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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文鞭影卷三筆記-上
2016/02/16 00:05:49瀏覽2635|回應0|推薦31
卷之 三-上(以下每一個故事都可以點擊閱讀)

一 先
飛鳧鄴令駕鶴緱仙劉晨採藥茂叔觀蓮

陽公麾日武乙射天唐宗三鑑劉寵一錢

叔武守國李牧備邊少翁致鬼欒大求仙

彧臣曹操猛相苻堅漢家三傑晉室七賢

居易識字童烏預玄黃琬對日秦宓論天

元龍湖海司馬山川操誅呂布臏殺龐涓

羽救鉅鹿準策澶淵應融丸藥闞敞還錢

范居讓水吳飲貪泉薛逢羸馬劉勝寒蟬

捉刀曹操拂矢賈堅晦肯負國質願親賢

羅友逢鬼潘谷稱仙茂弘綀服子敬青氈

王奇雁字韓浦鸞箋安之畫地德裕籌邊

平原十日蘇章二天徐勉風月棄疾雲煙

舜欽斗酒法主蒲韉繞朝贈策苻鹵投鞭

豫讓吞炭蘇武餐氈金台招士玉署貯賢

宋臣宗澤漢使張騫胡姬人種名妓書仙

二 蕭
滕王蛺蝶摩詰芭蕉卻衣師道投筆班超

馮官五代季相三朝劉蕡下第盧肇奪標

陵甘降虜蠋恥臣昭隆貧曬腹潛懶折腰

韋綬蜀錦元載鮫綃捧檄毛義絕裾溫嶠

鄭虔貯柿懷素種蕉延祖鶴立茂弘龍超

懸魚羊續留犢時苗貴妃捧硯弄玉吹簫

三 餚
欒巴救火許遜除蛟詩窮五際易布三爻

清時安石奇計居鄛湖循鶯脰泉訪虎跑

近遊束皙詭術尸佼翱狂晞發嵇懶轉胞

西溪晏詠北隴孔嘲民皆字鄭羌願姓包

騎鵬沈晦射鴨孟郊戴顒鼓吹賈島推敲

四 豪
禹承虞舜說相殷高韓侯敝褲張祿綈袍

相如題柱韓愈焚膏捐生紀信爭死孔褒

孔璋文伯夢得詩豪馬援矍鑠巢父清高

伯倫雞肋超宗鳳毛服虔賃作車胤重勞

張儀折竹任末燃蒿賀循冰玉公瑾醇醪

龐公休暢劉子高操季札掛劍呂虔贈刀

來護卓犖梁竦矜高壯心處仲操行陳陶

子荊爽邁孝伯清操李訂六逸石與三豪

鄭弘還箭元性成刀劉殷七業何點三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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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鳧鄴令
東漢
王喬
搜神記.卷1

漢明帝時,尚書郎河東王喬,為鄴令(鄴縣縣令)。喬有神術(王喬有神仙之術),每月朔(初一),嘗自縣詣台(曾自縣前往京城的地方尚書台)。帝怪其來數,而不見車騎(皇帝看他頻繁來回又不見車馬,頗為奇怪);密令太史候望之(就暗中叫太史監視之)。言其臨至時(太史說王喬到達時),輒有雙鳧(鳧音符,野鴨),從東南飛來。因伏伺,見鳧,舉羅(羅網)張之,但得一雙舄(舄音戲,鞋)。使尚書識視,四年(漢明帝永平四年)中所賜尚書官屬履(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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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鶴緱仙
東周(戰國)
王子喬
列仙傳.王子喬

王子喬者,周靈王太子晉(姬晉)也。好吹笙,作鳳凰鳴。遊伊洛(伊水,洛水)之間,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三十餘年。後求之於山上,見桓良(桓良是周靈王派來召王子喬回去的人)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於緱氏山巔。(七月七日再來緱氏山頂一見)」至時,果乘白鶴駐山頭,望之不得到(只能看到卻無法接近)。舉手謝時人(王子喬舉手向眾人道謝),數日而去。亦立祠於緱氏山下,及嵩高首(嵩山頂)焉。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相似的地方是主人翁王喬與王子喬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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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晨採藥
東漢
劉晨,阮肇
太平御覽.地部6

<幽明錄>曰:漢明帝永平五年,剡縣(今浙江省嵊州市)劉晨、阮肇共入天臺取谷皮(谷皮藤,中藥名),迷不得返,經十餘日,糧食乏盡,饑餒殆死(飢餓得快死了)。遙望山上有一桃樹,大有子實,而絕巖邃澗(桃樹長在陡峭的山崖及深邃的山澗之間),了無登路。攀葛乃得至,啖數枚,而饑止體充(飢餓停止,體力充沛),復下山持杯取水,欲盥漱(盥洗漱口),見蕪菁(又名蔓菁,諸葛菜,大頭菜)葉從山腹流出,甚鮮新,復一杯流出,有胡麻糝(有胡麻粒沾附在杯子上)。相謂曰:「此處去人徑(人行小路)不遠。」

度山出一大溪,溪邊有二女子,姿質妙絕,見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劉、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來。(劉阮兩位郎君拿著之前我們丟失的杯子而來)」晨、肇既不識之,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舊(好像早就認識了),相見忻喜,問:「來何晚耶?」因要還家,家筒瓦(筒瓦為半圓筒形的瓦,構成筒瓦屋頂)屋,南壁及東壁下各有一大床,皆施絳(紅)羅帳,角懸鈴,上金銀交錯,床頭各十侍婢。便敕云:「劉、阮二郎,經涉山阻,向雖得瓊實(仙果),猶尚虛弊(虛累疲弊),可速作食。」有胡麻飯,山羊脯,甚美。食畢行酒,有群女來,各持三五桃子,笑而言:「賀汝婿來。(恭賀你的夫婿來臨)」酒酣作樂,劉、阮忻(欣)怖交并。至暮,令各就一帳宿,女往就之,言聲清婉,令人忘憂。至十日後,欲求還去。女云:「君已來,是宿緣所牽,何復欲還耶?」遂留半年,氣候草木是春時,百鳥鳴呼,更懷土(懷念故土),求歸甚苦。女曰:「當如何?(怎麼辦?)」遂呼前來女子有三四十人集會奏樂,共送劉、阮,指示還路。既出,親舊零落,邑屋全異(家鄉房屋都變了),無復相識。問得七世孫(找到他們傳七世的子孫),傳聞上世入山,迷不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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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叔觀蓮
北宋
周敦頤(字茂叔)
愛蓮說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多)。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被清水漣猗洗滌而不妖艷),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筆直潔淨地立著),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陶淵明之後很少聽到)。蓮之愛,同予者何人?(與我同樣愛蓮的有誰呢?) 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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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公麾日
戰國
魯陽公
淮南子.覽冥訓

昔者,師曠奏<白雪>之音(殘暴的晉平公命師曠演奏<白雪>),而神物(玄鶴)為之下降,風雨暴至,平公癃病(晉平公衰弱疲病,癃音隆),晉國赤地(大旱)。庶女叫天(齊國含冤的貧賤寡婦呼叫蒼天),雷電下擊,景公臺隕,支體傷折(齊景公的大臺毀壞,令齊景公肢體折傷),海水大出。夫瞽師庶女(盲樂師,平民女子),位賤尚葈(瞽師庶女復賤於尚葈[主枲之官]。葈同枲,音喜,麻),權輕飛羽(權力比飛羽還輕微),然而專精厲意,委務積神(捨棄雜務,集中精神),上通九天,激厲至精。由此觀之,上天之誅也(上天若要誅滅一個人),雖在壙虛幽間(即使其處荒地幽僻之中),遼遠隱匿,重襲石室,界障險阻,其無所逃之,亦明矣。

武王伐紂,渡于孟津,陽侯(陽侯為波濤之神)之波,逆流而擊,疾風晦冥,人馬不相見。於是武王左操黃鉞(鉞音越,長柄斧),右秉白旄(旄音毛,旌旗),瞋目而撝(撝音揮,指揮)之,曰:「余任天下,誰敢害吾意者!」於是,風濟而波罷(風平浪靜)。魯陽公與韓構難,戰酣日暮(楚國魯陽公與韓國作戰時,殺得難解難分,眼看太陽就要下山),援戈而撝之(於是舉起手上的戈指揮太陽),日為之反三舍(太陽因此倒退九十里,延後下山)

夫全性保真,不虧其身(不毀損身體),遭急迫難,精通於天。若乃未始出其宗者(好像從未悖離其宗旨,目的的人),何為而不成!夫死生同域,不可脅陵(逼迫恐嚇),勇武一人,為三軍雄。彼直求名耳(那些人只是追求功名罷了),而能自要者尚猶若此(而能自我要求的人尚能夠如此),又況夫宮天地,懷萬物(何況心容天地,胸懷萬物),而友造化,含至和(親近於造化,蘊含天地間祥和之氣),直偶於人形,觀九鑽一(只是剛好寄神於人體,雖觀察多元而執守一道),知之所不知,而心未嘗死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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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乙射天

武乙
史記.殷本紀

帝武乙無道,為偶人,謂之天神(作了一個人偶,把它喚為天神)。與之博(賭博),令人為行(令人與人偶比賽走路),天神不勝,乃僇辱(侮辱)之。為革囊,盛血,卬而射之(曾把裝滿豬血的皮囊掛在高處,稱之為天,再仰頭以箭射之。卬通昂),命曰「射天」。武乙獵於河渭(黃河,渭水)之閒,暴雷,武乙震死。子帝太丁立。帝太丁崩,子帝乙立。帝乙立,殷益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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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宗三鑑

唐太宗
舊唐書.卷75

及皇太子承乾(李承乾,長孫皇后所生,字高明)不修德業,魏王泰(李泰,李承乾同母弟)寵愛日隆,內外庶僚(眾官),並有疑議。太宗聞而惡之,謂侍臣曰:「當今朝臣忠謇(忠誠正直),無逾魏徵,我遣傅皇太子(我派遣魏徵任皇太子太傅),用絕天下之望。(以斷絕天下更立太子的期望)」十六年,拜太子太師,知門下省事如故。徵自陳有疾,詔答曰:「漢之太子,四皓(商山四皓)為助,我之賴公,即其義也(我依賴你魏徵,就是希望你如四皓般輔佐太子)。知公疾病,可臥護之。」其年,稱綿惙(綿惙指病情沉重,氣息僅存。惙音綽),中使(皇宮的使者,多以宦官擔任)相望。

徵宅先無正寢(正寢即路寢。帝王諸侯治事的宮室),太宗欲為小殿,輟其材為徵營構(營造建構),五日而成,遣中使齎(帶來)素褥布被而賜之,遂其所尚也(成全他所崇尚的簡素風範)。及病篤,輿駕再幸其第,撫之流涕,問所欲言,徵曰:「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寡婦不憂其紗少,而恐亡國禍及於己。語出<左傳.昭公二十四年>,嫠音離,寡婦。緯為織物的橫紗)」後數日,太宗夜夢徵若平生,及旦而奏徵薨,時年六十四。太宗親臨慟哭,廢朝五日,贈司空、相州都督,謚曰「文貞」。給羽葆(葬禮儀仗,聚鳥羽於幢首[柄頭], 其形下垂如蓋),鼓吹(演奏樂曲的樂隊),班劍四十人(持班劍[有紋飾的劍]的武士四十人),賻絹布千段、米粟千石,陪葬昭陵。

及將祖載(祖載為將葬之時用柩載車上行祖祭之禮),徵妻裴氏曰:「徵平生儉素(儉省樸素),今以一品禮葬,羽儀甚盛,非亡者之志。」悉辭不受,竟以布車載柩,無文彩之飾。太宗登苑西樓,望喪而哭,詔百官送出郊外。帝親制碑文,並為書石。其後追思不已,賜其實封九百戶。嘗臨朝謂侍臣曰:「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徵亡後,朕遣人至宅,就其書函得表一紙,始立表草,字皆難識,唯前有數行,稍可分辯,云:『天下之事,有善有惡,任善人則國安,用惡人則國亂。公卿之內,情有愛憎,憎者唯見其惡,愛者唯見其善。愛憎之間,所宜詳慎,若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賢勿貳,可以興矣。』其遺表如此,然在朕思之,恐不免斯事。公卿侍臣,可書之於笏(笏板,大臣上朝時手持的弧形板子,可記錄參奏的內容或皇帝旨意),知而必諫也。」徵狀貌不逾中人(魏徵形狀相貌不及一般人),而素有膽智(一向都有膽識智慧),每犯顏進諫,雖逢王赫斯怒,神色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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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寵一錢
東漢
劉寵
後漢書

劉寵字祖榮,東萊牟平人,齊悼惠王之後也。悼惠王子孝王將閭,將閭少子封牟平侯,子孫家焉。父丕(劉丕),博學,號為通儒。寵少受父業,以明經舉孝廉,除(真除)東平陵令,以仁惠(仁慈惠愛)為吏民所愛。母疾,棄官去。百姓將送塞道,車不得進,乃輕服(穿便服)遁歸。

後四遷為豫章太守,又三遷拜會稽太守。山民愿朴(樸實敦厚),乃有白首不入市井者,頗為官吏所擾。寵簡除煩苛,禁察非法,郡中大化(大為進化)。徵為將作大匠(將作大匠為官名。掌管宮室修建)。山陰縣有五六老叟,尨(尨音龐,眉髮斑白)眉皓髮,自若邪山(若邪山在浙江紹興南)谷閒出,人齎(帶來)百錢以送寵。寵勞之曰:「父老何自苦?」對曰:「山谷鄙生(山谷鄉野之人),未嘗識郡朝。它守時(其他太守執政時),吏發求民閒,至夜不絕,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明府為漢朝人對太守的尊稱)下車以來,狗不夜吠,民不見吏。年老遭值聖明,今聞當見棄去,故自扶奉送。」寵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我的政績怎能比得上你們說的呢?辛苦你們了!)」為人選一大錢受之。

補充或註釋:劉寵只取一錢,不久把錢投入江中,傳說投江處的江水以後變得更為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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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武守國
春秋
叔武
春秋左傳.僖公二十八年

晉師三日館穀(駐紮於敵人[楚軍]的營地,吃繳獲於敵人的糧食),及癸酉(癸酉日)而還,甲午,至于衡雍(鄭地,今河南原武縣西北),作王宮于踐土於(建立周天子的行宮於踐土。踐土為鄭地,今河南蒙澤縣西北),鄉役之三月([城濮]戰役前三個月),鄭伯如楚,致其師(鄭文公到晉師佔領的楚地,把鄭軍交付給晉師指揮),為楚師既敗而懼,使子人九(鄭國大夫,姓子人,名久)行成于晉,晉欒枝入盟鄭伯(晉臣欒枝使[原是楚國盟友的]鄭文公入盟)

五月,丙午(日),晉侯(晉文公重耳)及鄭伯盟于衡雍,丁未,獻楚俘于王(周襄王),駟介(四馬披甲)百乘,徒兵(春秋時步兵約可分為兩種,一種隸屬於戰車,稱步卒;另一種不屬於戰車編制,稱徒兵)千,鄭伯傅王,用平禮也(鄭文公以從前周平王對待晉文公的儀式來教導周襄王),已酉,王享醴(周襄王用醴酒款待),命晉侯宥(宥音又,寬仁),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周襄王時任職其太宰),內史叔興父策命晉侯為侯伯(侯伯為諸侯的領袖),賜之大輅之服(乘坐祭祀車所穿著的禮服),戎輅之服(乘坐兵車所穿著的禮服。戎輅指兵車),彤弓一,彤矢百,玈(玈音盧,黑色)弓矢千,秬鬯(秬鬯音巨暢,黑黍釀造的祭酒)一卣(卣音有,盛酒器),虎賁(天子的衛隊)三百人,曰:「王謂叔父(晉侯與周王室同為姬姓,叔父為周襄王對晉文公的敬稱),敬服王命(尊敬服從周王的命令),以綏四國(安定四方諸侯),糾逖(糾剔)王慝(慝音特,邪惡)。」晉侯三辭,從命,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叩首),奉揚天子之丕顯(英明)休命(美善的命令)。」受策以出,出入三覲(覲音盡,朝拜君主)

衛侯聞楚師敗(衛成公聽到楚軍被[秦晉齊宋四國盟軍]打敗。衛國是楚國的盟國,而楚國自稱王,與周王室分庭抗禮),懼,出奔楚,遂適陳(就先前往陳國),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使衛國大夫元咺輔佐衛成公之弟叔武參加踐土之盟,咺音宣),癸亥(五月癸亥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要言(盟約的內容)曰:「皆獎王室,無相害也,有渝(違背)此盟,明神殛(殛音及,懲罰)之,俾(使)(同墜,滅亡)其師,無克(能)祚國(享國),及其玄孫,無有老幼。」君子謂是盟也信,謂晉於是役也,能以德攻。

(當初),楚子玉(成得臣,字子玉,楚國令尹)自為(自己製作)瓊弁玉纓(以瓊玉及玉帽帶裝飾的帽子。弁音變,帽冠),未之服也(還沒戴過),先戰([城濮]戰役前),夢河神(黃河之神)謂己曰:「畀余,余賜女孟諸之麋(送給我[你的帽子],我賜給你宋國孟諸水邊的土地。麋指水邊草地)。」弗致也,大心(即孫伯,楚子玉之子成大心)與子西(公子申,字子西,楚平王之子),使榮黃(即榮季,楚國大臣)諫,弗聽,榮季曰:「死而利國,猶或為之(即使是身死而有利於國家時都應該要犧牲了),況瓊玉乎!(何況是失去一頂瓊玉帽子!) 是糞土也,而可以濟師(有利於楚師),將何愛焉?」(子玉)弗聽,出告二子(榮黃出來告訴大心與子西)曰:「非神敗令尹(子玉),令尹其不勤民(不替楚國盡力),實自敗也。」既敗(城濮戰役楚軍戰敗後),王使謂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子玉大夫如果回去,要怎麼和申,息兩地的父老交代呢?[楚軍中有很多申,息兩地的子弟兵陣亡])」子西,孫伯,曰:「得臣將死,二臣止之曰(子玉想要自裁,我們兩個制止他說):『君其將以為戮(楚王會殺你治罪的)』」,及連穀而死(子玉到了楚地連穀就死了),晉侯聞之,而後喜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沒有和我們作對的人了。也已為語氣助詞,表肯定),蒍呂臣(蒍呂臣繼成子玉為令尹,蒍音偉)實為令尹,奉己而已,不在民矣。(他只為自己打算,不為楚國著想)

或訴元咺於衛侯曰立叔武矣(有人[公子歂犬]在衛成公前誣告元咺曾說要立叔武[衛成公之弟]為新的衛君),其子角從公(元咺的兒子元角當時正追隨衛成公),公使殺之,咺不廢命(衛成公之前要元咺輔助叔武攝理衛國政務,元咺不因為衛成公殺了他兒子元角就不管他之前的命令),奉夷叔以入守(輔助叔武從踐土之盟後回衛國攝政),六月,晉人復衛侯(晉文公恢復了衛成公的諸侯之位),甯武子(衛國大夫,之前追隨衛成公流亡國外)與衛人盟于宛濮(衛地,在今河南長垣西南),曰:「天禍衛國,君臣不協(君臣不和洽),以及此憂也,今天誘其衷,使皆降心(捐棄成見)以相從也,不有居者(居者指叔武,元咺等守國者),誰守社稷,不有行者(行者指衛成公,甯武子等流亡在外的君臣),誰扞(捍衛)牧圉(牧圉為畜養牛馬之地,比喻國家。圉音宇),不協之故,用昭乞盟于爾大神,以誘天衷(上天),自今日以往,既盟之後,行者無保其力(不要仗恃自己的功勞),居者無懼其罪,有渝此盟,以相及也,明神先君,是糾是殛(殛音及,懲罰),國人聞此盟也,而後不貳(沒有二心)。」衛侯先期入,甯子先,長牂守門,以為使也,與之乘而入,公子歂犬,華仲,前驅(以公子歂犬及華仲為前導隊伍。歂音喘),叔孫將沐(沐浴),聞君至,喜,捉髮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前導隊伍射死守國有功的叔武),公知其無罪也,枕之股而哭之(衛成公知道叔孫無篡位之心後,抱在叔孫屍體的大腿上大哭),歂犬走出,公使殺之,元咺出奔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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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備邊
戰國
李牧
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

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常居代鴈門,備(防備)匈奴。以便宜置吏(他根據需要設置官吏),市租皆輸入莫府(將邊防地區的租稅納入幕府,莫通幕),為士卒費(充作軍費)。日擊數牛饗士(每天殺幾條牛饗宴士兵),習射騎,謹烽火(謹慎看守烽火台),多閒諜(派遣多名閒諜),厚遇戰士。為約曰:「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如果入侵,人馬要趕快退入堡壘固守,膽敢去捉敵的人斬首。收保是邊境上兼有儲藏物資和防衛作用的小城堡,保通堡)」匈奴每入,烽火謹,輒入收保,不敢戰。如是數歲,亦不亡失(人馬物資也沒什麼損失)。然匈奴以李牧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然而匈奴卻認為李牧是膽怯,就連趙國邊防官兵也認為自己的主將膽小怯戰)。趙王讓(責備)李牧,李牧如故。趙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將。

歲餘,匈奴每來,出戰。出戰,數不利,失亡多,邊不得田畜(傷亡損失很多,邊境上無法耕田放牧)。復請李牧。牧杜門不出,固稱疾(稱病不出)。趙王乃復彊起使將兵(趙王就再強使李牧出來帶兵)。牧曰:「王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大王如果一定要用我,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做,才敢奉命)」王許之。

李牧至,如故約,匈奴數歲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無用武之地),皆願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衝鋒陷陣的勇士)五萬人,彀者(善射的士兵)十萬人,悉勒習戰(全都勒令練習作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匈奴小股人馬入侵),詳北不勝(李牧就詳裝敗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把幾千人丟棄給匈奴)。單于聞之,大率眾來入。李牧多為奇陳(李牧布下許多奇兵陣式),張左右翼擊之,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滅襜襤(襜襤音丹藍,戰國時分佈在今山西省朔縣北至內蒙古自治區的游牧民族,精於騎射),破東胡(戰國時期分佈東北的游牧民族,因居匈奴以東而得名),降林胡(戰國時期分佈於今山西省北部的游牧民族),單于奔走。其後十餘歲,匈奴不敢近趙邊城。

趙悼襄王元年,廉頗既亡入魏(廉頗後來逃亡入魏國),趙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居二年,龐煖(趙將龐煖,煖同暖)破燕軍,殺劇辛。後七年,秦破殺趙將扈輒(扈輒為趙國佞臣郭開所重用的趙將)於武遂,斬首十萬。趙乃以李牧為大將軍,擊秦軍於宜安,大破秦軍,走秦將桓齮(趕跑秦國將領桓齮)。封李牧為武安君。居三年,秦攻番吾,李牧擊破秦軍,南距(距古同拒,抵抗)韓、魏。

趙王遷七年,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御(抵禦)之。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為反閒,言李牧、司馬尚欲反。趙王乃使趙蔥及齊將顏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李牧不接受自己統帥權被取代的命令),趙使人微捕(微捕即伺察捕獲)得李牧,斬之。廢司馬尚。後三月,王翦因急擊趙,大破,殺趙蔥,虜趙王遷及其將顏聚,遂滅趙。

補充或註釋:此句與上句的共通處為忠臣遭誣陷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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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翁致鬼
西漢
李少翁
史記.孝武本紀

其明年,齊人少翁(李少翁)以鬼神方見上(皇上,即漢武帝)。上有所幸(臨幸)王夫人(王夫人為漢武帝的寵妃,生子齊王),夫人卒,少翁以方術,蓋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李少翁用方術在晚上假造了王夫人及灶鬼的形象。灶鬼即灶神,灶鬼定時記錄人功過,稟報於上天),天子自帷中望見焉(漢武帝從帷幄中看見王夫人)。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曰:「上即欲與神通(皇上如果想與神明相通),宮室被服不象(像)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五行相剋之日)駕車辟惡鬼(如某日將有水災禍事,則駕黃車以避惡鬼,以黃色象土,以土剋水)

又作甘泉宮,中為臺室,畫天,地,泰一(泰一又名泰乙,太一,太乙,是天神中最尊貴者,其地位在五帝之上,泰一神早在戰國時已被人們敬祀)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餘,其方益衰,神不至(李少翁的方術越來越不靈,神異現象也不再發生)。乃為帛書以飯牛(李少翁就書寫在帛布上再將帛布餵牛吃),詳弗知也(佯裝不知道),言此牛腹中有奇。殺而視之,得書,書言其怪,天子疑之。有識其手書(有人認得李少翁的筆跡),問之人,果是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李少翁)而隱之(掩飾與李少翁有關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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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大求仙
西漢
欒大
史記.孝武本紀

其春,樂成侯(丁義)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宮人(膠東王宮的服侍者),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過去曾與李少翁跟從同一老師學習),已而為膠東王尚方(後來為膠東王主持方術煉丹之事)。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毋子(無子)。康王死,他姬子立為王。而康后有淫行,與王不相中(不相合),相危以法(相互以罪陷害)。康后聞文成(李少翁)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欒大因樂成侯求見言方(於是康后藉由樂成侯丁義將欒大推薦給漢武帝談論方術)。天子既誅文成,後悔恨其早死,惜其方不盡(漢武帝後悔太早處死李少翁,惋惜他的方術還沒有見識完全),及見欒大,大悅。大為人長美(欒大為人高大俊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而敢大言不慚),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嘗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見過安期、羨門之類的神仙)。顧以為臣賤(但是康王認為我低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予方(我又認為康王只是諸侯,不值得獻給方術)。臣數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黃河決堤口可以令其堵塞),不死之藥可得,僊(僊同仙)人可致也。』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我恐怕步上李少翁[被您誅殺]的後塵,則方術之士都閉口不敢再說方術了)」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李少翁是自己吃馬肝中毒死的[不是我殺的]。當時有馬肝氣勃帶毒,食之可致死的說法)。子誠能修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有親屬(讓神仙的使者[指欒大]有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神人肯不肯還不一定)。致尊其使,然後可致也。」於是上使先驗小方(於是皇上先檢驗欒大的小方術),鬬棊(下棋),棊自相觸擊(使棋子互相碰觸)

是時上方憂河決(當時漢武帝擔憂黃河決堤),而黃金不就(給與欒大黃金,讓他治理黃河,而欒大不願就任),乃拜大(欒大)為五利將軍。居月餘,得四金印,佩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天道將軍印。制詔御史:「昔禹疏九江,決四瀆(四瀆指沂河,淮河,黃河,濟河東南西北四條入海河流。瀆音讀)。閒者河溢皋(皋音高,水旁陸地)(高地),隄繇不息(修築堤防的徭役不斷)。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上天留給我高士而使江河大為疏通)。<乾>(<易經.乾卦>)稱『蜚龍(飛龍)』,『鴻漸于磐(鴻雁進於磐石,語出<易經.漸卦>之爻辭六二,鴻漸於磐,飲食衎衎[衎音看,和樂貌],吉。)』,意庶幾與焉。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欒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甲第為一等的官舍),僮千人。乘輿斥(不用的)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衛長公主當時第一任駙馬曹襄已亡)妻之,齎(帶來)金萬斤,更名其邑曰當利公主。

天子親如五利之第(親自前往欒大的府第)。使者存問(慰問)所給,連屬於道。自大主(大主為漢武帝的姑姑大長公主,竇太后之女)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白茅為植物名,用以包裹祭品及分封諸侯,象徵所分封之土地)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弗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導)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使神仙降臨)。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頗能使之。其後治裝行,東入海,求其師云。大見數月,佩六印,貴振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閒,莫不搤捥(扼腕,情緒激動)而自言有禁方,能神僊(僊同仙)矣。

其夏六月中,汾陰巫錦(巫師名錦)為民祠(祭祀)魏脽后土營(營為祠之兆宇)旁,見地如鉤狀,掊(掊音pou2,以手抓土)視得鼎。鼎大異於眾鼎,文鏤毋款識(沒有刻記,識音志),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滕勝),勝以聞。天子使使驗問巫錦得鼎無姦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行,上薦之(皇上以鼎祭天)。至中山,晏溫(天氣晴暖),有黃雲蓋焉。有麃(麃古同狍,麃音袍,一種像獐的獨角獸)過,上自射之,因以祭雲。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請尊寶鼎。天子曰:「閒者河溢,歲數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為百姓育穀。今年豐廡(豐盛)未有報,鼎曷為出哉?」有司皆曰:「聞昔大帝興神鼎一,一者一統,天地萬物所系終也。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也。禹收九牧(九州)之金,鑄九鼎,皆嘗鬺(鬺音商,烹煮)烹上帝鬼神。遭聖則興,遷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淪伏而不見。頌云『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虞不驁,胡考之休(語出<詩經.周頌.絲衣>,從廟堂往門內[基通畿],祭牲用羊又用牛,大鼎中鼎與小鼎,不喧嘩也不傲慢,保佑大家都長壽)』。今鼎至甘泉,光潤(光亮潤澤)龍變,承休(承受美善)無疆。合茲中山,有黃白雲降蓋,若獸為符,路弓乘矢,集獲壇下,報祠大饗。惟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見於祖禰(祖廟與父廟。泛指祖先),藏於帝廷,以合明應。」制曰:「可。」

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遠,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侯其氣雲。。。

其秋,為伐南越,告禱泰一,以牡荊(荊之無子者)畫幡(畫幡即有畫飾的長方而下垂的旗子)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天一三星,為泰一鋒,名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微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欒大的方術用盡),多不讎(多不應驗),上乃誅五利。

補充或註釋:此句與上句都與漢武帝好神仙之術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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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臣曹操
東漢
荀彧
後漢書.鄭孔荀列傳

荀彧字文若,潁川潁陰人,朗陵令淑(荀淑)之孫也。父緄(荀緄,為「荀氏八龍」之一,緄音滾),為濟南相。緄畏憚宦官,乃為彧娶中常侍(中常侍為皇帝左右近臣,職掌顧問應對,東漢末年多以宦官擔任)唐衡女。彧以少有才名,故得免於譏議(免於譏議為攀附權貴而成名)。南陽何顒名知人,見彧而異之,曰:「王佐才也。(輔佐帝王的人才)

