、方丈、瀛洲,人不能至,至則成仙矣,故以為喻)允恭,大寶之弟子(蔡允恭為蔡大寶弟之子);元敬,收之從子(薛元敬為薛收之從子);相時,師古之弟(顏相時為顏師古之弟);立本,毗之子也(閻立本為閻毗之子)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圖畫都是由唐太宗命閻立本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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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攜貌醜

盧攜
北夢瑣言.卷5

唐大中(唐宣宗李忱的年號)初,盧攜(攜音協)舉進士,風貌不揚(其貌不揚),語亦不正(發音也不標準),呼「攜」為「彗」,蓋短舌也。韋氏昆弟皆輕侮之,獨韋岫尚書加欽(十分尊重),謂其昆弟曰:「盧雖人物甚陋(醜陋),觀其文章有首尾。斯人也,以是卜(推測)之,他日必為大用(大受重用)乎!」爾後盧果策名(策名謂科試及第),竟登廊廟(竟然擔任高官),獎拔京兆,至福建觀察使。向時輕薄諸弟(從前輕薄盧攜的韋家諸兄弟),率不展分(多沒有大成就)。所謂以貌失人者,其韋諸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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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玠神清
西晉
衛玠
晉書.列傳6

(衛玠)字叔寶,年五歲,風神秀異(氣質高雅長相俊秀)。祖父瓘(衛瓘,瓘音罐)曰:「此兒有異於眾,顧吾年老(只是我年紀大了),不見其成長耳!」總角(總角指幼年,古代未成年的人把頭髮紮成髻)乘羊車入市,見者皆以為玉人(美麗的人),觀之者傾都。驃騎將軍王濟,玠之舅也,俊爽(英俊豪爽)有風姿,每見玠,輒嘆曰:「珠玉在側,覺我形穢。(衛玠這顆珠玉在側讓我自覺形穢)」又嘗語人曰:「與玠同遊,冏(大明)若明珠之在側,朗然照人。」及長,好言玄理。其後多病體羸(羸弱),母恆禁其語。遇有勝日,親友時請一言,無不咨嗟(讚歎),以為入微(認為他已達精妙細微的境界)。瑯邪王澄有高名,少所推服,每聞玠言,輒嘆息絕倒。故時人為之語曰:「衛玠談道,平子絕倒。(王澄,字平子)」澄及王玄、王濟並有盛名,皆出玠下,世云「王家三子,不如衛家一兒。」玠妻父樂廣,有海內重名,議者以為「婦公冰清,女婿玉潤。(岳父[樂廣]冰清玉潔,女婿[衛玠]珠圓玉潤)

闢命屢至,皆不就。久之,為太傅西閣祭酒,拜太子洗馬。璪(衛璪,衛玠之兄。璪音早)為散騎侍郎,內侍懷帝(晉懷帝司馬熾)。玠以天下大亂,欲移家南行。母曰:「我不能舍仲寶(衛璪,字仲寶)去也。」玠啟諭深至(衛玠啟發曉諭鞭辟入裡),為門戶大計,母涕泣從之(為了家族門戶著想,母親哭泣地答應與他南行)。臨別,玠謂兄曰:「在三之義(恭敬父、師、君的義理),人之所重。今可謂致身之日(如今可說是獻身於君的時候),兄其勉之。」乃扶輿(扶持)母轉至江夏(今湖北武漢)

玠妻先亡。征南將軍山簡(山濤之子)見之,甚相欽重。簡曰:「昔戴叔鸞嫁女,唯賢是與(只問賢能與否),不問貴賤,況衛氏權貴門戶令望之人乎!」於是以女妻焉。遂進豫章(豫章即今江西南昌),是時大將軍王敦鎮豫章,長史謝鯤先雅重玠,相見欣然,言論彌日(一整天)。敦謂鯤曰:「昔王輔嗣(王弼,字輔嗣)吐金聲於中朝(朝中),此子復玉振於江表(江表即長江中下游),微言之緒,絕而復續(王弼精闢的言論斷絕而衛玠又接續)。不意永嘉(晉懷帝司馬熾的年號)之末,復聞正始(曹魏理宗曹芳的年號)之音,何平叔(何晏)若在,當復絕倒(應當再度傾倒拜服)。」玠嘗以人有不及,可以情恕(人都有短處,可以寬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非故意冒犯,可以依理排遣),故終身不見喜慍之容。

以王敦豪爽不群,而好居物上(好居人之上),恐非國之忠臣,求向建鄴(謀求前往建鄴)。京師人士聞其姿容(外貌儀容),觀者如堵(看他的人排列成人牆[八卦看熱鬧之心,自古就有])。玠勞疾遂甚,永嘉六年卒,時年二十七,時人謂玠被看殺(當時的人說衛玠是被別人看死的)。葬於南昌。謝鯤哭之慟,人問曰:「子有何恤而致斯哀?(您有何憐恤的?以至於如此哀傷?)」答曰:「棟梁折矣,不覺哀耳(不自覺就哀傷了)。」咸和(東晉晉成帝司馬衍的年號)中,改塋(葬)於江寧。丞相王導教曰:「衛洗馬(衛玠)明當改葬。此君風流名士,海內所瞻,可修薄祭,以敦舊好(以敦睦故舊好友)。」後劉惔、謝尚共論中朝人士,或問:「杜乂可方(比)衛洗馬不?」尚曰:「安得相比,其間可容數人。(杜乂與衛玠之間的差距還能容得下幾個人)」惔(劉惔)又云:「杜乂膚清,叔寶神清。(杜乂外表清朗,衛玠神韻清朗)」其為有識者所重若此。於時中興名士,唯王承及玠為當時第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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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熊再世

顧非熊
太平廣記.悟前生2.顧非熊

顧況有子(顧非熊),數歲而卒,況悲傷不已,為詩(<傷子>)哭之云:
「老人哭愛子,日暮千行血,
心逐斷猿驚,迹隨飛鳥滅,
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時別。」

其子雖卒,魂神常在其家,每聞父哭聲,聽之感慟(聽到顧況<傷子>詩而感動)。因自誓,忽若作人,當再為顧家子。一日,如被人執到一處。若縣吏者,斷令託生顧家,復都無所知。勿覺心醒開目,認共屋宇兄弟,親愛滿側,唯語不得。當其生也,已後又不記,至年七歲,其兄戲批(摑巴掌)之,忽曰:「我是爾兄(我是你哥哥),何故批我?一家驚異,方敍前生事,歷歷不誤,弟妹小名,悉遍呼之,即顧非熊也。出<酉陽雜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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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澤三生

圓澤
西湖夢尋.卷2.西湖西路

三生石在下天竺寺後。東坡(蘇東坡)<圓澤傳>曰:洛師惠林寺,故光祿卿李憕居第。祿山陷東都(安祿山攻陷洛陽),憕(李憕)以居守死之。子源(李源),少時以貴遊子,豪侈善歌聞於時。及憕死,悲憤自誓,不仕,不娶,不食肉,居寺中五十餘年。寺有僧圓澤,富而知音。源與之游甚密,促膝交語竟日(一整天),人莫能測。

一日相約遊蜀青城峨嵋山,源(李源)欲自荊州溯峽,澤(圓澤)欲取長安斜谷路。源不可(李源不認可),曰:「吾以絕世事(斷絕紅塵俗世),豈可復到京師哉!」澤默然久之,曰:「行止固不由人。(行動總是無法由自己決定)」遂自荊州路。舟次(停靠)南浦,見婦人錦襠負罌而汲者(看見一位肚子裡有嬰兒的婦人[錦襠為內褲]在打水),澤望而嘆曰:「吾不欲由此(荊州路)者,為是也。」源驚問之。澤曰:「婦人姓王氏,吾當為之子。孕三歲矣(懷孕已三年了),吾不來,故不得乳(我不來投胎,所以她不能生產哺乳)。今既見,無可逃之。公當以符咒助吾速生。三日浴兒時,願公臨我,以笑為信(以笑容為暗號)。後十三年中秋月夜,杭州天竺寺外,當與公相見。」源悲悔(李源悲傷後悔),而為具沐浴易服。至暮,澤亡而婦乳。

三日,往觀之,兒見源果笑。具以語王氏(李源把事情來龍去脈告訴王氏),出家財葬澤山下。源遂不果行。返寺中,問其徒,則既有治命矣。後十三年,自洛還吳,赴其約。至所約(處),聞葛洪川畔有牧童扣角而歌之曰: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
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呼問:「澤公健否?」答曰:「李公真信士,然俗緣未盡,慎弗相近,惟勤修不墮,乃復相見。」又歌曰:

「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
吳越山川尋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唐。(煙棹指煙波中的小舟)

遂去不知所之。後二年,李德裕奏源忠臣子(李德裕上奏李源為忠臣李憕之子),篤孝,拜諫議大夫。不就,竟死寺中,年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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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期東渡
西晉/東晉
王承(字安期)
晉書.列傳45

(王承,王湛之子)字安期。清虛寡欲,無所修尚(修尚即提高品德修養)。言理辯物(講述道理,辨析事物),但明其指要(旨要)而不飾文辭,有識者服其約而能通(有識之士佩服其簡約而能通達),弱冠(20歲)知名。太尉王衍雅貴異之,比南陽樂廣焉(把他與南陽的樂廣相比)。永寧(晉惠帝司馬衷的第五個年號)初,為驃騎參軍(為驃騎將軍司馬乂的參軍)。值天下將亂,乃避難南下,遷司空從事中郎(遷任司空司馬越的從事中郎)。豫迎大駕,賜爵藍田縣侯(參與自長安迎晉惠帝回洛陽而被封為藍田縣侯),遷尚書郎,不就。東海王越鎮許(東海王司馬越出鎮許昌),以為記室參軍,雅相知重(非常賞識器重),敕其子毗(司馬毗,毗音皮)曰:「夫學之所益(獲益)者淺,體之所安者深(身體力行所得到的較多)。閑習禮度(熟悉禮教法度),不如式瞻儀形(不如當場觀摩效法);諷味遺言(讀誦玩味古聖先賢的言論),不若親承音旨(不如親自承受當世賢人的言辭旨趣)。王參軍人倫之表(王承是做人的表率),汝其師之。」在府數年,見朝政漸替,辭以母老(以母親年長需照顧為理由而辭官),求出。越(司馬越)不許。久之,遷東海太守,政尚清凈,不為細察(不計較細微的事)。小吏有盜池中魚者,綱紀推之(指推究小吏違法),承曰:「文王之囿(囿音又,圈地狩獵)與眾共之,池魚復何足惜耶!」有犯夜者(有違反宵禁的人[寧越]),為吏所拘,承問其故,答曰:「從師受書(學習),不覺日暮。」承曰:「鞭撻寧越以立威名,非政化之本。」使吏送,令歸家。其從容寬恕若此。

尋去官(不久罷官),東渡江。是時道路梗澀(阻塞),人懷危懼,承每遇艱險,處之夷然(處之泰然),雖家人近習(近習即親信、親狎的人),不見其憂喜之色。既至下邳,登山北望,嘆曰:「人言愁,我始欲愁矣。」及至建鄴,為元帝(司馬睿)鎮東府從事中郎,甚見優禮。承少有重譽,而推誠接物,盡弘恕(寬弘恕道)之理,故眾咸親愛焉。渡江名臣王導、衛玠、周顗、庾亮之徒皆出其下,為中興第一,年四十六卒,朝野痛惜之。自昶至承(從祖父王昶[昶音場],父親王湛到王承),世有高名,論者以為祖不及孫,孫不及父(王承比不上王湛)。子述(王述)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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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西征
西晉
潘岳(俗稱潘安)
晉書.列傳25

潘岳,字安仁,滎陽中牟人也。祖瑾(潘瑾),安平太守。父芘(潘芘,芘古通「庇」),瑯邪內史。岳(潘岳)少以才穎(才能出眾)見稱,鄉邑(同鄉人士)號為奇童,謂終賈之儔(說潘岳是和終軍,賈誼同類的人,終軍和賈誼兩人皆早成,「終賈」指年少有才的人)也。早闢(徵召)司空太尉府,舉秀才。。。

(潘岳)才名冠世,為眾所疾(疾同嫉,妒忌。疾也可解作恨),遂棲遲十年(於是飄泊失意了十年)。出為河陽令,負(自負)其才而鬱鬱不得志。時尚書僕射山濤(山濤為竹林七賢之一)、領吏部王濟、裴楷等並為帝所親遇,岳內非之(潘岳私下不以為然),乃題閣道為謠曰:「閣道東,有大牛(大牛暗指山濤),王濟鞅(王濟用繩套住牛頸),裴楷鞧(裴楷拉牛車的大繩),和嶠刺促不得休(和嶠繁忙勞碌,不肯休息)。」 。。。

岳頻宰二邑,勤於政績。調補尚書度支郎,遷廷尉評,以公事免(因公事被罷免)。楊駿輔政,高選吏佐,引岳為太傅主簿。駿誅,除名(楊駿被誅殺後潘岳就被除名)

(當初),譙人公孫宏少孤貧,客田於河陽,善鼓琴,頗能屬文(作文),岳之為河陽令,愛其才藝,待之甚厚。至是(後來),宏為楚王瑋長史(公孫宏為楚王司馬瑋的長史),專殺生之政(掌生殺大權)。時駿綱紀皆當從坐(當時依法則潘岳都要同坐楊駿的死罪),同署主簿朱振已就戮。岳其夕取急在外(取急即在職官員以趕辦私事而請假),宏言之瑋(公孫宏告訴司馬瑋),謂之假吏(說潘岳不過是臨時代理職務的官吏),故得免。未幾(不久),選為長安令,作<西征賦>,述所經人物山水,文清旨詣(文章清雅旨趣深遠),辭多不錄。徵補博士,未召,以母疾輒去,官免(因為母親生病而離官免職)。尋為著作郎,轉散騎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

岳性輕躁(輕浮急躁),趨世利(追逐世利),與石崇等諂事(諂媚事奉)賈謐(賈謐的父親為韓壽,賈謐的外祖父為權臣賈充),每候其出,與崇輒望塵而拜(與石崇望著車隊揚起的灰塵禮拜)。構愍懷之文,岳之辭也(陷害愍懷太子的文章是由潘岳所寫)。謐(賈謐)「二十四友」,岳為其首。謐<晉書>限斷,亦岳之辭也。其母數誚(誚音翹,責備)之曰:「爾當知足,而干沒不已乎?(你應當知足,還要不斷地貪求嗎?干沒為侵吞他人財物)」而岳終不能改。。。

(當初),芘(潘芘)為瑯邪內史,孫秀為小史給岳(孫秀做潘岳的隨從),而狡黠自喜(狡詐奸黠,沾沾自喜)。岳惡其為人,數撻辱之(屢次鞭撻侮辱他),秀常銜忿(懷恨在心)。及趙王倫(司馬倫)輔政,秀(孫秀)為中書令。岳於省(中書省)內謂秀曰:「孫令猶憶疇昔周旋不?(孫中書令還記得過去我們曾打交道嗎?)」答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岳於是自知不免。俄而秀遂誣岳及石崇、歐陽建謀奉淮南王允(司馬允)、齊王冏(司馬冏)為亂,誅之,夷三族。岳將詣市,與母別曰:「負阿母!」

初被收(收押),俱不相知,石崇已送在市,岳後至,崇謂之曰:「安仁(潘岳,字安仁),卿亦復爾邪!(您也是和我有相同的下場啊!)」岳曰:「可謂白首同所歸。」岳<金谷詩>云:「投分寄石友(石崇),白首同所歸。」乃成其讖。岳(潘岳)母及兄侍御史釋(潘釋)、弟燕令豹(潘豹)、司徒掾據(潘據)、據弟詵(潘詵),兄弟之子,己出之女,無(論)長幼一時被害,唯釋子伯武逃難得免(只有潘釋之子潘伯武逃難得以免死)。而豹女與其母相抱號呼不可解,會詔原之(遇到詔書免除潘豹妻妾和女兒的死罪)

岳美姿儀(姿容儀態俊美),辭藻絕麗(辭藻絕佳華麗),尤善為哀誄之文(尤其善於寫作哀悼誄祭的文章)。少時常挾彈(手執彈弓)出洛陽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縈繞(圍繞),投之以果,遂滿車而歸。時張載甚醜,每行,小兒以瓦石擲之,委頓而反(疲乏憔悴而返)。岳從子尼(族侄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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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和耽釣

張志和
新唐書.列傳121.隱逸

張志和,字子同,婺州金華人(今浙江金華,婺音物),始名龜齡。父游朝(張游朝),通<莊>、<列>二子書(通<莊子>、<列子>),為<象罔>、<白馬證>諸篇佐其說,母夢楓生腹上而產志和。十六擢明經,以策干肅宗(以策論求見唐肅宗李亨),特見賞重(特被賞賜器重),命待詔翰林,授左金吾衛錄事參軍,因賜名(賜名「志和」)。後坐事貶南浦(今重慶萬州)尉,會赦還,以親既喪,不復仕,居江湖,自稱「煙波釣徒」。著<玄真子>,亦以自號,有韋詣者,為撰<內解>。志和又著<太易>十五篇,其卦三百六十五。

兄鶴齡(張鶴齡)恐其遁世不還,為築室越州東郭,茨以生草(以新生之茅草蓋屋),椽棟(椽子與正梁)不施斤斧。豹席椶屩(椶屩音宗jue1,棕鞋),每垂釣不設餌,志不在魚也。縣令使浚渠(浚渠音訓劬,深溝),執畚無忤色。嘗欲以大布制裘,嫂為躬績織,及成,衣之,雖暑不解(雖是暑天也不解下大布裘衣)。觀察使陳少游往見,為終日留,表其居曰「玄真坊」。以門隘(狹窄),為買地大其閎,號「回軒巷」。

先是(當初),門阻流水,無梁(沒有橋梁),少游(陳少游)為構之,人號「大夫橋」。帝嘗賜奴婢各一,志和配為夫婦,號「漁童」、「樵青」。

陸羽常問:「孰為往來者?」對曰:「太虛(虛空)為室,明月為燭,與四海諸公共處,未嘗少(稍)別也,何有往來?」顏真卿為湖州刺史值志和來謁(拜見),真卿以舟敝漏(陳舊破漏),請更之,志和曰:「願為浮家泛宅(謂以船為家,浪跡江湖),往來苕、霅間(苕霅為苕溪、霅溪二水的並稱,在今浙江省湖州市境內。霅音炸)。」辯捷(能言善辯,才思敏捷)類如此。

善圖山水,酒酣,或擊鼓吹笛,舐筆輒成。嘗撰<漁歌>,憲宗(唐憲宗李純)圖真求其歌,不能致。李德裕稱志和「隱而有名,顯而無事,不窮不達,嚴光之比(東漢著名隱士嚴光可以相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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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儀輟耕
元/明
陶宗儀
明史.列傳173.文苑1

陶宗儀,字九成,黃巖人。父煜(陶煜),元福建、江西行樞密院都事。宗儀少試有司,一不中即棄去,務古學,無所不窺。出遊浙東、西,師事張翥(翥音柱)、李孝光、杜本。為詩文,咸有程度(高水平),尤刻志字學,習舅氏趙雍篆法。浙帥泰不華、南臺御史丑驢舉為行人(專司外交事務的官),又闢為教官(掌管學校的官員。元明府學置教授,州學置學正,縣學置教諭訓導,掌教誨所屬生員之事,統稱教官),皆不就。張士誠據吳,署為軍諮,亦不赴。洪武(明太祖朱元璋的年號)四年詔徵天下儒士,六年命有司舉人才,皆及宗儀,引疾不赴。晚歲,有司聘為教官,非其志也。(洪武)二十九年率諸生赴禮部試,讀<大誥>,賜鈔歸,久之卒。所著有<輟耕錄>三十卷,又葺(葺音器,修補)<說郛>、<書史會要>、<四書備遺>,並傳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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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鞅行詐
戰國
衛鞅(商鞅)
史記.商君列傳

於是以鞅(衛鞅)為大良造(大良造是秦國掌握軍政大權的最高官職)。將兵圍魏安邑,降之。居三年,作為筑冀闕宮庭於咸陽(在咸陽建築宮廷城闕),秦自雍徙都之(秦國從雍邑遷都咸陽)。而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內息者為禁(下令禁止百姓父子兄弟同居一室)。而集小都鄉邑聚為縣(把零散的鄉鎮村莊合併為縣),置令、丞(設置縣令、縣丞),凡三十一縣。為田開阡陌(南北的田界曰阡,東西的田界曰陌)封疆,而賦稅平(使賦稅平均)。平斗桶權衡丈尺(統一全國的度量衡制度)。行之四年,公子虔復犯約,劓(割去鼻子)之。居五年,秦人富彊,天子致胙於孝公(周天子把祭肉賜給秦孝公),諸侯畢賀。

其明年,齊敗魏兵於馬陵,虜其太子申,殺將軍龐涓。其明年,衛鞅說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領阨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與秦國以黃河為界而獨立據有崤山以東的地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形勢有利就向西侵犯秦國,沒利時就向東擴展土地)。今以君(秦孝公)之賢聖,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叛)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抵擋不住秦國),必東徙。東徙,秦據河山之固,東鄉(向)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孝公以為然,使衛鞅將而伐魏。