中平(東漢靈帝劉宏的年號)六年,舉孝廉,再遷亢父(亢父音剛甫,縣名)令。董卓之亂,棄官歸鄉里。同郡韓融時將(率領)宗親千餘家,避亂密(密縣)西山中。彧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也。天下有變,常為兵衝(軍事要衝)。密雖小固,不足以扞(扞同捍)大難,宜亟避之。」鄉人多懷土不能去。會冀州牧同郡韓馥遣騎迎之,彧乃獨將宗族從馥,留者後多為董卓將李傕所殺,略焉(細節在此略過,不再詳述)

(荀彧)比至冀州,而袁紹已奪馥(冀州牧韓馥)位,紹待彧以上賓之禮。彧明有意數,見漢室崩亂,每懷匡佐(匡正輔佐)之義。時曹操在東郡,彧聞操有雄略,而度紹(袁紹)終不能定大業。初平(東漢獻帝劉協的年號)二年,乃去紹從操。操與語大悅,曰:「吾子房也。(我的張良)」以為奮武司馬,時年二十九。明年,又為操鎮東司馬。

興平(東漢獻帝劉協的年號)元年,操東擊陶謙(徐州牧陶謙),使彧守甄城,任以留事(留事指留守,留後一類的官職)。會張邈、陳宮以兗州反操,而潛迎呂布。布既至,諸城悉應之。邈乃使人譎(譎音絕,詐騙)彧曰:「呂將軍(呂布)來助曹使君擊陶謙,宜亟供軍實(你要趕快提供軍隊中的器械和糧食)。」彧知邈有變(荀彧知道張邈叛變),即勒兵設備(勒令兵士戒備),故邈計不行。豫州刺史郭貢率兵數萬來到城下,求見彧。彧將往,東郡太守夏侯惇等止之(制止荀彧前往)。曰:「何知貢不與呂布同謀(何以知道郭貢不與呂布同謀?)?而輕欲見之。今君為一州之鎮,往必危也。」彧曰:「貢與邈等分非素結(郭貢與張邈等人的情分並非故交),今來速者,計必未定(計劃必定不堅定),及其猶豫,宜時說之(等到他猶豫時再說服他),縱不為用,可使中立(縱使他不為我所用也可使他保持中立)。若先懷疑嫌(疑嫌即嫌疑,猜忌),彼將怒而成謀,不如往也。」貢既見彧無懼意,知城不可攻,遂引而去。彧乃使程昱說范,東阿(范縣,東阿縣),使固其守,卒全三城以待操焉(最後保全三城以等待曹操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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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相苻堅
前秦
王猛
晉書.載記14

王猛,字景略,北海劇人也,家於魏郡。少貧賤,以鬻畚(賣畚箕)為業。嘗貨畚於洛陽,乃有一人貴買其畚,而云無直(而說沒有錢),自言:「家去此無遠,可隨我取直(取錢)。」猛利其貴而從之,行不覺遠,忽至深山,見一父老,須發皓然(鬍鬚頭髮潔白),踞胡床而坐(跨坐在胡床上。胡床類似今日的摺疊椅),左右十許人,有一人引猛(王猛)進拜之。父老曰:「王公何緣拜也!」乃十倍償畚直(就用十倍的價格償還畚箕欠款),遣人送之。猛既出,顧視,乃嵩高山也(回頭一看,原來是嵩山)

猛瑰(美)姿俊偉。博學好兵書,謹重嚴毅(謹慎持重,嚴峻果斷),氣度雄遠,細事不干其慮(瑣碎的事不影響他的思慮),自不參其神契,略不與交通(不能參合王猛精神默契的人,王猛都不與他們交流),是以浮華之士咸輕而笑之(所以華麗或闊氣,不務實際的人 全都輕視嘲笑他)。猛悠然自得,不以屑懷(屑懷為介意)。少遊於鄴都,時人罕能識也。惟徐統見而奇之,召為功曹(功曹為郡守,縣令的主要佐吏。主管選署功勞)。遁而不應,遂隱於華陰山。懷佐世之志,希龍顏之主(希冀遇到真命天子),斂翼(收攏翅膀,比喻隱退)待時,候風雲而後動。桓溫入關,猛被褐(褐音賀,粗布衣服)而詣之,一面談當世之事,捫虱而言,旁若無人。溫察而異之,問曰:「吾奉天子之命,率銳師十萬,杖義討逆,為百姓除殘賊,而三秦豪傑未有至者何也?(三秦即關中。項羽破秦入關,把關中之地分給秦降將章邯、司馬欣、董翳,因有此名)」猛曰:「公不遠數千里(而來),深入寇境,長安咫尺而不渡灞水(長安近在咫尺而將軍卻遲遲不渡過灞水來長安。長安是關中的一部分),百姓未見公心故也,所以不至。(指桓溫不肯進攻長安是無心北伐的表現)」溫默然無以酬之。溫之將還,賜猛車馬,拜高官督護,請與俱南。猛還山咨師(向老師諮詢),師曰:「卿與桓溫豈並世哉(你與桓溫豈能並存於世)!在此自可富貴,何為遠乎!」猛乃止。

苻堅將有大志,聞猛名,遣呂婆樓招之,一見便若平生。語及廢興大事,異符同契(談論到歷朝興亡大事,兩人好像是不同的符牌卻刻有相同的符文一樣契合),若玄德之遇孔明也(如同劉備遇見孔明)。及堅僭位(等到苻堅篡苻生之位),以猛為中書侍郎。時始平(始平縣)多枋頭(苻氏氐族集團[後來的前秦]和姚氏羌族集團[後來的後秦]在石趙時期遷徙關東,分別在枋頭和灄頭長期屯駐)西歸之人,豪右(豪門大族)縱橫,劫盜充斥,乃轉猛為始平令。猛下車,明法峻刑,澄察善惡,禁勒強豪。鞭殺一吏,百姓上書訟之,有司劾奏,檻車徵下廷尉詔獄。堅親問之,曰:「為政之體,德化為先,蒞任未幾而殺戮無數,何其酷也!」猛曰:「臣聞宰寧國以禮,治亂邦以法。陛下不以臣不才,任臣以劇邑,謹為明君翦除兇猾(凶頑狡詐的人)。始殺一奸,餘尚萬數,若以臣不能窮殘盡暴,肅清軌法者,敢不甘心鼎鑊,以謝孤負(如果以臣不能剷除殘暴,肅清不法的人為罪狀,則臣豈敢不甘心於鼎鑊之刑罰,以謝孤負重托之罪)。酷政之刑,臣實未敢受之(如果以臣酷政而施加刑罰,則臣實在無法接受)。」堅謂群臣曰:「王景略固是夷吾、子產之儔也(王猛實在是管仲、子產一類的人物啊)。」於是赦之。

遷尚書左丞、咸陽內史、京兆尹。未幾,除吏部尚書、太子詹事,又遷尚書左僕射、輔國將軍、司隸校尉,加騎都尉,居中宿衛。時猛年三十六,歲中五遷(一年之內五次升官),權傾內外,宗戚舊臣皆害其寵。尚書仇騰、丞相長史席寶數譖毀之,堅大怒,黜(罷黜)(仇騰)為甘松護軍,寶(席寶)白衣領長史。爾後上下咸服,莫有敢言。頃之,遷尚書令、太子太傅,加散騎常侍。猛頻表累讓,堅竟不許。又轉司徒、錄尚書事,餘如故。猛辭以無功,不拜。。。

猛宰政公平,流放尸素(流放尸位素餐的官吏),拔幽滯(拔擢隱淪而未被擢用之士),顯賢才,外修兵革(對外整頓武器軍備),內綜儒學,勸課農桑,教以廉恥,無罪而不刑,無才而不任,庶績咸熙(眾多事功皆興盛),百揆時敘(揆度庶政之官莫不承順)。於是兵強國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堅嘗從容謂猛曰:「卿夙夜匪懈,憂勤萬機,若文王得太公,吾將優游以卒歲。」猛曰:「不圖陛下知臣之過,臣何足以擬古人!」堅曰:「以吾觀之,太公豈能過也(以我看來,姜太公也不能超過你啊!)。」常敕其太子宏(符宏,肥水之戰後前秦大亂,投奔東晉)、長樂公丕(符丕,苻堅的庶長子)等曰:「汝事王公(王猛),如事我也。」其見重如此。

廣平麻思流寄(流寄為飄泊外鄉)關右,因母亡歸葬,請還冀州。猛謂思(麻思)曰:「便可速裝,是暮已符卿發遣。」及始出關,郡縣已被符管攝。其令行禁整,事無留滯,皆此類也。性剛明清肅,於善惡尤分。微時一餐之惠,睚眦之忿,靡不報焉(王猛在未發達時別人一點恩惠或冤仇,他都要回報),時論頗以此少(非議)之。

其年寢疾,堅親祈南北郊、宗廟、社稷,分遣侍臣禱河岳諸祀,靡不周備。猛疾未瘳(瘳音抽,病癒),乃大赦其境內殊死已下。猛疾甚,因上疏謝恩,並言時政,多所弘益。堅覽之流涕,悲慟左右。及疾篤(等到王猛病危),堅親臨省病,問以後事。猛曰:「晉雖僻陋(僻陋指地處僻遠,風俗粗野)吳、越,乃正朔相承。親仁善鄰,國之寶也。臣沒之後,願不以晉為圖(請您不要攻打晉朝)。鮮卑、羌虜,我之仇也,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以便社稷。」言終而死,時年五十一。堅哭之慟。比斂,三臨,謂太子宏(符宏)曰:「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邪?何奪吾景略(王猛)之速也!」贈侍中,丞相餘如故。給東園溫明秘器(古代葬器),帛三千匹,穀萬石。謁者僕射監護喪事,葬禮一依漢大將軍故事。謚曰武侯。朝野巷哭三日。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被其主公視為輔佐重臣,其主公也都南征而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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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家三傑
西漢
張良,蕭何,韓信
史記.高祖本紀

高祖(漢高祖劉邦)置酒雒陽南宮。高祖曰:「列侯諸將無敢隱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項羽)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對曰:「陛下慢而侮人(輕慢而侮辱別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指所有戰利品都會分給功臣),與天下同利也。項羽妒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張良)。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馕(餽馕音饋囊,軍糧),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范增為項羽之謀士,被陳平用反間計而遭項羽疏離)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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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室七賢
曹魏/西晉
竹林七賢
晉書.列傳19

阮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也。父瑀(阮瑀,建安七子之一),魏丞相掾,知名於世。籍容貌瑰(美)傑,志氣宏放(宏偉曠達;開闊奔放),傲然獨得,任性不羈,而喜怒不形於色。或閉戶視書(閉門看書),累月不出;或登臨山水,經日忘歸。博覽群籍,尤好<莊>,<老>。嗜酒能嘯(嗜好喝酒,能把手指放在嘴裡吹口哨),善彈琴。當其得意,忽忘形骸(謂不拘形跡,無所顧忌)。時人多謂之癡,惟族兄文業(阮文業)每嘆服之,以為勝己,由是咸共稱異。。。

(阮咸)字仲容。父熙(阮熙),武都太守。咸任達不拘(任性放縱,不受禮法拘束),與叔父籍為竹林之游,當世禮法者譏其所為。咸與籍居道南,諸阮居道北,北阮富而南阮貧。七月七日,北阮盛曬衣服,皆錦綺粲目,咸(阮咸)以竿掛大布犢鼻[巾軍)](短褲)於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復爾耳(姑且就這樣罷了)!」。。。

嵇康,字叔夜,譙國銍人也。其先姓奚,會稽上虞人,以避怨,徙(遷徙)焉。銍有嵇山,家於其側,因而命氏。兄喜(嵇喜),有當世才,歷太僕、宗正。康早孤,有奇才,遠邁不群。身長七尺八寸,美詞氣,有風儀,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飾(指人的形體像土木一樣。比喻人的本來面目,不加修飾),人以為龍章鳳姿(蛟龍的文采,鳳凰的姿容。比喻風采出眾),天質自然。恬靜寡欲,含垢匿瑕,寬簡有大量。學不師受,博覽無不該通(博通),長好<老>,<莊>。與魏宗室婚,拜中散大夫。常修養性服食(服食丹藥)之事,彈琴詠詩,自足於懷。以為神仙稟之自然,非積學所得(認為神仙是自然而然而得,並非靠學習而得),至於導養(攝生養性)得理,則安期(安期公/安期生,秦漢間之齊國仙人,曾賣藥於東海邊,秦始皇東遊時曾與之談論三晝夜),彭祖(為顓頊帝的玄孫,傳說活了八百多歲,歷經唐虞夏商等朝代)之倫(類)可及,乃著<養生論>。又以為君子無私,其論曰:「夫稱君子者,心不措(放置)乎是非,而行不違乎道者也。何以言之?夫氣靜神虛者,心不存於矜尚(誇耀);體亮(禀性忠誠)心達者,情不系於所欲。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超越禮儀教化而順其自然);情不系於所欲,故能審貴賤而通物情(審度貴賤並通曉物理人情)。物情順通,故大道無違;越名任心(越出名教的羈絆,任其自然而不造作),故是非無措也(所以沒有是非名相)。是故言君子則以無措為主(君子以不執著,不拘泥為主),以通物為美(以通曉物理人情為美);言小人則以匿情(隱瞞真情)為非,以違道為闕。何者?匿情矜吝(隱匿真情,自大嗇吝),小人之至惡;虛心無措,君子之篤行也。是以大道言『及吾無身,吾又何患(到了我沒有了身體的境界,我還有什麼可憂患的呢?語出<道德經>)』。無以生為貴者,是賢於貴生也(不以存在為可貴的人,是賢於以存在為可貴的人)。由斯而言,夫至人(聖人)之用心,固不存有措矣(向來是不執著,不拘泥的)。故曰『君子行道,忘其為身(君子施行大道,要忘記自己)』,斯言是矣。君子之行賢也,不察於有度而後行也(不是先衡量法度然後行動);任心無邪,不議於善而後正也(不是談論善良與否然後才去修正);顯情無措,不論於是而後為也(不是先談論是否正確才去行動)。是故傲然(堅強不屈貌)忘賢,而賢與度會;忽然任心,而心與善遇;儻然無措(倘若心不放是非等物),而事與是俱也(事情都與正確同在)。」其略如此。蓋其胸懷所寄,以高契(志趣相投合的知己)難期,每思郢質(郢質音影制,指契合無間的知音)。所與神交者惟陳留阮籍、河內山濤,豫(豫同與,參與)其流者河內向秀、沛國劉伶、籍兄子咸(阮咸)、瑯邪王戎,遂為竹林之游,世所謂「竹林七賢」也。戎(王戎)自言與康居山陽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喜怒)之色。。。

(當初),康居貧,嘗與向秀共鍛(打鐵)於大樹之下(嵇康打鐵,向秀幫他鼓風),以自贍給(自籌生計。贍音善)。潁川鐘會,貴公子也,精練(精明幹練)有才辯,故往造焉(過去前往造訪嵇康)。康不為之禮,而鍛不輟(嵇康不以禮對待鐘會,繼續打鐵)。良久會(鐘會)去,康謂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你聽到什麼才過來?見到什麼才要走?)」會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我聽到所聽到的而來,見到所見到的而走)。」會以此憾之。及是,言於文帝(晉文帝司馬昭)曰:「嵇康,臥龍也,不可起(嵇康如同臥龍,不可讓他得勢而起)。公無憂天下,顧以康為慮耳。(您在天下無所憂慮,但是應該以嵇康為憂患)」因譖(譖音zen4,誣陷)「康欲助毌丘儉(毌為「貫」的本字,毌丘為複姓,毌丘儉曾征討高句麗,後來與司馬師作戰失敗被殺),賴山濤不聽。昔齊戮華士(指齊國東海隱士華士被姜太公所殺),魯誅少正卯(指魯國名人少正卯被孔子所殺,少正為複姓),誠以害時亂教,故聖賢去之。康,安(嵇康,呂安)等言論放蕩,非毀典謨(非議毀謗經典),帝王者所不宜容。宜因釁(釁音信,爭端)除之,以淳風俗」。帝既暱聽信會(鐘會),遂並害之。

康將刑東市(嵇康將被行刑與東市時),太學生三千人請以為師(請求拜他為師),弗許。康顧視日影,索琴彈之,曰:「昔袁孝尼(袁准,字孝尼)嘗從吾學<廣陵散>,吾每靳固(吝惜,靳音盡)之,<廣陵散>於今絕矣!」時年四十。海內之士,莫不痛之。帝尋悟而恨焉。

(當初),康嘗遊於洛西,暮宿華陽亭,引琴而彈。夜分,忽有客詣之,稱是古人,與康共談音律,辭致清辯(清晰明辯),因索琴彈之,而為<廣陵散>,聲調絕倫(超俗絕倫),遂以授康,仍誓不傳人,亦不言其姓字。。。

向秀,字子期,河內懷人也。清悟有遠識,少為山濤所知,雅好老莊之學。莊周著內外數十篇,歷世才士雖有觀者,莫適論其旨統(旨統指思想體系)也,秀乃為之隱解(疏解詮釋),發明奇趣(奇妙的情趣),振起玄風,讀之者超然心悟,莫不自足一時也。惠帝(晉惠帝司馬衷)之世,郭象又述而廣之,儒墨之跡見鄙(被看不起),道家之言遂盛焉。

(當初),秀欲注(<莊子>),嵇康曰:「此書詎(詎音巨,豈)復須注,正是妨人作樂(奏樂)耳。」及成,示康曰:「殊復勝不?(殊勝嗎?)」又與康論養生,辭難往復,蓋欲發康高致也。

康善鍛(鍛造鐵器),秀為之佐,相對欣然,傍若無人。又共呂安灌園(從事田園勞動,亦指歸隱。)於山陽。康既被誅,秀(向秀)應本郡計入洛。文帝(晉文帝司馬昭)問曰:「聞有箕山之志(我聽說你不願在亂世做官),何以在此?」秀曰:「以為巢許(上古隱士巢父和許由的並稱)狷介之士(孤僻高傲,不肯同流合污之人),未達堯心,豈足多慕(不了解聖人堯的心意,哪裡值得仰慕呢?)?」帝甚悅。秀乃自此役,作<思舊賦>(懷念嵇康而作)。。。

劉伶,字伯倫,沛國人也。身長六尺,容貌甚陋。放情肆志(肆志即快意隨心),常以細宇宙齊萬物為心。澹默少言,不妄交游(不擅自與人交流),與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神解謂不賴言傳而能意會),攜手入林。初不以家產有無介意。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而隨之(差使一人拿鐵鍬跟著他。鍤音叉,鐵鍬),謂曰:「死便埋我。」其遺形骸如此。嘗渴甚,求酒於其妻。妻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酒太過,非攝生(養生)之道,必宜斷之。」伶曰:「善!吾不能自禁(自我節制),惟當祝鬼神自誓耳。便可具酒肉。」妻從之。伶跪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醒酒,酲音呈)。婦兒之言,慎不可聽。」仍引酒御肉,隗然(隗通頹,醉倒貌)復醉。嘗醉與俗人相忤,其人攘袂(攘袂音壤妹,捲起衣袖)奮拳而往。伶徐曰:「雞肋(指自己脆弱的肋骨)不足以安尊拳。」其人笑而止。。。

補充或註釋:明代的<神奇秘譜>亦有載<廣陵散>
http://www.youtube.com/watch?v=PfRYehDBy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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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易識字

白居易
新唐書.列傳44.武李賈白

居易(白居易)於文章精切,然最工詩。初,頗以規諷得失,及其多,更下(更是降格)偶俗好(迎合世俗所好),至數千篇,當時士人爭傳。雞林行賈售其國相(雞林國商人常收集白居易的文章賣給其國宰相,雞林在今韓國慶州中部,為新羅金氏始祖金閼智的誕生地),率篇易一金(白居易的一篇文章可換得一金),甚偽者,相輒能辯之(仿冒白居易的文章,雞林國宰相每每能夠分辨出來)。 初(當初),與元稹酬詠(唱和),故號「元白」。稹卒,又與劉禹錫齊名,號「劉白」。其始生七月能展書(白居易出生七月大時就能翻書閱讀),姆(保姆)指「之」、「無」兩字,雖試百數不差;九歲暗識聲律。其篤於才章,蓋天稟然(為天賦異稟)。敏中(白敏中)為相,請謚,有司曰「文」。後履道第卒為佛寺。東都、江州人為立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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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烏預玄
西漢/新
揚信
法言.問神卷5

育而不苗者(來不及長高結穗就死了),吾家之童烏(揚信,字子烏,是揚雄的次子)乎?九齡而與我<玄>文(九歲就參與我的<太玄>創作)

補充或註釋:揚信幼時就參與父親揚雄寫作<太玄>,不幸在九歲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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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琬對日
東漢
黃琬
後漢書.左周黃列傳

(黃琬)字子琰。少失父。早而辯慧(幼時就聰明而富於辯才)。祖父瓊(黃瓊),初為魏郡太守,建和(漢桓帝劉志的年號)元年正月日食,京師不見而瓊以狀聞(京師無法見到日蝕而黃瓊據實上奏)。太后詔問所食多少(太陽被蝕掉多少?)?瓊思其對而未知所況。琬年七歲,在傍,曰:「何不言日食之餘,如月之初?(吃剩的太陽就像上弦月一樣)」瓊大驚,即以其言應詔,而深奇愛之。後瓊為司徒(即丞相,與司空,太尉並稱三公),琬以公孫(黃瓊之孫)拜童子郎,辭病不就,知名京師。時司空(即御史大夫)盛允有疾,瓊遣琬候問,會江夏上蠻賊事副府(副本詣公府),允(盛允)發書視畢,微戲琬曰:「江夏大邦,而蠻多士少。」琬奉手(追隨)對曰:「蠻夷猾夏(外族侵擾中原),責在司空。」因拂衣辭去(拂衣即揮動衣服。形容激動或憤激),允甚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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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宓論天
三國
秦宓
三國志.蜀書8.秦宓傳

益州辟(招)(秦宓,宓音服)為從事祭酒(從事祭酒為州牧的屬官)。先主旣稱尊號(劉備後來稱帝),將東征吳,宓陳天時必無其利(秦宓上奏自然氣候條件不利於東征吳國),坐下獄幽閉,然後貸(饒恕)出。建興(蜀漢劉禪的第一個年號)二年,丞相亮(諸葛亮)領益州牧,選宓迎為別駕(別駕為州刺史的佐官),尋拜左中郎將、長水校尉。吳遣使張溫來聘(訪問),百官皆往餞焉。衆人皆集而宓未往,亮(諸葛亮)累遣使促之,溫(張溫)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學士也。」及至,溫問曰:「君學乎?」宓曰:「五尺童子皆學,何必小人!」

溫復問曰:「天有頭乎?」宓曰:「有之。」溫曰:「在何方也?」宓曰:「在西方。<詩>曰:『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溫曰:「天有耳乎?」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于九臯,聲聞于天。』若其無耳,何以聽之?」溫曰:「天有足乎?」宓曰:「有。<詩>云:『天步艱難,之子不猶。』若其無足,何以步之?」溫曰:「天有姓乎?」宓曰:「有。」溫曰:「何姓?」宓曰:「姓劉。」溫曰:「何以知之?」荅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天子姓劉,所以知道天是姓劉)」溫曰:「日生於東乎?」宓曰:「雖生於東而沒於西。」荅問如響,應聲而出,於是溫(張溫)大敬服。宓之文辯,皆此類也。遷大司農(掌管財政事宜的官),四年卒。

(當初),宓見帝系之文,五帝皆同一族,宓辨其不然之本。又論皇帝王霸豢龍之說,甚有通理。譙允南(譙周,字允南)少時數往諮訪(諮詢訪問),紀錄其言於<春秋然否論>,文多故不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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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龍湖海
東漢/三國
陳登
三國志.魏書7.張邈傳

陳登者,字元龍,在廣陵有威名。又掎角(夾擊)呂布有功,加伏波將軍,年三十九卒。後許汜(汜音寺)與劉備並在荊州牧劉表坐,表與備共論天下人,汜曰:「陳元龍湖海之士,豪氣(江湖草莽之氣)不除。」備謂表曰:「許君論是非?(他說的對不對?)」表曰:「欲言非(如果許汜說得不對),此君為善士,不宜虛言(許汜是有德之士,不會說空話);欲言是,元龍名重天下。(如果許汜說得對,陳登又是名望重於天下之人)」備問汜:「君言豪(您說陳登有江湖草莽之氣),寧有事邪?(有這回事嗎?)」汜曰:「昔遭亂過下邳,見元龍。元龍無客主之意(陳登不盡地主之誼),久不相與語,自上大牀卧,使客卧下牀。」備曰:「君(您)有國士之名,今天下大亂,帝主失所,望君憂國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問舍(而您只是謀求田產房舍),言無可采(所說的話沒有值得採用的),是元龍所諱也,何緣當與君語?如小人(如果是我),欲卧百尺樓上,卧君於地,何但上下牀之閒邪?」表大笑。備因言曰:「若元龍文武膽志,當求之於古耳(恐怕只有在古代才有),造次難得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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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山川
西漢
司馬遷
史記.太史公自序

太史公(司馬談,司馬遷之父)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司馬遷)。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南)。年十歲則誦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夏禹埋骨之地。在今浙江省紹興之會稽山),闚九疑(窺視九疑山,舜所葬之處。九疑山在今湖南寧遠縣南),浮於沅湘(沅江湘江);北涉汶泗(汶水泗水),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戹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於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還報命。

是歲(指漢武帝元封元年),天子始建漢家之封(漢武帝在泰山上築壇祭天),而太史公(司馬談)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無法追隨漢武帝上泰山封禪),故發憤且(將要)卒。而子遷適使反(返),見父於河洛之閒。太史公(司馬談)執遷手而泣曰:「余先(我的祖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司職天文天象)。後世中衰,絕於予乎?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今天子接千歲之統,封泰山,而余不得從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無通毋)忘吾所欲論著矣。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德(說周公能論讚歌頌周文王,周武王的德行),宣周邵之風(周邵即周成王時共同輔政的周公旦和召公奭的並稱。兩人分陝而治,皆有美政),達太王王季之思慮(周人本居豳,自古公始遷居岐山之下,定國號曰周,自此興盛,故武王克殷,追尊為太王。王季,姬姓,名季歷,又稱周公季,西伯君主,是周太王的第三子,周文王昌的生父),爰及公劉(公劉,姬姓,是鞠的兒子,周國第一個稱「公」的首領,因為受到戎狄侵擾,又環境惡劣,於是公劉將國都南遷到豳),以尊后稷也。幽厲之後(周幽王周厲王之後),王道缺,禮樂衰,孔子修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者至今則之(以之為準則)。自獲麟(<春秋.哀公十四年>:「春,西狩獲麟。」<春秋>絕筆於獲麟)以來四百有餘歲,而諸侯相兼,史記放絕(歷史記載棄置中斷)。今漢興,海內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為義而死)之士,余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史文,余甚懼焉,汝其念哉!」遷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請您論述祖先所編排的舊史),弗敢闕(不敢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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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誅呂布
東漢
曹操,呂布
後漢書.劉焉袁術呂布列傳

曹操塹圍(挖壕溝包圍)之,壅(堵塞)沂、泗以灌其城(下邳城),三月,上下離心。其將侯成使客牧其名馬,而客策之以叛(門客策馬叛逃)。成(侯成)追客得馬,諸將合禮以賀成(諸位將領合送禮品以祝賀侯成)。成(侯成)分酒肉,先入詣布(拜見呂布)而言曰:「蒙將軍威靈,得所亡馬,諸將齊賀,未敢嘗(品嘗)也,故先以奉貢。」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醞釀(我禁酒而你們卻釀酒),為欲因酒共謀布邪?」成忿懼,乃與諸將共執陳宮、高順,率其眾降(侯成憤怒恐懼,就與諸將領共同拘捕陳宮、高順,並率領其部眾投降曹操)。布與麾下登白門樓。兵圍之急,令左右取其首詣操(呂布命令左右侍從取下他的頭拜見曹操)。左右不忍,乃下降。布見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患不過於布,今已服矣。令布將騎,明公將布(可令我呂布率領騎兵,而您率領我),天下不足定也(天下不難平定啊!)。」顧謂劉備曰:「玄德(劉備,字玄德),卿為坐上客,我為降虜,繩縛我急,獨不可一言邪?(繩子綁得我很緊,你怎麼不幫我說句話啊?)」操笑曰:「縛虎不得不急。」乃命緩布縛(於是命人把呂布身上的繩索鬆開一點)。劉備曰:「不可。明公不見呂布事丁建陽、董太師乎?(您沒有看到呂布怎麼事奉丁原、董卓的嗎?[結果都是背叛])」操頷(頷音漢,點頭)之。布目備曰:「大耳兒(劉備)最叵(不可)信!」操謂陳宮曰:「公臺(陳宮,字公臺)平生自謂智有餘,今意何如?」宮指布曰:「是子不用宮言,以至於此。若見從,未可量也。(如果我的計策被呂布採納,還不知道結果如何)」操又曰:「柰卿老母何?」宮曰:「老母在公,不在宮也(我老母的命運掌握在您手上,不在我陳宮手上)。夫以孝理天下者,不害人之親。」操復曰:「柰卿妻子何?」宮曰:「宮聞霸王之主,不絕人之祀。」固請就刑,遂出不顧,操為之泣涕。布及宮、順皆縊殺之,傳首許市。

贊曰:焉作庸牧,以希後福(劉焉建議朝廷設置平庸的州牧,希望以後可以擔任州牧享福)。曷云負荷?地墮身逐(但是他怎堪承擔州牧的重任呢?結果土地被奪,自己也被趕走)。術既叨貪,布亦侴覆。(袁術既無能又貪心,呂布也垮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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臏殺龐涓

戰國
孫臏,龐涓
史記.孫子吳起列傳

孫武既死,後百餘歲有孫臏。臏生阿鄄之閒(今山東省陽谷縣阿城鎮、菏澤市鄄城縣北一帶),臏亦孫武之後世子孫也。孫臏嘗與龐涓俱學兵法。龐涓既事魏,得為惠王(魏惠王)將軍,而自以為能不及孫臏,乃陰(暗中)使召孫臏。臏至,龐涓恐其賢於己,疾之(嫉妒他,痛恨他),則以法刑斷其兩足而黥(黥面)之,欲隱勿見。

齊使者如梁(到魏國。戰國後期魏都大梁,故又叫梁國),孫臏以刑徒陰見,說齊使。齊使以為奇,竊載與之齊(齊國使者認為孫臏是奇人,偷偷把孫臏一同載回齊國)

齊將田忌善而客待之(齊將田忌對孫臏友善又以客禮待他)。忌數與齊諸公子馳逐(賽馬)重射(重射即下很大的賭注打賭,射為打賭)。孫子見其馬足(馬的腳力)不甚相遠,馬有上、中、下輩(等級)。於是孫子謂田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勝。」田忌信然之,與王及諸公子逐射千金。及臨質,孫子曰:「今以君之下駟(駟為四馬車)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既馳三輩畢,而田忌一不勝而再勝(再勝指連勝兩次),卒得王千金。於是忌進孫子於威王(齊威王田因齊)。威王問兵法,遂以為師。

其後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欲將孫臏(欲以孫臏為將),臏辭謝曰:「刑餘之人(身體受刑而有殘缺之人)不可。」於是乃以田忌為將,而孫子為師(軍師),居輜車(載輜重臥息其中之車)中,坐為計謀。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棬(解開糾纏的亂絲不可緊握拳頭。棬通拳),救鬬者不搏撠(分開格鬥之人不可用手撥開雙方糾纏的胳臂),批亢擣虛(避實擊虛),形格勢禁(形勢被阻撓後局勢就有所顧忌),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罷於內(老弱疲勞的軍隊一定留在國內)。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魏國都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獘於魏也。」田忌從之,魏果去邯鄲(魏軍果然離開趙國國都邯鄲),與齊戰於桂陵(魏地,在今山東菏澤市東北),大破梁軍。

後十三歲,魏與趙攻韓,韓告急於齊。齊使田忌將而往(率兵前往),直走大梁。魏將龐涓聞之,去韓而歸,齊軍既已過而西矣。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朝著有利的方向引導)。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一日行軍百里而趨利者折損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一日行軍五十里而趨利者只有一半軍隊能到達)。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又明日為三萬灶。」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軍,與其輕銳倍日并行逐之(兩天的路程並作一天走。指孫臏故意造成齊軍逃兵的假象,而使魏軍貪功而日行百里,步入險境)。孫子度其行(孫臏度測魏軍的行程),暮當至馬陵(魏地,在今山東鄄城縣)。馬陵道陜(陜古通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把樹皮砍掉)(使白木露出)而書之曰「龐涓死于此樹之下」。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曰「暮見火舉而俱發」。龐涓果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鉆火燭之(鑽木取火以照明,此指取火照明)。讀其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相失(彼此失去聯繫)。龐涓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剄,曰:「遂成豎子(小子)之名!」齊因乘勝盡破其軍,虜魏太子申(魏申)以歸。孫臏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

補充或註釋:「圍魏救趙」的成語就是由本典故而來,田忌食髓知味,後來又「圍魏救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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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救鉅鹿

項羽
史記.項羽本紀

章邯(秦將章邯)已破項梁軍,則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渡河擊趙,大破之。當此時,趙歇為王,陳餘為將,張耳為相,皆走入鉅鹿城。章邯令王離、涉閒圍鉅鹿,章邯軍其南,築甬道而輸之粟(修築兩旁有牆或其他障蔽物的馳道或通道,給王離及間涉輸送糧食)。陳餘為將,將卒數萬人而軍鉅鹿之北,此所謂河北之軍也。

楚兵已破於定陶,懷王恐,從盱臺之(往)彭城,并項羽、呂臣軍自將之。以呂臣為司徒(司徒是職掌教化的官),以其父呂青為令尹(戰國楚國官名,相當於丞相)。以沛公(劉邦)為碭郡長,封為武安侯,將碭郡兵。

(當初),宋義所遇齊使者高陵君顯在楚軍(高陵在今山東膠南西南),見楚王(楚懷王)曰:「宋義論武信君(項梁)之軍必敗,居數日,軍果敗。兵未戰而先見敗徵,此可謂知兵矣。」王召宋義與計事而大說(悅)之,因置以為上將軍,項羽為魯公,為次將,范增為末將,救趙。諸別將皆屬宋義,號為卿子冠軍(卿子即公子,為對男子的敬稱。冠軍即上將,為諸將之首)。行至安陽(在今山東曹縣東),留四十六日不進。項羽曰:「吾聞秦軍圍趙王鉅鹿,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其內,破秦軍必矣。」宋義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蟣蝨(能吸食牛血的虻蟲奈何不了小蝨子)。今秦攻趙,戰勝則兵罷(疲憊),我承(趁)其敝;不勝,則我引兵鼓行(擊鼓進兵)而西,必舉(攻克)秦矣。故不如先鬬秦趙(先讓秦趙互鬥)。夫被堅執銳,義不如公(沙場戰鬥,我不如你);坐而運策(運用謀略),公不如義。」因下令軍中曰:「猛如虎,很(很同狠,不聽從)如羊,貪如狼,彊(倔強)不可使者,皆斬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齊(派遣他兒子宋襄到齊國為相),身送之至無鹽(在今山東東平縣一帶),飲酒高會(設酒宴大會賓客)。天寒大雨,士卒凍饑。項羽曰:「將戮力而攻秦(應當合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歲饑民貧,士卒食芋(薯類)(豆類),軍無見(現)糧,乃飲酒高會,不引兵渡河因趙食(不引兵渡河依靠趙國的糧食來用),與趙并力攻秦,乃曰『承(趁)其敝』。夫以秦之彊,攻新造之趙,其勢必舉(攻克)趙。趙舉而秦彊(趙被攻克則秦就更強),何敝之承(趁)!且國兵新破(指項梁帶領的楚軍剛被秦軍打敗),王(楚懷王)坐不安席,埽境內而專屬於將軍(把一切資源都托付給宋義將軍),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不恤(體恤)士卒而徇(圖謀)其私,非社稷之臣。」項羽晨朝上將軍宋義,即其帳中斬宋義頭,出令軍中曰:「宋義與齊謀反楚,楚王陰令羽誅之(楚懷王暗中令我項羽殺了他)。」當是時,諸將皆慴服(畏懼而屈服),莫敢枝梧(抗拒)。皆曰:「首立楚者,將軍家也(首先立楚懷王的是您項羽家族)。今將軍誅亂。」乃相與共立羽為假(代理)上將軍。使人追宋義子,及之齊,殺之。使桓楚報命於懷王。懷王因使項羽為上將軍,當陽君、蒲將軍皆屬項羽。

項羽已殺卿子冠軍,威震楚國,名聞諸侯。乃遣當陽君、蒲將軍將卒二萬渡河(指漳河),救鉅鹿。戰少利(戰事小有進展),陳餘復請兵。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都將船鑿沉),破釜甑(將釜甑打破。甑音贈,做飯用的一種瓦器),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絕其甬道(斷絕了秦軍修築的運糧甬道),大破之,殺蘇角,虜(俘虜)王離。涉閒不降楚,自燒殺。當是時,楚兵冠諸侯。諸侯軍救鉅鹿下者十餘壁(營壘),莫敢縱兵(不敢發動軍隊攻擊)。及楚擊秦,諸將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以當十,楚兵呼聲動天,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恐懼。惴音綴)。於是已破秦軍,項羽召見諸侯將,入轅門(營門),無不膝行而前(跪著向前走),莫敢仰視。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將軍,諸侯皆屬焉。

章邯軍棘原,項羽軍漳南,相持未戰。秦軍數卻(數度退卻),二世使人讓(譴責)章邯。章邯恐,使長史欣(司馬欣)請事(請示,述職)。至咸陽,留司馬門(司馬門為宮之外門,常有武官司馬把守故名之)三日,趙高不見,有不信之心。長史欣(司馬欣)恐,還走其軍(返身而走往棘原軍營),不敢出故道(不敢循原路回去),趙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軍,報曰:「趙高用事(掌權)於中,下無可為者(下屬官吏無可奈何)。今戰能勝,高(趙高)必疾妒吾功;戰不能勝,不免於死。願將軍孰計(仔細考慮)之。」陳餘亦遺(遺音餵,送給)章邯書曰:「白起為秦將,南征鄢郢(鄢郢音煙影,楚國國都),北阬馬服(北方坑殺趙國馬服君趙括40萬趙卒),攻城略地,不可勝計,而竟賜死。蒙恬為秦將,北逐戎人(匈奴),開榆中地數千里,竟斬陽周。何者?功多,秦不能盡封,因以法誅之。今將軍為秦將三歲矣,所亡失以十萬數,而諸侯并起滋益(滋益即更加)多。彼趙高素諛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誅之(趙高也怕秦二世殺他),故欲以法誅將軍以塞責(所以想找藉口殺了您以搪塞責任),使人更代(替換)將軍以脫其禍。夫將軍居外久,多內郤(在朝廷中有結仇的人很多),有功亦誅,無功亦誅。且天之亡秦,無愚智皆知之。今將軍內不能直諫,外為亡國將,孤特獨立(孤立)而欲常存,豈不哀哉!將軍何不還兵與諸侯為從(從同縱,合縱),約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稱孤(稱王);此孰與身伏鈇質(鈇同斧。質同鑕,為砧板),妻子為(被)(僇通戮)乎?」章邯狐疑,陰使候始成(軍候名始成者)使項羽,欲約。約未成,項羽使蒲將軍日夜引兵度(渡)三戶(即三戶津,漳水上的渡口,在今河北磁縣西南),軍漳南,與秦戰,再破之。項羽悉引兵擊秦軍汙水(漳水支流)上,大破之。

章邯使人見項羽,欲約。項羽召軍吏謀曰:「糧少(我們軍糧很少),欲聽其約。」軍吏皆曰:「善。」項羽乃與期洹水(洹水即今河南安陽北面之安陽河)南殷虛上。已盟(立誓約),章邯見項羽而流涕(章邯見到項羽就流淚),為言趙高。項羽乃立章邯為雍王,置楚軍中。使長史欣為上將軍,將秦軍為前行(先頭部隊)

到新安。諸侯吏卒異時故繇使屯戍過秦中(諸侯士兵有從前在秦中服苦役的),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無狀為不成樣子,指無禮),及秦軍降諸侯,諸侯吏卒乘勝,多奴虜使之(像對奴隸一樣使役秦軍),輕折辱(輕易侮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竊言(私下說)曰:「章將軍(章邯)等詐吾屬(欺騙我們)降諸侯,今能入關破秦,大善;即(如果)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必盡誅吾父母妻子。」諸侯微聞其計(諸侯察覺到投降秦軍的小動作),以告項羽。項羽乃召黥布(英布)、蒲將軍計曰:「秦吏卒尚眾,其心不服,至關中不聽,事必危,不如擊殺之,而獨與章邯、長史欣(司馬欣)、都尉翳(董翳)入秦。」於是楚軍夜擊阬秦卒二十餘萬人新安城南。

補充或註釋:「破釜沉舟」的成語就是從此典故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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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策澶淵
北宋
寇準
宋史.列傳40

帝久欲相準(宋真宗早就想以寇準為宰相),患其剛直難獨任。景德元年,以畢士安參知政事,逾月,並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命寇準與畢士安同任宰相),準以集賢殿大學士位士安下。是時,契丹內寇,縱遊騎掠深、祁間(今河北深縣一帶),小不利輒引去,徜徉無鬥意。準曰:「是狃(狃音紐,習慣,麻痺)我也。請練師命將,簡驍銳(挑選勇敢精銳的部隊)據要害以備之。」是冬,契丹果大入。急書一夕凡五至,準不發(不將急書開封),飲笑自如。明日,同列以聞,帝大駭,以問準。準曰:「陛下欲了此(了結此事),不過五日爾。」因請帝幸澶州。同列(同僚)懼,欲退,準止之,令候駕起。帝難之,欲還內,準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大事去矣,請毋還而行。」帝乃議親征,召群臣問方略。

既而契丹圍瀛州(今河北省境內一帶),直犯貝、魏,中外震駭。參知政事王欽若,江南人也,請幸金陵(遷都金陵)。陳堯叟,蜀人也,請幸成都(遷都成都)。帝問準,準心知二人謀,乃陽若不知(於是佯裝不知情),曰:「誰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誅也。今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賊自當遁去。不然,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疲勞)其師,勞佚之勢(指以逸待勞),我得勝算矣。奈何棄廟社欲幸楚、蜀遠地,所在人心崩潰,賊乘勢深入,天下可復保邪?」遂請帝幸澶州(今河南省清豐,范縣及山東省莘縣一帶)

及至南城,契丹兵方盛,眾請駐蹕以覘(覘音詹,觀察)軍勢。準固請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決勝也。且王超領勁兵屯中山以扼其亢,李繼隆、石保吉分大陣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鎮赴援者日至,何疑而不進?」眾議畢懼,準力爭之,不決。出遇高瓊於屏間,謂曰:「太尉受國恩,今日有以報乎?」對曰:「瓊(高瓊)武人,願效死。」準復入對,瓊隨立庭下,準厲聲曰:「陛下不以臣言為然,盍試問瓊等?」瓊即仰奏曰:「寇準言是。」準曰:「機不可失,宜趣駕。」瓊即麾(指揮)衛士進輦(推車近前請皇帝上車),帝遂渡河,御北城門樓,遠近望見御蓋,踴躍歡呼,聲聞數十里。契丹相視驚愕,不能成列。

帝盡以軍事委準,準承制專決(寇準接受皇帝的委託,凡事獨斷),號令明肅(號令明快而整嚴),士卒喜悅。敵數千騎乘勝薄(迫近)城下,詔士卒迎擊,斬獲大半,乃引去。上還行宮,留準居城上,徐使人視準何為。準方與楊億飲博(飲酒下棋),歌謔歡呼。帝喜曰:「準如此,吾復何憂?」相持十餘日,其統軍(契丹領兵官)撻覽出督戰。時威虎軍頭張瑰守床子弩,弩撼機發,矢中撻覽額,撻覽死,乃密奉書請盟。準不從,而使者來請益堅,帝將許之。準欲邀使稱臣,且獻幽州地(寇準想要遼國稱臣,並割讓幽州)。帝厭兵,欲羈縻(籠絡控制)不絕而已。有譖(誣陷)準幸兵以自取重者,準不得已,許之。帝遣曹利用如軍中議歲幣(宋真宗派遣曹利用到遼軍商議每年給予遼方的歲幣金額),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準召利用至幄(寇準請曹利用到帷幄),語曰:「雖有敕,汝所許毋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吾斬汝矣。」利用至軍,果以三十萬成約而還。河北罷兵,準之力也(契丹河北退兵,寇準的功勞很大)

準在相位,用人不以次(用人不論資歷),同列頗不悅。它日,又除官,同列因吏持例簿以進。準曰:「宰相所以進賢退不肖也,若用例(援用成例),一吏職爾。」二年,加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準頗自矜(自誇)澶淵之功,雖帝亦以此待準甚厚。王欽若深嫉之。一日會朝,準先退,帝目送之,欽若因進曰:「陛下敬寇準,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欽若曰:「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而謂準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欽若曰:「城下之盟(敵方兵臨城下才被迫訂下的和約),<春秋>恥之。澶淵之舉,是城下之盟也。以萬乘之貴而為城下之盟,其何恥如之!」帝愀然(神色變得嚴肅,愀音巧)為之不悅。欽若曰:「陛下聞博(博弈)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陛下您不過是寇準的賭注啊),斯亦危矣。」

由是帝顧準浸衰。明年,罷為刑部尚書、知陜州,遂用王旦為相。帝謂旦曰:「寇準多許人官(寇準常應允他人官職),以為己恩。俟行,當深戒之。」從封泰山,遷戶部尚書、知天雄軍。祀汾陰,命提舉貝、德、博、洺、濱、棣巡檢捉賊公事(捉賊巡檢為宋代官名,掌統一州或一縣地方甲兵以捉盜賊),遷兵部尚書,入判都省。幸亳州,權東京留守,為樞密院使、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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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融丸藥
東漢
應融
風俗通義.司徒中山祝恬

司徒中山祝恬,字伯休,公車徵(應徵召而上朝廷的公務車),道得溫病(中途得了溫病)。過友人鄴令謝著,不通(謝著不通人情,不予以接納),因載病去。至汲(汲縣),積六七日,止客舍(旅店)中。諸生曰:「今君所苦沈結(沈結指內熱引起的胸中煩悶),困無醫師。聞汲令(汲縣縣令)好,欲往語之。」恬曰:「謝著、我舊友也,尚不相見視;汲令初不相知,語之何益(告訴他又有什麼用呢?)?死生命也,醫藥曷為?」諸生事急,坐相守,吉凶莫見收舉(收養),便寺門口白。時令汝南應融義高(應融,字義高)聞之驚愕,嚴便出,徑詣床蓐,手自收摸,對之垂涕,曰:「休(祝恬)不世英才,當為國家幹輔(主幹與輔佐。亦喻擔當重任之人)。人何有生相者,默止客舍,不為人所知,邂逅不自貞哉!(您)家上有尊老,下有弱小,願相隨俱入解傳(我願意陪同你去到官舍赴應召傳)。」伯休讓(祝恬辭謝),融遂不聽,歸取衣車,厚其薦蓐(草墊子),躬自御(親自為祝恬駕車),手為丸藥,口嘗饘粥(稀飯,饘音詹),身自分熱。三四日間,加甚劣極(病情加重惡化),便制衣棺器送終之具。後稍加損(後來時好時壞),謂伯休:「吉凶不諱,憂怖交心,間粗作備具(其間稍微作後事的準備)。」相對悲喜,宿止傳中。數十餘日,伯休彊健,入舍(官舍)後,室家酣宴(與祝恬全家縱情飲宴),乃別。伯休(祝恬)到拜侍中尚書、豫章太守、大將軍從事中郎。義高(應融)為守,八年,(應融)遭母喪,停柩官舍,章百餘上,得聽行服(穿孝服居喪)。未闋,而恬(祝恬)拜司隸,薦融(應融)自代,歷典五郡,名冠遠近。著去鄴(謝著離任鄴令),淺薄流聞(為人薄情寡義逐漸流傳),不為公府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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闞敞還錢
東漢
闞敞
太平御覽.義中

<汝南先賢傳>曰:闞敞,字子張,平輿人。仕郡,為五官掾(州郡的下屬官員)。時太守第五常(第五是複姓)被徵,臨發倉卒(臨走時很倉促),有俸錢百三十萬留付敞。敞埋著堂上,遂遭世倉卒,道路斷絕。敞年老饑羸(饑餓羸弱),其妻曰:「第五府君所寄錢,可取自給,然後償之。」敞曰:「吾窮老,何明當有用故君之財子!道通當送(道路暢通後我就會把錢送還給他),饑寒何損?」常舉門遭疫(第五常全家遭遇瘟疫),妻子皆死。常病臨困,惟有孤孫,年九歲,常謂之曰:「吾寄故五官掾平輿闞敞錢三十萬。」氣遂絕。後孫年長大,步擔(徒步挑擔)至汝南問敞,敞見之悲喜,與共臨發阱(挖坑),錢乃百三十萬。孤孫曰:「亡祖臨終,言有三十萬耳,今乃百三十萬,不敢當也。」敞曰:「府君病困氣索(氣息消失),言謬誤耳。郎無疑也(你不要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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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居讓水
南朝宋
范柏年
南史.卷47.列傳37

柏年(范柏年)本梓潼人,土斷屬梁州華陽郡(土斷是東晉、南朝整理戶籍及調整地方行政區劃的政策。 主要是劃定州、郡、縣領域,居民按實際居住地來編定戶籍 ,故稱土斷)。初為州將,劉亮使出都諮事(梁州刺史劉亮派他往京師諮商政事),見宋明帝(劉宋明帝劉彧)。帝言次及廣州貪泉(東晉時歷任廣州刺史大都是貪官污吏,據說與離廣州二十里處的貪泉有關,人飲用後就容易貪心),因問柏年:「卿州復有此水不?」答曰:「梁州唯有文川、武鄉,廉泉、讓水。」又問:「卿宅在何處?」曰:「臣所居廉讓(廉泉、讓水)之間。」帝嗟(讚歎)其善答,因見知(由於受劉宋明帝賞識),歷位內外,終於梁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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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飲貪泉
東晉
吳隱之
晉書.列傳60

廣州包帶山海,珍異所出,一篋之寶,可資數世(一箱珠寶就可供好幾代花用),然多瘴疫,人情憚焉。唯貧窶不能自立者,求補長史(只有貧窮得不得了的官員才想在此補個長史缺),故前後刺史皆多黷貨(貪財)。朝廷欲革嶺南之弊,隆安(東晉晉安帝司馬德宗的年號)中,以隱之(吳隱之)為龍驤將軍、廣州刺史、假節(代理符節。符節是中央向官員授權,允許其代行天子軍政職權的憑證),領平越中郎將。未至州二十里,地名石門,有水曰貪泉,飲者懷無厭之欲(喝貪泉水的人會懷有無法滿足的慾望)。隱之既至,語其親人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越嶺喪清,吾知之矣。(不去看可使人產生貪欲的東西,就能心境不亂,越過五嶺就喪失清廉的原因,現在我知道了)」乃至泉所,酌(舀)而飲之,因賦詩曰:「

古人云此水,一歃懷千金(喝一口就會懷有貪求千金的慾望。歃音煞,用嘴吸飲)
試使夷齊(伯夷,叔齊)飲,終當不易心。」

及在州,清操逾厲(更加突出),常食不過菜及乾魚而已,帷帳器服皆付外庫(外庫為宮外的倉庫。與內庫相對),時人頗謂其矯(故意作假),然亦終始不易。帳下(指將帥的部下)人進魚,每剔去骨存肉,隱之覺其用意,罰而黜(處罰又貶降)焉。元興(東晉安帝司馬德宗的第二個年號)初,詔曰:「夫孝行篤於閨門(借指家庭),清節厲乎風霜,實立人之所難,而君子之美致也。龍驤將軍、廣州刺史吳隱之孝友過人,祿均九族,菲己(待己菲薄)潔素,儉愈魚飧。夫處可欲之地(處於容易縱慾的地方),而能不改其操,饗惟錯(錯雜,非一種)之富,而家人不易其服(家人不換穿更華美的服飾),革奢務嗇,南域改觀,朕有嘉焉。可進號前將軍,賜錢五十萬、穀千斛。」

及盧循(盧循是孫恩的妹夫,並隨孫恩以五斗米道惑民起事叛晉,孫恩死後,盧循取而代之)寇南海,隱之率厲將士,固守彌時( 彌時謂歷時久),長子曠之(吳曠之)戰沒。循(盧循)攻擊百有餘日,逾城放火,焚燒三千餘家,死者萬餘人,城遂陷。隱之攜家累出,欲奔還都,為循(盧循)所得。循表朝廷,以隱之黨附桓玄(桓玄篡晉,後被劉裕發起義軍擊敗,恢復了東晉政權),宜加裁戮,詔不許。劉裕(建武將軍劉裕,後來篡晉,即南朝宋武帝)與循書,令遣隱之還,久方得反(返)。歸舟之日,裝無餘資(沒有裝載多餘的物資)。及至,數畝小宅,籬垣仄陋(狹窄簡陋),內外茅屋六間,不容妻子。劉裕賜車牛,更為起宅,固辭。尋拜度支尚書、太常,以竹篷為屏風,坐無氈席。後遷中領軍,清儉不革(改),每月初得祿,裁留身糧,其餘悉分振親族,家人績紡(紡織)以供朝夕。時有困絕(困頓乏絕),或並日而食(兩天才吃一天的糧食),身恆布衣不完(不完好無缺),妻子不沾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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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逢羸馬

薛逢
唐才子傳.卷7

薛逢,字陶臣,蒲州人。會昌(唐武宗李炎的年號)元年,崔峴榜第三人進士(進士第三名)。調萬年尉。未幾,佐河中幕府。崔鉉人相,引直宏文館。歷侍御史、尚書郎。持論鯁切(剛正率直),以謀略高自顯布衣中,與劉瑑交,而文辭出逢下(劉瑑的文辭才華在薛逢之下。瑑音撰),常易(輕慢)瑑,及當國,有薦逢知制誥(知制誥為草擬詔書敕本的官職)者,瑑蝟言先朝以兩省官給事、舍人治州縣乃得除(劉瑑說先朝知制誥的官都曾當過州官、縣令),逢未試州,不可。乃出為巴州刺史。

初及第(當初薛逢進士及第),與楊收、王鐸同年,而逢文藝最優。收輔政(楊收官升為輔政),逢有詩云:「誰知金印朝天客(指楊收),同是沙堤避路人。」收銜之(楊收銜恨在心),斥為蓬、綿二州刺史。及鐸相(等到王鐸官拜宰相),逢又賦詩云:「昨日鴻毛萬鈞重,今朝山嶽一毫輕。(過去你未飛黃騰達時,鴻毛對你而言有如萬鈞之重;今日你位高權重,山嶽對你而言有如一毫之輕)」鐸怒。中外亦鄙逢(薛逢)褊傲。遷秘書監,卒。

逢晚年岨峿宦途(薛逢晚年官運不順。岨峿音區雨,不順當),嘗策羸赴朝(曾騎着一匹瘦馬進京),值新進士榜下,綴行(連接成行)而出,呵殿(官員出行,儀衛前呵後殿,喝令行人讓道)整然(有條理的樣子),見逢行李蕭條,前導曰:「回避新郎君!」逢囅(囅音產,大笑)然,因遣一介語之(派人過去傳話)曰:「報道莫貧相(報道的你不要見我穿著一般就看不起人),阿婆三五少年時,也曾東塗西抹來。(阿婆年輕時也用脂粉打扮風光過。指薛逢也曾經是新科進士)」其人闢易(拜服,傾倒)。逢天資本高,學力亦贍(足够),故不甚苦思,而自有豪逸之態,第長短皆率然(灑脫輕率)而成,未免失淺露俗,蓋亦當時所尚,非離群絕俗之詣(境界)也。夫道家三寶,其一不敢為天下先。前人者孰肯後之(不敢在天下人之前,在人之前使他人落後,自招他人不悅)。加人者孰能受之。觀逢恃才怠傲,恥在喧卑(以雜亂低下的地位為恥),而喋喋唇齒,亦猶惡醉而強酒也。累擯遠方(每每被擯棄於遠方任官),寸進尺退(升官很慢,貶官很快),至龍鐘(老態龍鐘)而自憤不已,蓋禍福無不自己求者焉。有<詩集>十卷,又<別紙>十三卷,<賦集>十四卷,今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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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勝寒蟬
東漢
劉勝
後漢書.黨錮列傳

杜密字周甫,潁川陽城人也。為人沈質,少有厲俗志。為司徒胡廣所辟(徵召),稍遷代郡太守。徵,三遷太山太守、北海相。其宦官子弟為令長有姦惡者,輒捕案之。行春到高密縣,見鄭玄為鄉佐(鄉官之一,為鄉嗇夫之副,協助嗇夫處理鄉里事務,主管徵收賦稅),知其異器,即召署郡職,遂遣就學。

後密去官還家(後來杜密罷官回家),每謁守令(每次拜訪郡守縣令),多所陳託(提供意見)。同郡劉勝,亦自蜀郡告歸鄉里,閉門埽軌(杜絕賓客,不與來往),無所干及。太守王昱謂密曰:「劉季陵(劉勝,字季陵)清高士,公卿多舉之者。」密知昱激己(杜密知道王昱在激刺自己),對曰:「劉勝位為大夫,見禮上賓,而知善不薦,聞惡無言,隱情惜己,自同寒蟬,此罪人也。今志義力行之賢而密達(推舉)之,違道失節之士而密糾(糾察)之,使明府(漢代對太守的尊稱)賞刑得中,令問休揚(美好的聲名顯揚。問通聞),不亦萬分之一乎?」昱慚服,待之彌厚。

後桓帝(東漢桓帝)徵拜尚書令,遷河南尹,轉太僕。黨事既起,免歸本郡,與李膺俱坐,而名行相次,故時人亦稱「李杜」焉。後太傅陳蕃輔政,復為太僕。明年,坐黨事被徵(討伐),自殺。

補充或註釋:「噤若寒蟬」的典故即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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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刀曹操
東漢
曹操
世說新語.容止

魏武(魏武帝曹操)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自己覺得儀容鄙陋),不足雄遠國(不足以威懾匈奴),使崔季珪(崔琰,字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曹操持刀裝作衛士站立於坐榻的旁邊)。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魏王儀表美好,非常人可及),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聞之,追殺此使(真曹操聞之,忌使節識人之明,就派人暗殺這個匈奴使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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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矢賈堅
北朝前燕
賈堅
太平御覽.射上

<燕書>曰:賈堅,字世固,彎弓三石餘。烈祖(前燕皇帝慕容俊)以堅善射,故親試之,乃取一牛置百步上,召堅使射,曰:「能中之乎?」堅曰:「少壯之時,能令不中;今已老年,正可中之。」恪(慕容俊之弟慕容恪)大笑。射,發一矢拂脊(拂過牛背脊),再一矢,磨腹(磨擦到牛腹),皆附膚落毛(兩箭都貼着牛皮射下牛毛),上下如一。恪曰:「復能中乎?」堅曰:「所貴者以不中為奇,中之何難?(擦過牛身體旁邊不射中牛比射中牛還困難)」一發中之。堅時年六十餘矣,觀者咸服其妙。(<燕書>)又曰:「慕容根(後燕宗室,封東陽公)善射。嘗從行獵,有一野羊立於懸崖。太祖(前燕太祖慕容皝,皝音晃)命左右射之,莫有中者。根自募求射之,一發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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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肯負國