魏使公子卬將而擊之。軍既相距,衛鞅遺魏將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驩(歡,指商鞅與公子卬曾有交情),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為然。會盟已,飲,而衛鞅伏甲士而襲虜(奇襲俘虜)魏公子卬,因攻其軍,盡破之以歸秦。魏惠王兵數破於齊秦,國內空,日以削(日漸削弱),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而魏國於是把國都由安邑遷到大梁)。梁(魏)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座之言也。(公叔座曾為魏國的相國,去世前曾向魏惠王推薦衛鞅,並說如果魏惠王不能用衛鞅,就殺死衛鞅)」衛鞅既破魏還,秦封之於商十五邑,號為「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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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祜推誠
西晉
羊祜
晉書.列傳4.羊祜杜預列傳

(羊祜)以「孟獻營武牢而鄭人懼(春秋時魯國的孟獻子在武牢築城而鄭國懼怕),晏弱城東陽而萊子服(齊國的晏弱在東陽築城而萊子畏服。晏弱的兒子即晏嬰)」,乃進據險耍,開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奪吳人之資,石城(石頭城,即東吳在清涼山的水軍基地)以西,盡為晉有。自是前後降者不絕,乃增修德信(修德講信),以懷柔初附,慨然有吞並之心。每與吳人交兵,克日方戰(先約定日期才作戰),不為掩襲之計(不作突然襲擊的計策)。將帥有欲進譎詐之策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吳二兒為俘者(有人俘虜了吳國的兩個小孩),祜遣送還其家。後吳將夏詳、邵顗等來降,二兒之父亦率其屬與俱(二兒之父也率領其親屬一起歸降)。吳將陳尚、潘景來寇,祜追斬之,美其死節而厚加殯斂。景、尚子弟迎喪,祜以禮遣還。吳將鄧香掠夏口,祜募生縛香,既至,宥(宥音又,寬恕)之。香感其恩甚,率部曲而降。祜出軍行吳境,刈穀為糧,皆計所侵(都要計算所割稻穀的價值),送絹償之。每會眾江沔遊獵,常止晉地。若禽獸先為吳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封還之。於是吳人翕然(翕音希,一致)悅服,稱為「羊公」,不之名也(不稱其名,以示尊敬)

祜與陸抗相對,使命交通,抗稱祜之德量,雖樂毅、諸葛孔明不能過也。抗嘗病,祜饋(饋贈)之藥,抗服之無疑心。人多諫抗,抗曰:「羊祜豈鴆(鴆殺)人者!」時談以為華元、子反復見於今日(當時人都認為春秋時華元、子反君子之約的逸事重現。春秋時宋國右師華元不堪楚國司馬子反的軍事攻擊,趁夜入子反軍營與子反約定楚軍先後撤三十里,宋國再與楚國講和)。抗每告其戍曰(東吳陸抗每每告誡其戍守士卒說):「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則吳國不戰而自己降服晉國)。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孫皓聞二境交和,以詰(責備)抗。抗曰:「一邑一鄉,不可以無信義,況大國乎!臣不如此(不如此求和),正是彰其德,於祜無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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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宗傾粥
東漢
郭泰(字林宗)
後漢紀.後漢孝靈皇帝紀.上卷.23

嘗止陳國(郭泰曾在封國陳國停留),文孝童子魏昭求入其房(少年魏昭請求投入郭泰的門下學習),供給灑埽。泰曰:「年少當精義講書,曷為求近我乎?」昭曰:「蓋聞經師(經書)易遇,人師難遭(遭遇),故欲以素絲之質,附近朱藍耳(想以白絲[魏昭自喻]染成朱藍等色,比喻虛心受學)。」泰美其言,聽與共止。嘗不佳(身體不舒適,小病),夜後命昭(魏昭)作粥。粥成進泰(郭泰),泰一呵(呵罵)之曰:「為長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 。」以杯(盛粥之杯)擲地。昭更為粥重進,泰複呵之(郭泰又呵罵他),如此者三。昭姿無變容(魏昭面不改色),顏色殊悅(臉色十分和悅),泰曰:「吾始見子之面,而今而後,知卿心耳(我知道你的心意了)。」遂友而善之。

補充或註釋:郭泰選擇及考驗學生之慎重與嚴格由此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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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季爭羹
南朝齊
沈文季
南史.卷47.列傳37.崔祖思傳

高帝(齊高祖蕭道成)既為齊王,置酒為樂,羹膾既至(端上了蓴羹和鱸膾兩樣菜餚。蓴音純),祖思(崔祖思,清河東武城人[今山東德州市武城縣])曰:「此味故為南北所推。(這兩樣菜餚是我們北方人和南方人都推崇的菜)」侍中沈文季(吳興吳康人)曰:「羹膾吳食(蓴羹和鱸膾都是南方吳地的食物),非祖思所解。」祖思曰:「『炰鱉鱠鯉』,似非句吳之詩。(<詩經.小雅.六月>中的『炰鱉鱠鯉』好像不是吳地的詩)」文季曰:「『千里蓴羹』,豈關魯、衛?(陸機說的『千里蓴羹』[<晉書.列傳24>有記載]難道就和魯、衛等地有關?)」帝甚悅,曰:「蓴羹故應還沈。(所以蓴羹應該要給沈文季吃)
帝之輔政(蕭道成南朝劉宋之輔政大臣時),眾議將加九錫(九錫是中國古代皇帝賜給諸侯、大臣有殊勳者的九種禮器,是最高禮遇的表示。這些禮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所以很多歷史上竄位的重臣都有加九錫的經驗),內外皆贊成之,祖思獨曰:「公以仁恕匡(匡扶)社稷,執股肱(股肱大臣)之義。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帝聞而非之(不以為然),曰:「祖思遠同荀令(荀彧是被曹操稱讚「吾之子房」的尚書令,反對董昭等人推舉曹操為魏公),豈孤所望也。」由此不復處任職之官,而禮見甚重。垣崇祖受密旨參訪朝臣,光祿大夫垣閎曰:「身受宋氏厚恩,復蒙明公眷接(再受蕭道成愛重款待),進不敢同,退不敢異(蕭道成要登帝位我不敢贊同,蕭道成要退隱我一定追隨)。」祖思又曰:「公退讓誠節(誠節即忠誠不渝的節操),故宜受之以禮(暗示蕭道成若受九錫則違越禮法)。」次問冠軍將軍崔文仲,文仲問崇祖(垣崇祖)曰:「卿意云何?」對曰:「聖人云『知幾其神(知道先兆則近乎神明)』。又云『見幾而作(看見徵兆就要有所行動)』。」文仲撫髀曰(崔文仲拍大腿說):「政與吾意同。」崇祖具說之。及帝受禪(等到蕭道成正式即位),閎(垣閎)存故爵,文仲、崇祖皆封侯,祖思加官而已。除給事中、黃門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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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貞苛稅
唐/五代後梁/五代後唐
李茂貞
新五代史.卷40.雜傳28

梁軍圍之逾年,茂貞(李茂貞本姓宋,名文通,後來被唐昭宗賜姓名為李茂貞)每戰輒敗,閉壁不敢出(關閉壁壘不敢出戰)。城中薪食俱盡,自冬涉春,雨雪不止,民凍餓死者日以千數。米斗直(值)錢七千,至燒人屎煮尸(屍體)而食。父自食其子,人有爭其肉者,曰:「此吾子也,汝安得而食之!(這是我的兒子,你怎麼能吃!)」人肉斤直(值)錢百,狗肉斤直錢五百。父甘食其子,而人肉賤於狗。天子(唐昭宗)於宮中設小磨,遣宮人自屑豆麥以供御,自後宮、諸王十六宅,凍餒而死者日三四。城中人相與邀遮(阻攔)茂貞,求路以為生。茂貞窮急,謀以天子與(給)梁以為解。昭宗謂茂貞曰:「朕與六宮皆一日食粥,一日食不托(不托為湯餅的別名),安能不與梁和乎?」三年正月,茂貞與梁約和,斬韓全誨等二十餘人,傳首梁軍,梁圍解。

天子雖得出(唐昭宗雖然得以出城),然梁遂劫東遷而唐亡,茂貞非惟亡唐,亦自困矣(李茂貞不只使唐朝滅亡,也讓自己陷入困厄)

及梁太祖(朱溫,初從黃巢為盜,降唐後賜名全忠)即位,諸侯之強者皆相次稱帝,獨茂貞不能,但稱岐王,開府置官屬,以妻為皇后,鳴梢(鳴梢即揮鞭梢作響,使人肅靜。皇帝視朝、宴會等用之)羽扇視朝,出入擬天子而已。茂貞居岐,以寬仁愛物,民頗安之,嘗以地狹賦薄,下令搉油(官府專利賣油。搉音確),因禁城門無內松薪(禁止松薪進入城門內),以其可為炬也(因為松薪可以作為火把,會使專賣的油生意受損),有優者誚之曰(有伶人譏誚說):「臣請並禁月明。(臣請求禁止月光。此為諷刺當政者禁令煩苛不合理)」茂貞笑而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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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城緩徵

陽城
新唐書.列傳119.卓行

(陽城)至道州(今湖南道縣西),治民如治家,宜罰罰之,宜賞賞之,不以簿書介意(不盡力增加官方收入。簿書為記錄財物出納的簿冊)。月俸取足則已,官收其餘(每月的俸祿只拿足夠用的,多餘的就繳納給官府)。日炊米二斛,魚一大鬵(鬵同甑,音增,蒸飯的一種瓦器。底部有許多透蒸氣的孔格,置於鬲上蒸煮,如同現代的蒸鍋),置甌杓(瓦盆和木瓢)道上,人共食之。州產侏儒,歲貢諸朝(侏儒大多被迫進貢到宮中為宦官),城(陽城)哀其生離,無所進。帝使求之,城奏曰:「州民盡短,若以貢,不知何者可供。(州民都很矮小,若用來進貢,不知道要用哪一個)」自是罷。州人感之,以「陽」名子(以「陽」作為新生男嬰的名)。前刺史坐罪下獄,吏有幸於刺史者,拾不法事告城,欲自脫(前刺史寵信的屬吏把前刺史的不法勾當告訴陽城,企圖為自己脫罪),城輒搒(搒音彭,指用棍棒或竹板打)殺之。賦稅不時(賦稅未按時上繳),觀察使數誚責。州當上考功第,城自署曰:「撫字心勞(對百姓的安撫體恤使我勞心傷神),追科政拙(因此我催徵賦稅的績效不彰。追科即催徵賦稅),考下下。」觀察府遣判官督賦,至州,怪城不迎(怪罪陽城不來迎接),以問吏,吏曰:「刺史以為有罪,自囚於獄。」判官驚,馳入,謁城曰:「使君何罪?我奉命來候(問候)安否耳。」留數日,城不敢歸,僕門闔(仆倒於門扇),寢館外以待命。判官遽辭去。府復遣官來按舉(按舉即檢查舉發),義不欲行,乃載妻子中道逃去。順宗(唐順宗李誦)立,召還城,而城已卒,年七十,贈左散騎常侍,賜其家錢二十萬,官護喪歸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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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學士
北宋
徐大正
宋詩紀事.卷34

大正(徐大正),字得之,甌寧人。元祐(北宋哲宗第一個年號)中築室北山下,名閑軒,秦少游為之記,蘇子瞻為賦詩,人以「北山學士」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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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郭先生
北宋
雍存
錢公輔.和許仲塗郎中遊山

每同南郭先生到1,今伴東牟太守來,
自顧拙疏聊自樂2,白雲徑裏踏荒苔。

補充或註釋:
1。雍存,全椒人,隱居不仕, 又號「南郭先生」。南郭先生又比喻無才而佔據其位的人。

2。拙疏即鈍拙粗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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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鵬舉
北朝魏/北朝齊
溫子升(字鵬舉)
北史.卷83.列傳71.文苑

溫子升,字鵬舉,自云太原人,晉大將軍嶠(溫嶠)之後也。世居江左。祖恭之(溫恭之),宋(南朝宋)彭城王義康(劉義康)戶曹,避難歸魏(北朝魏),家於濟陰冤句,因為其郡縣人焉。父暉(溫暉),兗州(兗音演,在今山東省西南部及河南省東部一帶)左將軍長史,行濟陰郡事。

子升初受學於崔靈恩、劉蘭。精勤,以夜繼晝,晝夜不倦。長(長大後)乃博覽百家,文章清婉。為廣陽王深賤客(為廣陽王元深門下地位低下的門客),在馬坊教諸奴子書(在馬厩教授奴隸之子讀書)。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見而善之,故詣深謝之(所以拜見元深答謝)。景(常景)曰:「頃見溫生(溫子升)。」深(元深)怪問之。景曰:「溫生是大才士(有才學的人)。」深由是稍知之。。。

永熙(北魏孝武帝元修的第三個年號)中為侍讀,兼舍人、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遷散騎常侍、中軍大將軍,後領本州大中正(九品中正制由各州郡分別公推大「中正」,中正必須是二品現任中央官。由中正以譜牒家世,才幹道德,中正鑑定為標準查訪評定州郡人士,把人才分為九品)。梁使張皋寫子升文筆,傳於江外,梁武(梁武帝蕭衍)稱之曰:「曹植、陸機復生於北土,恨我辭人,數窮百六(百六即厄運。宋朝張世南<遊宦紀聞>.卷七:蓋太乙數中,專考陽九,百六之數。以四百五十六年為一陽九,二百八十八年為一百六。陽九,奇數也,為陽數之窮。百六,偶數也,為陰數之窮。大抵歲運值之,終有厄會)。」陽夏守傅摽使吐谷渾(吐谷渾位於祁連山脈和黃河上游谷地[今青海]),見其國主床頭有書數卷,乃是子升文也。濟陰王暉業嘗云:「江左(江左指長江下游南岸地區)文人,宋(南朝宋)有顏延之、謝靈運,梁(南朝梁)有沈約、任昉,我(我朝)子升足以陵顏轢謝(陵通凌,欺壓。轢音立,欺壓),含任吐沈。」楊遵彥作<文德論>,以為古今辭人皆負才遺行(遺行即行為失檢,品德有缺),澆薄(指社會風氣浮薄,不淳樸敦厚)險忌(險忌猶險忮,陰險忌刻),唯邢子才、王元景、溫子升彬彬有德素。

補充或註釋:附溫子升詩三首如下。

戲為詩
帽上著籠冠1,袴上著朱衣2,
不知是今是,不知非昔非。

安定侯曲
封疆在上地3,鐘鼓自相和,
美人當窗舞,妖姬掩扇歌。

敦煌樂
客從遠方來,相隨歌且笑,
自有敦煌樂4,不減安陵調4。

1。帽上是武官所戴的帽。

2。褲[腰部以下的衣服]上是大紅色的公服。

3。封疆在肥沃的土地。

4。以敦煌樂代表西域音樂,謂其不下於中原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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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道衡
北朝齊/北朝周/隋
薛道衡
堯山堂外紀.卷21.六朝

薛道衡初仕齊及周為聘南使時,南朝一僧甚辨捷(能言善辯,才思敏捷),道衡向寺禮拜,至佛堂門,僧大引聲讀<法華經>云:「鳩盤茶鬼,今在門外。」道衡即應聲還以<法華經>(譬喻品第三『毗舍闍鬼,亦住其中』)答云:「毗舍(即毗舍闍,一種鬼神的名稱,有三目八臂,外表醜惡,騎著白牛)展恚(展示瞋恚)乃在其中。」僧徒愧服。

薛道衡聘(出使)陳,作<人日詩>云:「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南人(南朝人)嗤之曰:「是底言?誰謂此虜解作詩?(誰說這個人了解作詩?)」 及云:「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乃喜曰:「名下固無虛士。(盛名之下還是沒有虛浮之士)

薛道衡遊鐘山開善寺,謂一沙彌曰:「金剛何為努(怒)目?菩薩何為低眉?」沙彌答曰:「金剛努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道衡憮然稱善。

薛道衡嘗以醴(甜酒)和麥粥食之,謂盧思道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思道答曰:「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煬帝善屬文(作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嘗作<昔昔鹽曲>(樂府曲辭名,昔昔即夕夕)云:「
垂柳覆金堤1,蘼蕪葉複齊1,
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2,
採桑秦氏女3,織錦竇家妻3,
關山別蕩子4,風月守空閨,
恆斂千金笑,長垂雙玉啼5,
盤龍隨鏡隱6,彩鳳逐帷低6,
飛魂同夜鵲,倦寢憶晨雞7,
暗牖懸蛛網8,空梁落燕泥8,
前年過代北9,今歲往遼西,
一去無消息,那能惜馬蹄!10」

其後道衡得罪,帝(隋煬帝楊廣)令縊殺之,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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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春末夏初,垂柳垂覆黃土堤岸,蘼蕪葉再度長齊。蘼蕪為雙子葉植物葯傘形科植物川芎的苗葉。具有祛風止眩,補肝明目,除涕止唾的功效。

2。桃李蹊即桃李樹下的路。

3。秦氏女指秦羅敷,見<陌上桑>。竇家妻指晉竇滔之妻蘇蕙。蘇蕙擅長刺繡,通詩文,<迴文璿璣圖>即出自其妙思巧手。

4。蕩子即遊子。

5。指雙目流淚。

6。背面刻有龍紋的銅鏡藏在木匣中,鳳形花紋的錦帳還未掛上。

7。倦寢即睡不著。

8。黑暗的窗戶懸掛著蜘蛛網,無人居住的房梁上徒留燕子築巢所銜的泥。牖音有。

9。代即代州,治所在今山西省代縣。

10。奈何吝惜馬蹄,不肯回來!






灌園陳定
戰國
陳定
高士傳.卷中.陳仲子

陳仲子(陳定,字子終)者,齊人也。其兄戴(陳戴)為齊卿,食祿萬鍾,仲子(陳定)以為不義,將(率領)妻子適楚,居於陵,自謂於「陵仲子」。窮不苟求,不義之食不食。遭歲飢,乏糧三日,乃匍匐而食井上李實之蟲者(就爬過去吃井上蟲啃過的李子),三咽而能視身(吃下三口眼睛才恢復視覺)。自織履(自己編織草鞋),妻擘纑(擘纑音掰盧,指漂麻緝績之事),以易衣食。楚王聞其賢,欲以為相,遣使持金百鎰至於陵聘仲子。仲子(陳定)入謂妻曰:「楚王欲以我為相,今日為相,明日結駟連騎(明日結駟馬車連騎出門),食方丈於前(前方食物盈滿方丈之大),意可乎?」妻曰:「夫子左琴右書,樂在其中矣。結駟連騎,所安不過容膝(身體佔地不過容膝之大);食方丈於前,所甘不過一肉。今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懷楚國之憂,亂世多害,恐先生不保命也。」於是出謝(辭謝)使者,遂相與逃去,為人灌園(澆灌園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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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圃蘇卿
南宋
蘇云卿
宋史.列傳218.隱逸下

蘇云卿,廣漢人。紹興(宋高宗的第二個年號)間,來豫章東湖,結廬獨居。待鄰曲(鄰居)有恩禮,無(論)良賤老稚皆愛敬之,稱曰「蘇翁」。身長七尺,美須髯,寡言笑,布褐草履,終歲不易,未嘗疾病。披荊畚礫為圃(披荊條畚石礫,開闢園圃),藝植耘芟(種植、耕耘、除草),灌溉培壅,皆有法度(灌溉培土,都很有方法)。雖隆暑極寒,土焦草凍,圃不絕蔬,滋鬱暢茂,四時之品無闕者(四季蔬菜不缺)。味視他圃尤勝(蔬菜的味道比其他菜圃都好),又不二價,市鬻者利倍而售速,先期輸直(常常要提前交付訂金預訂)。夜織屨,堅韌過革舄(堅韌超過皮革做的木底鞋),人爭貿之以饋遠(人們爭相買來饋贈遠方親友)。以故薪米不乏,有羨則以周急應貸(有盈餘就用來周濟急需和告借的人),假者負償,一不經意(借者不還,完全不在意)。溉園之隙,閉門高臥,或危坐終日(或者整天端坐),莫測識也(高深莫測)