徐晦
舊唐書.卷169

徐晦,進士擢第(科舉考試進士及第),登直言極諫制科(唐代科舉常選之外有制科。制科不定期舉行,由天子親策,專用於網羅選用特殊人才。直言極諫制科類似漢代的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授櫟陽尉,皆自楊憑所薦。及憑得罪,貶臨賀尉,交親無敢祖送者(楊憑的親友皆不敢為他送行);獨晦送至藍田,與憑言別(與楊憑道別)。時故相權德輿與憑交分最深(當時當過宰相的權德輿與楊憑交情最深),知晦之行,因謂晦曰:「今日送臨賀,誠為厚矣,無乃為累乎?(莫非你不怕被連累嗎?)」晦曰:「晦自布衣受楊公之眷(我從一介平民起就受楊憑公的眷顧),方茲流播(現在他被流放遷徙),爭忍(怎忍)無言而別?如他日相公為奸邪所譖(誣陷),失意於外,晦安得與相公輕別?」德輿嘉其真懇,大稱之於朝。不數日,御史中丞李夷簡請為監察,晦白夷簡曰:「生平不踐(踏)公門,公何取信而見獎拔?(您為何要信任我,提拔我?)」夷簡曰:「聞君送楊臨賀,不顧犯難,肯負國乎?(你不惜受誅連危險而為楊憑送行,如此之人會辜負國家嗎?)」由是知名。歷殿中侍御史、尚書郎,出為晉州刺史。入拜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為官職名,職掌呈進章奏,撰作詔誥,委任出使之事,唐時置六人,擇其中資歷深者一人為承旨)。寶歷(唐敬宗李湛的年號)元年,出為福建觀察使(觀察使為一種地方監察官,近於御史,後來變成地方軍事、行政的官職)。二年,入為工部侍郎,出為同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太和(唐文宗的第一個年號)四年,徵拜兵部侍郎。五年,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晦性強直(剛強正直),不隨世態,當官守正。唯嗜酒太過,晚年喪明(眼睛失明),乃至沉廢(謂久病不愈而不能做事)。以禮部尚書致仕。開成(唐文宗的第二個年號)三年三月卒,贈兵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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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願親賢
北宋
王質
宋史.列傳28

(王質)字子野。少謹厚淳約(少年時謹慎忠厚淳樸簡約),力學問,師事楊億,億嘆以為英妙(年少而才華出眾的人)。伯父旦(王旦)見其所為文,嗟賞(贊賞)之。以蔭(因父祖餘蔭)補太常寺奉禮郎。後獻文召試,賜進士及第,被薦為館閣校勘,改集賢校理(唐開元中置集賢殿書院,集賢校理為集賢院下屬文職散官),累遷尚書祠部員外郎(祠部員外郎是祠部的副長官。祠部掌管掌祠祀享祭天文等事)。丁父憂,與諸弟飯脫粟茹蔬。終喪,通判蘇州,州守黃宗旦少質,嘗因爭事,宗旦曰:「少年乃與丈人抗邪?(你這個年輕人想和長輩我抗爭嗎?)」質曰:「事有當爭,職也。(政事有應當爭取的時候,這是職責所在[與長幼無關])」卒不為屈。宗旦得盜鑄錢者百餘人,下獄治,退告質曰:「吾以術鉤致得之。(我以騙術引誘他們供認致罪)」喜見於色。質曰:「以術鉤人置之死而又喜,仁者之政,固如是乎?」宗旦慚沮,為薄其罪(為盜鑄錢者百餘人減罪)。還判尚書刑部、吏部南曹,知蔡州。州人歲時祀吳元濟(唐朝時反叛的地方軍閥吳元濟)廟,質曰:「安有逆醜(逆醜指叛逆的人[吳元濟])而廟食於民者!」毀之,為更立狄仁傑、李醞(即李愬,唐節度使,曾平定吳元濟的叛亂)像而祠之,蔡人至今號「雙廟」。以本曹郎中召為開封府推官。時兄雍(王雍)為三司判官,質不欲兄弟並居省府,懇辭,得知壽州,徙廬州。盜殺其徒,並貲而遁(強盜殺其同夥奪其財而逃),捕得之。質論盜死,大理(掌管刑獄的中央審理機關)以謂法不當死,質曰:「盜殺其徒,自首者原之(強盜殺同夥而自首者減刑),所以疑懷其黨,且許之自新,此法意也(用意是為了讓強盜脫離不法幫派,並鼓勵其改過自新)。今殺人取貲而捕獲,貸之(寬貸他們),豈法意乎?」疏上(上疏力爭),不報(不許),降監舒州靈仙觀(被貶官為祠祿官,祠祿官無特定職司,也與宮觀事務沒有太大關係,為藉名食祿的官職)。採古今煉形攝生之術,撰<寶元總錄>百卷。逾年,韓琦知審刑院,請盜殺其徒,非自首者勿原(不減刑),著為令(作為正式法令)。於是鄭戩、葉清臣皆言質(王質)非罪,且稱(稱頌)其材,起知泰州,遷度支郎中,徙荊湖北路轉運使。

嘗攝江陵府事,或訴民約婚後期(有人來訴訟不按約期婚配者),民言貧無貲(錢)以辦,故違約。質問其費幾何,出私錢予之。吏捕盜人衣者(下吏有逮捕盜人衣物者),盜叩頭曰:「平生不為過(生平未曾犯法),迫饑寒而至於此。」質命取衣衣之(王質命人取衣物給盜人衣物者穿),遣去。加史館修撰、同判吏部流內銓。擢天章閣待制,出知陜州,卒。

質家世富貴,兄弟習為驕侈,而質克己好善,自奉簡素如寒士,不喜畜財(不喜歡積蓄財富),至不能自給。初(當初),旦為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為官職名,職掌呈進章奏,撰作詔誥,委任出使之事,唐時置六人,擇其中資歷深者一人為承旨),家貧,與昆弟貸人息錢,違期,以所乘馬償之。質閱書得故券(舊時的契約),召子弟示之曰:「此吾家素風,爾曹當毋忘也。」范仲淹貶饒州,治朋黨方急,質獨載酒往餞。或以誚(誚音翹,責備)質,質曰:「范公賢者,得為之黨,幸矣。(范仲淹是賢者,能與他同為朋黨是我的榮幸)」世以此益賢之。

補充或註釋:上句與本句人物都不畏懼受牽連而幫被貶謫者送行,另外李夷簡與呂夷簡,一大公一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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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友逢鬼
東晉
羅友
太平廣記.詼諧2

晉羅友家貧,乞祿於桓溫(向桓溫乞求祿位)。雖以才學遇之,而謂其誕肆(放縱恣肆),非治民才,許而不用。後同府人有得郡者(溫府上有人晉升為郡守)。溫為坐飲敍別。友亦被命,至尤遲晚(羅友亦被通知來餞行,遲到多時)。溫問之,答曰:「臣昨奉教旨出門,於中路見鬼椰榆云:『我只見汝送人上郡,何不見人送汝上郡?(我只見你為別人升任郡守餞別,為何不是別人為你升遷郡守送行?)』友始終慙(我羅友始終慚愧)。廻以還解。不覺成淹緩(遲緩)之罪。」溫笑其滑稽,而頗愧焉(但是十分慚愧)。後以為襄陽太守(最後羅友總算升至襄陽太守)。出<渚宮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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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谷稱仙
北宋
潘谷
墨史.卷中

潘谷,伊洛閒墨師也(是伊水洛水之間造墨的師傅)。墨旣精好而價不二,士或不持錢,留券取墨(允許人留欠條賒賬取墨),亦輒與之。蘇子瞻(蘇東坡)聞之,曰:「非市道人也(他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嘗與詩云:「一朝入海尋李白,空看人間畫墨仙。」豫章黃魯直(黃庭堅)嘗得李廷圭墨(李廷圭為五代十國時南唐制墨名家,所製之墨堅如玉,且有犀紋,豐肌膩理等優點,時與澄心堂紙、龍尾硯、智永筆並稱四寶),神宗所賜王安國平甫者(王安國,字平甫),已而遺淮海秦少游(秦觀,字少游),少游愛之,藏錦囊中。墨師過少游(潘谷到秦觀那裡),少游出錦囊以示之,墨師手拊(拊音甫,撫摸)錦囊,卽拜曰:「真廷圭為者。疇昔見於平甫(王安國)家,與此二矣。是豈常墨工所能哉?」後忽取積券焚之(將所有墨錢欠條焚毀),飲酒三日,發狂浪走,赴井死。人下視之,葢趺坐井中(趺坐井中坐化),尚持念珠也。

谷子(潘谷之子)遇陳無己(陳師道,一字無己),云:「供僃(僃古同備)使李唐卿,嘉佑(宋仁宗的年號)中以書待詔者也,喜墨。嘗謂予曰(曾和我說):『和墨用麝,欲其香,有損於墨而竟亦不能香也,不若並藏以熏之。潘谷墨香徹肌骨,磨研至盡而香不衰。』」陳惟進之墨一篋,十年而香氣不入,但自作松香耳。葢陳墨(陳師道的墨)膚理堅密,不受外熏,潘墨(潘谷的墨)之香劑中,必入龍麝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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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弘綀服
西晉/東晉
王導(字茂弘)
晉書.列傳35

導善於因事(王導善於因事制宜,即依不同情況而採取妥善的處理措施),雖無日用之益,而歲計有餘(雖然無法在一天看出成效,但是經年累月每每成果超出預期)。時帑藏空竭,庫中惟有練數千端(晉室南移時國庫空虛,只有數千端的粗麻布),鬻之不售(要賣又沒人要),而國用不給(國家日常開銷無法供給)。導患之,乃與朝賢俱制練布單衣(自己和朝中名臣都穿粗麻衣),於是士人翕然競服之(一致競相穿著粗麻布單衣),練遂踴貴(粗麻布價格高漲)。乃令主者出賣(王導於是令主管庫存的人賣出所有粗麻布),端至一金。其為時所慕如此。

補充或註釋:晉室南移時國庫空虛,但有不少沒人要的粗麻布,王導(字茂弘)當時受人景仰,欲為國籌款,自己和朝中名臣都穿粗麻衣,以至於粗麻衣竟然成為一種時尚,於是粗麻布價格大漲,王導趁機把國庫的粗麻布全數高價賣出,為國籌措了許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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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敬青氈
東晉
王獻之(字子敬)
晉書.列傳50

獻之(王獻之,王羲之第七子,官至中書令,故世稱「王大令」,)字子敬。少有盛名,而高邁不羈,雖閑居終日,容止不怠,風流為一時之冠。年數歲(王獻之才幾歲的時候),嘗觀門生樗蒱(樗蒱音出僕,一種擲骰子遊戲,亦指賭博),曰:「南風不競(南方楚國的音樂微弱。比喻楚軍的士氣不振,後泛用以比喻競賽失利的一方力量不強)。」門生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這個小兒不過是在管中看豹,只看見豹上的一塊斑點)」獻之怒曰:「遠慚荀奉倩(荀粲,字奉倩),近愧劉真長(劉惔[惔音談],字真長。指我只對這兩個人感到慚愧,你們我還不放在眼裡)」遂拂衣而去。

嘗與兄徽之(王徽之)、操之(王操之)俱詣(一同拜見)謝安,二兄多言俗事,獻之寒溫而已(王獻之問候冷暖起居而已)。既出,客問安(謝安)王氏兄弟優劣,安曰:「小者佳。」客問其故,安曰:「吉人之辭寡,以其少言,故知之。」

嘗與徽之共在一室,忽然火發,徽之遽走,不遑取履(來不及取鞋穿)。獻之神色恬然,徐呼左右扶出。夜臥齋中而有偷人入其室,盜物都盡。獻之徐曰:「偷兒,氈青我家舊物(那條青色毛毯是我家傳舊物),可特置之(可以特別留下它)。」群偷驚走。

工草隸,善丹青。七八歲時學書,羲之密從後掣其筆不得(王羲之偷偷從後面拉王獻之的筆卻拉不動),嘆曰:「此兒後當復有大名。」嘗書壁為方丈大字,羲之甚以為能,觀者數百人。桓溫嘗使書扇(桓溫曾使王獻之在扇子上寫字),筆誤落(筆不小心掉落在扇子上),因畫作烏駁牸牛(王獻之就把扇子上的墨污畫成毛色青白相雜的母牛,牸音自),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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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奇雁字
北宋
王奇
堅瓠集

宋王奇,字漢謀,贑人。家貧,補縣小史,令(縣令)題<雁詩>一聯於壁。曰:「隻隻銜蘆(銜蘆即口含蘆草,為雁用以自衛的一種本能)背曉霜,晝隨鴛鷺立寒塘。」奇密續之(王奇在屏風背後又續了兩句,合成一詩)曰:「晚來漁棹驚飛去,書破遙天字一行。」令見而詢之,大嘆賞,使游學都下。真宗得其詩,召見,立賜及第(立刻賜進士及第),時稱「天子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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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浦鸞箋
五代/北宋
韓浦
宋朝事實類苑.卷63

韓浦、韓洎,晉公滉(韓滉)之後,咸有辭學。浦善聲律,洎為古文,意常輕浦,語人曰:「吾兄為文,譬如繩樞草舍(簡陋的房子),聊庇風雨(只能遮風避雨)。予之為文,是造五鳳樓手。(五鳳樓為古樓名。唐在洛陽建五鳳樓,玄宗曾在其下聚飲,命三百里內縣令、刺史帶聲樂參加。後喻文章巨匠為造五鳳樓手)」浦性滑稽,竊聞其言,因有親知遺蜀牋(後來親人送給韓浦蜀地十種彩紙),浦題作一篇,以其牋貽洎(韓浦作詩一首並將彩紙轉寄給韓洎)曰:「

十樣蠻牋出益州,寄來新自浣溪頭。
老兄得此全無用,助爾添修五鳳樓。」<並楊文公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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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畫地

嚴安之
資治通鑒.卷204

上御五鳳樓酺宴(唐玄宗在東都洛陽五鳳樓聚會飲食),觀者喧隘(喧鬧擁擠),樂不得奏,金吾(負責皇帝大臣警衛、儀仗以及徼循京師、掌管治安的武職官員)白梃如雨(棍棒如雨而下),不能遏(遏止);上患之。高力士奏河南丞(河南府[即洛陽]丞)嚴安之為理嚴(為治尚嚴,避唐高宗李治之諱,故改治嚴為理嚴),為人所畏,請使止之;上從之。安之至,以手板繞場畫地曰:「犯此者死!(越界者死)」於是盡三日,人指其畫以相戒,無敢犯者。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都與五鳳樓有關,五鳳樓原指洛陽五鳳樓,後喻文章巨匠為造五鳳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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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裕籌邊

李德裕
資治通鑒.卷204

西川節度使郭釗以疾求代(因疾病辭官請求他人代理),冬,十月,戊申,以義成節度使李德裕為西川節度使。蜀自南詔入寇,一方殘弊,郭釗多病,未暇完補(不及補救修復)。德裕至鎮,作籌邊樓,圖蜀地形,南入南詔,西達吐蕃。日召老於軍旅、習邊事者(每天邀請老兵以及熟悉邊防事務的人來籌邊樓商討),雖走卒蠻夷無所間(即使是差役或外族人也不排除在外),訪以山川、城邑、道路險易,廣狹遠近,未逾月,皆若身嘗涉歷。

(唐文宗)命德裕修塞(修繕關閉)清溪關以斷南詔入寇之路,或無土,則以石壘之。德裕上言:「通蠻細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鎮守,可保無虞;但黎、雅以來得萬人,成都得二萬人,精加訓練,則蠻不敢動矣。邊兵又不宜多,須力可臨制(必須在兵力上能夠受到中央制約)。崔旰之殺郭英乂,張朏之逐張延賞,皆鎮兵也。(崔旰殺荒淫暴虐的成都尹兼劍南節度使郭英乂,劍南西川節度觀察使張延賞殺入成都作亂的部將張朏,都是節度使有適量兵力的例子)」時北兵皆歸本道,惟河中、陳許三千人在成都,有詔來年三月亦歸,蜀人忷懼。德裕奏乞鄭滑五百人、陳許千人以鎮蜀;且言:「蜀兵脆弱,新蠻寇(南詔,吐蕃)所困,皆破膽,不堪征戍。若北兵盡歸,則與杜元穎(杜元穎為唐穆宗時之劍南西川節度使,斂財尋珍,荒怠政事武備,以致南詔來襲蜀地時一敗塗地)時無異,蜀不可保。恐議者云蜀經蠻寇以來,已自增兵,向者蠻寇已逼,元穎始募市人(城市平民)為兵,得三千餘人,徒有其數,實不可用。郭釗募北兵僅得百餘人,臣複召募得二百餘人,此外皆元穎(杜元穎)舊兵也。恐議者又聞一夫當關之說,以為清溪可塞(以為清溪關可以擋下蠻夷入寇),臣訪之蜀中老將,清溪之旁,大路有三,自餘小徑無數,皆東蠻臨時為之開通,若言可塞,則是欺罔朝廷。要須大度水北更築一城,迤邐接黎州,以大兵守之方可。況聞南詔以所掠蜀人二千及金帛賂遺吐蕃,若使二虜(吐蕃,南詔)知蜀虛實,連兵入寇,誠可深憂。其朝臣建言者,蓋由禍不在身,望人責一狀,留入堂案,他日敗事,不可令臣獨當國憲(他日不聽臣建議而敗事,不可獨令臣受國法制裁)。」朝廷皆從其請。德裕乃練士卒,葺堡鄣(修補堡壘屏障。葺音器,修補。鄣通障),積糧儲以備邊,蜀人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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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十日
戰國
平原君(趙勝)
史記.范睢蔡澤列傳

秦昭王聞魏齊(魏公子魏齊曾鞭打范睢幾乎致死)在平原君(趙勝)所,欲為范睢必報其仇,乃詳(佯裝)為好書遺平原君曰;「寡人聞君之高義,願與君為布衣之友,君幸過寡人,寡人願與君為十日之飲(我願與您一同飲酒十日)。」平原君畏秦,且以為然,而入秦見昭王。昭王與平原君飲數日,昭王謂平原君曰:「昔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管仲,名夷吾,字仲)以為仲父,今范君(范睢)亦寡人之叔父也。范君之仇在君之家(范睢的仇人在您家),願使人歸取其頭來;不然,吾不出君於關(我不讓你出關回家)。」平原君曰:「貴而為交者,為賤也;富而為交者,為貧也(當你尊貴時而和你結交的朋友多是卑賤的,當你富有時而和你結交的朋友多是貧窮的)。夫魏齊者,勝之友也(魏齊是我趙勝的朋友),在,固不出也(即使在我家我都不會把他交出來),今又不在臣所。」昭王乃遺趙王(趙孝成王)書曰:「王之弟(平原君趙勝是趙王的弟弟)在秦,范君之仇魏齊在平原君之家。王使人疾持其頭來;不然,吾舉兵而伐趙,又不出王之弟於關。」趙孝成王乃發卒圍平原君家,急,魏齊夜亡出(逃亡出走),見趙相虞卿。虞卿度(猜測)趙王終不可說(說服),乃解其相印,與魏齊亡(逃亡),閒行(潛行,微行),念諸侯莫可以急抵(迅速抵達)者,乃復走大梁(魏國國都大梁),欲因信陵君以走楚(想請魏國信陵君魏無忌協助他們逃亡楚國)。信陵君聞之,畏秦,猶豫未肯見,曰:「虞卿何如人也?(虞卿是個怎麼樣的人呢?)」時侯嬴在旁,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夫虞卿躡屩檐簦(躡屩檐簦音聶約言登,原意為穿著草鞋,背著斗笠。指遠行跋涉),一見趙王,賜白璧一雙,黃金百鎰;再見,拜為上卿;三見,卒受相印,封萬戶侯。當此之時,天下爭知之。夫魏齊窮困過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祿之尊(虞卿不敢以爵祿之尊的相國為重),解相印,捐(棄)萬戶侯而閒行(潛行,微行)。急士之窮而歸公子(急魏齊之急而投靠公子您),公子曰『何如人』。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慚(大為慚愧),駕如野迎之(駕車到郊外迎接)。魏齊聞信陵君之初難見之,怒而自剄。趙王聞之,卒取其頭予秦。秦昭王乃出平原君歸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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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章二天
東漢
蘇章
後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

(蘇章)少博學,能屬文(能作文)。安帝(漢安帝劉祜)時,舉賢良方正,對策高第,為議郎。數陳得失,其言甚直。出為武原令,時歲飢,輒開倉廩(儲藏米穀之所,廩音lin3),活三千餘戶。順帝(漢順帝劉保)時,遷冀州刺史。故人(老朋友)為清河太守,章(蘇章)行部(巡行所屬部域,考核政績)案其姦臧(不法受賄)。乃請太守,為設酒肴,陳平生之好,甚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蘇章,字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舉正(列舉其罪而正之以法)其罪。州境知章(蘇章)無私,望風畏肅(肅然起敬)。換為并州刺吏,以摧折權豪,忤旨(忤逆了皇帝),坐免(因事或因罪免職)。隱身鄉里,不交當世。後徵為河南尹,不就。時天下日敝,民多悲苦,論者舉章(蘇章)有幹國才,朝廷不能復用,卒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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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勉風月
南朝梁
徐勉
南史.卷60.列傳50

勉居選官(徐勉擔任吏部主管銓選的官),彞倫有序(辦事符合常道條理)。既閑尺牘,兼善辭令(既熟悉文書,又擅長辭令),雖文案填積,坐客充滿,應對如流,手不停筆。又該綜百氏(熟悉各姓家譜世系),皆避其諱。嘗與門人夜集,客有虞暠(暠音搞)求詹事(詹事府,總理太子東宮內外事務)五官(高級秘書)。勉正色答云:「今夕止可談風月,不宜及公事。」故時人服其無私。天監(南朝梁武帝的年號)初,官名互有省置,勉撰立選簿(徐勉撰寫選簿。選簿為銓選官吏的簿籍)奏之,有詔施用。其制開九品為十八班,自是貪冒茍進者(苟且進取,以求祿位的人)以財貨取通,守道淪退者以貧寒見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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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疾雲煙
南宋
辛棄疾
西江月.示兒曹以家事付之

萬事雲煙忽過1,百年蒲柳先衰2,
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遊宜睡,
早趁催科了納3,更量出入收支,
迺翁依舊管些兒4,管竹管山管水。

補充或註釋:
1. 過去的事如煙雲一樣地過去了。

2. 蒲柳即水楊,是一種入秋就凋零的樹木,藉以比喻辛棄疾自己。

3. 兒子們要及時完糧納稅。

4. 你父親還是要管些東西的,迺翁即乃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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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欽斗酒
北宋
蘇舜欽
堯山堂外紀.卷49宋

蘇舜欽,字子美。與梅聖俞齊名,而二家詩體特異。性豪放好飲。在外舅(岳夫)杜祁公家,每夕讀書以一斗為率,公使子弟密覘(覘音詹,觀察)之,聞子美讀<漢書.張良傳>,至「良與客狙擊秦皇帝,誤中副車。」遽撫掌曰:「惜乎擊之不中!」遂滿引一大白(於是斟滿飲盡一大杯酒)。又讀至「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劉邦)會於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撫按曰:「君臣相遇,其難如此。」複舉一大白。公(杜祁公)聞之大笑曰:「有如此下物(有<漢書>這種下酒菜),一斗不足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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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主蒲韉(韉音堅)

李密(字法主)
舊唐書.卷57

李密,字玄邃(一字法主,邃音碎),本遼東襄平人。魏司徒弼(李弼)曾孫,後周賜弼姓徒何氏。祖曜(李曜),周太保、魏國公;父寬(李寬),隋上柱國(上柱國為戰國楚國武官名,凡立滅軍斬將之軍功者多授與之)、蒲山公,皆知名當代。徙為京兆長安人。密以父廕(廕音印)為左親侍(世襲父親的官職為左親侍),嘗在仗下,煬帝(隋煬帝楊廣)顧見之,退謂許公宇文述曰:「向者(剛才)左仗下黑色小兒為誰?」許公對曰:「故蒲山公李寬子密也。」帝曰:「個小兒視瞻異常,勿令宿衛。(這個小孩眼神不凡,不要讓他擔任宿衛這種尋常職位)」他日,述謂密曰:「弟聰令如此,當以才學取官,三衛叢脞(煩瑣細碎,脞音cuo3),非養賢之所。」密大喜,因謝病(因此藉病辭官),專以讀書為事,時人希見其面。嘗欲尋包愷(愷音凱),乘一黃牛,被以蒲韉(蒲草),仍將<漢書>一帙(帙音至,包書套子,用布帛製成)掛於角上,一手捉牛靷(靷音引,引車前進的皮帶),一手翻卷書讀之。尚書令、越國公楊素見於道,從後按轡躡之(從後面扣緊馬韁使馬緩行跟蹤他),既及,問曰:「何處書生,耽學(特別好學)若此?」密識(認得)越公,乃下牛再拜,自言姓名。又問所讀書,答曰<項羽傳>。越公奇之,與語,大悅,謂其子玄感(楊玄感)等曰:「吾觀李密識度(見識氣度),汝等不及。」於是玄感傾心結托(結成好友)

大業九年,煬帝伐高麗,使玄感於黎陽監運。時天下騷動(動盪不安),玄感將謀舉兵(隋煬帝楊廣逼死楊素後,楊玄感身感不安,謀劃起兵反叛),潛遣人入關迎密,以為謀主。密至,謂玄感曰:「今天子出征,遠在遼外,地去幽州,懸隔千里,南有巨海之限,北有胡戎之患,中間一道,理極艱危。今公擁兵出其不意,長驅入薊,直扼其喉。前有高麗,退無歸路,不過旬朔(十天或一個月),齎糧必盡(隋煬帝楊廣帶來的糧食必定吃完)。舉麾一召,其眾自降,不戰而擒,此計之上也。關中四塞,天府之國,有衛文升,不足為意。若經城勿攻,西入長安,掩其無備,天子雖還,失其襟帶。據險臨之,固當必克,萬全之勢,此計之中也。若隨近逐便,先向東都(就近攻擊東都洛陽),頓堅城之下(把軍隊停駐在敵人的堅固城池下),勝負殊未可知,此計之下也。」玄感曰:「公之下計,乃上策也。今百官家口,並在東都,若不取之,安能動物?且經城不拔(路過城池而不攻下),何以示威?」密計遂不行。玄感既至東都,頻戰皆捷,自謂天下響應,功在朝夕。及獲內史舍人(即中書舍人,專掌詔誥)韋福嗣,又委以腹心,是以軍旅之事,不專歸密。福嗣既非同謀,因戰被執(因戰敗而被楊玄感所捕獲),每設籌畫,皆持兩端(不置可否)。玄感後使作檄文,福嗣固辭不肯,密揣其情,因謂玄感曰:「福嗣既非同盟,實懷觀望。明公(您)初起大事,而奸人(指韋福嗣)在側,必為所誤,請斬之以謝眾,方可安輯(安撫人心)。」玄感曰:「何至於此!」密知言之不用,退謂所親曰:「楚公(楊玄感繼承其父楊素之楚國公爵位)好反而不圖勝,如何?吾屬今為虜矣(語出<史記.項羽本紀>范增的話,指我們這些人就要變成俘虜了)!」後玄感將西入,福嗣竟亡歸東都(韋福嗣竟然逃回東都洛陽)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皆與<漢書>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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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朝贈策
春秋
周繞朝
春秋左傳.文公十三年

(魯文公)十三年,春,晉侯使詹嘉處瑕(詹嘉,晉大夫,賜其瑕邑),以守桃林之塞,晉人患秦之用士會也(晉國的士會因為擁立公子雍失敗後,逃亡至秦國,晉國怕秦國重用士會),夏,六卿相見於諸浮,趙宣子曰:「隨會(士會)在秦,賈季在狄,難日至矣,若之何?(如何是好?)」中行桓子曰:「請復賈季,能外事,且由舊勳(賈季他善於外交事務,而且過去功勞卓越)。」郤成子曰:「賈季亂(曾經作亂),且罪大,不如隨會,能賤而有恥(能處於卑賤而知恥),柔而不犯(柔順但不容侵犯),其知足使也(他的智慧足夠),且無罪。」乃使魏壽余偽以魏叛者(於是唆使魏壽余假裝叛魏),以誘士會,執其帑於晉,使夜逸(再拘捕晉國魏壽余的妻兒,放任他於夜間逃亡),請自歸于秦(魏壽余請求歸順秦國),秦伯許之,履士會之足於朝(魏壽余在秦廷踩士會的腳暗示他),秦伯師于河西,魏人在東,壽余曰:「請東人之能與夫二三有司言者,吾與之。(請派一位來自東方而且能與魏地官員溝通的人,我會和他說服魏地人獻地歸降秦國)」先使士會,士會辭(推辭)曰:「晉人虎狼也,若背其言,臣死,妻子為戮(如果虎狼般的晉人背信,不但我會死,而且我在秦國的妻兒也會被您所殺),無益於君,不可悔也。」秦伯曰:「若背其言,所不歸爾帑者,有如河。(如果晉人背信,而我又不送還你的妻兒,必會被河神降災。有如OO為古人誓詞常用語,表示被OO降災)」乃行,繞朝(周繞朝)贈之以策(策書),曰:「子無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你不要以為我們秦國沒有人才[我知道你們在玩什麼把戲],只是我的計謀剛好不被採用罷了。)」既濟,魏人譟而還,秦人歸其帑(送還士會的妻兒),其處者為劉氏(留在秦國的士會族人則改姓劉)

補充或註釋:後來士會成功回晉國後用反間計使秦伯殺了周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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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鹵投鞭
北朝前秦
苻堅
晉書.載記14

晉將軍朱綽焚踐沔北屯田,掠六百餘戶而還。堅(前秦苻堅)引群臣會議,曰:「吾統承大業垂二十載,芟夷逋穢(芟夷逋穢音山移bu1會,剷除流寇),四方略定,惟東南一隅未賓王化。吾每思天下不一,未嘗不臨食輟餔(進食中斷,餔音bu1,吃飯),今欲起天下兵以討之。略計兵杖(兵杖借指執兵杖的人)精卒,可有九十七萬,吾將躬先啟行,薄伐南裔(南方邊境地區),於諸卿意何如?」秘書監朱彤曰:「陛下應天順時,恭行天罰,嘯吒則五嶽摧覆,呼吸則江海絕流,若一舉百萬,必有征無戰。晉主自當銜璧輿櫬(兩手反綁而面向前,口含璧玉,指國君投降;輿櫬為把棺材裝在車上,表示不再抵抗),啟顙(以額觸地的叩頭禮)軍門,若迷而弗悟,必逃死江海,猛將追之,即可賜命南巢。中州之人,還之桑梓。然後回駕岱宗(岱宗即泰山),告成封禪,起白雲於中壇,受萬歲於中嶽,爾則終古一時,書契未有。」堅大悅曰:「吾之志也。」

左僕射權翼進曰:「臣以為晉未可伐。夫以紂之無道,天下離心,八百諸侯不謀而至,武王猶曰彼有人焉,回師止旆。三仁誅放(三仁即「殷室三仁」比干,箕子,微子),然後奮戈牧野(然後在牧野之戰一舉擊潰殷商)。今晉道雖微(式微),未聞喪德,君臣和睦,上下同心。謝安、桓沖,江表偉才,可謂晉有人焉。臣聞師克在和,今晉和矣,未可圖也。」堅默然久之,曰:「諸君各言其志。」

太子左衛率(掌太子宮中禁衛的官職名)石越對曰:「吳人恃險偏隅,不賓(不服從)王命,陛下親御六師,問罪衡、越,誠合人神四海之望。但今歲鎮星(鎮星即土星,古代以為土星每二十八年運行一周天,好像每年坐鎮二十八宿中的一宿)守斗牛,福德有吳。懸象無差,弗可犯也。且晉中宗(晉元帝司馬睿),籓王耳,夷夏之情,咸共推之,遺愛猶在於人。昌明(晉孝武帝司馬曜,字昌明),其孫也,國有長江之險,朝無昏貳之釁(釁音信,爭端)。臣愚以為利用修德,未宜動師。孔子曰:『遠人不服,修文德以來之。』願保境養兵,伺其虛隙。」堅曰:「吾聞武王伐紂,逆歲犯星(觸犯歲星。謂舉兵進犯歲星所在之分野)。天道幽遠,未可知也。昔夫差威陵上國(吳王夫差侵犯中原諸侯國。春秋時稱中原諸侯國為上國,相對於吳楚諸國而言),而為句踐所滅。仲謀澤洽全吳(孫權恩惠周遍全東吳),孫皓因三代之業,龍驤(指晉伐東吳大將龍驤將軍王濬)一呼,君臣面縛(面縛即雙手反綁於背而面向前,表示投降),雖有長江,其能固乎!以吾之眾旅,投鞭於江,足斷其流(馬鞭投到長江,就能截斷水流)。」越曰:「臣聞紂為無道,天下患之。夫差淫虐,孫皓昏暴,眾叛親離,所以敗也。今晉雖無德,未有斯罪,深願厲兵積粟(磨練兵器,貯存穀物。指準備作戰)以待天時。」群臣各有異同,庭議者久之。

堅曰:「所謂築室於道,沮計萬端(在路旁建房屋,阻止的意見就會很多),吾當內斷於心矣。」群臣出後,獨留苻融(苻堅的弟弟及心腹)議之。堅曰:「自古大事,定策者一兩人而已,群議紛紜,徒亂人意,吾當與汝決之」融曰:「歲鎮在斗牛,吳、越之福,不可以伐一也。晉主休明(休明用以讚美明君或盛世),朝臣用命,不可以伐二也。我數戰,兵疲將倦,有憚(憚音但,怕)敵之意,不可以伐三也。諸言不可者,策之上也,願陛下納之。」堅作色曰:「汝復如此,天下之事,吾當誰與言之!今有眾百萬,資仗(物資和軍械)如山,吾雖未稱令主(我雖稱不上是賢德的君主),亦不為暗劣(愚昧低劣)。以累捷之威,擊垂亡之寇,何不克之有乎!吾終不以賊(指南方的東晉王朝)遺子孫,為宗廟社稷之憂也。」融泣曰:「吳之不可伐昭然(不可伐吳地的原因是很明白的),虛勞大舉,必無功而反。臣之所憂,非此而已。陛下寵育鮮卑、羌、羯,布諸畿甸(把他們安置在京師外圍),舊人族類,斥徙遐方(我族的故舊卻被遷徙到遠方)。今傾國而去,如有風塵之變者(如果戰爭帶來災害),其如宗廟何!監國以弱卒數萬留守京師,鮮卑、羌、羯攢聚如林,此皆國之賊也,我之仇也(我們的仇敵啊)。臣恐非但徒返而已,亦未必萬全。臣智識愚淺,誠不足採;王景略(已故宰相王猛)一時奇士,陛下每擬之孔明,其臨終之言不可忘也(王猛臨終時告誡苻堅不可征伐晉朝)。」堅不納,游於東苑,命沙門道安同輦。

權翼諫曰:「臣聞天子之法駕,侍中陪乘,清道而行,進止有度。三代末主,或虧大倫,適一時之情,書惡來世。故班姬辭輦(漢成帝要班婕妤同車而被拒絕),垂美無窮。道安毀形賤士,不宜參穢神輿。」堅作色曰:「安公道冥至境(最高的境界),德為時尊。朕舉天下之重,未足以易之。非公與輦之榮,此乃朕之顯也。」命翼扶安(道安法師)升輦,顧謂安曰:「朕將與公南游吳、越,整六師而巡狩,謁虞陵於疑嶺(九嶷山),瞻禹穴於會稽,泛長江,臨滄海,不亦樂乎!」安曰:「陛下應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維,逍遙順時,以適聖躬,動則鳴鑾清道,止則神棲無為,端拱(指帝王莊嚴臨朝,清簡為政)而化,與堯、舜比隆,何為勞身於馳騎,口倦於經略,櫛風沐雨(形容人經常在外面不顧風雨地辛苦奔波)。蒙塵野次乎?且東南區區,地下氣癘(瘟疫之氣),虞舜游而不返,大禹適而弗歸,何足以上勞神駕,下困蒼生。<詩>云:『惠(愛)此中國(中國即周王朝直接統治的王畿地區,此指符堅所統治的地區),以綏(安)四方。』茍文德足以懷遠,可不煩寸兵而坐賓百越(使百越服從)。」堅曰:「非為地不廣、人不足也,但思混一六合,以濟蒼生。天生蒸庶(蒸庶指百姓),樹之君者,所以除煩去亂,安得憚勞!朕既大運所鍾,將簡天心以行天罰。高辛有熊泉之役(帝嚳高辛有熊泉之戰役。帝嚳高辛為黃帝之曾孫),唐堯有丹水之師(唐堯有平定南蠻的丹水之戰),此皆著之前典(前代的典籍),昭之後王。誠如公言,帝王無省方(巡視四方)之文乎?且朕此行也,以義舉耳,使流度衣冠之胄(使流亡南渡的官宦子孫),還其墟墳(返還北方看視荒廢的祖先墳墓),復其桑梓(古人常在家屋旁栽種桑樹和梓樹,後人以桑梓比喻故鄉),止為濟難銓才,不欲窮兵極武。」

安曰:「若鑾駕必欲親動,猶不願遠涉江、淮,可暫幸洛陽,明授勝略,馳紙檄於丹陽,開其改迷之路。如其不庭(不朝于王庭),伐之可也。」堅不納。

先是(當初),群臣以堅信重(信任看重)道安,謂安曰:「主上欲有事(有戰事)於東南,公何不為蒼生致一言也!」故安因此而諫。苻融及尚書原紹、石越等上書面諫,前後數十,堅終不從。堅少子中山公詵(符詵,詵音身)有寵於堅,又諫曰:「臣聞季梁(季梁為春秋初期隨國[今湖北隨州]大夫,李白譽其為「神農之後,隨之大賢」)在隨,楚人憚之;宮奇(春秋虞國[今山西晉南]大夫宮之奇,曾勸諫虞國國君拒絕晉獻公曾向虞國借道攻虢的詭計)在虞,晉不窺兵。國有人焉故也。及謀之不用,而亡不淹歲(淹歲指經年)。前車之覆軌,後車之明鑒。陽平公(符融),國之謀主,而陛下違之;晉有謝安、桓沖,而陛下伐之。是行也,臣竊惑焉。」堅曰:「國有元龜(用於占卜的大龜,亦指謀士或可資借鑒的歷史)。可以決大謀;朝有公卿,可以定進否。孺子言焉,將為戮也。」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類似的地方都是與秦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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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讓吞炭
春秋
豫讓
史記.刺客列傳

豫讓者,晉人也,故嘗事范氏及中行氏(春秋時期晉國有范氏,中行氏,智氏,趙氏,韓氏,魏氏六卿。智伯原來勢力最大,先誅滅范氏,中行氏,六卿改為四卿。後來智伯聯合韓氏,魏氏欲把晉陽的趙氏殲滅,結果韓氏,魏氏倒戈,反而聯合趙氏滅了智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寵之。及智伯伐趙襄子,趙襄子與韓、魏合謀滅智伯,滅智伯之後而三分其地。趙襄子最怨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把智伯的頭塗漆,當成酒器)。豫讓遁逃山中,曰:「嗟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說(說同悅)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讎(仇)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乃變名姓為刑人(受刑之人),入宮涂廁(以泥塗抹修整廁所的牆),中挾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廁,心動(靈光一動),執問涂廁之刑人,則豫讓,內持刀兵,曰:「欲為智伯報仇!」左右欲誅之。襄子曰:「彼義人也,吾謹避(謹慎躲避)之耳。且智伯亡無後,而其臣欲為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卒醳(醳古通釋)去之。

居頃之,豫讓又漆身為厲(以漆塗身,使肌膚腫爛,像患癩病。厲音癩,此同癩),吞炭為啞,使形狀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曰:「汝非豫讓邪?」曰:「我是也。」其友為泣曰:「以子之才,委質(托身)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親近寵愛)子。近幸子,乃為所欲,顧不易邪?(難道還不容易嗎) 何乃殘身苦形,欲以求報襄子,不亦難乎!」豫讓曰:「既已委質臣事人,而求殺之(既然托身臣事他而又想殺他),是懷二心以事其君也(是懷有二心來事奉其人)。且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也。(我這樣做是為了讓後世懷二心事奉君上的人慚愧)

既去,頃之,襄子當出,豫讓伏於所當過之橋下。襄子至橋,馬驚,襄子曰:「此必是豫讓也。」使人問之,果豫讓也。於是襄子乃數(列舉罪過而責怪之)豫讓曰:「子不嘗事范,中行氏乎?智伯盡滅之,而子不為報讎,而反委質臣於智伯(你不是曾服事范氏及中行氏嗎?智伯滅絕了范氏及中行氏,你不為他們報仇,反而托身服事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獨何以為之報讎之深也?」豫讓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眾人遇我,我故眾人報之(范氏及中行氏對待我就像對待一般人一樣,我對待他們也像對待一般人一樣)。至於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智伯對待我就像對待國家的傑出人物一樣,所以我對待他也像對待國家的傑出人物一樣)」襄子喟然嘆息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為智伯,名既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為計,寡人不復釋子!(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不會再把你放走了)」使兵圍之。豫讓曰:「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義。前君已寬赦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今日之事,臣固伏誅(受到應得的死罪),然願請君之衣而擊之,焉以致報讎之意(但願能夠拿您的衣服來攻擊,以表達為智伯報仇的心意),則雖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我不敢奢望您會答應我的請求,但是還是勇敢地說出我心裡的話)!」於是襄子大義之,乃使使持衣與豫讓(於是教使者拿自己的衣服給豫讓)。豫讓拔劍三躍而擊之,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遂伏劍自殺。死之日,趙國志士聞之,皆為涕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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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武餐氈
西漢
蘇武
漢書.李廣蘇建傳

(漢朝的降將衛律)知武(蘇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蘇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斷絕蘇武的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旃同氈)毛并咽之,數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把蘇武遷徙到貝加爾湖無人之處),使牧羝(羝音低,公羊),羝乳乃得歸(要公羊產乳才准蘇武回來)。別其官屬常惠(常惠是蘇武的下屬官)等,各置他所。

武既至海上,廩食(公家供給的糧食)不至,掘野鼠去屮實而食之。杖漢節(漢朝符節)牧羊,臥起操持,節旄盡落。積五六年,單于弟於靬王弋射海上(射獵於北海[貝加爾湖]上)。武能網紡繳(紡製系在箭尾的絲繩),檠(矯正)弓弩,於靬王愛之,給其衣食。三歲餘,王病,賜武馬畜服匿(服匿為口小腹大的平底容器)穹廬(圓頂的氈帳)。王死後,人眾徙去。其冬,丁令(即丁靈,匈奴的別支)盜武牛羊,武復窮厄。

(當初),武(蘇武)與李陵俱為侍中(侍中在漢朝則主要是加官,授予已有其它官職者,為侍中則可入禁宮),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蘇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投降匈奴,不敢求見蘇武)。久之,單于使陵至海上,為武置酒設樂,因謂武曰:「單于聞陵與子卿(蘇武,字子卿)素厚,故使陵來說足下(來說服您),虛心欲相待。終不得歸漢,空自苦亡(無)人之地,信義安所見乎?前長君(蘇武的哥哥蘇嘉)為奉車(掌管皇帝車輦的奉車都尉),從至雍(今陝西鳳翔縣南)棫陽宮(棫音玉),扶輦下除(扶著皇帝的車駕下殿階),觸柱折轅,劾大不敬,伏劍自刎,賜錢二百萬以葬。孺卿從祠河東后土(您的弟弟蘇賢[字孺卿]跟隨皇帝去祭祀河東的地神),宦騎(充任皇帝騎從的官宦)與黃門駙馬爭船,推墮駙馬河中溺死,宦騎亡(逃亡),詔使孺卿逐捕不得(詔書命令蘇賢追捕宦騎不得)(蘇賢)惶恐飲藥而死。來時(我來匈奴前),太夫人已不幸(太夫人已死亡),陵送葬至陽陵。子卿婦年少,聞已更嫁矣(你的妻子年輕,我聽說她已經改嫁了)。獨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十餘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時,忽忽如狂,自痛負漢,加以老母繫保宮(保宮為拘禁犯罪官吏的監獄),子卿不欲降,何以過陵?(你不想投降的心情,怎能超過我李陵呢?) 且陛下春秋高(漢武帝年紀已高),法令亡(無)常,大臣亡(無)罪夷滅者數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復誰為乎?願聽陵計,勿復有云。」武曰:「武父子亡(無)功德,皆為陛下(漢武帝)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常願肝腦塗地。今得殺身自效(犧牲自己來效忠國家),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即使承受斧鉞湯鑊的刑罰,我也是甘願樂意的)。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亡所恨。願勿復再言。」陵與武飲數日,復曰:「子卿(蘇武,字子卿)(一定要)聽陵言。」武曰:「自分(我自己料定)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請畢今日之驩(驩音歡),效死於前!(死在你面前)」陵見其至誠,喟然歎曰:「嗟乎,義士!陵與衛律之罪上通於天。」因泣下霑衿(沾襟),與武決去(告別而去,決同訣)

陵惡自(不好意思)賜武,使其妻賜武牛羊數十頭。後陵復至北海上,語武:「區脫(區脫即兩國邊界地帶,區音又)捕得雲中生口(生口即活人,指被俘虜的漢人),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說皇上駕崩了)。」武聞之,南鄉號哭(向著南方哭號,鄉同向),歐(歐同嘔)血,旦夕臨(臨音吝,哭奠)

數月,昭帝(漢昭帝劉弗陵)即位。數年,匈奴與漢和親(和好)。漢求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匈奴詐稱蘇武已死)。後漢使復至匈奴,常惠請其守者與俱,得夜見漢使(常惠請求看守他的人一起去見漢朝使節),具自陳道(將事情始末完整說出)。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係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教漢朝使節告訴單于說大漢天子在上林苑射中一隻雁,雁腳上繫有布帛書信,寫著蘇武在某湖澤)。使者大喜,如惠(常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蘇武等人其實還活著)」於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於匈奴,功顯於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駑下怯弱),令漢且貰(貰音是,寬赦)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使我能施展兵敗投降匈奴後積蓄已久的志願。奮即施展),庶幾乎曹柯之盟(也許可以效仿魯國曹沫[劌]在齊國柯邑會盟時要脅齊桓公歸還魯國土地),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繫捕滅族)陵家,為世大戮(是世上最大的恥辱),陵尚復何顧(留戀)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異域之人,壹別長絕!」陵起舞,歌曰:

「徑萬里兮度沙幕1,為君將兮奮匈奴2。
路窮絕兮矢刃摧3,士眾滅兮名已隤4。
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5!」

陵泣下數行,因與武決(訣別)。單于召會(召集)武官屬,前以降及物故(亡者),凡隨武還者九人。

武以元始(漢昭帝年號)六年春至京師。詔武奉一太牢(太牢為牛羊豬三牲祭品)謁武帝園廟,拜為典屬國(典屬國為掌管漢朝對外族事務的官職名),秩中二千石,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常惠、徐聖、趙終根皆拜為中郎(中郎為管理車,騎,門戶,擔任皇帝的侍衛和隨從),賜帛各二百匹。其餘六人老歸家,賜錢人十萬,復(免除徭役)終身。常惠後至右將軍,封列侯,自有傳。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始以彊壯出,及還,須髮盡白。

補充或註釋:
1. 經過萬里渡過沙漠。

2. 為君王帶兵與匈奴作戰。

3. 被困於狹谷,箭支兵刃耗損用盡。

4. 士兵陣亡,自己名譽掃地。

5. 母親已逝世,要怎麼報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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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招士
戰國
郭隗
戰國策.燕策.燕昭王收破燕後即位

燕昭王收破燕後即位,卑身厚幣(放下身段,懸賞重金),以招賢者,欲將以報讎。故往見郭隗先生曰:「齊因孤(我)國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我知道燕國力量小,不足以對齊國報仇)。然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孤之愿也。敢問以國報讎者奈何?(請問要如何以一國之力來報仇?)

郭隗先生對曰:「帝者與師處,王者與友處,霸者與臣處,亡國與役處(亡國之君與奴才相處)。詘指而事者(降低身分來侍奉賢者),北面而受學,則百己者至(才能勝過自己百倍的人會來)。先趨而後息,先問而後嘿,則什己者至(比他人先奔走,比他人後休息,比他人先請教問題,比他人後沉默不語,才能勝過自己十倍的人會來)。人趨己趨,則若己者至(人家向前迎接你才向前迎接,才能與自己相當的人會來)。馮幾據杖,眄視指使,則廝役之人至(靠着桌子,拿着木杖,斜眼指使他人做事,那麼僕役之類的人就會來)。若恣睢奮擊,呴籍叱哆咄,則徒隸之人至矣(如果自大放任,行爲粗暴,隨便任意大聲斥喝打罵,那麼服刑的罪犯和奴隸就會來)。此古服道致士之法也。王誠博選國中之賢者,而朝其門下(而且親自登門拜訪),天下聞王朝其賢臣,天下之士必趨於燕矣。」

昭王曰:「寡人將誰朝而可?」郭隗先生曰:「臣聞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内侍)言於君曰:『請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馬,馬已死。買其首五百金(用五百金買死亡的千里馬頭),反以報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馬,安事死馬而捐五百金?』涓人對曰:『死馬且買之五百金,況生馬乎?天下必以王為能市(買)馬,馬今至矣。』於是不能期年(不到一年),千里之馬至者三。今王誠欲致士,先從隗始(先從我郭隗開始);隗且見事(連不才的我都能被您事奉),況賢於隗者乎?豈遠千里哉?」

於是昭王為隗筑宮而師之(於是燕昭王為郭隗修築宮室[黃金台]並以他為師)。樂毅自魏往,鄒衍自齊往,劇辛自趙往,士爭湊燕。燕王弔死問生,與百姓同其甘苦。十二八年,燕國殷富,士卒樂佚輕戰(士卒悠閒安樂不怕戰爭)。於是遂以樂毅為上將軍,與秦、楚、三晉合謀以伐齊。齊兵敗,閔王(齊湣王)出走於外。燕兵獨追北入至臨淄,盡取齊寶,燒其宮室宗廟。齊城之不下者,唯獨莒、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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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署貯賢
北宋
蘇易簡
宋史.列傳25

淳化(宋太宗年號)元年,丁外艱(同「丁父憂」,父親逝世)。二年,同知京朝官考課,遷中書舍人,充承旨(中書舍人為官職名,掌呈進章奏及撰作詔誥,中書舍人中資歷最深的人為承旨)。先是(在此以前。多用於追述往事),曲宴將相(皇帝設宫中之宴招待將相),翰林學士皆預坐(入坐參加坐席),梁迥啟太祖罷之(梁迥啟奏宋太祖廢除這個制度);又皇帝御丹鳳樓,翰林承旨侍從升樓西南隅(登丹鳳樓西南隅),禮亦廢。至是,易簡請之,皆復舊制(蘇易簡請求宋太宗都恢復舊制)。易簡續唐李肇<翰林志>二卷以獻,帝(宋太宗)賜詩以嘉之。帝嘗以輕綃飛白大書(宋太宗曾在紅羅上以飛白體書寫)「玉堂之署」四字(宋代以後翰林院稱玉堂),令易簡榜於廳額(掛在翰林院廳堂上)。易簡會韓伾、畢士安、李至等往觀。上聞,遣中使(中使為自皇宮中派出的使者,多由宦官擔任)賜宴甚盛,至等各賦詩紀其事,宰相李昉等亦作詩頌美之。他日,易簡直禁中(帝王所居宮內),以水試欹器(欹器為古代的酒器,當空著的時候它是傾斜的,把液體裝進一半它就直立起來,而在裝得快滿時又會傾斜。相傳齊桓公常在座位右側放置欹器來警惕自己不可驕傲自滿。欹音一)。上密聞之,因晚朝,問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簡曰:「然,江南徐邈所作也。」命取試之。易簡奏曰:「臣聞日中則昃(昃音仄,太陽西下),月滿則虧,器盈則覆(欹器一滿就會傾覆),物盛則衰。願陛下持盈守成,慎終如始,以固丕基(丕基指巨大的基業),則天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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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臣宗澤
北宋/南宋
宗澤
宋史.列傳119

秉義郎岳飛犯法將刑(受刑),澤(宗澤)一見奇之,曰:「此將材也。」會金人攻汜水,澤以五百騎授飛,使立功贖罪。飛大敗金人而還,遂升飛為統制,飛由是知名。。。

王策者,本遼酋,為金將,往來河上。澤擒之,解其縛坐堂上,為言:「契丹(遼)本宋兄弟之國,今女真(金)辱吾主,又滅而國(現今金國擄走大宋徽宗,欽宗兩位皇帝,又滅亡你們遼國。而即爾),義當協謀雪恥。」策感泣,願效死。澤因問敵國虛實,盡得其詳,遂決大舉之計,召諸將謂曰:「汝等有忠義心,當協謀剿敵,期還二聖(宋徽宗,宋欽宗),以立大功。」言訖泣下,諸將皆泣聽命。金人戰不利,悉引兵去。

澤疏諫南幸(宗澤上疏諫阻宋高宗趙構南下躲避戰亂),言:「臣為陛下保護京城(開封府),自去年秋冬至於今春,又三月矣。陛下不早回京城,則天下之民何所依戴!」除(真除)資政殿學士。又遣子穎(宗穎)詣行闕上疏曰:「天下之事,見幾(有利時機)而為,待時而動,則事無不成。今收復伊、洛(指伊水與洛水或兩水匯流的區域)而金酋渡河,捍蔽滑臺(滑臺城在今河南省北部滑縣一帶)而敵國屢敗,河東、河北山砦(山寨)義民,引領舉踵(踮起腳跟,形容盼望殷切),日望官兵之至。以幾以時而言之,中興之兆可見,而金人滅亡之期可必,在陛下見幾乘時而已。」又言:「昔楚人城郢,史氏鄙之(從前楚國人戰敗後遷都多次,常稱新都為郢,為後世史家所鄙視)。今聞有旨於儀真(儀真在今江蘇省中西部)教習水戰,是規規為偏霸之謀(偏安的計劃),非可鄙之甚者乎?傳聞四方,必謂中原不守,遂為江寧控扼(控制)之計耳。」
先是(當初),澤去磁,以州事付兵馬鈐轄李侃,統制趙世隆殺之。至是(現在),世隆及弟與興以兵三萬來歸,眾懼其變(眾人怕趙世隆兄弟叛變),澤曰:「世隆本吾一校爾,何能為?(趙世隆原本是我手下一校尉,能有多大的本事呢?)」世隆至,責之曰:「河北陷沒,吾宋法令與上下之分亦陷沒邪?(指趙世隆不該殺上司李侃)」命斬之。時世興(趙世隆之弟趙世興)佩刀侍側,眾兵露刃庭下(眾兵士在庭下亮出兵器要反),澤徐謂世興曰:「汝兄誅,汝能奮志立功,足以雪恥。」世興感泣。金人攻滑州(今河南省北部),澤遣世興往救,世興至,掩其不備,敗之。

澤威聲日著,北方聞其名,常尊憚(尊敬忌憚)之,對南人言,必曰宗爺爺。澤疏言:「丁進數十萬眾願守護京城(開封府),李成願扈從還闕(李成願意護送陛下回京城),即渡河剿敵,楊進等兵百萬,亦願渡河,同致死力。臣聞『多助之至,天下順之』。陛下及此時還京,則眾心翕然(一致),何敵國之足憂乎?」又奏言:「聖人愛其親以及人之親,所以教人孝;敬其兄以及人之兄,所以教人弟。陛下當與忠臣義士合謀肆討,迎復二聖(宋徽宗,宋欽宗)。今上皇所御龍德宮儼然如舊,惟淵聖皇帝(宋欽宗的尊號,宋欽宗為宋高宗的兄長)未有宮室。望改修寶菉宮以為迎奉之所,使天下知孝於父、弟於兄,是以身教也。」上乃降詔擇日還京(卻是光說不練)

澤前後請上還京二十餘奏,每為潛善(即權臣潛善)等所抑,憂憤成疾,疽發於背。諸將入問疾,澤矍然(年老而有精神的樣子,矍音訣)曰:「吾以二帝蒙塵,積憤至此。汝等能殲敵,則我死無恨。」眾皆流涕曰:「敢不盡力!」諸將出,澤嘆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語出杜甫<蜀相>)』」翌日,風雨晝晦。澤無一語及家事,但連呼「過河」(過河北伐金人)者三而薨(逝世)。都人號慟。遺表猶贊上還京。贈觀文殿學士、通議大夫,謚忠簡。

補充或註釋:宗澤釋放岳飛與李白釋放郭子儀皆是為國存棟樑之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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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使張騫
西漢
張騫
漢書.張騫李廣利傳

(張騫)身所至者,大宛(今日費爾干納盆地,位於烏茲別克、塔吉克和吉爾吉斯三國交界處),大月氏(在阿姆河和錫爾河之間的澤拉夫善河流域,在大宛南方),大夏(主要指阿姆河以南,興都庫什以北的巴克特里亞地區。即今日阿富汗北部,塔吉克南部和烏茲別克西南部。後來被大月氏併吞)、康居(今巴爾喀什湖和鹹海之間),而傳聞其旁大國五六,具為天子(漢武帝)言其地形,所有語皆在西域傳。

騫曰:「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四川的特產),問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往市之身毒國(我們商人在印度買到[四川的]邛竹杖及蜀布)。身毒國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與大夏同,同卑溼暑熱。其民乘象以戰。其國臨大水焉。』以騫度之(以我張騫推測),大夏去漢萬二千里,居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東南數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遠矣。今使大夏,從羌中(今青海、西藏及四川西北部、甘肅西南部),險,羌人惡之;少北(稍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應是直道),又無寇。」

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息(安息疆域在今伊朗,伊拉克一帶)之屬皆大國,多奇物,土著,頗與中國同俗,而兵弱,貴漢財物(以漢地的財物為珍貴);其北則大月氏、康居之屬,兵彊,可以賂遺(行賄的財物)設利(給予財利)朝也。誠得而以義屬之(如果可以道義來使其歸屬),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德遍於四海(則天朝可擴地萬里,透過重重翻譯可招來不同的風俗,也可使天子的威德遍於四海)。天子欣欣以騫言為然(天子很高興,認同張騫的看法)。乃令因蜀犍為發間使(於是命令由蜀地犍為郡派遣密使),四道並出:出駹(駹音忙),出莋,出徙、邛(邛音窮),出僰(以上為西南夷的種族名和國名),皆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閉氐、莋(北方被氐和筰所阻攔,無法通過),南方閉巂、昆明(南方被巂和昆明所阻攔,無法通過。巂音西)。昆明之屬無君長,善寇盜,輒殺略(每每斬殺掠奪)漢使,終莫得通。然聞其西可千餘里,有乘象國,名滇越(西南夷國名),而蜀賈間出物(蜀地商人偷運物品出境)者或至焉,於是漢以求大夏道始通滇國。

(當初),漢欲通西南夷,費多,罷之(耗費人力物力很大,於是作罷)。及騫言可以通大夏,乃復事(從事)西南夷。

騫以校尉從大將軍擊匈奴(張騫以校尉的官職追隨大將軍衛青出擊匈奴),知水草處,軍得以不乏,乃封騫為博望侯。是歲元朔(漢武帝年號之一)六年也。後二年,騫為衛尉(衛尉為掌管儀仗帳幕的官職),與李廣俱出右北平擊匈奴。匈奴圍李將軍,軍失亡多(軍士傷亡多),而騫後期(延誤軍令抵達日期)當斬,贖為庶人(繳交贖金抵罪後貶謫為平民)。是歲驃騎將軍(霍去病)破匈奴西邊,殺數萬人,至祁連山。其秋,渾邪王率眾降漢,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鹽澤即羅布泊),空無匈奴。匈奴時有候者(偵察兵)到,而希矣(然而很稀少)。後二年,漢擊走單于於幕北(大沙漠以北)