少與張浚為布衣交,浚為相,馳書函金幣屬豫章帥及漕曰(派人帶書信金幣快馬交給豫章統帥及漕領說):「余鄉人蘇云卿,管、樂流亞(是管仲,樂毅之類的人),遁跡湖海有年矣。近聞灌園(澆灌園圃)東湖,其高風偉節,非折簡(折簡指書札或信箋)能屈,幸親造其廬,必為我致(致意)之。」帥、漕密物色,曰:「此獨有灌園蘇翁,無云卿也。」帥、漕乃屏(屏退)騎從,更服為遊士,入其圃,翁運鋤不顧(蘇云卿揮鋤不回頭)。進而揖(拱手作揖)之,翁曰:「二客何從來耶?」延(請)入室,土銼(猶今之砂鍋,銼音錯)竹几,地無纖塵(地上一塵不染),案上有<西漢書>一冊。二客恍若自失,默計此為蘇云卿也。既而汲泉煮茗(打泉水煮茶),意稍款浹(款浹同款洽,親密。浹音加),遂扣(問)其鄉里,徐曰:「廣漢。」客曰:「張德遠(張浚,字德遠)廣漢人,翁當識之。」曰:「然。」客又問:「德遠何如人?(張浚這個人怎麼樣?)」曰:「賢人也。第長於知君子,短於知小人,德有餘而才不足。(只是擅長於了解君子,拙於了解小人,德行有餘而才華不足)」因問:「德遠今何官?」二客曰:「今朝廷起張公(起用張浚),欲了此事(想任用您以了結他的心事)。」翁曰:「此恐怕他未便了得在(恐怕他未必了結得了)。」二客起而言曰:「張公令某等致公,共濟大業。(張公叫我們請您出仕,與他共同完成經國大業)」因出書函金幣置几(几案)上。云卿鼻間隱隱作聲,若自咎嘆者(好像嘆息自己說錯話)。二客力請共載(兩位客人極力邀請他共同乘車回去),辭不可(蘇云卿推辭不肯),期以詰朝上謁(約定清晨回訪拜見兩位客人。詰朝音及潮,清晨)。旦遣使迎伺,則扃戶闃然(只見門戶緊閉,扃音jiong1),排闥入(推門而入。闥音踏),則書幣不啟(沒有開啟),家具如故,而翁已遁矣,竟不知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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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賦滄海
南朝宋/南朝齊
張融
南史.卷32.列傳22

(張融)字思光,弱冠(20歲)有名。道士同郡陸修靜以白鷺羽麈尾扇遺(送)之,曰:「此既異物,以奉異人。」解褐(謂脫去布衣,開始擔任官職)為宋新安王子鸞(南朝宋新安王蕭子鸞)行參軍。王母殷淑儀薨(新安王母親殷淑儀去世),後四月八日(浴佛節)建齋並灌佛,僚佐儭(儭音趁,布施僧尼)者多至一萬,少不減五千,融獨注儭百錢。帝不悅曰:「融殊貧,當序以佳祿。(張融太窮了,應當發給他優厚的俸祿)」出為封溪令。從叔永(張永)出後渚送之曰:「似聞朝旨(好像聽說朝廷的旨意),汝尋當還。」融曰:「不患不還,正恐還而復去。」及行,路經嶂嶮(險峻的高山),獠賊執融將殺食之。融神色不動,方作<洛生詠>,賊異(驚異)之而不害也。

浮海(渡海)至交州(今越南中、北部和中國廣西的部分),於海中遇風,終無懼色,方詠曰:「乾魚自可還其本鄉,肉脯(肉乾,此指人體)復何為者哉。」又作<海賦>,文辭詭激(怪異偏激,異於常情),獨與眾異。後以示鎮軍將軍顧覬之,覬之曰:「卿此賦實超玄虛(玄虛形容神秘莫測,使人摸不透),但恨不道鹽耳(只可惜沒有提到鹽罷了)。」融即求筆注曰:「漉沙構白(瀝沙構成白土),熬波出素(熬波析出白素),積雪中春(如積雪於和煦的春天),飛霜暑路(如飛霜降於盛暑的道路)。」此四句後所足也。覬之與融兄有(張有)恩好,覬之卒,融身負墳土(張融親自為顧覬之築墳)。在南與交趾太守卞展善。展(卞展)於嶺南為人所殺,融挺身奔赴(為卞展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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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詠彭城
北朝魏
祖瑩
魏書.列傳70.李琰之祖瑩常景列傳

祖瑩,字元珍,范陽遒人也。曾祖敏(曾祖父祖敏),仕慕容垂為平原太守。太祖(北魏太武帝拓跋珪)定中山,賜爵安固子,拜尚書左丞。卒,贈並州刺史。祖嶷(祖父祖嶷),字元達。以從征平原功,進爵為侯,位馮翊太守,贈幽州刺史。父季真(祖季真),多識前言往行,位中書侍郎,卒於安遠將軍、鉅鹿太守。

(祖瑩)年八歲,能誦<詩>,<書>;十二,為中書學生。好學耽書(酷愛書籍),以晝繼夜,父母恐其成疾,禁之不能止。常密於灰中藏火(祖瑩常常暗地裡在灰燼中藏火種),驅逐僮僕,父母寢睡之後,燃火讀書,以衣被蔽塞窗戶,恐漏光明,為家人所覺。由是聲譽甚盛,內外親屬呼為「聖小兒」。尤好屬文(作文),中書監高允每嘆曰:「此子才器(才氣格局),非諸生所及,終當遠至(未來成就必高)。」時中書博士張天龍講<尚書>,選為都講(祖瑩被選為都講,都講即古代學舍中協助博士講經的儒生)。生徒悉集,瑩(祖瑩)夜讀書勞倦,不覺天曉。催講既切,遂誤持同房生趙郡李孝怡<曲禮>卷上座(祖瑩錯拿了同寢室李孝怡<曲禮>書卷走上座位)。博士嚴毅(嚴厲剛毅),不敢還取(祖瑩不敢回家重拿<尚書>),乃置<禮>於前,誦(背誦)<尚書>三篇,不遺一字。講罷,孝怡異之(李孝怡覺得奇怪),向博士說,舉學盡驚。

後高祖(北魏孝文帝元宏)聞之,召入,令誦<五經>章句,並陳大義,帝嗟賞之。瑩出後,高祖戲盧昶(北魏孝文帝與盧昶開玩笑說,昶音場)曰:「昔流共工於幽州(從前共工被放逐於幽州),北裔之地那得忽有此子?(這個北方族裔之地怎麼會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呢?)」昶對曰:「當是才為世生。(這種人才是為了解決當世的問題才降生)」以才名拜太學博士,徵署司徒、彭城王勰(元勰,北魏孝文帝的異母弟)法曹行參軍。高祖顧謂勰曰:「蕭賾(南朝齊武帝)以王元長(王融,字元長)為子良(蕭子良,齊武帝蕭賾的次子,封竟陵王)法曹,今為汝用祖瑩,豈非倫匹也?(祖瑩豈不是可與王融匹敵嗎?)」敕令掌勰書記。

瑩與陳郡袁翻齊名秀出,時人為之語曰:「京師楚楚(楚楚形容傑出出眾)袁與祖,洛中翩翩(翩翩形容風度或文采的優美)祖與袁。」再遷尚書三公郎。尚書令王肅曾於省中詠<悲平城>詩,云:「悲平城,驅馬入雲中。陰山常晦雪(晦暗之雪),荒松無罷風(疲風)。」彭城王勰(元勰)甚嗟其美,欲使肅更詠,乃失語云(把話錯說成):「王公(指王肅)吟詠情性,聲律殊佳,可更為誦<悲彭城>詩。」肅因戲勰云(王肅因而與元勰開玩笑說):「何意<悲平城>為<悲彭城>也?」勰有慚色。瑩在座,即云:「所有<悲彭城>,王公自未見耳。」肅云:「可為誦之。」瑩應聲云:「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尸積石梁亭,血流睢水裏。」肅甚嗟賞之。勰亦大悅,退謂瑩曰:「即定是神口(神口指口才敏捷,吐詞若神)。今日若不得卿,幾為吳子(指王肅)所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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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公萬卷
北宋
司馬光(死後被封以溫國公)
讀書止觀錄.卷1

司馬溫公獨樂園文史萬餘卷(獨樂園為司馬光居住洛陽時所建),晨夕披閱,雖數十年,皆新如未手觸者。每歲以上伏(上伏即三伏日的初伏)及重陽日,視天氣晴明,設几案於當日所(當日所即對著太陽照得到的地方),側群書其上,以暴其腦(腦即書脊,舊稱書腦)。所以年月雖深,終不損動。至啟卷(到了讀書的時候),先視几案淨潔(先把几案打掃乾淨),籍以茵褥(再用褥子舖墊在書下面),然後敢啟。或欲行,即承以方版(有時想邊走邊看書,就把書用方木板架著),非唯免手汗漬及,亦恐觸動其腦(書脊)。每竟一版(每看完一頁),即側右手大指面襯其沿(就用右手大拇指的側面貼著書頁的邊沿),而複以次指面捻而挾過(再以食指捻起書頁)。又嘗撰<資治通鑒>,卷數繁漫,顛倒塗抹,率無一字及草,其精謹如此。吳生曰:「此所以為溫公也。」讀書者當觀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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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約四聲
南朝宋/南朝齊/南朝梁
沈約
南史.卷57.列傳47

(沈約)性不飲酒,少嗜欲,雖時遇隆重(雖然得到禮遇隆重),而居處儉素(儉省樸素)。立宅東田,矚望郊阜,常為<郊居賦>以序其事。尋加特進(其諸官加特進者,從本官供給,特進但為班位而已,不別有吏卒車服也),遷中軍將軍、丹陽尹,侍中、特進如故。十二年卒官,年七十三,謚曰「隱」。約左目重瞳子(沈約左眼有兩個瞳孔),腰有紫志(痣),聰明過人,好墳籍(喜好三墳五典),聚書至二萬卷,都下(都下即京都)無比。少孤貧,約干(求)宗黨得米數百斛,為宗人所侮,覆(倒)米而去。及貴不以為憾,用為郡部傳。嘗侍宴,有妓婢師是齊文惠宮人(南朝齊文惠太子蕭長懋的宮女),帝(梁武帝)問識座中客不?曰:「唯識沈家令(沈約)。」約伏地流涕,帝亦悲焉,為之罷酒(停止喝酒)。約歷仕三代,該悉舊章(備悉通曉舊時典章),博物洽聞,當世取則(以他為準則)。謝玄暉(謝朓,字玄暉,為南齊時最著名的詩人。朓音窕)善為詩,任彥升(任昉,字彦升。與謝朓,沈約,梁武帝蕭衍都是「竟陵八友」之一)工於筆,約兼而有之,然不能過也(然而不能在詩或文章上超過上述二人)。自負高才,昧於榮利(昧於榮華利祿的誘惑),乘時射勢(追求權勢),頗累清談。及居端揆(等到位居宰相),稍弘止足,每進一官,輒殷勤請退,而終不能去,論者方之山濤(議論者把他與「竹林七賢」的山濤相比)。用事十餘年,未常有所薦達,政之得失,唯唯(普通)而已。

(當初),武帝有憾於張稷(梁武帝蕭衍對張稷有遺憾。張稷曾背叛殺死東昏侯蕭寶卷,迎立蕭衍,而不被蕭衍重用而頗有微詞,後來被蕭衍任命為青冀二州刺史),及卒(等到張稷亡故),因與約言之。約曰:「左僕射(張稷)出作邊州刺史,已往之事,何足復論。」帝以為約昏家相為(以為親家沈約與張稷共謀),怒約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輦歸內殿。約懼,不覺帝起,猶坐如初(沒發現梁武帝已經起身,還坐在那裡不知送駕)。及還,未至床,憑空頓於戶下,因病。夢齊和帝劍斷其舌(沈約曾協助梁武帝蕭衍廢殺齊和帝及進行篡位的計劃),召巫(巫師)視之,巫言如夢。乃呼道士奏赤章(赤章即<赤松子章曆>,後指道家向天官禱告禳災的章本)於天,稱禪代之事,不由己出(說逼齊和帝禪位的事非由自己策劃)

先此(之前),約嘗侍宴,會豫州獻栗,徑寸半。帝奇之,問栗事多少,與約各疏所憶,少帝三事(比梁武帝少說了三件事)。約出謂人曰:「此公護前,不讓即羞死。(皇上愛面子,不讓他一下他會羞愧而死)」帝以其言不遜,欲抵其罪,徐勉固諫乃止。及疾,上遣主書黃穆之專知省視,穆之(黃穆之)夕還,增損不即啟聞,懼罪,竊以赤章事因上省醫徐奘以聞(私下把他叫道士造<赤松子章曆>的事透過御醫徐奘稟報皇上。徐奘奉梁武帝命診視沈約之疾),又積前失(又加上之前的過失)。帝大怒,中使(宮中的使者,常由宦官擔任)譴責者數焉,約懼遂卒。有司謚曰「文」,帝曰「懷情不盡曰隱」,故改為「隱」。

約少時常以晉氏一代竟無全書,年二十許,便有撰述之意。宋泰始(南朝宋明帝劉彧的年號)初,征西將軍蔡興宗為啟,明帝有敕許焉。自此踰二十年,所撰之書方就,凡一百餘卷。條流(體例綱目)雖舉,而採綴(搜集)未周。永明(南朝齊武帝蕭賾的年號)初遇盜,失第五帙。又齊建元(南朝齊高帝蕭道成的年號)四年被敕撰國史,永明二年又兼著作郎,撰次起居注。五年春又被敕撰<宋書>,六年二月畢功,表上之。其所撰國史為<齊紀>二十卷。天監(梁武帝蕭衍的第一個年號)中,又撰<梁武紀>十四卷,又撰邇言十卷,謚例十卷,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皆行於世。又撰<四聲譜>,以為「在昔詞人累千載而不悟,而獨得胸衿,窮其妙旨」。自謂入神之作。武帝雅不好焉,嘗問周舍曰:「何謂四聲?」舍曰:「『天子聖哲』是也。」然帝竟不甚遵用約也。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曾撰寫史書(司馬光曾撰寫<資治通鑑>),也是藏書豐碩的愛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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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詢勝具
東晉
許詢
御定淵鑑類函.卷307

<世說>曰:許詢,字元度,好遊山水而體便登陟(身體矯捷,便於登高)。時人云:「許非徒有勝情(許詢並非只有高雅的情趣),實有濟勝之具(實有能攀越勝境、登山臨水的好身體)。」

補充或註釋:永和(晉穆帝司馬聃的年號)九年許詢曾和王羲之與謝安、孫綽等41位名士宴集會稽山陰蘭亭賦詩,輯之以為<蘭亭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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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客遊情
東晉/南朝宋
謝靈運(小名客兒)
宋書.卷67.列傳27.謝靈運

靈運(謝靈運)因父祖之資,生業甚厚(家產豐足)。奴僮既眾,義故(以恩義相結的故舊)門生數百,鑿山浚湖(開鑿山嶺疏浚湖泊),功役無已(苦功勞役不停)

尋山陟(登)嶺,必造幽峻(必定造訪幽深險峻的地方),巖嶂千重,莫不備盡(直如屏障的高山也無不一一遊歷)。登躡常著木履(木屐),上山則去前齒,下山去其後齒。嘗自始寧(始寧在嵊州和上虞的交界)南山伐木開徑(開闢路徑),直至臨海(臨海郡),從者數百人。臨海太守王琇驚駭,謂為山賊,徐知是靈運乃安。又要琇更進(又邀請王琇跟進伐林造路之事),琇不肯,靈運贈琇詩曰:「邦君難地險(太守您以地勢險峻為難),旅客易山行(我等旅客以開山行路為易)。」在會稽亦多徒眾,驚動縣邑。太守(會稽太守)孟顗事佛精懇(禮佛精勤誠懇),而為靈運所輕,嘗謂顗曰:「得道應須慧業文人(暗指自己)(孟顗)生天當在靈運前,成佛必在靈運後。」顗深恨此言。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是登山健將。

1。謝靈運開創了中國文學史上的山水詩派。

2。謝靈運曾說「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曹植)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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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齊宰單
春秋
宓不齊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宓不齊字子賤(宓音密,孔子弟子),少孔子三十歲。

孔子謂子賤(孔子提到學生子賤說),「君子哉(子賤是君子)!魯無君子,斯焉取斯?(魯國要是沒有君子,子賤怎麼能夠耳濡目染而成為君子呢?[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意])

子賤為單父宰(魯國單父邑宰,今山東菏澤單縣),反命(復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魯國有五人賢於我宓不齊),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可惜宓不齊治理的地方太小,要是他治理的地方大[指官大]就更完美了)。」

補充或註釋:掣肘的典故就是由宓不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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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推相荊
春秋
介子推
說苑.尊賢

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荊(介子推十五歲就攝行荊國相事),仲尼聞之(孔子聽說後),使人往視,還曰:「廊下(朝堂之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朝堂之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於湯武(比成湯,周武王還有智慧);并二十五人之力,力於彭祖(比八百歲的彭祖還得力)。以治天下,其固免矣乎(則必能免禍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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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淹複姓
北宋
范仲淹
宋史.列傳73

范仲淹,字希文,唐宰相履冰(范履冰)之後。其先邠州人也(邠音賓),後徙家江南,遂為蘇州吳縣人。仲淹二歲而孤(喪父),母更適長山朱氏(母親改嫁長山人朱文翰),從其姓,名說(更名朱說)。少有志操(志氣節操),既長,知其世家,乃感泣辭母,去之應天府,依戚同文學(投師戚同文門下學習)。晝夜不息,冬月憊甚(十分疲憊),以水沃面(就用水洗臉);食不給(食物供給不足),至以糜粥繼之,人不能堪,仲淹不苦也(一般人不堪忍受的事對范仲淹而言都不以為苦)。舉進士第,為廣德軍司理參軍,迎其母歸養。改集慶軍節度推官,始還姓,更其名(復姓為范,更名為仲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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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閬藏名
北宋
潘閬
永樂大典殘卷.潘逍遙詩

晁氏(晁補之)曰:皇朝(宋朝)潘閬(閬音亮),字逍遙,大名人(大名府人氏)。通<易>、<春秋>,尤以詩知名。太宗(宋太宗)嘗召對,賜進士第。將官使之,不就。王繼恩與之善。繼恩下獄,捕閬甚急,久之弗得(潘閬扮僧人逃匿中條山[今山西省南部]以避王繼恩連坐之罪,因有「藏名」之說)。咸平(宋真宗的年號)初,來京師,尹收系之(京兆尹收押他)。真宗釋其罪,以為滁州(今安徽滁州)參軍,後卒於泗上。與王禹偁(偁音成)、孫何、柳開、魏野交好最密,集有祖無擇序(<祖無擇集>序),錢易、張達皆碣其墓,附於集後。蘇子瞻(蘇東坡)少年時過一山院,見壁上有句云「夜涼知[如?]有雨,院靜若無僧。」而不知何人詩,今集有此聯,乃閬<夏日宿西禪院>(一說敘述山西省西北部黃土高原丘陵區的蘆芽山禪寺)詩也。小說中謂閬坐盧多遜黨,嘗追捕,非也。

補充或註釋:附<夏日宿西禪院>
此地絕炎蒸1,深疑到不能,
夜涼如有雨,院靜若無僧,
枕潤連雲石2,窗明照佛燈,
浮生多賤骨3,時日恐難勝。

1。此地斷絕暑熱熏蒸。

2。雲石為高聳入雲的大石。

3。浮生指空虛不實的人生。賤骨指不自尊或不知好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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烹茶秀實
五代後晉/後漢/後周
陶谷(字秀實)
堯山堂外紀.卷42.宋

陶學士(陶谷。本姓唐,避後晉高祖石敬瑭諱而改姓陶)家有魚英(魚英即魚腦骨,熏烤之可以成器)酒盞,中陷園林美女象(像)。又嘗以沉香水噴飯,入碗清馨。左散騎常侍黃霖曰:「陶翰林(陶谷)(甑音贈,做飯用的一種瓦器)裏薰香,盞中游妓(酒盞中暗藏美女像),真可謂好事矣。」

陶谷得黨太尉(黨進)家姬,遇雪,取雪水烹茶,謂姬曰:「黨家兒識此味否?」姬曰:「彼(那個)粗人,安知此?但能於銷金帳(銷金帳指嵌金色線的精美的帷幔、床帳)中淺斟低唱,飲羊羔酒(羊羔酒是以黍米為主要原料,以礦泉水、絕嫩羊羔肉連骨同木香、杏仁等數種名貴中藥材一起發酵成的名酒)爾!」陶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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漉酒淵明
東晉/南朝宋
陶潛(字淵明)
宋書.卷93.列傳53.隱逸

義熙(晉安帝司馬德宗的第四個年號)末,徵著作佐郎,不就。江州刺史王弘欲識之,不能致也(不能如願)。潛(陶潛,字淵明)嘗往廬山,弘(王弘)令潛故人龐通之齎(帶)酒具於半道慄裡要(邀請)之。潛有腳疾,使一門生二兒輿籃輿(籃輿為古代供人乘坐的轎子),既至,欣然便共飲酌,俄頃弘至(不久王弘到),亦無忤也(也不生氣)

先是(當初),顏延之(南朝宋文學家)為劉柳後軍功曹,在尋陽,與潛情款(情投意合)。後為始安郡,經過,日日造潛(每天造訪陶潛),每往必酣飲致醉。臨去,留二萬錢與潛,潛悉送酒家(陶潛全部送往酒家作為酒錢),稍就取酒。嘗九月九日無酒,出宅邊菊叢中坐久,值弘(王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後歸。潛不解音聲(陶潛不通音律),而畜素琴一張,無弦,每有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

貴賤造之者(低賤或是高貴的人來造訪),有酒輒設(有酒就設置招待),潛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我喝醉想睡覺了,您請回吧)。」其真率如此。郡將(地方郡守的別稱)候潛值其酒熟,取頭上葛巾漉酒(陶潛就取下郡將頭上的葛巾濾酒),畢,還復著之(濾完酒就把葛巾還給郡將讓他戴上)

潛弱年薄宦(陶潛年少時擔任卑微的官職),不潔去就之跡(指曾為桓玄作官,桓玄篡晉失敗後離職)。自以曾祖(陶侃)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後代(以生存在晉之後的朝代為恥),自高祖(劉宋武帝劉裕)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所著文章,皆題其年月,義熙(東晉安帝司馬德宗的最後一個年號,下一任的晉恭帝實為傀儡皇帝)以前,則書晉氏年號;自永初(南朝宋武帝劉裕的年號)以來,唯云甲子而已。與子(兒子)書以言其志,並為訓戒曰:
「天地賦命,有往必終,自古賢聖,誰能獨免。子夏言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四友之人(顏回、子貢、子路、子張,為孔子四友),親受音旨(音旨指孔子的教誨),發斯談者(發表[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這話),豈非窮達不可妄求,壽夭永無外請故邪(豈不是失志與顯達不可妄自追求,長壽與短命永無另外祈請的緣故嗎?)

吾年過五十,少而窮苦,每以家弊(因家貧乏),東西遊走(做官在外奔波)。性剛才拙(性格剛直,才能拙劣),與物多忤(與社會人事多有忤逆)。自量為己(自己估量自己),必貽俗患(必會遺留世俗官場上的禍患)。僶俛辭世(努力辭去世俗事物,即辭官歸隱。僶俛音敏免),使汝等幼而飢寒。余嘗感孺仲賢妻之言(東漢王霸,字孺仲。王霸因好友令狐子伯父子居官榮顯而自己兒子落寞無名故悶悶不樂,其妻反讚美王霸的隱居清節)。敗絮自擁(自己穿破棉襖),何慚兒子(何必為兒子窮而慚愧)?此既一事矣(這和我們父子是一樣的事啊)。但恨鄰靡二仲(只恨周圍沒有東漢的兩位隱士羊仲、求仲那樣的鄰居),室無萊婦(家中沒有春秋時期老萊子妻子這樣的人,老萊子妻子曾勸阻老萊子接受楚王封官),抱茲(此)苦心,良(甚)獨內愧。

少學琴書,偶愛閑靜,開卷(讀書)有得,便欣然忘食。見樹木交蔭(枝繁葉茂),時鳥變聲(應時而鳴的鳥發出各種不同的聲音),亦復歡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傳說中的上古帝王伏羲氏)。意淺識罕(我思想單純見識稀少),謂斯言可保(以為這樣的話可以自保),日月遂往,機巧好疏(逢迎取巧我很生疏),緬求在昔,眇然如何(遠求過去的生活,希望渺茫)

疾患以來,漸就衰損(逐漸接近衰老),親舊不遺(遺棄),每以藥石見救,自恐大分(壽命。分音份)將有限也。汝輩稚小家貧,每役柴水之勞(常擔任砍柴打水的勞務),何時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有什麼話可說呢)!然汝等雖不同生(非同一母所生),當思四海皆兄弟之義。鮑叔,管仲,分財無猜(分配財物沒有猜忌);歸生、伍舉,班荊道舊(鋪荊草於地坐而敘舊[「楚材晉用」與此有關]);遂能以敗為成(指管仲反敗為勝),因喪立功(指伍舉逃亡後立功。伍舉為伍子胥的祖父)。他人尚爾(他人尚且能這樣),況同父之人哉! 穎川(今河南省禹縣)韓元長(韓融,字元長),漢末名士,身處卿佐(身為輔佐國君的執政大臣),八十而終,兄弟同居,至於沒齒(終身)。 濟北(今山東省長清縣)汜稚春(氾毓,字椎春。氾音犯),晉時操行人也(是西晉時有操守德行的人),七世同財(沒有分家,共有財產),家人無怨色。<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敬仰崇高如山的道德,遵行高尚的行為。語出<詩經.小雅.車轄>)。』雖不能爾,至心尚之(誠心崇尚)。 汝其慎哉!吾復何言!(你們可要慎重啊!我沒什麼再說的了!)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主人翁雖然都姓陶,但是前者奢侈,後者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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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釀白墮
北朝魏
劉白墮
太平廣記.酒.擒奸酒

河東人劉白墮者,善于釀酒。六月中時暑赫晞(赫晞即炎暑熾盛貌),劉以甖(甖同罌,盛水酒的瓦器)貯酒,曝于日中。經一旬(十日),酒味不動,飲之香美,醉而不易醒。京師朝貴出郡者,遠相餉餽(遠相運送),踰于千里。以其可至遠。號曰「鶴觴」。亦名「騎驢酒」。永熙(北魏孝武帝元修的第三個年號)中,青州刺史毛鴻賓帶酒之任。路中夜逢刼盜。盜飲之皆醉,遂備擒獲。因此復名「擒奸酒」。遊俠語曰:「不畏張弓拔刀,唯畏白墮春醪(春酒。醪音牢)。」出<伽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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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飲公榮
西晉
劉公榮
世說新語.任誕

劉公榮與人飲酒,雜穢非類(雜亂不純,身分、門第等不相類的人,什麼人都有),人或譏之。答曰:「勝公榮者(比我劉公榮強的人),不可不與飲;不如公榮者,亦不可不與飲;是公榮輩者(和我一樣的人),又不可不與飲。」故終日共飲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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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狄造酒

儀狄
戰國策.魏策.梁王魏嬰觴諸侯於范臺

梁王魏嬰(魏惠王)觴諸侯於范臺。酒酣,請魯君舉觴(舉杯喝酒)。魯君興,必席(避席,即站起身,離開座席)擇言曰:「昔者帝女(帝女疑似夏禹之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遂疏儀狄(於是疏遠儀狄),絕旨酒(斷絕美酒),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齊桓公夜半不嗛(饑餓不滿足。嗛音淺),易牙乃肩敖燔炙(煎熬燒烤),和調五味而進之,桓公食之而飽,至旦不覺(到早晨還沉睡不醒),曰:『後世必有以味亡其國者。』晉文公得南之威(南之威為春秋時代楚國的美女),三日不聽朝,遂推南之威而遠之,曰:『後世必有以色亡其國者。』楚王登強臺而望崩樣(遠望崩山),左江而右湖(左邊是長江,右邊是洞庭湖),以彷徨(下臨彷徨大澤),其樂忘死,遂盟強臺而弗登,曰:『後世必有以高臺陂池亡其國者。』今主君之尊,儀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調也;左白臺而右閭須(左手摟著美女白台,右手抱著美女閭須),南威之美也;前夾林而後蘭臺,強臺之樂也。有一於此,足以亡其國。今主君兼此四者,可無戒與!」梁王稱善,相屬(互相囑咐勸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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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裕調羹

李德裕
獨異志.卷3.卷下
唐語林.卷7.補遺

武宗(唐武宗李炎)朝宰相李德裕奢侈極,每食一杯羹,費錢約三萬,雜寶貝、珠玉、雄黃、硃砂煎汁為之。至三煎,即棄其滓於溝中。<獨異志>

李衛公(李德裕,爵至衛國公)性簡儉,不好聲妓,往往經旬不飲酒,但好奇功名。在中書,不飲京城水,茶湯悉用常州惠山泉(今無錫惠山泉),時謂之「水遞」。有相知僧允躬白公曰(金山甘露寺住持和尚允躬告訴李德裕說):「公跡並伊、皋(您的政績可比伊尹,皋陶),但有末節(旁枝末節)尚損盛德。萬里汲水(打水),無乃勞乎?」公曰:「大凡末世淺俗(粗淺之人),安有不嗜不欲者?捨此即物外世網,豈可縈系?然弟子於世,無常人嗜欲(沒有一般人的嗜好慾望):不求貨殖(不求滋生資貨財利),不邇聲色(不近聲色犬馬),無長夜之歡(沒有夏桀在長夜宮的歡樂),未嘗大醉。和尚又不許飲水,無乃虐乎?(豈不是虐待我嗎?)若敬從上人之命,即止水後,誅求聚斂(盡力收刮錢財),廣畜姬侍(廣泛蓄積美姬侍妾),坐於鐘鼓之間(鐘鼓指權貴人家的音樂,也指富貴),使家敗而身疾,又如之何?」允躬曰:「公不曉此意。公博識多聞,止(只)知常州有惠山寺,不知腳下有惠山寺井泉。」公曰:「何也?」曰:「公見極南物極北有(您看很南方的物產在很北方之地也有),即此義也。蘇州所產,與汧、雍同(汧、雍即關中汧山與雍山的並稱。汧音千);隴豈無吳縣耶?所出蒲魚菰鱉既同,彼人又能效蘇之織紝(隴地的人能模仿蘇地的編織縫紝),其他不可遍舉。京中昊天觀廚後井,俗傳與惠山泉脈相通。」因取諸流水,與昊天水、惠山水稱量(估計衡量),唯惠山與昊天等。公遂罷取惠山水。<唐語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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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屏王氏

王氏
紺珠集.卷5.手印屏風

明皇所幸美人王氏(唐玄宗李隆基所臨幸的美人王氏),數夢人招飲密會(屢次夢見有人召集她飲酒私會),具言於上(一五一十告訴皇上)。上曰:「必術士(江湖術士)所為,汝若再往,以物志(標記)之。」其夕夢中又往,因就硯中濡手(在硯台中把手弄濕),印於屏風上。既寤即告(而後醒來就告訴唐玄宗),潛索於外(唐玄宗派人潛伏索求於皇宮外),果於東明觀中得其手印紋,而道士已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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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席賈生
西漢
賈誼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賈生名誼,雒陽人也。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書聞於郡中(以能背誦<詩經>及寫作聞名於郡中)。吳廷尉為河南守,聞其秀才,召置門下,甚幸愛(非常寵愛)。孝文皇帝初立(漢文帝剛即位),聞河南守吳公治平(政治清明,社會安定)為天下第一,故與李斯同邑而常學事焉(吳廷尉過去與李斯同鄉而常向他學習並侍奉之),乃徵為廷尉。廷尉乃言賈生年少(吳廷尉就說賈誼年輕),頗通諸子百家之書。文帝召以為博士。

是時賈生年二十餘,最為少。每詔令議下(每次漢文帝下令讓博士們討論),諸老先生不能言,賈生盡為之對(賈生都為他們回答),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諸位博士們都認為賈生說出了他們想說的話)。諸生於是乃以為能,不及也(諸位博士們都認為賈生為能人,無法超越),孝文帝說(悅)之,超遷(破格升遷),一歲中至太中大夫。

賈生以為漢興(漢朝興起)至孝文(漢文帝)二十餘年,天下和洽,而固當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黃,數用五,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謙讓未遑也(謙虛退讓而來不及實行)。諸律令所更定(更改制定),及列侯悉就國(及諸侯都到封國就職),其說皆自賈生發之(這都是賈誼的提議)。於是天子議以為賈生任公卿之位(漢文帝提議任命賈生為公卿)。絳(絳侯周勃)、灌(灌嬰)、東陽侯、馮敬之屬盡害之,乃短賈生曰(於是說出不利賈生的話):「雒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疏遠)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傅(老師)

賈生既辭往行,聞長沙卑溼(聽說長沙低下潮濕),自以壽不得長,又以適去(又因為是被貶到此),意不自得(內心不快樂)。及渡湘水,為賦以弔屈原,其辭曰:
共承嘉惠兮,俟罪長沙1,
側聞屈原兮,自沉汨羅,
造託湘流兮,敬弔先生,
遭世罔極兮,乃隕厥身2,
嗚呼哀哉,逢時不祥!
鸞鳳伏竄兮,鴟梟翺翔3,
闒茸尊顯兮,讒諛得志4,
賢聖逆曳兮,方正倒植5,
世謂伯夷貪兮,謂盜跖廉6,
莫邪為頓兮,鉛刀為铦7,
于嗟嚜嚜兮,生之無故8!
斡棄周鼎兮寶康瓠9,
騰駕罷牛兮驂蹇驢10,
驥垂兩耳兮服鹽車11,
章甫薦屨兮,漸不可久12,
嗟苦先生兮,獨離此咎13!

訊曰(尾聲說):
已矣,國其莫我知,獨堙郁兮其誰語?14
鳳漂漂其高遰兮,夫固自縮而遠去15,
襲九淵之神龍兮,沕深潛以自珍16,
彌融爚以隱處兮,夫豈從螘與蛭螾17?
所貴聖人之神德(品德)兮,遠濁世而自藏,
使騏驥可得系羈兮,豈云異夫犬羊18!
般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辜也19!
(瞝音癡)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懷此都也20?
鳳皇翔于千仞之上兮,覽德惪(惪音德)而下之21,
見細德之險徵兮,搖增翮逝而去之22,
彼尋常之汙瀆兮,豈能容吞舟之魚23!
橫江湖之鱣鱏兮,固將制於蟻螻24。。。

補充或註釋:
1。我奉天子詔命帶罪到長沙任職。

2。遭遇世道紛亂不正,才逼得您自殺。

3。鸞鳳潛伏隱藏,鴟梟逍遙翱翔。

4。不才之人尊貴顯赫, 阿諛之徒得志猖狂。

5。聖賢不得順隨道而行,方正之人反居下位。

6。世人竟說伯夷貪婪,盜跖廉潔。

7。又說莫邪神劍太鈍, 鉛刀反成利刃。

8。唉!您不為人知,生不逢時!

9。丟棄了周朝傳國重鼎,反把破瓠當寶。

10。以疲憊的老牛和跛驢拉座車。

11。以駿馬垂著兩耳拉鹽車。

12。以禮帽當鞋墊,如此怎能長久?

13。苦了先生啊,只有您承受這災禍。

14。算了吧! 國人不了解我,獨自抑鬱不樂又能和誰說?

15。鳳凰高飛遠走,本應退隱歸去。

16。效法神龍隱藏深淵,沉潛以自我珍惜。

17。在歸隱處收斂亮光,怎能與螞蟻、水蛭、蚯蚓為伍?

18。若是神駒可被牽制束縛,怎能說與犬羊相異!

19。世道紛亂遭此橫禍,先生也要負責!

20。遊歷九州逢明君而輔佐,何必懷念故都?

21。鳳凰飛翔於千仞之上,看到有德君王才下來親近。

22。只要看到危險的兆徵,就振翅高飛遠離。

23。那一般的污濁水坑,怎能容得下吞舟的大魚?

24。縱橫江湖的大魚,還是要受制於螻蟻。鱣鱏音沾尋。鱏乃重千斤之長鼻魚也。鱣為大魚,似鱏而短鼻,口在頷下,體内有邪行甲,無鱗,肉黄,大者長二、三丈,江東呼爲黄魚。


賈生建議漢文帝不要濫封諸侯王而不被採納,到了下一任漢景帝時才要削諸侯王權,引發了「七國之亂」。<黃帝內經>曰:「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用於政治亦然,而「七國之亂」更顯示賈生先見之明的可貴。

後歲餘,賈生徵見(後來一年多後,賈生被漢文帝召見)。孝文帝方受釐(釐即胙,祭祀完的肉。受釐有受福的含義),坐宣室(漢代未央宮中之宣室殿)。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本源)。賈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狀。至夜半,文帝前席(漢文帝在坐席上往賈誼移動)。既罷,曰:「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自以為能超過他),今不及也。」居頃之,拜賈生為梁懷王太傅。梁懷王,文帝之少子,愛,而好書,故令賈生傅(教導)之。

文帝復封淮南厲王子四人皆為列侯。賈生諫,以為患之興自此起矣(認為禍患自此而起)。賈生數上疏,言諸侯或連數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聽。

居數年,懷王騎(梁懷王騎馬),墮馬而死,無後。賈生自傷為傅無狀(賈誼認為自己作梁懷王的老師卻沒有盡到勸諫的責任,非常傷心),哭泣歲餘,亦死。賈生之死時年三十三矣。及孝文崩(漢文帝駕崩後漢景帝即位),孝武皇帝立(直到漢武帝即位),舉賈生之孫二人至郡守,而賈嘉最好學,世其家(繼承賈誼的家業),與余通書(與我司馬遷有書信往來)。至孝昭時(到漢昭帝劉弗陵[漢武帝之子]時),列為九卿。

太史公曰: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悲傷其有志難伸)。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沈淵,未嘗不垂涕(落淚),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弔之(等到看見賈生憑弔屈原的賦),又怪屈原以彼其材,遊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又責怪屈原以其資質遊歷諸侯國,有哪個國家不會包容重用他?但他自己造成最後的悲劇) 。讀<服烏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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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傳御史
西漢
歐陽生,倪寬
史記.儒林列傳

伏生者,濟南人也。故為秦博士。孝文帝時(漢文帝時),欲求能治(研究)<尚書>(「五經」之一)者,天下無有,乃聞伏生能治,欲召之。是時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於是乃詔太常使掌故(掌故為太常屬官,掌管禮樂制度等的故實)晁錯往受之。秦時焚書,伏生壁藏之。其後兵大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亡佚)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齊魯之閒(間)。學者由是頗能言<尚書>,諸山東大師無不涉(涉獵)<尚書>以教矣。

伏生教濟南張生及歐陽生,歐陽生教千乘兒(兒通倪)寬。兒寬既通<尚書>,以文學應郡舉(以文學蘊藉赴郡推舉),詣博士受業(前往博士官門下學習),受業孔安國。兒寬貧無資用,常為弟子都養(做飯燒菜),及時時閒行傭賃(暗中幫傭做工),以給衣食(來供給衣食)。行常帶經(經書),止息則誦習之。以試第次(依考試成績名次),補廷尉史。是時張湯方鄉學(向慕學問。鄉通向),以為奏讞掾(以倪寬為奏報案情的掾吏),以古法議決疑大獄,而愛幸寬(因而寵愛倪寬)。寬為人溫良,有廉智,自持,而善著書、書奏,敏於文(文思敏捷),口不能發明也(口才不佳)。湯以為長者,數稱譽之。及湯(張湯)為御史大夫,以兒寬為掾,薦之天子。天子見問,說(悅)之。張湯死後六年,兒寬位至御史大夫。九年而以官卒。寬在三公位,以和良承意從容得久(以謙和賢良,順承上意而能居官從容長久),然無有所匡諫(匡正勸諫);於官,官屬易之(他的下屬官輕視他),不為盡力(不為倪寬盡力辦事)。張生亦為博士。而伏生孫以治<尚書>徵(而伏生之孫以研究<尚書>而被徵召),不能明也(未能闡明<尚書>經義)

自此之後,魯周霸、孔安國,雒陽賈嘉(賈生[賈誼]之孫賈嘉),頗能言<尚書>事。孔氏有<古文尚書>,而安國以今文(<今文尚書>)讀之,因以起其家。逸書(亡佚的<尚書>)得十餘篇,蓋<尚書>滋多於是矣(於是<尚書>的篇數從此就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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偈贈提刑
北宋
白雲端禪師,郭祥正(字功甫)
指月錄卷.卷28

提刑郭祥正,字功甫,謁白雲(拜見白雲端禪師)。雲上堂曰:「夜來枕上作得個山頌,謝(酬謝)功甫大儒廬山二十年之舊。今日遠訪白雲之勤,當須舉與大眾,請已後分明,舉似諸方。此頌豈惟謝功甫大儒?直要與天下有鼻孔衲僧(衲僧即和尚,僧人),脫卻著肉汗衫(了脫肉皮囊),莫言不道(不要說我不告訴你們)。」乃曰:

「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
爾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禮也。

(從唐朝到清朝,童子描紅習字,常寫一種只有二十幾字的的字帖,名為<上大人>)」士切疑。後聞小兒誦之,忽有省,以書報雲。雲以偈答曰:
「藏身不用縮頭,斂跡何須收腳,
金烏(太陽)半夜撩天,玉兔(月亮)趕他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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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安正字

劉晏(字士安)
舊唐書.卷127

劉晏,字士安,曹州南華人。年七歲,舉神童,授秘書省正字(掌管校勘典籍之事,地位略次於校書郎)。累授夏縣令,有能名。歷殿中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為御史臺所屬機構成員,負責監審訴訟案件),遷度支郎中(度支郎中隸屬戶部,為掌管財賦支調的官)、杭、隴(今陝西隴縣)、華(今陝西華縣)三州刺史,尋遷河南尹。時史朝義盜據東都(洛陽),寄理長水。入為京兆尹,頃之,加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判度支,委(委託)府事於司錄(司錄參軍,書寫六曹公文的專職官員)張群、杜亞,綜大體,議論號為稱職。無何(不久),為酷吏敬羽所構(誣陷),貶通州刺史。復入為京兆尹、戶部侍郎,判度支。時顏真卿以文學正直出為利州刺史,晏舉真卿(顏真卿)自代為戶部,乃加國子祭酒。寶應(唐代宗的年號)二年,遷吏部尚書、平章事,領度支鹽鐵轉運租庸使。坐與中官程元振交通(被指與太監程元振勾結而坐罪),元振得罪,晏罷相,為太子賓客。尋授御史大夫,領東都、河南、江淮、山南等道轉運租庸鹽鐵使如故。時新承兵戈(指安史之亂)之後,中外艱食,京師米價鬥(每斗)至一千,官廚無兼時之積(皇家御廚沒有當季的積糧),禁軍乏食,畿縣(京都近旁的縣份)百姓乃挼(挼同挪)(稻麥等之實在莖上頂端的部分)以供之。晏受命後,以轉運為己任,凡所經歷,必究利病之由。。。