天子數問騫大夏之屬。騫既失侯(張騫已經因贖罪而喪失了博望侯爵位),因曰:「臣居匈奴中,聞烏孫王號昆莫。昆莫父難兜靡本與大月氏俱在祁連、焞煌間,小國也。大月氏攻殺難兜靡,奪其地,人民亡走匈奴。子昆莫新生,傅父(古代保育輔導貴族子女的老年男子)布就翎侯抱亡置草中,為求食(抱著昆莫逃亡,尋找食物時把他暫時放在草叢中),還,見狼乳之(見到狼餵昆莫奶喝),又烏銜肉翔其旁(又見烏鴉叼肉飛翔到昆莫旁要餵食他),以為神,遂持歸匈奴,單于愛養之。及壯,以其父民眾與昆莫,使將兵(匈奴單于將難兜靡帶來的百姓交給昆莫並讓他領兵),數有功(昆莫屢次建軍功)。時,月氏已為匈奴所破,西擊塞王(塞種人之王。塞種為伊朗碑銘及希臘文獻所指的Sacae[Saka],原居伊犁河,後來被大月氏趕到索格底亞那[Sogdiana])。塞王南走遠徙,月氏居其地。昆莫既健,自請單于報父怨,遂西攻破大月氏。大月氏復西走,徙大夏地。昆莫略其眾(昆莫掠奪大夏的民眾),因留居,兵稍彊,會單于死,不肯復朝事匈奴。匈奴遣兵擊之,不勝,益以為神而遠之。今單于新困於漢,而昆莫地空。蠻夷戀故地,又貪漢物,誠以此時厚賂烏孫,招以東居故地(如果此時以重禮賄賂烏孫王,招攬他向東移回故土),漢遣公主為夫人,結昆弟(大漢再派遣公主與烏孫和親,皆為兄弟),其勢宜聽,聽則是斷匈奴右臂也(如果烏孫聽從大漢就是斷了匈奴的右臂)。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天子以為然,拜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馬各二匹,牛羊以萬數,齎(帶來)金幣帛直數千鉅萬,多持節副使,道可便遣之旁國。騫既至烏孫,致賜諭指(帶來漢武帝的賞賜並曉諭帝旨),未能得其決(沒有得到烏孫是否與漢朝同盟的答覆)。語在西域傳。騫即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月氏、大夏。烏孫送發譯道騫(烏孫派遣負責翻譯和導送的人追隨張騫),與烏孫使數十人,馬數十匹,報謝(回報和答謝漢朝天子),因令窺漢,知其廣大(順便讓烏孫使節窺視漢朝情況,了解漢朝的廣大)

騫還,拜為大行(接待賓客的官吏)。歲餘,騫卒。後歲餘,其所遣副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於是西北國始通於漢矣。然騫鑿空(開通道路),諸後使往者皆稱博望侯,以為質於外國,外國由是信之。其後,烏孫竟與漢結婚(和親交好)

(當初),天子發書<易>,曰「神馬當從西北來」。得烏孫馬好,名曰「天馬」。及得宛汗血馬,益壯(等到得到了大宛的汗血馬,越發健壯),更名烏孫馬曰「西極馬」,宛馬曰「天馬」云(就改名烏孫馬為西極,命名大宛馬為天馬)。而漢始築令居(令居故城在今甘肅平番縣西北)以西,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國。因益發使抵安息、奄蔡(鹹海西北及裏海北部的草原游牧,Alans/Alani/Alauni),犛靬(犛靬音毛尖。即大秦國,羅馬帝國),條支(即塞琉古帝國,由亞歷山大大帝部將塞琉古一世所創建,是以敘利亞為中心,包括伊朗和美索不達米亞在內的希臘化國家)、身毒國。而天子好宛馬,使者相望於道,一輩大者數百,少者百餘人,所齎操,大放博望侯時(所攜帶的東西大體和博望侯張騫所帶的相同。放同仿)。其後益習而衰少焉(此後出使習以為常,所派人數就減少了)。漢率一歲中(漢朝大致一年中)使者多者十餘,少者五六輩(五六人),遠者八九歲,近者數歲而反(遠邦要八九年才能返國,近邦只要幾年就能返國)

是時,漢既滅越(漢武帝出兵十萬滅了秦末獨立建國的南越,南越國為秦末南海郡尉趙佗所建,疆域為廣東,廣西,海南及越南北部,享國93年),蜀所通西南夷皆震,請吏(請求為臣,表示願意臣服)。置牂柯、越巂、益州、沈黎、文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乃遣使歲十餘輩(人),出此初郡,皆復閉昆明(又都被昆明所阻攔,無法通過),為所殺,奪幣物。於是漢發兵擊昆明,斬首數萬。後復遣使,竟不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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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姬人種
西晉
阮咸
世說新語

阮仲容(阮咸,字仲容,竹林七賢之一)先幸姑家鮮卑婢(與姑母的鮮卑籍婢女私通)。及(阮咸)居母喪,姑當遠移,初云當留婢(姑母開始說要留下婢女給阮咸),既發,定將去(後來姑母卻帶著婢女一起離開)。仲容借客驢箸重服自追之,累騎而返(阮咸穿孝服追得婢女後,與之共騎一驢返回)。曰:「人種不可失!(肚子裡的小孩不可錯失了)(婢女)即遙集(阮孚,字遙集)之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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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妓書仙

曹文姬
麗情集

唐長安有妓女曹文姬,尤工翰墨,為關中第一,時人號之「書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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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蛺蝶

滕王李元嬰
文忠集.卷128.詩話

王建<宮詞>一百首,多言唐宮禁(皇宮)中事,皆史傳小說所不載者,往往見於其詩,如「內中數日無呼喚,傳得滕王蛺蝶圖」。滕王元嬰,高祖子(唐高祖李淵之子),新、舊<唐書>皆不著其所能,惟<名畫錄>(唐朱景玄撰)略言其善畫,亦不云其工蛺蝶(蛺音夾,蝴蝶也)也。又<畫斷>(唐張懷瓘撰)云「工於蛺蝶」,及見於建(王建)詩爾。或聞今人家亦有得其圖者。唐世一藝之善(唐朝精於一藝的人),如公孫大娘舞劍器,曹剛彈琵琶,米嘉榮歌(米嘉榮的歌唱。米嘉榮是西域米國人,米國在唐代屬安西都護府管轄),皆見於唐賢詩句,遂知名於後世。當時山林田畝,潛德隱行君子(當時在山林田畝間常有不為人知的高德行君子),不聞於世者多矣(他們不見聞於世上的有很多啊),而賤工末藝得所附托(附托於詩文),乃垂於不朽,蓋其各有幸不幸也。

補充或註釋:滕王為唐太宗之弟(滕王閣即得名自他),雖然奢侈無度,荒淫好玩,但是也擅長畫畫,尤工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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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詰芭蕉

王維(字摩詰)
夢溪筆談.卷17.書畫

相國寺(位於河南省開封市)舊畫壁,乃高益之筆。有畫眾工奏樂一堵(有畫多位樂師奏樂的一堵牆),最有意。人多病擁琵琶者誤撥下弦(很多人以為抱琵琶者手在下弦上方是畫錯了),眾管皆發「四」字(「四」音)。琵琶「四」字在上弦,此撥乃掩(遮住)下弦,誤也。余以謂非誤也(我認為高益並沒有畫錯)。蓋管以發指為聲(管樂器以手指按觸孔洞來變化聲音),琵琶以撥過為聲,此撥掩下弦,則聲在上弦也(雖然手在下弦上方,但是表示手才撥過上弦,手只是順勢移到下弦上方)。益(高益)之布置尚能如此,其心匠可知。

書畫之妙,當以神會,難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觀畫者,多能指摘其間形象、位置、彩色瑕疵而已,至於奧理冥造(義理深奧,冥想創造)者,罕見其人。如彥遠(唐張彥遠)<畫評>言:王維畫物,多不問四時(四季),如畫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蓮花同畫一景(把春天的桃花,杏花,夏天的蓮花,秋天的[木]芙蓉花畫在同一幅畫)。余家所藏摩詰畫<袁安臥雪圖>,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應手,意到便成,故其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難可與俗人論也。謝赫(南朝齊梁人,著<古畫品錄>一書)云:「衛協(西晉畫家。早年師法曹不興,擅繪神仙佛像,描法細如蛛絲,與張墨並稱「畫聖」)之畫,雖不該備形妙(雖然形象不相似),而有氣韻,凌跨群雄,曠代絕筆。」又歐陽文忠(歐陽修)<盤車圖>詩云:「

古畫畫意不畫形,梅詩詠物無隱情1。
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見詩如見畫。」此真為識畫也。

王仲至閱吾家畫,最愛王維畫<黃梅出山圖>,蓋其所圖黃梅(黃梅指禪宗五祖弘忍大師,其曾在黃梅弘法多年,因而名之)、曹溪(曹溪指禪宗六祖惠能大師,其曾在曹溪弘法多年,因而名之)二人,氣韻神檢(神檢指清秀超逸的儀表),皆如其為人。讀二人事跡,還觀所畫,可以想見其人。

補充或註釋:蘇東坡稱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1. 指梅堯臣詠物的詩平鋪直敘而不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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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衣師道
北宋
陳師道
宋史.列傳203.文苑6

陳師道,字履常,一字無己,彭城人。少而好學苦志,年十六,摎(摎通求)以文謁曾鞏,鞏一見奇之,許其以文著(讚許陳師道的文章著述),時人未之知也,留受業(陳師道留下來向曾鞏學習)。熙寧(宋神宗年號)中,王氏經學盛行(王安石推行的<三經新義>盛行),師道心非其說,遂絕意進取(陳師道不以為然,於是拒絕參加科舉考試)。鞏典五朝史事,得自擇其屬(曾鞏主持五朝史事,可自行選擇下屬官員),朝廷以白衣難之(朝廷以陳師道是平民而不讓曾鞏選用陳師道)。元祐(宋哲宗年號)初,蘇軾、傅堯俞、孫覺薦其文行,起為徐州教授(學官名。宋代各路的州、縣學均置教授,掌管學校課試等事,位居提督學事司之下),又用梁燾薦,為太學博士。言者謂在官嘗越境出南京見軾,改教授潁州。又論其進非科第,罷歸。調彭澤令,不赴。家素貧,或經日不炊(時常整天沒錢開伙),妻子慍見(怒形於色),弗恤也(不體恤他)。久之,召為秘書省正字(官職名,其地位略次於校書郎,掌管校勘典籍之事),卒,年四十九,友人鄒浩買棺斂之。

師道高介有節,安貧樂道。於諸經尤邃<詩>,<禮>,為文精深雅奧。喜作詩,自云學黃庭堅,至其高處,或謂過之(至於其高超處,有人說超過了黃庭堅),然小不中意,輒焚去(對自己有一點不滿意的詩就燒掉),今存者才十一(十分之一)。世徒喜誦其詩文,至若奧學(高深的學問)至行,或莫之聞也。嘗銘黃樓(曾經刻銘於黃樓),曾子固謂如秦石(秦代刻石)

(當初),游京師逾年,未嘗一至貴人之門,傅堯俞欲識(結識)之,先以問秦觀,觀曰:「是人非持刺字(名帖)、俯顏色(低著頭和顏悅色)、伺候乎公卿之門者,殆難至也(大概是難以招致前來的)。」堯俞曰:「非所望也,吾將見之(招致他來不是我敢奢望的,我想親自去見他),懼其不吾見也,子能介於陳君乎?(怕他不願意見我。你能不能把我介紹給陳君呢?)」知其貧,懷金欲為饋(傅堯俞懷著金子想送給陳師道),比至,聽其論議,益敬畏,不敢出(不敢出手送金)

章惇在樞府(樞密府),將薦於朝,亦屬觀延致(將推薦陳師道於朝廷,也託付秦觀代他延請致意)。師道答曰:「辱書(承蒙你[秦觀]受屈辱寫信給我),諭以章公降屈年德,以禮見招,不佞何以得此,豈侯嘗欺之耶?(難道是公侯您曾欺騙章惇公嗎?) 公卿不下士,尚矣(這是自古就有的制度),乃特見於今而親於其身,幸孰大焉(我的榮幸何其大啊!)。愚雖不足以齒士(我雖不足以與士齒列),猶當從侯之後,順下風以成公之名(還是應當追隨君侯您之後,順居卑位以成就章惇公的名聲)。然先王之制(可是依先王的制度),士不傳贄為臣,則不見於王公(士人不經過王命召見為臣,王公就不能見他),所以成禮而其敝必至自鬻(必然有士人自薦為官的弊病),故先王謹其始以為之防,而為士者世守焉。師道於公(我陳師道之於章惇公),前有貴賤之嫌,後無平生之舊(先有貴賤的差別,後無故舊的交情),公雖可見,禮可去乎?且公之見招,蓋以能守區區之禮也(大概認為我能遵守小小的禮節),若昧冒法義,聞命走門(如果我愚昧地冒犯法規禮義,聽到命令就奔走公卿之門),則失其所以見招,公又何取焉(那就失去了所以能召見我的意義,章惇公對我又有什麼可取的呢?) 雖然,有一於此,幸公之他日成功謝事,幅巾東歸(如果有幸在章惇公卸任,頭戴幅巾東歸還鄉時),師道當御款段(款段借指馬),乘下澤(下澤車為一種適宜在沼澤地上行駛的短轂輕便車),候公於東門外,尚未晚也。」及惇為相,又致意焉,終不往。官潁時,蘇軾知州事(陳師道在潁州做官時,蘇軾恰為潁州知州),待之絕席,欲參諸門弟子間(蘇軾讓陳師道獨坐一席,想要他參加門下弟子的行列),而師道賦詩有「向來一瓣香,敬為曾南豐(我向來都會用一炷香來敬拜老師曾鞏[建昌南豐人],意指不另拜他師)」之語,其自守如是。

與趙挺之友婿(陳師道與趙挺之是連襟兄弟),素惡其人,適預郊祀行禮,寒甚,衣無綿,妻就假(借)於挺之家,問所從得,卻去,不肯服(不肯穿向趙挺之借來的衣服),遂以寒疾死。

補充或註釋:
1.陳師道是蘇(蘇東坡)門六君子之一。

2.章惇是新舊黨爭的新黨,但是與王安石不合,後來被列入<奸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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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筆班超
東漢
班超
後漢書.班梁列傳

班超字仲升,扶風平陵人,徐令彪(班彪)之少子也。為人有大志,不修細節。然內孝謹,居家常執勤苦,不恥勞辱(勞苦)。有口辯,而涉獵書傳。永平(東漢明帝劉莊的年號)五年,兄固(班固,<漢書>的作者)被召詣校書郎,超與母隨至洛陽。家貧,常為官傭書以供養(受雇為官府抄書以供養母親)。久勞苦,嘗輟業(停止抄書)投筆歎曰:「大丈夫無它志略(抱負),猶當效傅介子(漢昭帝時西域使節,曾刺殺聯合匈奴的樓蘭王)、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研閒乎?(豈能長久工作與筆和硯之間呢?)」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壯士志哉!」其後行詣相者(拜見一位相命者),曰:「祭酒(泛稱年長或位尊者),布衣諸生耳,而當封侯萬里之外。(您不過是平民罷了,可是將來必會封侯於萬里之外)」超問其狀。相者指曰:「生燕頷虎頸,飛而食肉,此萬里侯相也。」久之,顯宗(漢明帝)問固「卿弟安在」,固對「為官寫書,受直(得到報酬)以養老母」。帝乃除(真除)超為蘭臺令史,後坐事免官。

十六年,奉車都尉竇固出擊匈奴,以超為假司馬(司馬的副貳。漢代大將軍所屬軍隊分為五部,各置司馬一人領之),將兵別擊伊吾(今新疆哈蜜西四堡),戰於蒲類海(今新疆巴里昆湖),多斬首虜而還。固(竇固)以為能,遣與從事郭恂俱使西域。

超到鄯善,鄯善王廣奉超(班超)禮敬甚備,後忽更疏懈。超謂其官屬曰:「寧覺廣禮意薄乎?此必有北虜使來(你們發覺鄯善王廣對我們的禮敬愈來愈差了嗎?這裡必然有北匈奴的使節過來) ,狐疑未知所從故也。明者睹未萌,況已著邪?(明眼人能在事情未發生時就洞悉結果,何況現在已有徵兆?)」乃召侍胡(接待伺候漢使節的胡人)詐之曰:「匈奴使來數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具服其狀。超乃閉(關)侍胡,悉會其吏士三十六人,與共飲,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與我俱在絕域(極其遙遠的地方,多指國外),欲立大功,以求富貴。今虜使到裁數日(匈奴使者才來幾天),而王廣禮敬即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如果鄯善王拘捕我們送交匈奴),骸骨長為豺狼食矣。為之柰何?」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我們無論生死都追隨司馬您)。」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虜(匈奴使者),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盡也。滅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眾曰:「當與從事議之。」超怒曰:「吉凶決於今日。從事文俗吏(從事郭恂是個平庸的文官),聞此必恐而謀泄,死無所名,非壯士也!」眾曰:「善」。初夜,遂將吏士往奔虜營。會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約曰:「見火然,皆當鳴鼓大呼。」餘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乃順風縱火,前後鼓噪。虜眾驚亂,超手格殺三人,吏兵斬其使及從士三十餘級,餘眾百許人悉燒死。明日乃還告郭恂,恂大驚,既而色動。超知其意,舉手曰:「掾雖不行,班超何心獨擅之乎?(您雖未參加行動,但是我班超又怎能忍心獨占這份功勞呢?)」恂乃悅。超於是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示之,一國震怖。超曉告撫慰,遂納子(鄯善王的兒子)為質。還奏於竇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選使使西域。帝壯超節,詔固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選乎?(像班超這樣能幹的使臣,為什麼不派遣他而要另選他人呢?) 今以超為軍司馬,令遂前功。」超復受使,固欲益(增加)其兵,超曰:「願將本所從三十餘人足矣。如有不虞(意外發生),多益為累。」

是時于窴(于闐)王廣德新攻破莎車,遂雄張南道,而匈奴遣使監護其國(北匈奴又派了使者來監護廣德)。超既西,先至于窴。廣德禮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漢(歸順漢朝)?漢使有騧馬(黑嘴的黃馬,也指淺黃色的馬),急求取以祠我(快去殺了漢使的騧馬來祭我)。」廣德乃遣使就超請馬。超密知其狀,報許之,而令巫自來取馬。有頃,巫至,超即斬其首以送廣德,因辭讓之(班超就砍下巫師的頭交給廣德,就此事責備他)。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匈奴使者),大惶恐,即攻殺匈奴使者而降超。超重賜其王以下,因鎮撫焉。

補充或註釋:班超以三十多人的迷你使節團當機立斷連續讓鄯善,于闐兩國的龐大匈奴使節團灰飛煙滅,說是奇蹟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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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官五代
五代後唐/後晉/後漢/後周
馮道
新五代史.雜傳42

馮道,字可道,瀛州景城人也。事劉守光為參軍,守光敗,去事宦者張承業。

承業(張承業)監河東軍,以為巡官,以其文學薦之晉王,為河東節度掌書記。莊宗(後唐莊宗李存勖,唐末河東節度使李克用之子)即位,拜戶部侍郎,充翰林學士。道為人,能自刻苦為儉約。當晉與梁夾河而軍,道居軍中,為一茅庵,不設床席,臥一束芻(成束的草)而已。所得俸祿,與僕廝(僕人)同器飲食,意恬如也。諸將有掠得人之美女者以遺道(贈送馮道),道不能卻(馮道不能拒絕),置之別室,訪其主而還之(詢問查探了女子的主人後將她們送還)。其解學士(解除翰林學士的職務)居父喪於景城,遇歲饑,悉出所有以賙(賙音周,救助)鄉里,而退耕於野,躬自負薪(親自背負柴薪)。有荒其田不耕者與力不能耕者,道夜往,潛為之耕(偷偷地替他們耕種)。其人後來愧謝(慚愧道謝),道殊不以為德。服除(服喪完畢),復召為翰林學士。行至汴州,遇趙在禮作亂,明宗(後唐明宗李嗣源,為李存勖的義兄弟,李克用的養子,被軍士擁立造反)自魏(魏州,位於河北,河南,山東交界處)擁兵還,犯京師。孔循勸道(馮道)少留以待,道曰:「吾奉詔赴闕,豈可自留!」乃疾趨至京師。莊宗(李存勖)遇弒,明宗即位,雅知道(馮道)所為,問安重誨(李嗣源的權臣安重誨)曰:「先帝時馮道何在?」重誨曰:「為學士也。」明宗曰:「吾素知之,此真吾宰相也。」拜道端明殿學士,遷兵部侍郎。歲餘,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天成、長興(兩者都是後唐明宗李嗣源的年號)之間,歲屢豐熟,中國無事。道嘗戒明宗(李嗣源)曰:「臣為河東掌書記時,奉使中山,過井陘之險,懼馬蹶失(怕馬跌倒失蹄),不敢怠於銜轡(不敢不加上馬嚼子和拉好馬韁繩);及至平地,謂無足慮,遽跌而傷(指反而在平地跌傷)。凡蹈危者慮深而獲全,居安者患生於所忽(疏忽),此人情之常也。」明宗問曰:「天下雖豐,百姓濟否?」道曰:「穀貴餓農,穀賤傷農。」因誦文士聶夷中<田家詩>,其言近而易曉。明宗顧左右錄其詩,常以自誦。水運軍將於臨河縣得一玉杯,有文曰「傳國寶萬歲杯」,明宗甚愛之,以示道,道曰:「此前世有形之寶爾,王者固有無形之寶也。」明宗問之,道曰:「仁義者,帝王之寶也。故曰:『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聖人視為最珍貴者,乃是成於天地之間的「位」。聖人所用以把握位的,乃是「仁」之德。語出<易經.繫辭下傳>)』」明宗武君(李嗣源不識字,是個武夫),不曉其言,道已去,召侍臣講說其義,嘉納之。

道相明宗十餘年,明宗崩,相愍帝(當後唐愍帝李從厚的宰相)。潞王(李從珂)反於鳳翔,愍帝出奔衛州,道率百官迎潞王入,是為廢帝,遂相之。廢帝即位,愍帝猶在衛州,後三日,愍帝始遇弒崩。

已而廢帝出道為同州節度使(不久李從珂將馮道任為同州節度使),逾年,拜司空。晉滅唐,道又事晉,晉高祖(石敬瑭,為後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婿,也是後趙石勒之後裔。石敬瑭被李從珂圍剿時向契丹借兵解圍[何異吳三桂開山海關借清兵抗李自成?],再受契丹封為大晉皇帝,認契丹可汗為父,自稱兒皇帝,滅後唐後依約定割燕雲十六州給契丹)拜道守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讓馮道當宰相),加司徒,兼侍中,封魯國公。高祖崩,道相出帝(後晉出帝石重貴,石敬瑭的姪兒,後來不願對契丹稱臣而被契丹所滅),加太尉,封燕國公,罷為匡國軍節度使,徙鎮威勝。契丹滅晉,道又事契丹,朝耶律德光於京師。德光責道事晉無狀,道不能對。又問曰:「何以來朝?」對曰:「無城無兵,安敢不來。」德光誚(誚音翹,責備)之曰:「爾是何等老子?」對曰:「無才無德癡頑老子。」德光喜,以道為太傅。德光北歸,從至常山。漢高祖(後漢高祖劉知遠,原為李嗣源部下,後轉為石敬瑭部下)立,乃歸漢,以太師奉朝請。周滅漢,道又事周,周太祖(後周太祖郭威)拜道太師,兼中書令。道少能矯行(矯揉造作)以取稱於世,及為大臣,尤務持重以鎮物(鎮物謂使眾人鎮定),事四姓十君,益以舊德自處(更加持續昔日的德行善績)。然當世之士無賢愚皆仰道(馮道)為元老,而喜為之稱譽。

耶律德光嘗問道曰:「天下百姓如何救得?」道為俳語(戲笑嘲謔的言辭)以對曰:「此時佛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人皆以謂契丹不夷滅中國之人者,賴道(馮道)一言之善也。周兵反,犯京師,隱帝(後漢隱帝劉承祐)已崩,太祖(後周太祖郭威)謂漢大臣必行推戴,及見道,道殊無意。太祖素拜道(馮道),因不得已拜之,道受之如平時,太祖意少沮(阻),知漢未可代,遂陽立湘陰公贇(劉贇)為漢嗣,遣道迎贇於徐州。贇未至,太祖將兵北至澶州,擁兵而反,遂代漢。議者謂道(馮道)能沮(阻)太祖之謀而緩之,終不以晉、漢之亡責道也。然道視喪君亡國亦未嘗以屑意(介意)

當是時,天下大亂,戎夷交侵,生民之命,急於倒懸,道方自號「長樂老」(一說馮道生於長樂郡,故得此名),著書數百言,陳己更事四姓及契丹所得階勛官爵以為榮。自謂:「孝於家,忠於國,為子、為弟、為人臣、為師長、為夫、為父,有子、有孫。時開一卷,時飲一杯,食味、別聲、被色,老安於當代,老而自樂,何樂如之?」蓋其自述如此。

道前事九君,未嘗諫諍。世宗(後周世宗柴榮)初即位,劉旻攻上黨,世宗曰:「劉旻少我,謂我新立而國有大喪,必不能出兵以戰。且善用兵者出其不意,吾當自將擊之。」道(馮道)乃切諫,以為不可。世宗曰:「吾見唐太宗平定天下,敵無大小皆親征。」道曰:「陛下未可比唐太宗。」世宗曰:「劉旻烏合之眾,若遇我師,如山壓卵。」道曰:「陛下作得山定否?」世宗怒,起去,卒自將擊旻,果敗旻於高平。世宗取淮南,定三關,威武之振自高平始。其擊旻也,鄙道不以從行(輕視馮道而不讓他隨行討伐劉旻),以為太祖山陵使(指皇帝去世後,朝廷為興辦喪事臨時設置的職位)。葬畢而道卒,年七十三,謚曰文懿,追封瀛王。道既卒,時人皆共稱嘆,以謂與孔子同壽,其喜為之稱譽蓋如此。道有子吉(馮吉)

補充或註釋:馮道曾在五代中四朝為官,是個爭議人物。雖然很多史家大加撻伐,評其不忠於君,但是其人對百姓卻很好,他若活在承平的大朝代,作為名臣無疑,在改朝換代頻繁,篡位如家常便飯的五代,若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標準來看,或許會有不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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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相三朝
春秋
季文子
史記.魯周公世家

(魯文公)十五年,季文子(姬姓,季孫氏,名行父)使於晉。

十八年二月,文公卒(魯文公過世)。文公有二妃:長妃齊女為哀姜,生子惡(姬惡)及視(姬視);次妃敬嬴,嬖愛(寵愛。嬖音必),生子俀(姬俀,俀音腿)。俀私事襄仲(姬俀私下侍奉東門襄仲。東門襄仲,姬姓,魯僖公的弟弟,魯莊公的兒子。因住在魯國東門故名之),襄仲欲立之,叔仲(叔仲惠伯,魯文公時為卿,同時擔任太子姬惡的師傅)曰不可。襄仲請齊惠公,惠公新立,欲親魯,許之。冬十月,襄仲殺子惡及視而立俀,是為宣公(魯宣公姬俀)。哀姜歸齊,哭而過市,曰:「天乎!襄仲為不道,殺適立庶(適通嫡,正妻所生長子。庶為妾生的兒子)!」市人皆哭,魯人謂之「哀姜」。魯由此公室卑(卑為低下),三桓(三桓指魯國卿大夫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強)

宣公俀十二年,楚莊王彊,圍鄭。鄭伯降,復國之。

十八年,宣公卒,子成公黑肱立,是為成公(魯成公黑肱)。季文子曰:「使我殺適立庶失大援者,襄仲。」襄仲立宣公,公孫歸父(襄仲之子)有寵。宣公欲去三桓,與晉謀伐三桓。會宣公卒,季文子怨之,歸父(公孫歸父)奔齊。

成公二年春,齊伐取我隆。夏,公(魯成公)與晉郤克敗齊頃公於砹,齊復歸我侵地。四年,成公如晉,晉景公不敬魯。魯欲背晉合於楚,或諫,乃不。十年,成公如晉。晉景公卒,因留成公送葬,魯諱之。十五年,始與吳王壽夢會鐘離。

十六年,宣伯(叔孫僑如,姬姓,叔孫氏,名僑如,諡宣,又被稱為叔孫宣伯) 告晉,欲誅季文子。文子有義,晉人弗許。

十八年,成公卒,子午立,是為襄公。是時襄公三歲也。

襄公(魯襄公)元年,晉立悼公。往年冬,晉欒書弒其君厲公。四年,襄公朝晉。

五年,季文子卒。家無衣帛之妾,廄無食粟之馬,府無金玉,以相三君。君子曰:「季文子廉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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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蕡下第

劉蕡
舊唐書.卷200

劉蕡(蕡音焚),字去華,昌平人。父勉(劉勉)。蕡寶歷(唐敬宗李湛的年號)二年進士擢第。博學善屬文(作文),尤精<左氏春秋>。與朋友交,好談王霸大略(王道與霸道),耿介嫉惡。言及世務(謀身治世之事),慨然有澄清之志(指整肅政治,清除奸佞,使天下復歸太平)。自元和(唐憲宗的年號)末,閽寺(閽寺指宦官)權盛,握兵宮闈,橫制天下。天子廢立,由其可否,干撓庶政(庶政即各種政務)。當時目為南北司(唐代宰相辦公地在宮禁之南,稱南司。宦官辦公地在宮禁之北,稱北司),愛惡相攻,有同水火。蕡草澤(草野,民間)中居常憤惋。文宗(唐文宗)即位,恭儉求理,太和二年策試賢良。。。