又至德(唐肅宗的年號)初,為國用不足(為了國家財用不足),令第五琦(「第五」為姓)於諸道榷鹽(榷鹽即由官方壟斷食鹽專賣)以助軍用,及晏代其任,法益精密,官無遺利(官員沒有遺留下的利潤可圖,意指多收歸國庫)。初(當初),歲入錢六十萬貫,季年(第三年)所入逾十倍,而人無厭苦。大歷(唐代宗的年號)末,通計一歲征賦所入總一千二百萬貫,而鹽利且過半(食鹽專賣的獲利超過總征賦的一半)。累遷吏部尚書。大歷四年六月,與右僕射裴遵慶同赴本曹視事,敕尚食(尚食局是負責供應皇家伙食的機構)增置儲供(儲供即備辦物資以供需用),許內侍魚朝恩及宰臣已下常朝官咸詣省送上。八年,知三銓(吏部選官分為三銓,尚書一人曰尚書銓、侍郎二人曰中銓、東銓)選事。十二年三月,誅宰臣元載(元載,曾幫助唐德宗成為皇太子),晏奉詔訊鞫(審訊。鞫音居)。晏以載居任樹黨布於天下(劉晏因元載在任內樹立的黨羽廣布於天下),不敢專斷,請他官共事。敕御史大夫李涵、右散騎常侍蕭昕、兵部侍郎袁傪、禮部侍郎常袞、諫議大夫杜亞同推,載皆款伏(服罪)。初,晏承旨(承旨為官名。 唐代翰林院有翰林學士承旨,位在諸學士上。 凡大誥令、大廢置、重要政事,皆得專對),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王縉亦處極法(處以死刑),晏謂涵(李涵)等曰:「重刑再覆,國之常典,況誅大臣,得不覆奏?又法有首從(首謀從犯),二人同刑,亦宜重取進止。」涵等從命。及晏等覆奏,代宗乃減縉(王縉)罪從輕。縉之生,晏平反之力也。

十三年十二月,為尚書左僕射。時宰臣常袞(袞音滾)專政,以晏久掌銓衡(銓衡指主管選拔官吏的職位),時議平允(公平適當),兼司儲蓄,職舉功深,慮公望日崇,上心有屬,竊忌之(常袞思慮劉晏聲望漸高,又得皇上信任,私下忌憚他),乃奏晏朝廷舊德,宜為百吏師長,外示崇重,內實去其權(表面上是推崇重視劉晏,實際上是要削減他的權力)。及奏上,以晏使務方理,代其任者難其人,使務、知三銓並如故。李靈曜之亂也,河南節帥所據,多不奉法令,征賦亦隨之;州縣雖益減,晏以羨餘(羨餘為地方官員以賦稅盈馀的名義向朝廷進貢的財物)相補,人不加賦(賦稅),所入仍舊,議者稱其能(議論者稱劉晏賢能)。自諸道巡院(巡院為直屬朝廷的財政機關)距京師,重價募疾足(高價招募行事敏捷的人),置遞(置遞或置郵即以車馬傳遞行書之官舍)相望,四方物價之上下,雖極遠不四五日知,故食貨之重輕(食品和用品的價格輕重),盡權在掌握,朝廷獲美利而天下無甚貴甚賤之憂(天下沒有物價過高過低的憂慮),得其術矣(這是因為劉晏為國理財得法啊)。凡所任使(凡是他任用差使),多收後進有幹能者(多延攬後進有能幹的人)。其所總領,務乎急促(他的施政力求立竿見影),趨利者化之,遂以成風。當時權勢,或以親戚為托(有的權貴以親戚托劉晏安排職位),晏亦應之,俸給之多少,命官之遲速,必如其志(如其所願),然未嘗得親職事(然而這些權貴親戚未曾能有實權,只有虛銜)。其所領要務,必一時之選,故晏沒後二十餘年,韓洄、元琇、裴腆、包佶、盧征、李衡繼掌財賦,皆晏故吏(都是劉晏從前的下吏)。其部吏居數千里之外,奉教令如在目前(劉晏的部吏即使居數千里之外,也遵奉他的教令如在眼前),雖寢興宴語,而無欺紿(欺騙),四方動靜,莫不先知,事有可賀者(有可以慶賀的好事),必先上章奏。江淮茶、橘,晏與本道觀察使各歲貢之,皆欲其先至。有土之官,或封山斷道,禁前發者,晏厚以財力致之,常先他司,由是甚不為籓鎮所便(趁機)

晏理家以儉約稱,而重交敦舊,頗以財貨遺天下名土,故人多稱(稱道)之。善訓諸子,咸有學藝。任事十餘年,權勢之重,鄰於宰相,要官重職,頗出其門。既有材力,視事敏速,乘機無滯(當機立斷沒有停滯),然多任數(然而多用權謀,使心計),挾權貴,固恩澤,有口者必利啖之(有微詞的人就用利賄賂)。當大歷(唐代宗的年號)時,事貴因循,軍國之用,皆仰於晏(都仰賴劉晏),未嘗檢轄(沒有約束)

德宗嗣位,言事者稱轉運可罷多矣。初(當初),楊炎為吏部侍郎,晏為尚書,各恃權使氣(仗恃權利,意氣用事),兩不相得(兩人不互相投合)。炎坐元載貶(楊炎坐罪元載刑事而被貶官),晏快之,昌言於朝(劉晏快意,在朝堂上直言不諱)。及炎入相(等到楊炎任宰相),追怒前事,且以晏與元載隙憾(有仇恨),時人言載之得罪,晏有力焉(當時人說元載獲罪與劉晏有關)。炎將為載復仇,又時人風言(謠傳)代宗寵獨孤妃而又愛其子韓王迥,晏密啟請立獨孤為皇后。炎因對易又流涕奏言:「賴祖宗福祐,先皇與陛下不為賊臣所間(被賊臣所離間)。不然,劉晏、黎干之輩,搖動社稷,兇謀果矣。今干(黎干)(已)伏罪,晏猶領權,臣為宰相,不能正持(公正主持)此事,罪當萬死。」崔祐甫奏言:「此事曖昧,陛下以(已)廓然(遠大貌)大赦,不當究尋虛語(虛妄之語)。」朱泚、崔寧又從傍與祐甫(崔祐甫)救解之,寧(崔寧)言頗切,炎大怒,故斥寧令出鎮鄜坊以摧挫(挫折損害)之。遂罷晏(劉晏)轉運等使,尋貶為忠州刺史。炎欲誣構(誣賴虛構)其罪,知庾準與晏素有隙,舉(庾準)為荊南節度,以伺晏動靜。準乃奏晏與朱泚書祈(祈求)救解,言多怨望(怨恨),炎又證成其事,上以為然。是月庚午,晏已受誅,使回奏報,誣晏以忠州謀叛,下詔暴言(揭露)其罪,時年六十六,天下冤之。家屬徙嶺表(遷徙嶺南),連累者數十人。貞元(唐德宗的年號)五年,上悟,方錄晏子執經(才錄取劉晏之子劉執經),授太常博士;少子宗經(小兒子劉宗經),秘書郎。執經上請削官贈父(劉執經上奏請求削自己的官來送給父親),特追贈鄭州刺史。

補充或註釋:劉晏擅長為國理財,也把安史之亂留下的財政爛攤子逆轉成為收入豐盈的國庫。直接為唐朝再續命100多年作出了貢獻,實乃亂世之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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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仲談經
東漢
戴憑(字次仲)
後漢書.儒林列傳上

戴憑字次仲,汝南平輿人也。習<京氏易>。年十六,郡舉明經(明經為舉薦之官名,被推舉者須明習經學),徵試博士,拜郎中。

時詔公卿大會(當時漢光武帝劉秀詔命公卿大會),群臣皆就席,憑獨立(戴憑獨自站立)。光武問其意,憑對曰:「博士說經皆不如臣,而坐居臣上,是以不得就席。」帝即召上殿,令與諸儒難說(令諸儒詰難他),憑多所解釋,帝善之,拜為侍中,數進見問得失。帝謂憑曰:「侍中當匡補(匡正補救)國政,勿有隱情。」憑對曰:「陛下嚴(陛下太嚴厲)。」帝曰:「朕何用嚴?」憑曰:「伏見前太尉西曹掾蔣遵,清亮忠孝,學通古今,陛下納膚受之訴(陛下採納浮泛不實的控訴),遂致禁錮(就導致蔣遵被監禁),世以是為嚴(當世認為這很嚴厲)。」帝怒曰:「汝南子欲復黨乎?(你這個汝南小子想要和他結黨嗎?)」憑出,自繫廷尉(自繫廷尉獄中),有詔敕出。後復引見,憑謝曰:「臣無謇諤之節(直言的節操),而有狂瞽之言(愚妄無知的言論),不能以尸伏諫,偷生苟活,誠慚聖朝。」帝即敕尚書解遵禁錮(劉秀就命尚書解除蔣遵的監禁),拜憑虎賁中郎將,以侍中兼領之。

正旦朝賀(正月初一朝覲慶賀),百僚畢會,帝令群臣能說經者更相難詰,義有不通,輒奪其席以益通者(說經意義不通達的人就被奪去坐席拿給說經通達的人坐),憑遂重坐(重坐指所坐席位舖有多層坐墊)五十餘席。故京師為之語曰:「解經不窮(不技窮)戴侍中。」在職十八年,卒於官,詔賜東園梓器(梓棺,棺材),錢二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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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遵祖臘
西漢
陳咸
資治通鑑注.卷31

(當初),隃麋郭欽為南郡太守,杜陵蔣詡為兗州刺史,亦以廉直為名。莽居攝(王莽居攝政之位),欽、詡(郭欽、蔣詡)皆以病免官,歸鄉里,臥不出戶,卒於家。哀、平(漢哀帝、漢平帝)之際,沛國陳咸以律令為尚書。莽輔政,多改漢制,咸心非之(陳咸不以為然);及何武、鮑宣死,咸嘆曰:「<易>稱『見幾而作,不俟終日(見到徵兆就要有所行動,不要整天等待)。』吾可以逝(走)矣!」即乞骸骨去職(就請求告老還鄉罷官)。及莽篡位,召咸為掌寇大夫(掌刑罰盜賊事);咸謝病不肯應。時三子參、欽、豐皆在位(當時他三個兒子陳參、陳欽、陳豐還在任官),咸悉令解官歸鄉里,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祖臘即祭名。祖為祭祀路神;臘為年終大祭)。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王莽)臘乎!」悉收斂其家律令、書文,壁藏之。又,齊栗融、北海禽慶、蘇章、山陽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於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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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識天星
西漢
張寬
太平御覽.職官部17.侍中

<益部耆舊傳>曰:蜀郡張寬,字叔文,漢武帝時為侍中。從祀甘泉至渭橋(跟隨漢武帝到甘泉宮祭祀,經過渭橋),有女人浴於渭水,乳長七尺。上怪其異,遣問之(派人問她),女曰:「帝後第七車者知我所來(皇帝後面第七車裡面的人知道我的由來)。」時寬(張寬)在第七車,對曰:「天星主祭祀者(這是天上祭祀的星宿之化身),齋戒不嚴,則女人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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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煥垂戒
北宋
景煥
容齋續筆.卷1

戒石銘「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太宗皇帝(宋太宗趙匡義)書此,以賜郡國,立於廳事之南,謂之<戒石銘>。按成都人景煥,有<野人閒話>一書,乾德(北宋太祖趙匡胤的年號)三年所作,其首篇<頒令箴>,載蜀王孟昶(後蜀後主,乾德三年兵敗投降於宋,孟昶以喜好戲曲聞名。昶音場)為文頒諸邑云:「
朕念赤子1,旰食宵衣1,
言之令長2,撫養惠綏2,
政存三異3,道在七絲3,
驅雞為理4,留犢為規4,
寬猛得所5,風俗可移5,
無令侵削,無使瘡痍,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賦輿是切6,軍國是資6,
朕之賞罰7,固不逾時7,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
為民父母,莫不仁慈,
勉爾為戒,體朕深思。」

凡二十四句。昶區區愛民之心,在五季諸僭偽之君為可稱也(在五代諸位僭位的君王中算可以稱道的),但語言皆不工,唯經表出者,詞簡理盡,遂成王言,蓋詩家所謂奪胎換骨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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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朕掛念百姓猶如掛念嬰兒,天黑才吃飯,天還沒亮就起床穿衣。

2。囑咐你們父母官,要撫養安撫人民。

3。為政存在害蟲不來犯、動物受教化、小孩了解仁心等三種異象(見<後漢書.魯恭傳>),王道的成果在於人民能受七弦琴的教化(春秋魯國宓子賤於城南彈七弦琴教化人民)

4。驅趕雞要合乎道理(見<後漢書.魯恭傳>),要效法東漢壽春縣令時苗留犢的規距。

5。執法寬大和嚴厲要得起所,才可移風易俗。

6。賦稅要切合適中,強兵富國家要靠百姓資助。

7。朕的賞罰是沒有時間限制的。






班固勒銘
東漢
班固
後漢書.竇融列傳

憲性果急(竇憲性情果敢急躁),睚眥之怨莫不報復(小小的怨恨無不報復)。初(當初),永平(東漢明帝劉莊的年號)時,謁者韓紆嘗考劾父勳獄(拜見者韓紆曾經審理彈劾他父親竇勳入獄),憲遂令客斬紆子(竇憲就令門客斬殺韓紆之子),以首祭勳冢(用他的頭祭竇勳的墳墓)。齊殤王子都鄉侯暢來弔國憂(劉暢來弔漢章帝之駕崩),暢素行邪僻,與步兵校尉鄧疊親屬數往來京師,因疊母元自通長樂宮(劉暢藉由鄧疊母親元氏得以通行於長樂宮),得幸太后(被竇太后寵幸),被詔召詣上東門。憲懼見幸,分宮省之權(竇憲怕劉暢被竇太后寵幸而瓜分了他宮省的權利。宮省為皇宮內的官署,如尚書省、中書省等),遣客刺殺暢於屯衛(屯衛指兵衛之所)之中,而歸罪於暢弟利侯剛(劉剛),乃使侍御史與青州刺史雜考(雜考即會審)剛等。後事發覺(後來事跡敗露),太后怒,閉憲於內宮。

憲懼誅,自求擊匈奴以贖死。會南單于請兵北伐(遇到南匈奴請漢朝發兵北伐北匈奴),乃拜憲車騎將軍,金印紫綬,官屬依司空,以執金吾耿秉為副,發北軍五校(北軍五校為東漢北軍五營禁兵統兵官的合稱)、黎陽、雍營、緣邊十二郡騎士,及羌胡兵出塞。明年,憲與秉(耿秉)各將四千騎及南匈奴左谷蠡王師子萬騎出朔方雞鹿塞(今內蒙古磴口縣),南單于屯屠河,將萬餘騎出滿夷谷(今內蒙古固陽縣 ),度遼將軍鄧鴻及緣邊義從羌胡八千騎(邊境地區歸附的羌胡八千騎兵),與左賢王安國萬騎出橋稒陽塞,皆會涿邪山(今蒙古阿爾泰山東脈)。憲分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將左谷蠡王師子、右呼衍王須訾等,精騎萬餘,與北單于戰於稽落山(今蒙古汗呼赫山脈),大破之,虜眾崩潰,單于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比鞮海(烏布蘇諾爾湖)。斬名王(指少數民族聲名顯赫的王)已下萬三千級,獲生口(生口為俘虜或奴隸)馬牛羊橐駝(橐駝即駱駝。橐音駝)百餘萬頭。於是溫犢須、日逐、溫吾、夫渠王柳鞮等八十一部率眾降者,前後二十餘萬人。憲、秉遂登燕然山(今蒙古杭愛山),去塞(距離邊塞)三千餘里,刻石勒功,紀漢威德,令班固作銘曰:
惟永元(東漢和帝劉肇的第一個年號)元年秋七月,有漢元舅(國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聖明(恭敬信奉天子),登翼王室(輔佐王室),納于大麓(領錄天子之事),惟清緝熙(高潔光明)。乃與執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於朔方。鷹揚之校(如雄鷹般飛揚的軍校),螭虎之士(似龍虎般神勇的猛士),爰該六師(於是六軍),暨(及)南單于、東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群,驍騎三萬。元戎輕武(大兵車疾馳),長轂四分(兵車四奔。長轂原指車輪中心較長的承軸圓木,此指兵車),雲輜蔽路(輜重滿路),萬有三千餘乘(輛)。勒(統合)以八陣,蒞(蒞臨)以威神,玄甲耀日(鐵甲耀日),朱旗絳天(紅旗蔽天)。遂陵高闕(於是登高闕。高闕是陰山山脈在內蒙古杭錦後旗的缺口,狀如門闕),下雞鹿,經磧鹵(經過荒野),絕大漠(越過沙漠),斬溫禺以釁鼓(以血塗鼓來祭祀),血尸逐以染鍔(用尸體的血來塗兵器之刃)。然後四校橫徂(然後四方將校橫行),星流彗埽(流星閃電),蕭條萬里,野無遺寇。於是域滅區單(於是統一區宇),反旆而旋(舉旗凱旋而歸),考傳驗圖(考查傳記圖籍),窮覽其山川。遂踰涿邪( 終於越過涿邪山[今蒙古阿爾泰山東脈]),跨安侯(跨過安侯河[今蒙古國鄂爾渾河]),乘燕然(燕然山[今蒙古杭愛山]),躡冒頓之區落(踐踏冒頓單于的部落),焚老上之龍庭(焚燒老上單于的龍庭)。上以攄高、文之宿憤(皇上以洩高帝[劉邦]、文帝的宿憤),光祖宗之玄靈(光耀祖宗的神靈);下以安固後嗣(下以穩固後代),恢拓境宇(開疆擴土),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於是封山刻石),昭銘上德(銘記聖上功德)。其辭曰:
鑠王師兮征荒裔1,勦凶虐兮涞海外1,
(夐音xiong4)其邈兮亙地界2,封神丘兮建隆嵑(嵑音可)2,
熙帝載兮振萬世3。

補充或註釋:
1。威武的王師征伐荒野族裔,剿滅凶殘而統一海外。

2。長途跋涉到天涯海角,封祭神山而建造紀功碑。

3。傳揚帝王盛事,以振奮子孫萬世。

班固以中護軍隨大將軍竇憲出征北匈奴大捷。 竇憲因此更加驕縱胡為,後遭漢和帝賜死,班固也被連坐入獄而死,所著<漢書>尚未完成,賴其妹班昭補全。<後漢書>作者范曄說:「遷文直而事覈,固文贍而事詳。(司馬遷文章平直而考求事實的真相,班固文章廣博華麗而敘事詳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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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詩杜甫

杜甫
唐才子傳.卷2

(杜甫),字子美,京兆人。審言生閑(杜審言生杜閑),閑生甫(杜閑生杜甫)。少貧不自振(少年時貧困不能供養自己),客吳越、齊趙間。李邕奇其材,先往見之。舉進士不中第,困長安。天寶十載,玄宗朝獻太清宮、饗廟及郊(祭祀祖宗和天地),甫(杜甫)奏賦三篇,帝奇之,使待詔集賢院,命宰相試文章。擢河西尉,不拜(未接受官職),改右衛率府胄曹參軍。數上賦頌(屢次上呈賦文及頌文),高自稱道(高調自我稱讚),且言:「先臣恕、預(杜恕、杜預)以來,承儒守官十一世,迨審言(杜審言)以文章顯。臣賴緒業(臣依賴祖業),自七歲屬辭(作文),且四十年(將四十年),然衣不蓋體,常寄食於人(常寄宿飲食於他人門下),竊恐轉死溝壑(私下恐怕輾轉死在荒郊野外),伏惟天子哀憐之。若令執先臣故事(如果令臣擔任先祖職位),拔泥塗久辱(使臣下脫離污濁環境裡長久的屈辱),則臣之述作,雖不足鼓吹六經,先鳴數子(開創先河),至沉鬱頓挫,隨時敏給,揚雄、枚皋,可企及也(說到文章感情揚抑,切合時宜,一揮而就,微臣可以達到揚雄、枚皋的成就)。有臣如此,陛下其忍棄之!」會祿山亂(遇到安祿山之亂),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今陝西省富縣南)。肅宗立(唐肅宗李亨即位),自鄜州羸服欲奔行在(杜甫從鄜州[今陝西省富縣]穿著破舊的衣服想要投奔皇帝的臨時行宮。鄜音夫),為賊所得。至德(唐肅宗李亨的年號)二年,亡走鳳翔(今陝西省鳳翔縣),上謁,拜左拾遺。與房琯(琯音管)為布衣交,琯時敗兵,又以琴客董廷蘭之故罷相(又因琴友董廷蘭獲罪連累而被罷免宰相),甫上疏言:「罪細,不宜免大臣(罪小,不宜罷免大臣)。」帝怒,詔三司雜問。宰相張鎬曰:「甫若抵罪,絕言者路。(杜甫若被治罪會斷絕了言官忠諫的管道)」帝解,不復問。