時對策者百餘人,所對止循常務,唯蕡切論黃門(官名。侍奉皇帝及其家族,皆以宦官充任,故後世亦稱宦官為黃門)太橫,將危宗社。對曰:「。。。

臣前所謂『博延群彥,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廷待問,則小臣不敢愛死』者。臣聞晁錯為漢畫削諸侯之策,非不知禍之將至也(指西漢晁錯主張削諸侯大權而引發「七國之亂」被殺)。忠臣之心,壯夫之節,茍利社稷,死無悔焉!今臣非不知言發而禍應,計行而身戮,蓋所以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豈忍姑息時忌,竊陛下一命之寵哉!昔龍逢(夏桀時之忠臣)死而啟(開啟)殷,比干(商紂時之忠臣)死而啟周,韓非(秦國能臣)死而啟漢,陳蕃(東漢賢臣)死而啟魏。今臣之來也,有司或不敢薦臣之言,陛下又無以察臣之心,退必受戮於權臣之手。臣幸得從四子(指龍逢,比干,韓非,陳蕃等四人)於地下,固臣之願也。所不知(智)殺臣者,臣死之後,將孰為啟(開啟)之哉?至於人主之闕,政教之疵,前日之弊,臣既言之矣。若乃(至於)流下土(民間)之惠,條近古之理,而致其和平者,在陛下行之而已。然上之所陳者,實以臣親奉聖問,敢不條對!雖臣之愚,以為未極教化之大端,皇王之要道。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敬(但願陛下祭祀天地以教人恭敬),奉宗廟以教人孝,養高年(長者)以教人悌長,字百姓以教人慈幼,調元氣以煦育(撫育,養育),扇大和於仁壽,可以逍遙無為,垂拱成化。至若念陶鈞(陶鈞指治理國家)之道,在擇宰相而任之,使權造物之柄。念保定(保護而安定)之功,在擇將帥而任之,使修分閫(分閫指出任將帥或封疆大吏,閫音捆)之寄。念百度(各種制度)之未貞,在擇庶官(百官)而任之,使專職業之守。念百姓之愁痛,在擇長吏(地位較高的官員)而任之,使明惠育之術。自然言足以為天下教,行足以為天下法,仁足以勸善,義足以禁非,又何必宵衣旰食(宵衣旰食形容為處理國事而辛勤地工作),勞神惕慮,然後以致其理哉!」

是歲,左散騎常侍馮宿,太常少卿賈餗,庫部郎中龐嚴為考策官,三人者,時之文士也,睹蕡條對,嘆服嗟悒(讚嘆佩服哀痛憂愁),以為漢之晁、董(晁錯、董仲舒),無以過之。言論激切,士林感動。時登科者二十二人,而中官(宦官)當途,考官不敢留蕡在籍中(考官不敢錄取劉蕡),物論(眾人的議論,輿論)喧然不平之。守道正人,傳讀其文,至有相對垂泣者。諫官御史,扼腕憤發,而執政之臣,從而弭(消弭)之,以避黃門(宦官)之怨。唯登科人李郃謂人曰:「劉蕡不第,我輩登科,實厚顏矣!」請以所授官讓蕡(請求把自己所授官職讓給劉蕡)。事雖不行,人士多之。令狐楚在興元,牛僧孺鎮襄陽,闢為從事(招劉蕡為從事),待如師友。位終使府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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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肇奪標

盧肇
唐詩紀事.卷55

韓愈自潮州量移(量移指官吏因罪遠謫)宜春郡,頗學愈為文(黃頗學韓愈作文),亦振大名。頗常觀盧肇為碑版,則唾之(拓碑)而去。頗,宜春人,與肇同鄉,頗富而肇貧,同日遵路(出發)赴舉,郡牧餞頗離亭(刺史成應元只為黃頗餞行於離亭),肇駐蹇(駐蹇指使驢停下不走)十里以俟(等待)。明年,肇以第一名還袁(返回袁州),因競渡(端午競渡)即席賦詩云:「向道是龍剛不信(之前說我是龍你偏不信),果然奪得錦標歸。」

補充或註釋:後來盧肇為官不逢迎拍馬,無黨無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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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甘降虜
西漢
李陵
漢書.李廣蘇建傳

(李陵)字少卿,少為侍中(正規官職外的加官之一,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類名號可入禁中受事),建章監(建章宮羽林軍的長官)。善騎射,愛人,謙讓下士,甚得名譽。武帝以為有廣之風(漢武帝認為李陵有李廣的風範),使將八百騎,深入匈奴二千餘里,過居延(居延海)視地形,不見虜(匈奴),還。拜為騎都尉,將勇敢(勇敢的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備胡(於酒泉、張掖教導射箭以防備胡人)。數年,漢遣貳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使陵將五校兵隨後。行至塞,會貳師還。上賜陵書,陵留吏士,與輕騎五百出敦煌,至鹽水,迎貳師還,復留屯張掖。

天漢二年,貳師(李廣利)將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召陵(徵召李陵),欲使為貳師將輜重(想讓他為李廣利帶領輜重後勤)。陵召見武臺(未央宮武臺),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干山南以分單于兵(到闌干山南吸引單于部隊),毋令專鄉貳師軍(不讓他們兵力集中攻擊李廣利的部隊)。」上曰:「將惡相屬邪!吾發軍多,毋騎予女。(將軍你討厭做別人的下屬嗎!這次我調遣的軍隊太多,沒有馬分給你了)」陵對:「無所事騎(不需要騎兵),臣願以少擊眾,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彊弩都尉路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因而下詔強弩都尉路博德率兵於半路接應李陵的軍隊)。博德故伏波將軍,亦羞為陵後距(路博德曾經當過伏波將軍,也以當年輕李陵的後援為恥),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臣願留陵至春,俱將酒泉、張掖騎各五千人並擊東西浚稽,可必禽(擒)也。」書奏,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德上書(懷疑李陵後悔不欲出兵而教路博德上書),乃詔博德:「吾欲予李陵騎,云『欲以少擊眾』。今虜(匈奴)入西河,其引兵走西河,遮鉤營(遮鉤營,地名)之道。」詔陵:「以九月發,出遮虜鄣(遮虜鄣,地名),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徘徊觀虜,即亡所見,從浞野侯趙破奴故道抵受降城休士(使士卒休息),因騎置以聞(再派一名騎兵上報所見所聞。騎置指乘馬傳送公文的人)。所與博德言者云何?具以書對(你和路博德說了些什麼?統統上奏)。」陵於是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居延海),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今蒙古土拉河及鄂爾渾河上源以南一帶)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將率得士死力,上甚說,拜步樂為郎。
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直(相對),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列陣),前行持戟盾,後行持弓弩,令曰:「聞鼓聲而縱(前進),聞金聲而止。」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搏戰攻之,千弩俱發,應弦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退),南行數日,抵山谷中。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將車,一創者持兵戰(受傷三處的躺在車上,受傷兩處的駕車,只受傷一處的拿起武器作戰)。陵曰:「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始軍出時,關東群盜妻子徙邊者隨軍為卒妻婦,大匿車中。陵搜得,皆劍斬之。明日復戰,斬首三千餘級。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蘆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將騎擊陵。陵軍步鬥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當天漢軍逮捕到匈奴俘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日夜吸引我們往南方邊塞,莫非是有伏兵?)』諸當戶君長皆言『單于自將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

是時陵軍益急(當時李陵軍情越來越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虜不利,欲去,會陵軍候管敢為校尉所辱(剛好碰到李陵的一名軍候叫管敢的人被校尉折辱。軍候為武官名。大將軍營五部,部校尉一人,比二千石;軍司馬一人,比千石。部下有曲,曲有軍候一人,比六百石。校尉是地位僅次於各將軍的武官名),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黃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只要派遣精銳的騎兵對李陵軍隊射箭就可以攻破他們了)。」成安侯者,穎川人,父韓千秋,故濟南相,奮擊南越戰死,武帝封子延年(韓延年)為侯,以校尉隨陵。單于得敢(管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李陵的軍隊一天就射完了五十萬支箭),即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徒斬車輻(車的輪輻)而持之,軍吏持尺刀(短刀),抵山入骥谷。單于遮其後,乘隅下壘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後,陵便衣獨步出營,止左右:「毋隨我,丈夫一取單于耳!」良久,陵還,大息曰:「兵敗,死矣!」軍吏或曰:「將軍威震匈奴,天命不遂,後求道徑還歸,如浞野侯為虜所得,後亡還(如浞野侯趙破奴被匈奴俘虜,後來逃亡回漢地),天子客遇之(以賓客相待),況於將軍乎!」陵曰:「公止!吾不死,非壯士也。」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寶埋地中,陵歎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再給我數十支箭就足以讓我逃脫了)。今無兵復戰(現在沒有兵器再作戰了),天明坐受縛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令軍士人持二升糒,一半冰,期至遮虜鄣者相待(約定到遮虜鄣等待會合)。夜半時,擊鼓起士,鼓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脫至塞者四百餘人。

陵敗處去塞百餘里(李陵兵敗處距離邊塞只有一百多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漢武帝希望李陵為國戰死),召陵母及婦,使相者視之,無死喪色(教相命者觀李陵母親及妻子的氣色,都沒有喪子亡夫的面相)。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群臣皆罪陵(怪罪李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這是他平常就蘊蓄於心的),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指打落水狗的其他群臣)隨而媒糱(捏合誣害,釀成罪名。糱音聶)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輮(深入,輮音柔)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拳,冒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顯露,暴露)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他之所以不死,是為了將來找機會回漢地報效國家啊)。」

(當初),上遣貳師(李廣利)大軍出,財令陵為助兵,及陵與單于相值(相遇),而貳師功少。上以遷誣罔(漢武帝認為司馬遷污衊詆毀李廣利),欲沮貳師,為陵游說,下遷腐刑。

補充或註釋:之後漢武帝派公孫敖迎戰匈奴無功,公孫敖卻誤傳李陵(其實是李緒)教單于練兵,武帝大怒,將李陵家夷三族。單于因李陵英勇,後來還把女兒嫁給他,並封他為右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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蠋恥臣昭
戰國
王蠋
史記.田單列傳

燕之初入齊,聞畫邑人王蠋賢,(樂毅)令軍中曰「環畫邑三十里無入」,以王蠋之故。已而使人謂蠋曰:「齊人多高子之義(齊人多推崇你的義氣),吾以子為將,封子萬家(將萬戶的食邑封給您)。」蠋固謝(王蠋堅持辭謝)。燕人曰:「子不聽,吾引三軍而屠畫邑。」王蠋曰:「忠臣不事二君,貞女不更二夫。齊王不聽吾諫,故退而耕於野(所以我罷官而耕種與田野)。國既破亡,吾不能存;今又劫之以兵為君將(現在又以武力威脅我當你們的將領),是助桀為暴也。與其生而無義,固不如烹!」遂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絕脰(斷頸,脰音鬥,脖子)而死。齊亡(逃亡的)大夫聞之,曰:「王蠋,布衣也,義不北面於燕(王蠋不過是老百姓就知道守道義而不降燕國),況在位食祿者乎(何況是在齊國居官食祿的人呢)!」乃相聚如莒,求諸子(找死去齊湣王的王子),立為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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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貧曬腹
東晉
郝隆
太平御覽.卷31.時序部16

<世說>曰:郝隆七月七日見鄰人皆曝曬衣服,隆乃仰,出腹臥,云:「曬書」。

補充或註釋:農曆七月七日古為曝晒節,人們把家中衣物書籍攤在陽光下除蠹防黴,富貴人家往往藉此炫耀家中華服及藏書,郝隆家貧,無物可曬,但飽讀詩書,就躺在外面曬肚子,自詡滿腹經綸,尤勝他人藏書,極具諷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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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懶折腰
東晉
陶潛(一字淵明)
晉書.列傳64

陶潛,字元亮,大司馬侃(陶侃,即搬磚自勵的那位)之曾孫也。祖茂(陶茂),武昌太守。潛少懷高尚,博學善屬文(作文),穎脫不羈(超脫世俗的拘束),任真自得,為鄉鄰之所貴。嘗著<五柳先生傳>以自況(自比)曰:「先生不知何許人,不詳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閑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貧不能恆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飲必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短褐穿結,簞瓢屢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忘懷得失,以此自終。」其自序如此,時人謂之實錄。

以親老家貧(因家貧為扶養雙親),起為州祭酒(州祭酒分掌諸曹,兵[警備]、賊[治安]、倉[糧食]、戶[民戶、祠祀、農桑]、水[水利]、鎧[鎧甲戎仗器械]),不堪吏職,少日自解歸。州召主簿(州徵召他當主管文書簿籍及印鑑的官),不就,躬耕自資,遂抱羸疾(痼疾)。復為鎮軍、建威參軍,謂親朋曰:「聊欲弦歌(想當個邑令。孔子學生子游任武城宰,以弦歌為教民之具,後世遂以弦歌為出任邑令之典),以為三徑之資可乎?(作為籌集隱居住所的費用)」執事者聞之,以為彭澤令。在縣,公田悉令種秫穀(黍米,秫音鼠),曰:「令吾常醉於酒足矣。」妻子固請種粳。乃使一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粳(粳音京。稻的一種,米粒寬而厚,近圓形,米質黏性強,脹性小)。素簡貴(向來簡傲高貴),不私事上官。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下吏說應該要束腰帶拜見督郵),潛嘆曰:
「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鄉里小人邪(心悅誠服地去事奉那個鄙陋的鄉下人)!」義熙(東晉安帝司馬德宗的年號)二年,解印去縣(罷官離開縣衙),乃賦<歸去來>。其辭曰:『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回家吧,田園快要荒蕪了,為什麼還不回家?)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既然心志被形體所役使,為何要惆悵而獨自傷悲?)
悟已往之不諫(不可挽救),知來者之可追。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舟遙遙以輕颺(歸舟輕快地飄蕩前進),風飄飄而吹衣。

問征夫(行人)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

乃瞻衡宇,載欣載奔(看到我簡陋的房屋,就歡欣地向前奔跑)

僮僕來迎,稚子侯門。

三徑就荒(庭院小路將要荒蕪),松菊猶存。

攜幼入室,有酒盈樽(有盛滿酒的酒樽)

引壺觚以自酌(拿過酒壺酒杯來獨自斟飲),眄庭柯以怡顏(看著庭院裡的樹枝使我笑顏逐開)

倚南窗以寄傲(倚靠著南窗寄託我的傲世情懷),審容膝之易安(明白住房狹小反而使我心安)

園日涉而成趣(每日在園中散步自得其趣),門雖設而常關;
策扶老(策為拄,扶老是拐杖)而流憩,時翹首而遐觀(抬頭仰望而遍覽)

雲無心而出岫(從山中出來,比喻出仕。岫音秀),鳥倦飛而知還;
景翳翳其將入(景色漸暗將入夜),撫孤松而盤桓(徘徊)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我要斷絕與外人的交遊)
世與我而相遺(相互遺棄),復駕言兮焉求!(駕車出遊又有什麼可求的!)
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

農人告余以春暮,將有事乎西疇(我將到西邊田畝去耕耘)

或命巾車(指有的人整車出行),或棹孤舟,
既窈窕以尋壑(既尋訪幽深的谿壑),亦崎嶇而經丘(也遊經崎嶇的丘陵)

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
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我羨慕萬物得天時而繁衍,感嘆自己的一生快要走完)

已矣乎!(算了吧!) 寓形宇內復幾時?(寄身形於天地間還有多久?) 曷不委心任去留?(何不把心放下來聽憑生死存亡?)
胡為乎遑遑?欲何之?(為什麼還要驚慌不安?想往哪裡去?)
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天帝住的地方也不是我所期冀)

懷良晨以孤往,或植杖而蕓秄(或把木杖插在田邊去除草培苗)
登東皋以舒嘯(登東方的山崗大聲長嘯),臨清流而賦詩;
聊乘化而歸盡(隨著自然的演化而化歸塵土),樂夫天命復奚疑!(樂天知命又有什麼可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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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綬蜀錦

韋綬
新唐書.列傳94.杜裴李韋

(韋綬),貫(韋貫)之兄。舉孝廉,又貢進士,禮部侍郎潘炎將以為舉首(科舉考試的第一名),綬以其友楊凝親老(雙親年老),故讓之,不對策輒去(對策指應考的人在殿試中對答皇帝有關政治經濟的策問),凝(楊凝)遂及第。後擢明經,闢東都幕府(被召入洛陽的幕府)

德宗(唐德宗李适,适音闊)時,以左補闕為翰林學士,密政多所參逮。帝嘗幸其院(翰林院),韋妃從,會綬方寢,學士鄭絪欲馳告之,帝不許,時大寒,以妃蜀襭袍(蜀襭袍為蜀錦製成的插衽於帶的袍子。襭音協)覆而去,其待遇若此。每入直(入宮值班供職),逾月不得休。以母老,屢丐解職,每請,帝輒不悅。出入八年,而性謹畏甚(個性十分謹小慎微)。晚乃感心疾(晚年就染上勞思、憂憤等引起的疾病[或心臟病]),罷還第,不極於用(沒有終身勞碌於做官)。九月九日(九九重陽敬老),帝為<黃菊歌>,顧左右曰:「安可不示韋綬!(怎麼可以不給韋綬看呢!)」即遣使持往,綬遽奉和(韋綬很快就作好應和皇上的詩),附使進。帝曰:「為文不已,豈頤養邪?(韋綬還是不斷作詩文,哪裡算是頤養天年?)」敕自今勿復爾(敕命韋綬自今日起不用再和皇上的詩了)。終左散騎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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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載鮫綃

元載
太平廣記.奢侈2

元載造芸輝堂于私第。芸輝,香草名也,出于闐國,其香潔白如玉。入土不朽爛,舂之為屑,以塗其壁,故號芸輝。而更以沉香為梁棟,金銀為戶牖(門窗)。內設懸黎(懸黎泛指美玉)屏風紫綃帳,其屏風本楊國忠之寶也。其上刻前代美女妓樂之形,外以玳瑁水晶為押,絡飾以真珠瑟瑟(瑟瑟為碧色寶石)。精巧之妙,殆非人工所及。紫綃帳得于南海溪洞之帥首(主帥),即絞綃類也(鮫綃相傳為鮫人所織之綃。泛指細薄的紗),輕踈而薄(輕疏而薄),如無所碍。雖當時凝寒,風不能入(冬可阻風),盛夏則清凉自至。其色隱隱(隱約不分明),或不知其帳也,謂載臥內有紫氣。其餘服玩奢僭(服飾玩物的奢侈僭越了他的身份)。率皆擬于帝王家。芸輝堂前有池,以文石砌其岸。中有蘋陽花,亦類于白蘋,其花紅而且大,如有牡丹。更有碧芙蓉,香潔萏菡(菡萏音漢但,指未開的荷花),偉于常者。載(元載)因暇日,凭欄以觀。忽聞歌聲清亮,若十四五女子唱焉,其曲則<玉樹後庭花>也。載驚異,莫知所在。及審聽之,乃芙蓉中也。俯而視之,聞喘息之音。載大惡(非常疑忌),遂剖其花,一無所見。因秘不令人說。及載受戮。而逸奴(家中僮僕)為平盧軍卒(平盧軍士兵)。人故得其實。

載龍髯拂,紫色如爛椹(元載的龍髯拂塵是紫色的,像是熟透的桑椹)。可長三尺,削水晶以為柄,刻紅玉以為環鈕。或風雨晦暝,臨流沾濕,則光彩動搖,奮然如怒(拂塵上的龍髯奮發地立起來,像是發怒的樣子)。置之于堂中,夜則蚊蚋不能近;拂之為聲,則雞犬牛馬無不驚逸;若垂之于池潭;則鱗甲之屬,悉俯伏而至;引水于空中(將拂塵沾水灑向空中),即成瀑布長三五尺,而未嘗輒斷;燒燕肉薰之(傳說蛟龍嗜食燕子)。則焪焪(烝熱也。焪音窮)焉若生雲霧。厥後上知其異,載不得已而進內(從那以後皇上也知道龍髯拂塵的神異,元載不得已而把龍髯拂塵進獻於宮內)。載自云:「得之于洞庭道士張知和。」出<杜陽編>。

補充或註釋:元載生前曾助唐德宗成為皇太子,故唐德宗繼位後恢復元載官爵。此句與上句都與唐德宗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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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檄毛義
東漢
毛義
後漢書.劉趙淳于江劉周趙列傳

中興(漢光武帝中興時),廬江毛義少節,家貧,以孝行稱。南陽人張奉慕其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守令(朝廷檄文正好來到,舉任毛義為安陽守令),義奉檄而入,喜動顏色。奉者,志尚士也(張奉一心仰慕高士),心賤之,自恨來,固辭而去(所以對毛義見官位而歡喜的情形頗為鄙夷,恨自己不該來,就告辭而去)。及義母死,去官行服(毛義罷官服喪)。數辟公府,為縣令,進退必以禮(公府數度徵召他為縣令,他的官場進退必以禮為尊)。後舉賢良,公車徵,遂不至(後來毛義被推舉為賢良,朝廷公車來接他,他就不去就任了)。張奉歎曰:「賢者固不可測。往日之喜,乃為親屈也。斯蓋所謂『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家貧而雙親年老,就不選擇官位而打算出仕)』者也。」建初(漢章帝的年號)中,章帝下詔褒寵義,賜穀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問起居,加賜羊酒(羊和酒。亦泛指賞賜或饋贈的物品)。壽終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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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裾溫嶠
西晉/東晉
溫嶠
晉書.列傳37

平北大將軍劉琨妻,嶠(溫嶠,嶠音橋)之從母(姨母)也。琨深禮之,請為參軍(請溫嶠為參軍)。琨遷大將軍,嶠為從事中郎、上黨太守,加建威將軍、督護前鋒軍事。將兵討石勒,屢有戰功。琨(劉琨)遷司空,以嶠為右司馬。於時並土荒殘,寇盜群起,石勒、劉聰(漢[漢趙或前趙]光文帝劉淵之子)跨帶疆埸,嶠為之謀主,琨所憑恃焉。

屬二都(長安,洛陽)傾覆,社稷絕祀,元帝(晉元帝司馬睿)初鎮江左,琨誠系王室,謂嶠曰:「昔班彪識劉氏之復興,馬援知漢光(漢光武帝)之可輔。今晉祚雖衰,天命未改,吾欲立功河朔(我想在黃河以北的地區立功),使卿延譽江南(想讓你在江南一展所長),子其行乎?(你會南下嗎?)」對曰:「嶠雖無管張(管仲,張儀)之才,而明公有桓文(齊桓公,晉文公)之志,欲建匡合之功(匡合即糾合力量,匡定天下),豈敢辭命?」乃以為左長史,檄告華夷,奉表勸進。嶠既至(江南),引見,具陳琨忠誠(向皇帝陳述劉琨的忠貞),志在效節,因說社稷無主,天人系望,辭旨慷慨。舉朝屬目,帝器而喜焉。王導、周顗、謝鯤、庾亮、桓彞等並與親善。於時江左草創(當時東晉在江南剛建立政權),綱維未舉(法度尚未建立),嶠殊以為憂。及見王導共談,歡然曰;「江左自有管夷吾(管仲,指王導),吾復何慮!」屢求反(返,指北伐)命,不許。會琨為段匹磾所害(剛好劉琨被段匹磾殺害),嶠表琨忠誠,雖勛業不遂,然家破身亡,宜在褒崇,以慰海內之望。帝然之。

除散騎侍郎。初(當初),嶠欲將命(溫嶠要領命南下),其母崔氏固止之,嶠絕裾而去(溫嶠扯斷衣襟,離開老家南下)。其後母亡,嶠阻亂不獲歸葬(溫嶠不能返回敵方戰區葬母),由是固讓不拜(從此堅持不做官),苦請北歸(力勸晉元帝司馬睿北伐)。詔三司(司空,司徒,太尉)、八坐議其事,皆曰:「昔伍員志復私仇,先假(借)諸侯之力,東奔闔閭(吳王闔閭),位為上將,然後鞭荊王(楚平王)之尸。若嶠以母未葬,沒在胡虜者(指溫嶠母親在敵方亡故而未葬),乃應竭其智謀,仰憑皇靈,使逆寇冰消,反(返)哀墓次,豈可稍以乖嫌(不順及嫌隙),廢其遠圖哉!」嶠不得已,乃受命。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一個是為孝全忠,一個是移孝作忠,兩個故事的主人翁對於母親都非常的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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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虔貯柿

鄭虔
新唐書.列傳第127.文藝中

鄭虔,鄭州滎陽人。天寶(唐玄宗年號)初,為協律郎(官名,主掌校正音律),集綴當世事,著書八十餘篇。有窺其稿者,上書告虔(鄭虔)私撰國史,虔蒼黃(倉惶)焚之,坐謫十年(獲罪被貶達十年)。還京師,玄宗愛其才,欲置左右,以不事事(因他無所事事),更為置廣文館(為鄭虔設置廣文館),以虔為博士。虔聞命,不知廣文曹司何在,訴宰相,宰相曰:「上(皇上)增國學,置廣文館,以居賢者,令後世言廣文博士自君始,不亦美乎?」虔乃就職。久之,雨壞廡舍,有司不復修完(大雨毀壞了廣文館房舍,有關部門沒有修復完好),寓治國子館,自是遂廢(他就住在國子館,從此廣文館被廢棄)

(當初),虔追紬故書(舊書)可志者(有價值的文章)得四十餘篇,國子司業蘇源明名其書為<會稡>。虔善圖山水,好書,常苦無紙,於是慈恩寺貯柿葉數屋,遂往日取葉肄書,歲久殆遍。嘗自寫其詩並畫以獻,帝(唐玄宗)大署其尾曰:「鄭虔三絕(詩,書,畫)」。遷著作郎。

安祿山反,遣張通儒劫百官置東都(安祿山派張通儒劫持百官到洛陽),偽授虔水部(水部為工部的內設機構)郎中,因稱風緩(鄭虔詐稱自己有癱瘓病),求攝市令(求當掌管市場的長官),潛以密章達靈武(私下上奏章給寧夏靈武縣的唐肅宗)。賊平,與張通、王維並囚宣陽里。三人者,皆善畫,崔圓(中書令崔圓)使繪齋壁,虔等方悸死,即極思祈解於圓(鄭虔等人怕被處死,就用心地作畫並向崔圓辨白開脫),卒免死,貶臺州司戶參軍事,維止下選(王維只是降級)。後數年卒。

虔學長於地理,山川險易、方隅物產、兵戍眾寡無不詳。嘗為<天寶軍防錄>,言典事該。諸儒服(佩服)其善著書,時號「鄭廣文」。在官貧約甚(做官時非常簡樸),澹如也。杜甫嘗贈以詩曰「才名四十年,坐客寒無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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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素種蕉

懷素
僧懷素傳

懷素疏放(放縱,不受拘束),不拘細行,萬緣皆繆(一切因緣都是虛假),心自得之。於是飲酒以養性(涵養天性),草書以暢志(順遂心志),時酒酣興發,遇寺壁里牆,衣裳器皿,靡不書之。貧無紙可書,嘗於故里種芭蕉萬餘株,以供揮灑。書不足,乃漆一盤書之(拿一個盤子塗漆來寫),又漆一方板,書至再三,盤板皆闕一字。懷素伯祖(父親的伯父),惠融禪師者也,先時學歐陽詢書,世莫能辨,至是鄉中呼為大錢師小錢(懷素俗家姓錢)。吏部韋尚書陟(韋陟)見而賞之曰:「此沙門札翰(札翰指文章書畫),當振宇宙大名」。懷素心悟曰:「夫學無師授,如不由戶而出。」乃師金吾(金吾為官名。負責皇帝大臣警衛儀仗及徼循京師,掌管治安的武官)兵曹錢唐鄔彤(鄔彤書法得草聖張旭傳授),授其筆法。鄔亦劉氏之出,與懷素為羣從中表兄弟(鄔彤與懷素為表兄弟),至中夕而謂懷素曰:「草書古勢多矣,惟太宗以獻之(王獻之)書如凌冬枯樹,寒寂勁硬,不置枝葉。張旭長史又嘗私謂彤(鄔彤)曰:『孤蓬自振,驚沙從飛。(指書法不只是關在書齋裡練字,也可以從自然界中去領會)』余師而為書,故得奇怪,凡草聖盡於此。」懷素不復應對,但連叫數十聲曰:「得之矣!」經歲餘,辭之去。彤曰:「萬里之別,無以為贈,吾有一寶,割而相與。」先時人傳彤有右軍(王右軍,即王羲之)<惡溪>,小王<騷>,<勞>三帖,擬此書課,以一本相付。及臨路(等到臨行時),草書豎牽似古釵腳(古釵腳比喻書法筆力遒勁),勉旃(期許勉力而行)

至晚歲,顏太師真卿以懷素為同學鄔兵曹(鄔彤)弟子,問之曰:「夫草書於師授之外,須自得之。張長史(張旭)覩孤蓬驚沙之外,見公孫大娘劍器舞,始得低昂迴翔之狀,未知鄔兵曹有之乎?」懷素對曰:「似古釵腳,為草書豎牽之極。」顏公於是倘佯而笑,經數月不言其書。懷素又辭之去,顏公曰:「師豎牽學古釵腳,何如屋漏痕(屋漏痕為草書的一種筆法。謂行筆須藏鋒。屋漏水沿牆壁蜿蜒而下留的痕跡,比喻豎畫不可一瀉直下,必須頓挫行筆即豎牽)?」素抱顏公腳唱賊(懷素:「老賊盡之矣!」,見<黃山谷集>)。久之,顏公徐問之曰:「師亦有自得之乎?(懷素大師也有自己的心得嗎?)」對曰:「貧道觀夏雲多奇峯,輒嘗師之。夏雲困風變化,乃無常勢(夏雲隨風變化而無常形,喻草書變化無常勢而多姿),又無壁折之路(新泥牆壁有拆縫,尖處在縫中。以此要求作書用筆端正,字有牽絲,其斷頭與起筆牽絲在正中,這樣才沒有刻意佈置的痕跡,顯得天然清峻。),一一自然。」顏公曰:「噫!草聖之淵妙(高妙),代不絕人,可謂聞所未聞之旨也。」

陸羽曰:「徐吏部(「亞相」徐浩)不授右軍(王右軍,即王羲之)筆法,而體裁似右軍;顏太保授右軍筆法(顏真卿受王羲之筆法影響。顏真卿為太子太保),而點畫不似。何也?」有博識君子曰:「蓋以徐得右軍皮膚眼鼻也,所以似之;顏得右軍筋骨心肺也,所以不似也。」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與書法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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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祖鶴立
西晉
嵇紹(字延祖)
晉書.列傳59