時所在寇奪(當時杜甫所在地有流寇搶掠),甫家寓鄜(杜甫老家在鄜州),彌年艱窶(終年艱難貧窮。窶音據),孺弱至餓死(小兒衰弱乃至於被餓死),因許甫自往省視(因此允許杜甫前往鄜州探親)。從還京師,出(出任)為華州(治所在今陝西省華縣)司功參軍。關輔饑(關中三輔地區鬧饑荒),輒棄官去。客秦州(今甘肅省武山縣以東的渭水上游地區),負薪拾橡栗自給(背柴薪揀拾橡栗以過生活)。流落劍南(劍南道,治所在四川成都),營草堂成都西郭浣花溪。召(徵召)補京兆功曹參軍,不至(不赴任)。會嚴武節度劍南西川(剛好嚴武任劍南西川節度使),往依焉(杜甫前往依附嚴武)。武再帥劍南,表為參謀(上表推舉杜甫為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武以世舊,待甫甚善(嚴武因為與杜甫為世交,對待他很好),親詣其家。甫見之,或時不巾(有時不戴巾帽見客),而性褊躁傲誕(性格褊狹急躁,驕傲放誕),常醉登武床(常酒醉登上嚴武的坐榻),瞪視曰:「嚴挺之乃有此兒!」武中銜之(嚴武心中記恨杜甫)。一日,欲殺甫,集吏於門,武將出,冠鉤於簾者三(嚴武將出發時帽子被門簾鉤住三次),左右走報其母(嚴武身邊的人通報他的母親),力救得止。崔旰等亂,甫往來梓、夔(梓州,轄境相當今四川省三台、鹽亭、射洪等縣。夔州,轄境相當今重慶市奉節、雲陽、巫山、巫溪等縣)間。大歷(唐代宗的年號)中,出瞿塘,溯沅、湘以登衡山。因客耒陽,遊岳祠,大水暴至,涉旬不得食(超過十天不得飲食),縣令具舟迎之(耒陽縣令準備船迎接他),乃得還,為設牛炙白酒(為杜甫設置烤牛肉及白酒),大醉一昔卒(大醉一晚後死去),年五十九。

甫放曠不自檢(杜甫放蕩曠達不能自我檢束),好論天下大事,高而不切也(高談闊論而不切實際)。與李白齊名,時號「李杜」。數嘗寇亂(屢次經歷賊寇叛亂),挺節無所汙(堅持節操沒有污點)。為歌詩,傷時撓弱(感傷時局懦弱無為),情不忘君,人皆憐之。墳在岳陽。有集六十卷,及潤州刺史樊晃纂<小集>,今傳。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觀李、杜二公,踦嶇版蕩之際(在險峻動盪不安的時局),語語王霸(每句話都談論王道或霸道),褒貶得失,忠孝之心,驚動千古,騷雅之妙(具<離騷>與<詩經>中<大雅>、<小雅>的美妙),雙振當時(二人雙雙名振於當時),兼眾善於無今(兼具眾人之善而無今人可相比),集大成於往作(集過往名家之大成),歷世之下,想見風塵(歷代之後可以想像他們造成的影響力)。惜乎長轡未騁(可惜他們的馬韁還來不及馳騁),奇才並屈(奇才俱受屈撓),竹帛少色(典籍失色),徒列空言(徒留豪言壯語),嗚呼哀哉!昔謂杜之典重(典雅莊重),李之飄逸(飄逸不凡),神聖之際,二公造焉(神聖的境界,兩位都達到了)。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李、杜之門者難為詩,斯言信哉(此言不虛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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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酒劉伶
曹魏/西晉
劉伶
晉書.列傳19

劉伶,字伯倫,沛國人也。身長六尺,容貌甚陋。放情肆志(肆志即快意隨心),常以細宇宙齊萬物為心。澹默少言,不妄交游(不擅自與人交流),與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神解謂不賴言傳而能意會),攜手入林。初不以家產有無介意。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而隨之(差使一人拿鐵鍬跟著他。鍤音叉,鐵鍬),謂曰:「死便埋我。」其遺形骸如此。嘗渴甚,求酒於其妻。妻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酒太過,非攝生(養生)之道,必宜斷之。」伶曰:「善!吾不能自禁(自我節制),惟當祝鬼神自誓耳。便可具酒肉。」妻從之。伶跪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醒酒,酲音呈)。婦兒之言,慎不可聽。」仍引酒御肉,隗然(隗通頹,醉倒貌)復醉。嘗醉與俗人相忤,其人攘袂(攘袂音壤妹,捲起衣袖)奮拳而往。伶徐曰:「雞肋(指自己脆弱的肋骨)不足以安尊拳。」其人笑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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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綽剪蝶

張綽
桂苑叢談

咸通(唐懿宗的年號)初,有進士張綽者,下第(指殿試沒考中)後多遊江淮間,頗有道術,常養氣絕粒(絕粒指不吃不喝,斷絕飲食),嗜酒耽棋,又以爐火藥術為事(從事以爐火煉丹藥之術)。一旦睹天大哂(曬),命筆題云:「
爭奈金烏(金烏指太陽)何,頭上飛不住,
紅爐謾燒藥,玉顏安可駐,
今年花發枝,明年葉落樹,
不如且飲酒,莫管流年逝。」

人以此異之。不喜裝飾,多歷旗亭(旗亭指古代觀察、指揮集市的處所,上立有旗,故名之)而好酒杯也。或人召飲,若遂合意,則索紙剪蛺蝶(蝴蝶)三二十枚,以氣吹之,成列而飛。如此累刻,以指收之,俄皆在手,見者求之,即以他事為阻(就用其他事來搪塞)。常遊鹽城,多為酒困,非類輩欲乘酒(借著酒醉)試之,相競較力,留系是邑中(被繫執在縣邑中)。醒乃述課得陳情二首以上,狄令乃立釋之。詩所紀惟一篇云:「
門風常有蕙蘭馨,鼎族家傳霸國名1,
容貌靜懸秋月彩,文章高振海濤聲,
訟堂無事調琴軫2,郡閣何妨醉玉觥2,
今日東漸橋下水3,一條從此鎮長清。」

自後狄宰多張之才(自此之後狄令宰推崇張綽的才能),次求其道,日久延接(引見接納;接待),欲傳其術。張以明府勛貴家流(張綽認為狄令府為功臣權貴之後),年少而宰劇邑(狄令年輕又宰理政務繁劇的郡縣),多聲色狗馬之求,未暇志味玄奧(來不及一探玄奧之數理),因贈詩以開其意云:「

何用梯媒向外求4,長生只在內中修,
莫言大道人難得,自是行心不到頭。」

他日將欲離去,乃書琴堂而別。後人多云江南上昇。

(當初),去日乘醉(要離去的那天趁著酒醉),因求搗網剪紙鶴二隻,以水噀(噀音訊,將水含在口中噴出去)之,俄而翔翥(不久紙鶴飛翔。翥音柱),乃曰:「汝先去,吾即後來。」時狄公亦醉,不暇拘留(來不及拘留張綽),遂得去。其所題云:「

張綽張綽自不會,天下經書在腹內,
身卻騰騰處世間5,心即逍遙出天外。」

至今江淮好事者,記綽時事詩極多。

補充或註釋:
1。鼎族即鼎盛的士族。

2。琴軫即琴上調弦的小柱,亦借指琴。玉觥即玉制的酒杯,亦以代酒。

3。東漸即東流。

4。梯媒指薦引的人。

5。騰騰指矇矓迷糊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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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胤囊螢
東晉
車胤
晉書.列傳53

車胤,字武子,南平人也。曾祖浚(車浚),吳會稽太守。父育(車育),郡主簿。太守王胡之名知人(以知人聞名),見胤於童幼之中,謂胤父曰:「此兒當大興卿門,可使專學(專心向學)。」胤恭勤不倦,博學多通。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練囊即以白色的絹做成的口袋)盛數十螢火以照書,以夜繼日焉。及長,風姿美劭(風采姿態俊美),機悟敏速(機智聰敏),甚有鄉曲(鄉里)之譽。桓溫在荊州,闢(徵召)為從事,以辯識義理深重之。引為主簿,稍遷(不久升遷)別駕、征西長史,遂顯於朝廷。時惟胤與吳隱之以寒素(貧寒)博學知名於世。又善於賞會(玩賞集會),當時每有盛坐(盛會)而胤不在,皆云:「無車公不樂。」謝安遊集(聚集遊玩)之日,輒開筵(宴席)待之。

寧康(東晉孝武帝司馬曜的第一個年號)初,以胤為中書侍郎、關內侯。孝武帝嘗講<孝經>,僕射謝安侍坐,尚書陸納侍講,侍中卞眈(眈音單)執讀(伴讀),黃門侍郎謝石、吏部郎袁宏執經(手持經書),胤與丹陽尹王混擿句(車胤與丹陽尹王混摘取片斷的文句),時論榮之(當時輿論認為是榮耀)。累遷侍中(累官昇遷至侍中)。太元(東晉孝武帝司馬曜的第二個年號)中,增置太學生百人,以胤領國子博士。其後年,議郊廟(郊廟為帝王祭天地的郊宮和祭祖先的宗廟)明堂(明堂為帝王宣明政教的地方)之事,胤以「明堂之制既甚難詳,且樂主於和(樂以和諧為主),禮主於敬,故質文不同(所以實質內容與外在形式不同),音器亦殊。既茅茨廣廈不一其度(既然茅屋大廈的尺度標準不一致),何必守其形範而不弘本順時乎(何必要遵守其形式而不弘揚根本順應時代呢?)!九服咸寧(天下安寧),四野無塵(四方無戰亂),然後明堂辟雍(辟雍是西周時的大學)可光而修之。」時從其議。又遷驃騎長史、太常,進爵臨湘侯,以疾去職。俄為護軍將軍。時王國寶諂於會稽王道子(司馬道子),諷八坐啟以道子為丞相(婉言勸說五曹尚書、二僕射、一令等八座上奏以司馬道子為丞相),加殊禮。胤曰:「此乃成王(年幼的周成王)所以尊周公也。今主上當陽(現在皇上正值壯年),非成王之地,相王在位,豈得為周公乎!望實二三(聲望和實際不相符合),並不宜爾,必大忤上意。」乃稱疾不署其事。疏奏,帝大怒,而甚嘉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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鸜鵒學語
東晉
鸜鵒
幽明錄

晉司空桓豁(桓溫之弟)在荊州,有司空翦(剪)五月五日鸜鵒(八哥。鸜鵒音璩玉)舌,教令學語,遂無所不名(就能說出所有物件的名字),與人相問(能與人對答)。顧參軍善彈琵琶,鸜鵒每立聽移時。又善能效人語笑聲。司空(桓豁)大會吏佐,令悉效四座語,無不絕似。有生齆鼻(有人因鼻孔堵塞而發音不清。齆音甕),語難學,學之不似,因內頭於甕中以效焉(因此鸜鵒把頭伸進甕中來模仿他的聲音),遂與齆者語聲不異。主典人(典當的人)於鸜鵒前盜物,參軍如廁(參軍上廁所),鸜鵒伺無人,密白主典人盜某物,將軍銜(記)之而未發。後盜牛肉,鸜鵒複白,參軍曰:「汝云盜肉,應有驗(證據)。」鸜鵒曰:「以新荷裹著屏風後。」檢之,果獲,痛加治(治罪),而盜者患之,以熱湯灌殺(鸜鵒)。參軍為之悲傷累日,遂請殺此人,以報其怨(以報殺鸜鵒之仇)。司空(桓豁)教曰:「原殺鸜鵒之痛,誠合治殺(誠然宜治他殺鸜鵒之罪),不可以禽鳥故,極之於法(處以極刑)。」令止五歲刑(下令停止五馬分屍的刑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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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誦經

鸚鵡
格致鏡原.卷78

李繁<聖蘧廬>:東都(洛陽)有人養鸚鵡,以其慧甚(因其十分聰慧),施於僧。僧教之能誦經,徃徃架上(往往停在架子上),不言不動,問其故,對曰:「身心俱不動,為求無上道,」及其死,焚之有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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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遠玩月

羅公遠
雲笈七籤.卷113上.紀傳部.傳11

羅公遠,八月十五日夜,侍明皇(唐玄宗李隆基)於宮中玩月(賞月)。公遠曰:「陛下莫要月宮中看否?」帝唯之。乃以拄杖向空擲之,化為大橋,橋道如銀。與明皇升橋,行若十數里,精光奪目,寒氣侵人,遂至大城。公遠曰:「此月宮也。」見仙女數百,皆素(白)練霓衣(霓裳),舞於廣庭上。問其曲名,曰:「<霓裳羽衣>也,乃密記其聲調,旋(不久)為冷氣所逼,遂復躡(踏)銀橋回,返顧銀橋,隨步而滅(銀橋隨著步伐前進而逐漸幻滅)。明日召樂工,依其調作<霓裳羽衣曲>,遂行於世。明皇欲傳(傳承)隱形之術,公遠秘而不說。上怒,乃選善射者十人伏於壁(營壘),召公遠與語,眾矢俱發,公遠致斃,上令瘞(瘞音義。埋葬)於宮內。月餘中,使自蜀回,奏事訖,云:「臣至駱谷,見羅公遠,令附起居,專於成都望車駕。」上大驚,問其行李(出行所帶的東西)如何。曰:「跣足(光着脚。跣音險),攜鞋一只。」乃令開棺,視之,唯見一草鞋在棺,有箭孔十數。安祿山犯闕(進犯皇宮),明皇幸蜀,有稱維厶這(維即羅無首,厶同私,即公之相反,這與遠又相反)來謁,召之即不見。思其意,維厶這蓋公遠字也。上悔恨,嘆息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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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善觀燈

葉法善
日涉編.卷1

唐玄宗觀燈於上陽宮,結彩樓三十餘間(尚方署毛順心所承建),高百尺,珠玉翠寶列其間,以燈為龍鳳麒麟狀。玄宗召葉法善觀於樓下,善曰:「燈固盛矣,西涼府今夕之燈亦不亞此。」上曰:「可得一往乎?」令上閉目勿開,如其言,閉目距躍(跳躍),已在雲霄,俄而至。善曰:「可以觀矣。」果燈影輝煌,士女車馬駢集,上稱其盛,以鐵如意(一種鐵製的撓痒工具)質酒(抵押換酒)共飲。畢複令閉目騰空,頃在彩樓下(頃刻後在上陽宮的彩樓降落),歌舞未竟。翌日命中使(中使即宮中的使者,常由宦官擔任)如涼州求鐵如意,果得還為驗。<初集異記>

玄宗謂葉天師曰:「今夕何處最麗?」對曰:「廣陵。」帝曰:「何術以觀之?」師曰:「可俄而虹橋(彩虹橋)起殿前,板閣架虛(木板樓閣浮現虛空),欄楯若畫(欄杆如畫)。帝步而上。太真(楊貴妃的號),高力士及樂官數人從行,步步漸高,頃到廣陵,寺觀陳設之盛,燈火之光照灼基殿,士女鮮麗皆仰面(男女衣著光鮮亮麗,都抬頭觀看),曰:「仙人現於五色雲中。」帝大悅,敕伶官奏<霓裳羽衣>一曲。後數日廣陵果奏云。<開元十八年幽怪錄>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都與唐玄宗李隆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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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投張說

張說
堯山堂外紀.卷25.唐

張說字道濟。母夢玉燕飛入懷,已而孕說。則天初革命(武則天剛改朝換代),大搜遺逸之士(大力徵召遺漏的有才之士),應制者向萬人。則天御雒陽城南門,親自臨試,說對(對策)為天下第一。則天以近古已來,未有甲科,乃屈為第三等。玄宗即位,以佩刀獻,決策誅太平公主(因張說曾把佩刀獻給唐玄宗,暗示其誅殺太平公主),召為中書令,封燕國公。

張說初謫岳州,常鬱鬱不樂。時宰相以說機辯才略,互相排擯(排斥擯棄)。 蘇頲方大用(蘇頲正受重用,擔任宰相。頲音挺),說與其父瑰(蘇瑰)善,因為<五君詠>,致書封其詩以貽頲,誡其使當候忌日近暮送之(張說告誡信使當等候忌日接近日落才送信)。使者近暮至,弔客多南裙僚舊。睦朗,至「淒涼丞相府,餘慶在玄成。(韋賢於漢宣帝時取代蔡義為丞相,漢元帝時,韋賢少子韋玄成復以明經歷位至丞相,後藉指能繼承先輩相位的人)(蘇頲)嗚咽流涕,翌日言於上(皇上),因降璽書勞問,遷荊州長史。由是陸象先、韋嗣立、張廷珪、賈曾,皆以遣逐歲久,因加甄敘(甄敘指經甄別而加以提升或任用),頲以父之執友,事之甚謹(事奉張說十分謹慎)

補充或註釋:由於張說藉唐玄宗泰山封禪的機會提拔其女婿鄭鎰連升四級,後世多以「泰山大人」稱岳父。燕國公張說的文章又與許國公蘇頲齊名,並稱「燕許大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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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集徐陵
南朝陳
徐陵
陳書.卷26.列傳20.徐陵傳

徐陵,字孝穆,東海郯(郯音談)人也。祖超之(徐超之),齊鬱林太守,梁員外散騎常侍。父摛(徐摛。摛音癡),梁戎昭將軍、太子左衛率,贈侍中、太子詹事,謚「貞子」。母臧氏,嘗夢五色雲化而為鳳,集左肩上,已而誕陵(徐陵)焉。時寶志上人者,世稱其有道,陵年數歲,家人攜以候之,寶志手摩其頂,曰:「天上石麒麟也(石麒麟是對幼兒的美稱)。」光宅惠雲法師每嗟陵早成就(每每讚嘆徐陵少年就有成就),謂之「顏回」,八歲能屬文,十二通<莊>、<老>義。既長,博涉史籍,縱橫有口辯(能言善辯之才)

梁普通(梁武帝蕭衍的第二個年號)二年,晉安王為平西將軍、寧蠻校尉,父摛為王咨議,王又引陵參寧蠻府軍事。中大通(梁武帝蕭衍的第四個年號)三年,王立為皇太子,東宮置學士,陵充其選。稍遷尚書度支郎。

出為上虞令,御史中丞劉孝儀與陵先有隙,風聞劾陵在縣贓污(彈劾徐陵在任上虞縣令時貪贓收賄),因坐免(因而坐罪免官)。久之,起為南平王府行參軍,遷通直散騎侍郎。梁簡文(梁簡文帝蕭綱[為太子時])在東宮撰<長春殿義記>,使陵為序。

又令於少傅府述所制<莊子義>。尋遷鎮西湘東王中記室參軍。

太清(梁武帝蕭衍的第七個年號)二年,兼通直散騎常侍。使魏(出使北朝東魏),魏人授館(授館即為賓客安排行館)宴賓。是日甚熱,其主客魏收嘲陵曰(主管外交及處理民族事務的主客官魏收嘲笑徐陵說):「今日之熱,當由徐常侍來(應該是徐常侍帶來的)。」陵即答曰:「昔王肅(王肅是由南齊歸順北魏而被重用的大臣)至此,為魏始制禮儀;今我來聘(出使),使卿復知寒暑。」收(魏收)大慚。

及侯景寇京師(等到侯景入寇梁國京師),陵父摛(徐摛)先在圍城之內,陵不奉家信,便蔬食布衣,若居憂恤(憂恤即憂慮)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主人翁之母親懷其孕時都有祥瑞之夢,主人翁也都曾被彈劾貪贓收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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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之書練
東晉/南朝宋
王獻之
宋書.卷62.列傳22.羊欣傳

羊欣,字敬元,泰山南城人也。曾祖忱(羊忱),晉徐州刺史。祖權(羊權),黃門郎。父不疑(羊不疑),桂陽太守。欣少靖默(沉靜自守,不汲汲於名利。靖通靜),無競於人(與世無爭),美言笑,善容止(談笑和美,容貌舉止俱佳)。泛覽經籍,尤長隸書。不疑初為烏程令,欣時年十二,時王獻之(羊欣之舅父)為吳興太守,甚知愛(賞識喜愛)之。獻之嘗夏月入縣,欣著新絹裙晝寢,獻之書裙數幅而去。欣本工書(羊欣原本就工於書法),因此彌善。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輔國參軍,府解還家(幕府解散後回家)

隆安(東晉安帝司馬德宗的第一個年號)中,朝廷漸亂,欣優遊私門(權貴之家),不復進仕。會稽王世子元顯(司馬元顯)每使欣書,常辭不奉命,元顯怒,乃以為其後軍府舍人。此職本用寒人(門第低微的人),欣意貌恬然,不以高卑見色(不因職位高低而喜怒形於色),論者稱焉(議論的人都稱道他)。欣嘗詣領軍將軍謝混(謝混是謝安的孫子,文章號稱江左第一),混拂席改服(謝混拂掃坐席更換服裝),然後見之。時混族子靈運(謝靈運)在坐,退告族兄瞻(謝瞻)曰:「望蔡(謝混繼承了望蔡縣公的爵位)見羊欣,遂易衣改席(改換座席。表示對客人的尊敬)。」欣由此益知名。

桓玄輔政,領平西將軍,以欣為平西參軍,仍轉主簿,參預機要。欣欲自疏(自求與之疏遠),時漏密事(不時洩露機密要事),玄覺其此意,愈重之,以為楚臺殿中郎。謂曰:「尚書(尚書省)政事之本,殿中(殿中省)禮樂所出。卿昔處股肱,方(比)此為輕也。」欣拜職少日,稱病自免(稱病罷官),屏居里巷,十餘年不出。

義熙(東晉安帝司馬德宗的第四個年號)中,弟徽(羊徽)被遇於高祖(南朝宋高祖劉裕),高祖謂咨議參軍鄭鮮之曰:「羊徽一時美器,世論猶在兄(羊欣)後,恨不識之。」即板欣補右將軍劉籓司馬,轉長史,中軍將軍道憐(劉道憐)諮議參軍。出為新安太守,在郡四年,簡惠(政風寬簡愛護百姓)著稱。除臨川王義慶(劉義慶)輔國長史,廬陵王義真(劉義真)車騎諮議參軍,並不就。太祖(南朝宋太祖劉義隆)重之,以為新安太守,前後凡十三年,遊玩山水,甚得適性。轉在義興(義興太守),非其好也。頃之,又稱病篤自免歸。除中散大夫。

素好黃老,常手自書章(常手抄書籍篇章),有病不服藥,飲符水而已。兼善醫術,撰<藥方>十卷。欣以不堪拜伏(羊欣因不堪跪拜俯伏),辭不朝覲,高祖、太祖並恨不識之。自非尋省近親,不妄行詣(除非是探視近親,否則不隨便拜訪他人),行必由城外,未嘗入六關(關卡名)。元嘉(南朝宋文帝劉義隆的年號)十九年,卒,時年七十三。子俊(羊俊),早卒。

補充或註釋:桓玄後來進行篡晉,羊欣莫非已察覺桓玄的不臣之心而與之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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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竦題綾
北宋
夏竦
東軒筆錄.卷2

夏鄭公竦(夏竦,竦音聳)以父歿王事(養父夏承皓於與契丹作戰時陣亡),得三班差使(武官名),然自少好讀書,攻為詩。一日,攜所業,伺宰相李文靖公沆(李沆。沆音hang4)退朝,拜於馬首而獻之。文靖(李沆)讀其句,有「山勢蜂腰斷,溪流燕尾分」之句,深愛之,終卷皆佳句。翌日,袖詩呈真宗,及敘其死事之後(陣亡將士之後),家貧,乞與換一文資(文職),遂改潤州金壇主簿。後數年,舉制科,對策庭下,有老宦(老官宦)者前揖曰:「吾閱人多矣,視賢良他日必貴,乞一詩,以志今日之事。」因以吳綾手巾展於前,鄭公(夏竦)乘興題曰:「
(<延試>)
簾內袞衣明黼黻1,殿前旌旆雜龍蛇1,
縱橫落筆三千字2,獨對丹墀日未斜2。」

是年制策高等(當年制策被列為高等)。平生好為詩,皆有所屬,初罷樞府,為南京留守,時有忌疾(忌嫉,忌恨)之者,(夏竦)到部作詩曰:「

(<狎鷗亭詩>3)
元化平分荷大鈞4,腰間新佩玉麒麟5,
南湖特地栽桃李6,擬伴沙鷗過十春7。」

又曰:「
海雁橋連春水深,略無塵土到花陰8,
忘機不管人知否9,自有沙鷗信此心。」

晚年流落,仇敵益眾,而抨彈之疏(奏疏),不輟上聞。因作詩送一台官(御史台長官的統稱)曰:「

(<再徙西都詠青雀寄張昇諫院>)
弱羽驚弦勢未安10,孤飛殊不礙鴛鸞;
黃金自有雙南貴11,莫與遊人作彈丸。」

始王沂公曾當國(當初王曾秉政),鄭公(夏竦)為翰林學士,欲撼之,因作<青州詩>曰:「
日上西山舞鸞鶴,波翻碧海鬥蛟龍,
直鉤到了成何事12,消得君王四履封12。」

以沂公青人(青州人)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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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袞衣為帝王及上公穿的繪有捲龍的禮服。黼黻音府服,指禮服上所繡的華美花紋。旌旆即旗幟。旆音佩。

2。洋洋灑灑寫完三千字後太陽還未西下。丹墀即太陽。

3。韓國首爾的狎鷗亭是首爾江南富人區中的繁華區,得名於朝鮮世祖軍師韓明澮的號,與夏竦詩中的狎鷗亭同名,但在夏竦之後。

4。元化即造化,天地。鈞原意為製陶器所用的轉輪,亦喻造就人材。大鈞亦可指天
5。玉麒麟借指官員的符信。

6。桃李比喻栽培的後輩和所教的門生。

7。十春即十年。

8。花陰為花叢遮蔽而不見日光之​​處。

9。忘機即消除機巧之心,常用以指甘於淡泊,與世無爭。

10。驚弦指曾受箭傷,遂聞弓弦聲而驚惶。

11。雙南即雙南金,指品級高、價值貴一倍的優質銅,後亦指黃金。本句另一版本為「明珠自有千金價」。

12。傳說姜太公出仕前釣於渭濱,所用釣鉤是直的且不設餌。後因以直鉤借指歸隱生活。四履即四方。






安石執拗(拗音niu4)
北宋
王安石
宋史.列傳86

王安石,字介甫,撫州臨川人。父益(王益),都官員外郎。安石少好讀書,一過目終身不忘。其屬文動筆如飛,初若不經意,既成,見者皆服其精妙。友生曾鞏攜以示歐陽修,修為之延譽(歐陽修為王安石播揚聲譽)。擢進士上第(第四名),簽書淮南判官(授淮南節度判官)。舊制,秩滿(任滿)許獻文求試館職(京試入館閣。試館即科舉考試時各地應試的人居住的場所),安石獨否。再調知鄞縣,起堤堰(堤壩),決陂塘(池塘),為水陸之利;貸穀與民(把穀倉的穀物借貸給農民),出息以償(新穀收穫後加上利息償還官方),俾新陳相易(使舊穀換成新穀),邑人便之。通判舒州。文彥博為相,薦安石恬退(淡於名利,安於退讓),乞不次進用(乞求越級提拔王安石),以激奔競之風(以激發奔走競爭的風氣)。尋召試館職,不就。修薦為諫官(歐陽修推薦王安石為諫官),以祖母年高辭。修以其須祿養言於朝(歐陽修又以王安石須俸祿養家而言於朝廷),用為群牧判管,請知常州。移提點江東刑獄,入為度支判官,時嘉佑(宋仁宗的最後一個年號)三年也。。。

(當初),安石訓釋<詩>、<書>、<周禮>,既成,頒之學官(學官為主管學務的官員和官學教師),天下號曰「新義」。晚居金陵,又作<字說>,多穿鑿傅(附)會。其流入於佛、老。一時學者,無敢不傳習,主司純用以取士,士莫得自名一說(讀書人無法知悉其「新義」),先儒傳注,一切廢不用。黜(罷黜)<春秋>之書,不使列於學官,至戲目為「斷爛朝報」(乃至於<春秋>被戲稱為破爛的官方文告)

安石未貴(貴顯)時,名震京師,性不好華腴(華腴即衣食豐美,指美好的生活享受),自奉至儉,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世多稱其賢。蜀人蘇洵(蘇東坡之父)獨曰:「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奸慝即姦匿,奸惡的人。慝音特)。」作<辯奸論>以刺(諷刺)之,謂王衍、盧杞合為一人(王衍為西晉司徒,不思救國,而處處以自保為首。盧杞為唐代奸相)

安石性強忮(固執),遇事無可否(不置可否),自信所見,執意不回。至議變法,而在廷交執不可(在朝百官都持不能變法的意見),安石傅(附會)經義,出己意,辯論輒數百言,眾不能詘(詘音屈,屈服)。甚者謂「天變(天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罷黜中外(朝廷內外)老成人幾盡,多用門下儇慧(膚淺慧黠)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洎音既,到,及)復相,歲餘罷,終神宗世不復召,凡八年。子雱(王雱)

補充或註釋:有說法認為<辯奸論>實托蘇洵之名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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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模棱

蘇味道
舊唐書.卷98

蘇味道,趙州欒城人也。少與鄉人李嶠俱以文辭知名,時人謂之「蘇李」。弱冠(20歲),本州舉進士。累轉咸陽尉。吏部侍郎裴行儉先知其貴,甚加禮遇,及征突厥阿史那都支,引為管記(管記是對書記、記室參軍等文翰職官的通稱)。孝敬皇帝(唐孝敬皇帝李弘是唐高宗李治的第五子,薨逝於太子位,是唐朝被追封為皇帝的太子)妃父裴居道再登左金吾將軍,訪當時才子為謝表(謝表為臣下感謝君主的奏章),托於味道,援筆而成,辭理精密,盛傳於代。

延載(武則天「大周」的第四個年號)初,歷遷鳳閣舍人(官名,即中書舍人,武則天時稱中書省為鳳閣)、檢校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武則天時改稱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尋加正授,證聖(武則天「大周」的第五個年號)元年,坐事,出為集州刺史,俄召拜天官侍郎。聖歷(武則天「大周」的第十個年號)初,遷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三品。味道善敷奏(陳奏,向君上報告),多識臺閣故事,然而前後居相位數載,竟不能有所發明(建樹),但脂韋(油脂和軟皮,比喻阿諛或圓滑)其間,茍度取容而已。嘗謂人曰「處事不欲決斷明白,若有錯誤,必貽咎譴(因過錯而招致的罪譴),但模棱以持兩端可矣。」時人由是號為「蘇模棱」。

長安(武則天「大周」的第十三個年號)中,請還鄉改葬其父,優制(嘉獎的詔書)令州縣供其葬事。味道因此侵毀鄉人墓田,役使過度,為憲司所劾(被御史所彈劾),左授(貶官為)坊州刺史。未幾(不久),除(真除)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神龍(武則天「大周」的第十四個年號)初,以親附張易之,昌宗(張昌宗)貶授郿州剌史。俄而復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未行而卒(還未赴任就過世),年五十八,贈冀州刺史。味道與其弟太子洗馬味玄(蘇味玄)甚相友愛,味玄若請托不諧,輒面加凌折(蘇味玄如果請托蘇味道辦理的事不順利,每每面加凌辱),味道對之怡然,不以為忤,論者稱焉。有文集行於代。

補充或註釋:蘇味道的祖先為漢并州刺史蘇章,他則是宋代三蘇的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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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仇良复
戰國/秦/西漢
張良
史記.留侯世家

留侯從上擊代(張良追隨漢高祖劉邦追擊代郡),出奇計馬邑下,及立蕭何相國,所與上(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有的與天下存亡沒有太大關係),故不著(記載)。留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讐彊秦(為韓國向秦國報仇),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這是百姓所能達到的最高榮耀),於良(我張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耳(赤松子相傳為上古時的神仙,此​​指修道)。」乃學辟穀(不吃火烹煮的食物,只喝水和吃天然的食物),道引輕身(導引使身體輕健而能輕舉)。會高帝(漢高祖劉邦)崩,呂后德留侯,乃彊食之(呂后感激留侯,便竭力勸他進食)(呂后)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何至自苦如此乎!」留侯不得已,彊聽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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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備存
東漢/三國
劉備
三國志.蜀書2.先主傳

太傅許靖(三國人物評論家許劭的堂兄)、安漢將軍糜笁、軍師將軍諸葛亮、太常賴恭、光祿勳黃柱、少府王謀等上言:「曹丕篡弒,湮滅漢室,竊據神器(神器代表國家政權的實物,如玉璽、寶鼎之類。 借指帝位、政權),劫迫忠良,酷烈無道。人鬼忿毒,咸思劉氏。今上無天子,海內惶惶,靡所式仰(無所仰望,無所仰賴)。羣下前後上書者八百餘人,咸稱述符瑞(符瑞為吉祥的徵兆。多指帝王受命的徵兆),圖、讖明徵。間黃龍見武陽赤水,九日乃去。<孝經>援神契曰『德至淵泉則黃龍見』,龍者,君之象也。<易.乾.九五>『飛龍在天』,大王當龍升,登帝位也。又前關羽圍樊、襄陽,襄陽男子張嘉、王休獻玉璽,璽潛漢水,伏於淵泉,暉景(日影。指白天)燭燿,靈光徹天。夫漢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國號也,大王襲先帝軌迹,亦興於漢中也(指劉邦,劉備都發跡騰達於漢中)。今天子玉璽神光先見,璽出襄陽,漢水之末,明大王承其下流(徵明大王承受漢室正統),授與大王以天子之位,瑞命符應,非人力所致。昔周有烏魚之瑞(相傳周武王伐紂渡河時,有白魚躍入舟,又有火化為烏。古人以為祥瑞),咸曰休(美)哉。二祖受命(漢高祖劉邦與漢世祖光武帝劉秀承受天命),<圖>、<書>(<河圖>、<洛書>)先著,以為徵驗。今上天告祥,羣儒英俊並進<河>、<洛>(<河圖>、<洛書>),孔子讖、記咸悉具至。伏惟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冑(念及大王是漢景帝第九子中山靖王劉勝之子劉貞的後代。伏惟為下對上的敬詞,表思及,想到),本支百世(指子孫昌盛,百代不衰),乾祇降祚(天神賜予國祚),聖姿碩茂,神武在躬,仁覆積德,愛人好士,是以四方歸心焉。考省靈圖(靈圖指<河圖>。漢代讖緯家以為王者受命之瑞),啟發讖、緯,神明之表,名諱昭著。宜即帝位,以纂(纂同纘,繼承。纂音zuan3)二祖,紹嗣昭穆(昭穆即古代宗法制度中宗廟或宗廟中神主的排列次序,始祖居中,以下父子[祖、父]遞為昭穆,左為昭,右為穆),天下幸甚。臣等謹與博士許慈、議郎孟光建立禮儀,擇令辰(選擇良辰吉日),上尊號(獻上皇帝尊號)。」即皇帝位於成都武擔(四川省成都市城內西北隅)之南。

為文曰:「惟建安(漢獻帝的年號)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備(劉備)敢用玄牡(祭天地用的黑色公牛),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漢有天下,歷數無疆(無邊)。曩者王莽篡盜,光武皇帝(劉秀)震怒致誅,社稷復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殺主后(殺戮漢獻帝的皇后伏壽),滔天泯夏(犯滔天之行幾乎滅亡漢室,夏朝代指漢室。語出自班固<通幽之賦>「巨[王莽,字巨君]滔天而泯夏兮」),罔顧天顯(天顯指上天顯示的意旨)。操子丕(曹丕),載其凶逆,竊居神器。羣臣將士以為社稷隳廢(毀棄,廢棄),備(劉備)宜脩之,嗣武二祖,龔行天罰(奉行上天的誅罰。帝王自謂禀承天意行事,其誅罰不臣常以此為名)。備雖否德,懼忝帝位(恐懼有辱皇帝大位)。詢(諮詢)于庶民,外及蠻夷君長,僉(僉音千,全)曰『天命不可以不荅(答),祖業不可以久替(長期衰落),四海不可以無主』。率土式望(天下仰望),在備一人。備畏天明命(我劉備敬畏上天成命),又懼漢邦將湮(湮沒)于地,謹擇元日(吉日),與百寮(百官僚屬)登壇,受皇帝璽綬。脩燔瘞(燔瘞音凡易,指祭品),告類于天神,惟神饗祚(賜福)于漢家,永綏(安撫)四海!」

章武(蜀漢昭烈帝劉備的年號)元年夏四月,大赦,改年。以諸葛亮為丞相,許靖為司徒。置百官,立宗廟,祫祭高皇帝(漢高祖劉邦)以下。五月,立皇后吳氏,子禪(劉禪)為皇太子。六月,以子永(劉永)為魯王,理(劉理)為梁王。車騎將軍張飛為其左右所害(被他的部屬所殺害)。初(當初),先主忿孫權之襲關羽,將東征,秋七月,遂帥諸軍伐吳。孫權遣書請和,先主盛怒,不許,吳將陸議(陸遜本名陸議,字伯言)、李異、劉阿等屯巫、秭歸;將軍吳班、馮習自巫攻破異等(李異、劉阿等),軍次(屯)秭歸,武陵五谿蠻夷(五谿蠻夷亦稱武陵蠻,乃東漢至宋時對分佈於今湘西及黔、川、鄂三省交界地沅水上游若干少數民族的總稱。因其地有五條溪流而得名)遣使請兵。

二年春正月,先主軍還秭歸,將軍吳班、陳式水軍屯夷陵,夾江東西岸。二月,先主自秭歸率諸將進軍,緣山截嶺,於夷道猇亭駐營,自佷(佷音很)山通武陵,遣侍中馬良安慰五谿蠻夷,咸相率響應。鎮北將軍黃權督江北諸軍,與吳軍相拒於夷陵道。夏六月,黃氣見自秭歸十餘里中,廣數十丈。後十餘日,陸議(陸遜)大破先主軍於猇亭,將軍馮習、張南等皆沒(亡沒)。先主自猇亭還秭歸,收合離散兵(收集散兵游勇),遂棄船舫,由步道還魚復,改魚復縣曰「永安」(魚復與魚腹同音,似避「喪生魚腹」之諱)。吳遣將軍李異、劉阿等踵躡(相繼,接連)先主軍,屯駐南山。秋八月,收兵還巫。司徒許靖卒。冬十月,詔丞相亮(諸葛亮)營南北郊於成都。孫權聞先主住白帝,甚懼,遣使請和。先主許之,遣太中大夫宗瑋報命。冬十二月,漢嘉太守黃元聞先主疾不豫(天子有疾稱不豫),舉兵拒守。

三年春二月,丞相亮自成都到永安。三月,黃元進兵攻臨卭縣(卭音窮)。遣將軍陳曶(曶音忽)討元,元軍敗,順流下江,為其親兵所縛,生致成都,斬之。先主病篤,託孤於丞相亮,尚書令李嚴為副。夏四月癸巳,先主殂(崩殂)于永安宮,時年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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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魯端木
春秋
端木賜(字子貢)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端木賜,衛人,字子貢。少孔子三十一歲。

子貢利口巧辭(口才鋒利,善於言辭),孔子常黜(駁斥)其辯。問曰:「汝與回也孰愈?(你與顏回哪一個比較優秀?)」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子貢既已受業(受學於孔子),問曰:「賜何人也?」孔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瑚、璉皆宗廟禮器。用以比喻治國安邦之才)

陳子禽(陳亢,字子禽,一字子亢,亦為孔子弟子)問子貢曰:「仲尼焉學?(孔夫子在哪裡學到他豐富的學問?)」子貢曰:「文武(周文王,周武王)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大要)者,不賢者識其小(末節)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固定的老師)之有!」又問曰:「孔子適是國必聞其政(孔子到一個國家後一定要了解這個國家的政治)。求之與?(是自己主動求得的嗎?) 抑與之與?(或是別人告訴他的?)」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也(和一般人求取的方法不一樣)。」

子貢問曰:「富而無驕(驕縱),貧而無諂(諂媚),何如?」孔子曰:「可也;不如貧而樂道,富而好禮。」

田常欲作亂於齊,憚高、國、鮑、晏(高昭子,國惠子,鮑牧,晏圉[晏嬰的兒子,圉音與]),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夫魯,墳墓所處(是我們祖宗墳墓的所在),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為莫出?(你們為何不挺身而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行,孔子許之。

遂行,至齊,說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它的城牆單薄而低矮),其地狹以泄(其土地狹小又易遭洪水),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其士兵百姓又厭惡打仗),此不可與戰。君不如伐吳。夫吳,城高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戰士千挑萬選又精神飽滿),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英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您認為的困難,是別人認為的容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為何用與常理相反的話教我田常呢?)」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內者攻彊(憂患在國內的,要去攻打強大的國家),憂在外者攻弱(憂患在國外的,要去攻打弱小的國家)。今君憂在內。吾聞君三封而三不成者(我聽說您三次被授予封號而未能封成),大臣有不聽者也(這是因為齊國有反對您的大臣)。今君破魯以廣齊(現在您若攻破魯國而增加齊國土地),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戰勝魯國而使齊君更驕傲,大臣更尊貴),而君之功不與焉(而您的功勞不明顯[因為魯國太容易被打敗]),則交日疏於主(則日復一日疏遠齊君)。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群臣,求以成大事,難矣。夫上驕則恣,臣驕則爭(國君驕縱就放逸,大臣驕縱就鬥爭),是君上與主有卻(如此您與君主就有間隙),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之立於齊危矣(這樣您在齊國就危險了),故曰不如伐吳。伐吳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內空,是君上無彊臣之敵(如此您在朝廷就沒有強臣作對),下無民人之過(在民間沒有百姓指責),孤主制齊者唯君也。」田常曰:「善。雖然,吾兵業已加魯矣(雖然如此,我的軍隊已經開往魯國了),去而之吳(軍隊離開而轉往吳國),大臣疑我,柰何?(大臣們會懷疑我圖謀不軌,該怎麼辦啊?)」子貢曰:「君按兵無伐(您可以按兵不動),臣請往使吳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小臣去說服吳王去征伐齊國來解救魯國),君因以兵迎之(您就可以率齊軍迎戰吳軍)。」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吳王。

(子貢)說曰:「臣聞之,王者不絕世(行王道者不能讓諸侯屬國滅絕),霸者無彊敵(行霸道者不能讓強敵出現),千鈞之重加銖兩而移(千鈞重物加銖兩之輕而能移位)。今以萬乘之齊而私千乘之魯,與吳爭彊,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顯名也(吳國發兵救魯國可以顯揚名聲);伐齊,大利也。以撫泗上諸侯(泗上泛指泗水北岸的地域),誅暴齊以服彊晉,利莫大焉。名存亡魯,實困彊齊(名義上是保存魯國,實際上是困阻強齊),智者不疑也。」吳王曰:「善。雖然,吾嘗與越戰(話雖如此,我曾與越國交戰),棲之會稽。越王苦身養士,有報我心(有報復我的居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你等我討伐越國後再聽你的話伐齊)。」子貢曰:「越之勁(力)不過魯,吳之彊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大王擱置齊國而去攻打越國),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絕為名,夫伐小越而畏彊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躲避困難),仁者不窮約(窮困貧賤),智者不失時(失去時機),王者不絕世,以立其義。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朝吳(朝拜吳國),霸業成矣。且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令越國出兵追隨吳國攻打齊國),此實空越(如此實則使越國空虛),名從諸侯以伐也。」吳王大說(悅),乃使子貢之越。

越王除道郊迎(越王清掃道路,到郊外迎接子貢),身御至舍而問曰(親自駕車到子貢的旅舍問他說):「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儼然辱而臨之?(大夫怎麼屈辱自己而大駕光臨?)」子貢曰:「今者吾說吳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越國]沒有報復別人[指吳國]的心而使別人起疑心,是很笨拙的);有報人之志,使人知之,殆也(有報復別人[指吳國]的心而使別人知道,是很危險的);事未發而先聞,危也(事情還未發生就被別人[指吳國]知曉,是很危險的)。三者舉事之大患。」句踐頓首再拜曰:「孤嘗不料力(我曾不自量力),乃與吳戰,困於會稽,痛入於骨髓,日夜焦脣乾舌,徒欲與吳王接踵(連續)而死,孤之願也。」遂問子貢。子貢曰:「吳王為人猛暴(凶殘暴戾),群臣不堪;國家敝以數戰(國家因屢次作戰而凋敝),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內變;子胥以諫死(伍子胥因諫致死),太宰嚭(伯嚭。嚭音痞)用事(執政,當權),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漠視吳王的過失來獲取他的私利):是殘國之治也(是苟延殘喘國家的政治)。今王誠發士卒佐之徼(徼同僥,僥倖)其志,重寶以說(悅)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矣。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共攻之,弱吳必矣。其銳兵盡於齊,重甲困於晉,而王制其敝(而大王您克制其疲弊),此滅吳必矣。」越王大說(悅),許諾。送子貢金百鎰,劍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

(子貢)報吳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抵罪於吳,軍敗身辱,棲于會稽,國為虛莽(丘墟和草莽。指衰敗荒蕪之地),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俎和豆。古代祭祀、宴饗時盛食物用的兩種禮器。 亦泛指各種禮器)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後五日,越使大夫種(文種)頓首言於吳王曰:「東海役臣(供使令之臣)孤句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於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彊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內士卒三千人,孤請自被堅執銳,以先受矢石。因越賤臣種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領,鈇屈盧之矛(屈盧為古代善造弓矛的良匠),步光之劍(步光為古寶劍名),以賀軍吏。」吳王大說,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眾,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大王可以接受越王的財物及師旅,婉拒越王親自參戰)。」吳王許諾,乃謝越王。於是吳王乃遂發九郡兵伐齊。

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應急),兵不先辨不可以勝敵。今夫齊與吳將戰,(吳國)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晉君大恐,曰:「為之柰何?(如何是好?)」子貢曰:「修兵休卒以待之(修治兵器,休整士卒以待戰)。」晉君許諾。

子貢去而之魯。吳王果與齊人戰於艾陵(今山東省泰安縣),大破齊師,獲七將軍之兵而不歸(俘虜了齊國七個將軍的士兵卻不肯班師回國),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黃池之上(黃池在河南省封丘縣西南)。吳晉爭彊,晉人擊之,大敗吳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吳,去城七里而軍。吳王聞之,去(離開)晉而歸,與越戰於五湖(太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宮,殺(吳王)夫差而戮其相(伯嚭。嚭音痞)。破吳三年,東向而霸。

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使國際勢力互相破害),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子貢好廢舉(囤積貨物,價賤時買進,價貴時賣出。舉通貯),與時轉貨貲(貨貲謂買賣圖利)。喜揚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常相魯衛,家累千金,卒終于齊。

補充或註釋:
1。子貢(端木賜)在孔門十哲中以言語聞名,還善於經商之道,為孔子弟子中首富。

2。春秋時期的子貢雖是儒家孔子的門生,但是其縱橫之術與戰國時期後起的縱橫家如公孫衍,張儀,陳軫,蘇秦等相比完全不遜色,歷史就是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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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趙信陵
戰國
魏無忌(信陵君)
史記.魏公子列傳

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在魏國都大梁的夷門看守城門)。公子(魏公子魏無忌)聞之,往請,欲厚遺之(要厚加饋贈)。不肯受,曰:「臣修身絜(潔)行數十年,終不以監門困(貧困)故而受公子財。」公子於是乃置酒大會賓客。坐定,公子從車騎,虛左(空下左方尊位),自迎夷門侯生。侯生攝敝衣冠(整理自己的破舊衣帽),直上載公子上坐,不讓(不讓位),欲以觀公子。公子執轡(執韁繩駕車)愈恭。侯生又謂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在市中屠店中),願枉車騎過之(但願能將車騎繞路經過)。」公子引車入市,侯生下見其客朱亥,俾倪(斜目側視魏無忌),故久立與其客語(侯嬴故意站著與朱亥講話很久),微察公子,公子顏色愈和。當是時,魏將相宗室賓客滿堂,待公子舉酒(等待舉酒開席)。市人皆觀公子執轡。從騎皆竊罵侯生。侯生視公子色終不變,乃謝客就車(辭別朱亥重新上車)。至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遍贊賓客(在眾賓客前稱讚侯嬴),賓客皆驚。酒酣,公子起,為壽侯生前(為壽即向尊長敬酒或饋贈財物,以祈祝健康長壽)。侯生因謂公子曰:「今日嬴之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門抱關者也,而公子親枉車騎(親自屈身駕車騎),自迎嬴於眾人廣坐之中,不宜有所過(公子不宜有所經過的地方),今公子故過之(今日公子還是為了我經過了)。然嬴欲就公子之名(然而我侯嬴想成就公子禮賢下士的名聲),故久立公子車騎市中,過客以觀公子,公子愈恭。市人皆以嬴為小人,而以公子為長者能下士也。」於是罷酒(酒席結束),侯生遂為上客。

侯生謂公子曰:「臣所過屠者朱亥,此子賢者,世莫能知,故隱屠閒耳(所以隱身於屠市之間)。」公子往數請之,朱亥故不復謝(復謝即回拜,答謝),公子怪之。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公子姊(魏公子的姐姐)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眾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我旦夕之間就要攻下趙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停軍在鄴的壁壘),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使者的冠服和車乘在魏國穿梭不絕),讓(責備)魏公子曰:「勝(平原君趙勝)所以自附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義,為能急人之困。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看輕我趙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趙勝的夫人)邪?」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賓客辯士說王萬端(萬端形容方法、頭緒、形態等極多而紛繁)。魏王畏秦,終不聽公子。公子自度(自我揣度)終不能得之於王,計不獨生而令趙亡(打算要與趙國共存亡),乃請賓客,約車騎百餘乘,欲以客往赴秦軍,與趙俱死。

行過夷門,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辭決(訣別)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好自為之吧),老臣不能從。」公子行數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備(完備)矣,天下莫不聞,今吾且死而侯生曾無一言半辭送我,我豈有所失哉?(我難道有什麼過失嗎?)」復引車還,問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我就知道公子會回來的)。」曰:「公子喜士,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不想其他的辦法)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餓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還養什麼食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復返也。」公子再拜,因問。侯生乃屏(屏障,遮擋)人閒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臥內(臥室內),而如姬最幸(而如姬最被魏王寵幸),出入王臥內,力能竊(偷竊)之。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如姬資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報其父仇,莫能得。如姬為公子泣,公子使客斬其仇頭,敬進如姬(恭敬地送給如姬)。如姬之欲為公子死,無所辭,顧未有路耳(只是沒有管道罷了)。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軍中印信。 銅質虎形,左、右兩半,朝廷存右半,統帥持左半,作調動軍隊時用)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卻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從其計,請如姬。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

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公子即合符(合驗符信。古代以竹木或金石為符,上書文字,剖而為二,各執其一,合之為證),而晉鄙不授(授予)公子兵而復請之(再向主上請示),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聽,大善(晉鄙如果聽從您就完美了);不聽,可使擊之(可使朱亥擊殺他)。」於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邪?何泣也?」公子曰:「晉鄙嚄唶宿將(晉鄙是勇悍的沙場老將。嚄唶音或則,即大聲呼叫,形容勇悍),往恐不聽,必當殺之,是以泣耳,豈畏死哉?」於是公子請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親數存之,所以不報謝(報答,答謝)者,以為小禮無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與公子俱。公子過謝侯生。侯生曰:「臣宜從(微臣應該要追隨您),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鄉(向)自剄,以送公子。」公子遂行。

至鄴,矯(改)魏王令代晉鄙。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公子曰:「今吾擁十萬之眾,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今日您自己單獨一車就要來取代我,怎麼會這樣?)」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勒兵(指揮軍隊)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趙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於界,平原君負韊矢為公子先引(平原君背著箭袋幫魏公子開路。韊矢音蘭)。趙王再拜曰:「自古賢人未有及公子者也。」當此之時,平原君不敢自比於人(魏公子)。公子與侯生決(訣別),至軍,侯生果北鄉自剄。

魏王怒公子之盜其兵符,矯殺(假託君命以殺人)晉鄙,公子亦自知也。已卻秦存趙(已經退卻秦兵保存趙國),使將將其軍歸魏(指使將領率領軍隊返回魏國),而公子獨與客(門下食客)留趙。趙孝成王德(感恩戴德)公子之矯奪晉鄙兵而存趙,乃與平原君計,以五城封公子。公子聞之,意驕矜而有自功(居功)之色。客有說公子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也。且矯(改)魏王令,奪晉鄙兵以救趙,於趙則有功矣,於魏則未為忠臣也。公子乃自驕而功之,竊為公子不取也(私下認為公子不可取)。」於是公子立自責,似若無所容者(好像無地自容)。趙王埽除自迎(掃除街道親自迎接),執主人之禮,引公子就西階(引導公子從尊位的西階登上)。公子側行辭讓,從東階上。自言罪過,以負於魏,無功於趙。趙王侍酒至暮,口不忍獻五城,以公子退讓也。公子竟留趙。趙王以鄗為公子湯沐邑(湯沐邑為可收取賦稅的私邑),魏亦復以信陵奉公子(魏國也再以信陵給魏公子)。公子留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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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雍識亂
北宋
邵雍
宋元學案.卷9.百源學案上

邵雍,字堯夫,其先范陽人,曾祖令進(邵令進)以軍職逮事藝祖(宋人稱太祖為藝祖,此指宋太祖趙匡胤),始家衡漳(河南省衡漳)。祖德新(邵德新),父古(邵古),皆隱德不仕。先生幼從父遷河南,即自雄其才力,慕高遠(志向高超深遠),謂先王(古代聖明君王)之事必可致。居蘇門山百源之上,布裘蔬食,躬爨(爨音竄,燒火做飯)養父之餘,刻苦自勵者有年(行之有年)。已而嘆曰:「昔人尚友(上與古人為友)千古,吾獨未及四方。」於是踰河、汾,涉淮、漢,周流齊、魯、宋、鄭之墟而始還。時北海李之才(李之才,字挺之)攝共城令,授以<圖>、<書>先天象數之學。先生探賾索隱(探究深奧的道理,搜索隱秘的事情),妙悟神契(心領神交),多所自得。始至洛,蓬篳甕牖(蓬草編成的門,以破甕作為窗戶。形容窮苦人家的簡陋房屋篳門圭窬,蓬戶甕牖。蓬篳甕牖音彭戶weng4有),不蔽風雨,而怡然有以自樂,人莫能窺也。富鄭公(富弼)、司馬溫公(司馬光)、呂申公(呂公著)退居洛中,為市園宅(為邵雍購買庭園宅第)。出則乘小車,一人挽之,任意所適。士大夫識其車音,爭相迎候。童孺厮隶(廝役)皆曰:「吾家先生至也。」不復稱其姓字。遇人無貴賤賢不肖(對人一視同仁),一接以誠。群居燕飲(宴飲),笑語終日,不甚取異於人(不標新立異)。樂道人之善,而未嘗及其惡。故賢者悅其德,不賢者喜其真,久而益信服之。嘉祐(宋仁宗的最後一個年號)中,詔舉遺逸(隱士遺才),留守王拱辰薦之,授試將作監簿,先生不赴。熙寧(宋神宗的年號)初,復求逸士(再徵召節行高逸之士),中丞呂誨等復薦之,補潁州團練推官,皆三辭而後受命,終不之官(最後不去任官)

(王安石)新法作,仕州縣者皆欲解綬(罷官)而去,先生曰:「此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能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王安石罷相,呂惠卿參政,富公(富弼)憂之,先生曰:「二人(呂惠卿及王安石)本以勢利合。勢利相敵,將自為仇矣,不暇害他人也(指呂惠卿及王安石互為死敵,沒空加害他人)。」未幾,惠卿果叛安石。先是(當初),於天津橋上聞杜鵑聲,先生慘然不樂曰:「不二年,南士(呂惠卿為閩南晉江人)當入相,天下自此多事矣!」或問其故,曰:「天下將治,地氣自北而南。將亂,自南而北。今南方地氣至矣。禽鳥(指杜鵑聲),得氣之先者也。」至是(後來),其言乃驗。

疾革(病情危急),謂司馬公(司馬光)曰:「試與觀化一遭(我要觀看萬物輪迴造化去了[指死亡])。」公曰:「未應至此!」先生笑曰:「死生亦常事爾!」橫渠(張載,世稱橫渠先生)問疾,論命,先生曰:「天命則已知之。世俗所謂命,則不知也。」伊川(程頤)曰:「先生至此,他人無以為力,願自主張(願您好自為之)。」先生曰:「平生學道,豈不知此。然亦無可主張。」伊川問:「從此永訣,更有見告乎?(您還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嗎?)」先生舉兩手示之,伊川曰:「何謂也?」曰:「面前路徑須令寬。路窄,則自無著身處,況能使人行也!(暗示理學有鑽牛角尖的問題)」先生居內寢(內寢泛指內室),議事者在外甚遠,皆能聞之,召其子伯溫(邵伯溫)謂曰:「諸公欲葬我近地,不可。當從先塋(先人墳塋)爾。墓誌必以屬吾伯淳(程顥,字伯淳)。」熙寧十年七月五日卒,年六十七。程伯子為銘其墓。元祐(宋哲宗第一個年號)中,賜諡曰「康節」。

(當初),歐陽棐(棐音翡)過洛,見先生,先生自敘其履歷甚詳,臨別屬之曰:「願足下異日無忘此言。(但願您他日不要忘記我今日說的話)」棐受而疑之,所謂不忘者亦何事邪﹖後二十年,棐入太常為博士,當作諡議,方知先生所屬者在是也(指歐陽棐要為邵雍定諡號,故邵雍當初對他詳細地囑咐生平)。所著有<觀物篇>、<漁樵問答>,<伊川擊壞集>、<先天圖>、<皇極經世>等書。咸淳(宋度宗趙禥[禥音其]的年號)初,從祀孔子廟庭,追封「新安伯」。明嘉靖(明世宗朱厚熜的年號)中,祀稱「先儒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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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母知興
秦/西漢
王陵
史記.陳丞相世家

孝惠帝(漢惠帝)六年,相國曹參卒,以安國侯王陵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

王陵者,故沛人,始為縣豪(縣中豪強),高祖微時(未顯達的時候),兄事陵(把王陵當大哥看待)。陵少文(少於文飾),任氣(處事縱任意氣,不加約束),好直言。及高祖起沛,入至咸陽,陵亦自聚黨數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及漢王之還攻項籍,陵乃以兵屬(歸屬)漢。項羽取陵(王陵)母置軍中,陵使至(王陵的使者到達),則東鄉(向)坐陵母,欲以招(招撫)陵。陵母既私送使者(王陵母親私下為使者送行),泣曰:「為老妾語陵,謹事漢王(劉邦)。漢王,長者也,無以老妾故持二心(不要因為我的緣故對漢王持有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劍而死。項王怒,烹陵母。陵卒從漢王定天下(王陵最後追隨劉邦平定天下)。以善雍齒(因為王陵與雍齒交好),雍齒,高帝之仇(雍齒是劉邦的仇家),而陵本無意從高帝,以故晚封,為安國侯。

安國侯既為右丞相,二歲,孝惠帝崩(漢惠帝駕崩)。高后欲立諸呂為王,問王陵,王陵曰:「不可。」問陳平,陳平曰:「可。」呂太后怒,乃詳遷陵為帝太傅(於是假裝升任王陵為皇帝的老師),實不用陵。陵怒,謝疾免(以疾病為由罷官),杜門竟不朝請(閉門謝客,竟不上朝),七年而卒。

陵之免丞相,呂太后乃徙平為右丞相(升遷陳平為右丞相,右尊左卑),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不能治理),常給事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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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應文章

Sir Norton 黑幫哪裡黑?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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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04 23:03
再度見識到您治古文的興趣和勁道,這則編録的多深入淺出,有耳熟能詳的佳諭,也有您獨到欽點的好文章,都值得細讀下去,看官每個人都可以得到不等的感受。
您的創意新作也很精釆,更是多多益善啊!
fushengpoet(fushengpoet) 於 2017-08-12 09:37 回覆:
Norton兄,直到一年後我才發現這封未回的留言,失禮!失禮!自己的確花了不少時間查字典、找資料才完成這個dirty work,希望其他人能夠直接利用我之前收集資料的小成果再更上一層樓,那麼我之前花的時間就更有價值了。看這個東西有時間可以多看幾則,沒時間看一則也無所謂,看多了閱讀並理解古文的功力應該會合理增長。

另外,對於一些現代人對古人的認識可能會有大翻轉的現像,例如儒家。史記在講子貢以辯才救魯國的那一段(孔夫子指定他完成這個任務),子貢不但完成任務,還間接終結了當時的強國-吳國,即使是後來的蘇秦、張儀,或是當代的外交家也難出其右,而子貢大體上是站在對方的立場說服對方做某件事來完成自己暗中的利益。反觀歷代帝王把儒家簡化成德行(德行只是孔門四科之一)、忠君(而孔子只認同有道之君),更把一些不必要的規則來僵化讀書人的腦袋,又把這些腦袋僵化的人認定為儒生,再回去否定儒學。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光是這一句就可以把「獨尊儒術」或「只此一法,餘法皆非」的學者否定,而是要在個種學問中拿出適合自己的,或修改成適合自己的,才算是「道一以貫之」啊!


不好意思,又囉嗦了。

ynn600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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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17 22:06

看來我們都愛讀史, 可你有研究的精神和耐心, 而我就是愛神遊好玩.^-^

ynn

fushengpoet(fushengpoet) 於 2016-04-18 08:13 回覆:
在udn裡面不乏報紙專欄等級的優秀文章,而我私下將ynn的文章歸爲此類。


其實,因爲正史多是當代朝廷所寫,又多不允許私人撰寫史書,所以有時候不一定能代表真相,尤其在蓄意隱瞞的動機之下(如果不同的史書史料在敘述同一事件時有類似的內容,應該就接近真相),不過,列出原文的用意是爲了彰顯歷史之外的文學價值,就算與事實有出入,仍不減其文學光輝。


感謝再度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