嵇紹,字延祖,魏中散大夫康(嵇康,被晉武帝之父司馬昭所殺)之子也。十歲而孤,事母孝謹。以父得罪,靖居私門(權勢之家)。山濤領選(選評官吏),啟武帝(晉武帝司馬炎)曰:「<康誥>有言:『父子罪不相及。(指嵇康的罪與嵇紹無關)』嵇紹賢侔郤缺(嵇紹賢能可比春秋時晉國的郤缺),宜加旌命,請為秘書郎。」帝謂濤曰:「如卿所言,乃堪為丞,何但郎也。(他的賢能足以任輔​​丞,何止是秘書郎。)」乃發詔征(徵召)之,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為秘書丞。

紹始入洛(洛陽),或謂王戎(王戎,嵇紹之父嵇康,山濤都是「竹林七賢」之一)曰:「昨於稠人(人群)中始見嵇紹,昂昂然(氣宇軒昂)如野鶴之在雞群。」戎曰:「君復未見其父耳!(您還沒看見他父親嵇康呢![指嵇康氣宇軒昂,猶有過之])」累遷汝陰太守。尚書左僕射裴頠(頠音偉)亦深器(器重)之,每曰:「使延祖為吏部尚書(吏部尚書掌管官員選拔考核和任免,為六部尚書之首),可使天下無復遺才矣。」沛國戴晞少有才智,與紹從子含(從兄弟的孩子嵇含)相友善,時人許以遠致(當時人期許戴晞將來成就非凡),紹以為必不成器。晞後為司州主簿,以無行被斥(因品行不端被擯斥),州黨稱紹有知人之明。轉豫章內史,以母憂,不之官(因母親過世而不去就任官職)。服闋(服喪終了),拜徐州刺史。時石崇為都督,性雖驕暴,而紹將之以道(嵇紹以道義領導石崇),崇甚親敬之,後以長子喪去職。

元康(西晉惠帝司馬衷的年號)初,為給事黃門侍郎(皇帝近侍之臣)。時侍中賈謐以外戚之寵,年少居位,潘岳(字安仁,就是俗稱的美男子潘安)、杜斌等皆附托焉。謐求交於紹(賈謐想與嵇紹結交),紹距而不答。及謐誅,紹時在省,以不阿比(偏袒勾結)兇族,封弋陽子,遷散騎常侍,領國子博士。太尉、廣陵公陳准薨,太常(官名,掌宗廟禮儀)奏謚,紹駁曰:「謚號所以垂之不朽,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文」,「武」顯於功德,「靈」,「厲」表於暗蔽(「靈」,「厲」標誌著死者的糊塗昏昧)。自頃禮官協情(懷抱私情),謚不依本。准謚為過,宜謚曰「繆」。(陳准的謚號為過譽,應該用「繆」作他的謚號)」事下太常,時雖不從,朝廷憚焉。

趙王倫(司馬倫)篡位,署為侍中。惠帝復阼(重新繼位),遂居其職。司空張華為倫(司馬倫)所誅,議者追理其事,欲復其爵,紹又駁曰:「臣之事君,當除煩去惑。華(張華)歷位內外,雖粗有善事,然闔棺(蓋棺論定)之責,著於遠近,兆禍始亂,華實為之(指張華沒有阻止賈后掌權,反倒在賈后掌權時出任司空高位)。故鄭討幽公之亂,斫子家之棺(指公子歸生[字子家]與公子宋弒鄭靈公[即鄭幽公,後被改謚號為靈]而得到了晉國的支持未被治罪,後來公子歸生去世,鄭國人削薄公子歸生的棺木來表示不以卿禮下葬他。斫音濁,削薄);魯戮隱罪,終篇貶翬(公子翬弒魯隱公而立其弟公子允為新君[魯桓公],弒君未被治罪。魯國<春秋>故通篇不稱公子翬而稱翬,以示貶斥之意。翬音灰)。未忍重戮,事已弘矣(不再追究張華的罪責已是寬弘之舉),謂不宜復其爵位,理其無罪。」時帝初反正(撥亂反正),紹又上疏曰:「臣聞改前轍者則車不傾,革往弊者則政不爽(改變以前的軌道車子就不至於傾覆,革除過往的弊病政治就不會有偏差)。太一統於元首,百司役於多士(多士指百官),故周文(周文王)興於上,成康(周成王,周康王)(恭敬)於下也。存不忘亡,<易>之善義;願陛下無忘金墉(指晉惠帝在司馬倫之亂時被迫退位為太上皇,改金墉曰永昌宮),大司馬無忘潁上(指大司馬司馬冏曾在潁上與司馬倫的叛軍作戰失利,改採守勢),大將軍無忘黃橋(指大將軍司馬穎曾在黃橋被司馬倫的叛軍重創),則禍亂之萌無由而兆矣。」

齊王冏(司馬冏)既輔政,大興第舍,驕奢滋甚,紹以書諫曰:「夏禹以卑室(卑劣的居室)稱美,唐虞以茅茨(茅屋)顯德,豐屋蔀家(蔀家謂大其屋而家設棚席。蔀音部),無益危亡。竊承毀敗太樂以廣第舍,興造功力為三王立宅,此豈今日之先急哉!(指為三王興建府邸非當前重要之事) 今大事始定,萬姓顒(顒音yong2,景仰),咸待覆潤(恩澤),宜省起造之煩,深思謙損之理。復主之勛不可棄矣(使晉惠帝復位的功績不可中斷),矢石之殆不可忘也(作戰的危險不可忘記)。」冏雖謙順以報之,而卒不能用(採用)。紹嘗詣冏諮事,遇冏宴會,召董艾、葛旗等共論時政。艾(董艾)言於炯曰:「嵇侍中(嵇紹)善於絲竹(管弦樂器),公可令操之。」左右進琴,紹推不受。冏曰:「今日為歡,卿何吝此邪!」紹對曰:「公匡復社稷,當軌物作則(規範事物,以身作則),垂之於後。紹雖虛鄙,忝備常伯(常伯為皇帝的近臣,如侍中、散騎常侍等),腰紱冠冕,鳴玉殿省(穿戴官服官帽,身佩鳴玉,行走於宮廷與台省),豈可操執絲竹,以為伶人之事!(怎麼可以像樂師一樣演奏管弦樂器!) 若釋公服從私宴,所不敢辭也(如果沒有官職在身,我就不會推辭啊)。」冏大慚。艾等不自得而退。頃之,以公事免,冏以為左司馬。旬日,冏被誅(十日後司馬冏即被長沙王司馬乂誅殺)

(當初),兵交(交戰),紹奔散赴宮,有持弩在東閣下者,將射之,遇有殿中將兵蕭隆,見紹姿容長者,疑非凡人,趣前拔箭(趕緊上前拔箭止射),於此得免。遂還滎陽舊宅。尋徵為御史中丞,未拜,復為侍中(在長沙王司馬乂得勢時任再任侍中)。河間王顒(司馬顒),成都王穎(司馬穎)舉兵向京都,以討長沙王乂(司馬乂,乂音義),大駕次於城東。乂言於眾曰:「今日西討,欲誰為都督乎?」六軍之士皆曰:「願嵇侍中(嵇紹)戮力前驅(在前引導),死猶生也。」遂拜紹使持節、平西將軍。屬乂被執(等到司馬乂被捕),紹復為侍中。公王以下皆詣鄴謝罪於穎(司馬穎),紹等咸見廢黜,免為庶人(嵇紹等全被罷黜為平民)。尋而朝廷復有北征之役(右衛將軍陳眕和東海王司馬越與晉惠帝舉兵討伐司馬穎),徵紹,復其爵位。紹以天子蒙塵(嵇紹認為皇帝流亡在外),承詔馳詣行在所。值王師敗績於蕩陰,百官及侍衛莫不散潰,唯紹儼然端冕(只有嵇紹端正衣冠),以身捍衛,兵交御輦(亂軍交戰於皇帝御車),飛箭雨集,紹遂被害於帝側,血濺御服,天子深哀嘆之。及事定,左右欲浣衣(洗晉惠帝的衣服),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

補充或註釋:嵇紹為「竹林七賢」嵇康之子,嵇紹在父親嵇康的好友山濤推薦下,被晉武帝委以重任,而晉武帝之父司馬昭曾冤殺嵇紹之父嵇康,嵇紹等於是幫殺父仇人之子做事,又因保衛晉惠帝(殺父仇人之孫)而被殺,也算是一種移孝作忠吧。宋朝文天祥正氣歌的「為嵇侍中血」就是指嵇紹為晉惠帝濺血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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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弘龍超
西晉/東晉
王導(字茂弘)
世說新語.企羨

王丞相(王導,小名赤龍)拜司空,桓廷尉作兩髻(桓彝綁兩個髮髻,彝音宜)、葛裙、策杖(穿著葛布裙,拄着拐杖),路邊窺之,歎曰:「人言阿龍超,阿龍故自超(人說王導超群,其實更超群)。」不覺至臺門(古代天子、諸侯宮室的門。因以土台為基,故稱)

補充或註釋:王導為晉元帝,明帝和成帝三朝元老,被晉人尊為「仲父」。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外表都器宇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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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魚羊續
東漢
羊續
後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

中平(漢靈帝年號)三年,江夏兵趙慈反叛,殺南陽太守秦頡,攻沒六縣,拜續為南陽太守(朝廷以羊續為南陽太守)。當入郡界(羊續進入南陽郡界時),乃羸服閒行(就穿破舊的衣服暗中察訪),侍童子一人,觀歷縣邑,採問風謠(謠傳),然後乃進。其令長貪絜(貪污清廉。絜音潔),吏民良猾(賢良姦猾),悉逆知其狀(羊續都預知詳情),郡內驚竦,莫不震懾。乃發兵與荊州刺史王敏共擊慈(趙慈),斬之,獲首五千餘級。屬縣餘賊並詣續降(等到縣城剩餘的賊寇一起向羊續投降),續為上言,宥其枝附(羊續為投降的賊寇上書,請求饒恕他們枝附賊首的罪行。宥音又)。賊既清平,乃班宣(宣諭)政令,候民病利(病利指疾苦與利益之事),百姓歡服。時權豪之家多尚奢麗(奢侈華麗),續深疾之(羊續十分痛恨),常敝衣薄食(常用粗劣的衣服及食物),車馬羸敗(車破舊而馬瘦弱)。府丞嘗獻其生魚,續受而懸於庭(其下屬南陽府丞有一次以生魚為禮獻給羊續,羊續把魚懸掛於前庭風乾);丞後又進之(南陽府丞又獻生魚),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羊續就拿出之前所懸風乾之魚以杜絕他們繼續賄賂的意圖)。續妻後與子祕(羊祕)俱往郡舍,續閉門不內妻(羊續閉門不讓妻子進去),自將祕行其資藏(自己帶領羊祕去看他儲藏的財物),唯有布衾、敝袛裯(袛裯音低刀,貼身的短衣),鹽、麥數斛而已,顧敕祕曰:「吾自奉若此,何以資爾母乎?(我自奉節儉已經到這個程度,如何再資助你母親呢?)」使與母俱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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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犢時苗
東漢
時苗
三國志.魏書23.常林傳

時苗字德冑,鉅鹿人也。少清白,為人疾惡(嫉惡如仇)。建安(東漢獻帝年號)中,入丞相府。出為壽春令,令行風靡。揚州治在其縣,時蔣濟為治中(治中為州刺史的高級佐官之一,主眾曹文​​書,位僅次於別駕)。苗以初至往謁濟(拜見蔣濟),濟素嗜酒(蔣濟向來愛喝酒),適會其醉,不能見苗。苗恚恨還,刻木為人,署曰「酒徒蔣濟」,置之牆下,旦夕射之。州郡雖知其所為不恪(恪音克。恭敬,謹慎),然以其履行過人(然而因時苗的德行過人),無若之何(所以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又其始之官(他開始任壽春令時),乘薄軬車(即薄笨車,一種製作粗簡而行駛不快的車子。軬音飯),黃牸牛(母黃牛),布被囊(布的被囊。被囊為放置被褥衣物的行李袋)。居官歲餘,牛生一犢(做官一年多,母牛生了一頭小牛)。及其去,留其犢,謂主簿曰:「令來時本無此犢,犢是淮南所生有也。(我來時本來沒有這隻小牛,小牛是在這裡出生的[所以屬於這裡])」羣吏曰:「六畜不識父,自當隨母。(六畜不識為父的公牛,理應隨母牛離開)」苗不聽,時人皆以為激(偏激),然由此名聞天下。還為太官令,領其郡中正,定九品,於叙人才不能寬(評議人才等級次第時不夠寬宏),然紀人之短(記人的短處),雖在久遠,銜之不置(時間久了還是記仇不忘)。如所忿蔣濟者,仕進至太尉,濟不以苗前毀己為嫌,苗亦不以濟貴更屈意(蔣濟不以時苗損毀自己而嫌棄,時苗也不以蔣濟官貴而屈意逢迎)。為令數歲,不肅而治。遷典農中郎將。年七十餘,以正始(魏理宗曹芳的年號)中病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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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捧硯

楊貴妃
唐才子傳.卷2

李白,字太白,山東人。母夢長庚星(長庚星即金星,太白金星)而誕,因以命之。十歲通五經,自夢筆頭生花,後天才贍逸(贍逸指詩文詞采富麗,感情奔放),名聞天下。喜縱橫(縱橫四海),擊劍為任俠。輕財好施。更客任城,與孔巢父、韓準、裴政、張叔明、陶沔居徂徠山中,日沉飲,號「竹溪六逸」。天寶(唐玄宗年號)初,自蜀至長安,道未振,以所業投賀知章(帶著所作的文章拜見賀知章),讀至<蜀道難>,嘆曰:「子謫仙人也。(你李白是天上被貶謫下凡的仙人啊)」乃解金龜換酒(解下金龜換美酒。金龜為唐代官員的一種佩飾袋,故本句形容為人豁達,恣情縱酒),終日相樂。遂薦於玄宗,召見金鑾殿,論時事,因奏頌一篇,帝喜,賜食,親為調羹,詔供奉翰林。嘗大醉上前,草詔,使高力士脫靴,力士恥之,摘其<清平調>中飛燕事,以激怒貴妃(高力士說李白<清平調>中「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以誤國亡身的趙飛燕影射楊貴妃,來激怒楊貴妃),帝每欲與官,妃輒沮之(唐玄宗每每要給與李白官職,楊貴妃都阻止)。白益傲放(傲慢放誕),與賀知章、李適之、汝陽王璡、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為「飲酒八仙人」。

懇求還山,賜黃金,詔放歸。白浮遊四方,欲登華山,乘醉跨驢經縣治,宰(華陰縣令)不知,怒,引至庭下曰:「汝何人,敢無禮!」白供狀不書姓名,曰:「曾令龍巾拭吐,御手調羹(曾酒後嘔吐讓皇帝的手巾擦拭,皇帝親手調醒酒羹),貴妃捧硯,力士脫靴。天子門前,尚容走馬;華陰縣裏,不得騎驢」宰驚愧,拜謝曰:「不知翰林至此。」白長笑而去。嘗乘舟,與崔宗之自采石(采石磯)至金陵,著宮錦袍坐,傍若無人。祿山反,明皇(唐玄宗)在蜀,永王(李璘)璘節度東南,白時臥廬山,闢為僚佐(永王李璘徵召李白為僚佐)。璘起兵反,白逃還彭澤。璘敗,累系潯陽獄。

(當初),白遊並州,見郭子儀,奇之,曾救其死罪(李白曾挽救了郭子儀的死罪)。至是(這個時候),郭子儀請官以贖(郭子儀向朝廷請求解除自己的官爵來赦免李白的罪),詔長流夜郎(詔書改判流放李白於夜郎)。白晚節好黃、老,度牛渚磯(在今安徽省馬鞍山市西南長江邊,為牛渚山北部突出於長江中的部分,又名採石磯。渚音煮),乘酒捉月,沉水中。

(當初),悅謝家青山,今墓在焉。有文集二十卷行世。或云:「白,涼武昭王暠(西涼武昭王李暠,五胡十六國時期西涼的建立者,自稱是西漢將領李廣之後。暠音搞)九世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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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吹簫
春秋
弄玉
列仙傳.簫史

簫史者,秦穆公時人也。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於庭(可模仿禽鳥聲音吸引孔雀白鶴來集庭下)。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喜歡簫史),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鳳鳴,居數年,吹似鳳聲,鳳凰來止其屋。公為作鳳台(秦穆公為簫史造鳳台),夫婦止其上,不下數年。一旦(一天早上),皆隨鳳凰飛去。故秦人為作鳳女祠(故址在今陝西省寶雞市東南)於雍宮中(雍為秦穆公時秦國首都),時有簫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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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巴救火
東漢
欒巴
神仙傳.卷5.欒巴

欒巴,蜀人也。太守請為功曹(功曹為官名,掌管人事及參預一郡的政務),以師事之,請試術(請欒巴表演法術),乃平生入壁中去(於是投身於牆壁裡),壁外人叫虎狼,還乃巴也(牆壁外人看見牆壁上出現虎狼,返回牆壁外的還是欒巴)。遷豫章太守,有廟神,能與人言語,巴到,推社稷(推倒神廟。社原為土神,稷原為穀神),問(追究)其蹤由,乃老往齊為書生,太守以女妻之(廟神往齊封國化作一書生,當地太守把女兒嫁給他),生一男。巴往齊,勑一道符,乃化為貍(欒巴往齊畫一道符,男孩化作貍貓)。巴為尚書,正旦(農曆正月初一),會群臣,飲酒,巴乃含酒起望西南噀(噀音訓,噴水)之,奏云:「臣本鄉成都市失火,故為救之。」帝馳驛往問之(皇帝命驛使前往成都市詢問),云:「正旦失火時,有雨自東北來,滅火,雨皆作酒氣也。」

故終日不違如愚(整天依從,好像很愚笨。語出 <論語.為政>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若無所得而愚,是乃物之塊然(塊然指木然無知貌)者也。士大夫學道者多矣,然所謂八段錦,六字氣,特導引吐納而已,不知氣血寓於身而不可擾(作意干擾),貴於自然流通,世豈復知此哉?雖日宴坐(靜坐,安坐),而心騖(亂跑,奔馳)於外,營營然(奔走鑽營)如飛蛾之赴霄燭,蒼蠅之觸曉牕(牕同窗),知往而不知返,知就利而不知避害。海魚有以蝦為目者(指水母把蝦子當眼睛),人皆笑之,而不知其故。晝非日,不能馳,夕非火,不能鑒(照)。故學道者,須令物不能遷其性(須使外物不能轉移修道人的心性),冶容曼色(打扮妖媚的美人),吾視之與嫫母(嫫母即傳說中黃帝之妻,貌極醜,後為醜女代稱。嫫音摩)同,大廈華屋,吾視之與茅茨(茅屋)同。澄心清凈,湛然而無思時,導其氣即百骸(全身的骨頭)皆通。抱純白(純潔)養太玄(太玄指深奧玄妙的道理),然後不入其機,則知神之所為,氣之所生,精之所復,何行而不至哉?所著百章發明道秘,要眇(精深微妙,眇音秒)深切,迷途之指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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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遜除蛟
西晉
許遜
太平廣記.器玩3.許遜

西晉末,有旌陽縣令許遜者,得道于豫章西山。江中有蛟蜃(蛟為傳說中一種能發洪水的蛟龍,蜃為蛤蜊,蜃音甚)為患,旌陽沒水(旌陽縣被水淹沒),拔劍斬之(許遜將作怪的水族斬殺),後不知所在。頃漁人網得一石。甚鳴,擊之,聲聞數十里。唐朝趙王為洪州刺史,破之,得劍一雙。視其銘。一有「許旌陽」字。一有「萬仞」字。一有「萬仞師出焉」。出<朝野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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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窮五際
西漢
翼奉
漢書.眭兩夏侯京翼李傳

翼奉字少君,東海下邳人也。治<齊詩>,與蕭望之、匡衡同師。三人經術皆明,衡為後進,望之(蕭望之)施之政事,而奉(翼奉)惇學不仕,好律曆陰陽之占。元帝(漢元帝)初即位,諸儒薦之,徵待詔宦者署,數言事宴見(宴見為在皇帝公餘時被召見,宴音驗),天子敬焉。

時,平昌侯王臨以宣布外屬侍中,稱詔欲從奉(翼奉)學其術。奉不肯與言(翼奉不肯與王臨交談),而上封事(封事為密封的奏章)曰:「臣聞之於師,治道要務,在知下之邪正(在於知道下屬的邪惡或正直)。人誠鄉(鄉通向)正,雖愚為用;若乃懷邪,知益(多)為害。知下之術,在於六情(好怒惡喜樂哀)十二律而已。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貪狼,申子主之(申子俱屬水局)。東方之情,怒也;怒行陰賊,亥卯主之(亥卯俱屬木局)。貪狼必待陰而後動,陰賊必待貪狼而後用[水生木?],二陰並行,是以王者忌子卯也(子為水局之正,卯為木局之正,子卯又互為無禮之刑)。<禮>經避之,<春秋>諱焉。南方之情,惡也;惡行廉貞,寅午主之(寅午俱屬火局)。西方之情,喜也;喜行寬大,巳酉主之(巳酉俱屬金局)。二陽並行,是以王者吉午酉也。<詩>曰:『吉日庚午。』上方之情,樂也;樂行姦邪,辰未主之(辰未俱在白晝,辰在水局,未在木局)。下方之情,哀也;哀行公正,戌丑主之(戌丑俱在夜晚,戌在火局,丑在金局)。九辰未屬陰,戌丑屬陽,萬物各以其類應。今陛下明聖虛靜以待物至,萬事雖眾,何聞而不諭(明白),豈況乎執十二律而御六情!於以知下參實,亦甚優矣,萬不失一,自然之道也。乃正月癸未日加申,有暴風從西南來(未在南,申在西)。未主姦邪(未主上方之情,為樂行姦邪),申主貪狼,風以大陰(未申俱屬陰)下抵建前,是人主左右邪臣之氣也。平昌侯比三來見臣,皆以正辰加邪時(王臨三次來見臣都是正日加邪時。正辰為正日,與邪辰,邪時相對)。辰為客,時為主(日為次要,時為主要)。人以律知人情,王者之祕道也,愚臣誠不敢以語邪人(指王臨)。」。。。

臣聞之於師曰:「天地設位,懸日月,布星辰,分陰陽,定四時,列五行,以視聖人,名之曰道。聖人見道,然後知王治之象,故畫州土,建君臣,立律曆,陳成敗,以視賢者,名之曰經。賢者見經,然後知人道之務,則<詩>、<書>、<易>、<春秋>、<禮>、<樂>是也。<易>有陰陽,<詩>有五際(卯、酉、午、戌、亥陰陽終始際會之歲),<春秋>有災異,皆列終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至秦(秦朝)乃不說,傷之以法,是以大道不通,至於滅亡。今陛下明聖,深懷要道,燭臨萬方,布德流惠,靡有闕遺。罷省不急之用,振救困貧,賦醫藥,賜棺錢(置辦棺材的錢),恩澤甚厚。又舉直言,求過失(又推崇正直的諫言,尋求施政的缺失),盛德純備,天下幸甚。

臣奉(翼奉)竊學<齊詩>,聞五際之要<十月之交>篇(指<詩經.小雅.十月之交>篇中所描述的日蝕現象),知日蝕地震之效昭然可明,猶巢居知風,穴處知雨(住在樹上,看見樹葉顫動就知道將要刮風; 住在洞穴,看見穴壁潮濕就知道水氣深重,即將下雨),亦不足多,適所習耳。臣聞人氣內逆,則感動天地;天變見於星氣日蝕,地變見於奇物震動。所以然者,陽用其精,陰用其形,猶人之有五臧六體(五臧即五臟,臧古同臟; 六體為人的頭,身和四肢),五臧象天,六體象地。故臧病則氣色發於面,體病則欠申(疲倦時打呵欠、伸懶腰)動於貌。今年太陰建於甲戌,律以庚寅初用事,曆以甲午從春。曆中甲庚,律得參陽,性中仁義,情得公正貞廉,百年之精歲也。正以精歲,本首王位,日臨中時接律而地大震,其後連月久陰,雖有大令,猶不能復,陰氣盛矣。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明親親(愛自己的親屬),必有異姓以明賢賢(尊重賢德的人),此聖王之所以大通天下也。同姓親而易進,異姓疏而難通,故同姓一,異姓五,乃為平均。今左右亡同姓(如今皇上的左右沒有同姓的皇室宗親),獨以舅后之家為親,異姓之臣又疏。二后之黨滿朝,非特處位,勢尤奢僭(僭越)過度,呂、霍、上官(呂氏、霍氏、上官氏都是西漢皇后的家族)足以卜之,甚非愛人之道,又非後嗣之長策也。陰氣之盛,不亦宜乎!

補充或註釋:
1。西漢今文經學<詩經>有<魯詩>、<齊詩>、<韓詩>三家。<魯詩>傳自魯國人申培,<齊詩>傳自齊國人轅固生(漢景帝時為博士),<韓詩>傳自燕國人韓嬰。 古文經學有<毛詩>,傳自大毛公和小毛公,大毛公名毛亨,小毛公名毛萇。毛詩最晚出,毛詩一出而三家今文經學詩漸亡。

2。漢初翼奉為今文詩<齊詩>學者,其附會陰陽五行之說,以推論政治變化,認為每當卯、酉、午、戌、亥是陰陽終始際會之年,政治上必發生重大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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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布三爻
三國
虞翻
三國志.吳書12.虞翻傳

(虞翻)別傳曰:翻初立<易>注,奏上曰:「臣聞六經(<詩>,<書>,<禮>,<易>,<樂>,<春秋>的合稱)之始,莫大陰陽(沒有比陰陽更重要的了),是以伏羲仰天縣象,而建八卦,觀變動六爻為六十四,以通神明,以類萬物。臣高祖父故零陵太守光(虞光),少治<孟氏易>,曾祖父故平輿令成(虞成),纘述其業,至臣祖父鳳(虞鳳)為之最密。臣亡考故日南太守歆(虞歆,虞翻之父),受本於鳳(虞鳳),最有舊書,世傳其業,至臣五世。前人通講,多玩章句,雖有祕說,於經疏闊(與經文原意疏遠)。臣生遇世亂,長於軍旅,習經於枹鼓之間(鼓槌和鼓之間,喻指軍旅),講論於戎馬之上,蒙先師之說,依經立注。又臣郡吏陳桃夢臣與道士相遇,放髮(披散頭髮)被鹿裘,布<易>六爻,撓其三以飲臣(燒其三爻讓虞翻吞下),臣乞盡吞之。道士言:『易道在天,三爻足矣。』豈臣受命,應當知經!所覽諸家解不離流俗,義有不當實,輒悉改定,以就其正。孔子曰:『乾元用九而天下治。(朱熹本義:「言乾元用九,見與他卦不同。君道剛而能柔,天下無不治矣。」)』聖人南面,蓋取諸离,斯誠天子所宜協陰陽致麟鳳(相傳麒麟及鳳凰都是治世時才會出現的吉祥之獸)之道矣。謹正書副上,惟不罪戾(只求不造成罪過)。」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都是用六經來占卜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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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時安石
東晉
謝安(字安石)
晉書.列傳49

謝安,字安石,尚(謝尚)從弟(共曾祖父而不共父親又年幼於己者)也。父裒(謝裒,裒音pou2),太常卿。安年四歲時,譙郡桓彞見而嘆曰:「此兒風神秀徹(風采神情清秀明達),後當不減王東海(即王承,東晉名士,曾擔任司馬越的幕僚屬官和東海太守,後因避亂南渡江東)。」及總角(總角指幼年,古代未成年的人把頭髮紮成髻),神識沈敏(格局識見沉著聰慧),風宇條暢(風度氣宇豁達),善行書。弱冠(二十歲初加冠),詣王蒙,清言(清談)良久,既去,蒙子修(王修)曰:「向客何如?(剛才那位客人怎麼樣?) 大人」蒙曰:「此客亹亹,為來逼人。(這位客人談吐動人,說起話來令我不知如何接話。亹音偉)」王導亦深器(器重)之。由是少有重名。

初闢司徒府,除佐著作郎(真除掌管編寫國史的佐官),並以疾辭(都以疾病推辭)。寓居會稽,與王羲之及高陽,許詢,桑門,支遁游處,出則漁弋山水(在山水間捕魚獵禽),入則言詠屬文(吟詩作文),無處世意(沒有做官的意願)。揚州刺史庾冰就以安(謝安)有重名,必欲致之,累下郡縣敦逼(敦促逼迫),不得已赴召,月餘告歸。復除尚書郎、瑯邪王友(友為官職名。職責為掌侍遊處,規諷道義),並不起(都不赴任)。吏部尚書范汪舉安為吏部郎,安以書距絕之(謝安寫信拒絕他。距古同拒)。有司奏安被召,歷年不至,禁錮終身,遂棲遲(棲遲指遊息)東土。嘗往臨安山中,坐石室,臨浚谷,悠然嘆曰:「此去伯夷何遠!(這樣與隱士伯夷差不多了!)」嘗與孫綽等泛海,風起浪湧,諸人並懼,安吟嘯自若(高聲吟唱自得其樂)。舟人以安為悅,猶去不止(船夫以為謝安很高興,還前進不停)。風轉急,安徐曰:「如此將何歸邪?(這樣的話要怎麼回去呢?)」舟人承言即回,眾咸服其雅量。安雖放情丘壑,然每游賞,必以妓女從。既累闢不就(朝廷累次徵召都不就任),簡文帝時為相(晉簡文帝司馬昱當時是宰相),曰:「安石既與人同樂,必不得不與人同憂,召之必至。」時安弟萬(謝萬)為西中郎將,總籓任之重。安雖處衡門(橫木為門。指簡陋的屋舍),其名猶出萬之右,自然有公輔之望,處家常以儀範訓子弟。安妻,劉惔(惔音談)妹也,既見家門富貴,而安獨靜退,乃謂曰:「丈夫不如此也?(夫君難道不應像他們一樣嗎?)」安掩鼻曰:「恐不免耳!(我只怕不能避免啊!)」及萬(謝萬)黜廢,安始有仕進志,時年已四十餘矣。

征西大將軍桓溫請為司馬,將發新亭(謝安將從新亭赴任做官),朝士咸送,中丞高崧戲之曰:「卿累違朝旨,高臥東山(指隱居東山),諸人每相與言:『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謝安不肯出仕,蒼生要怎麼辦啊?)』蒼生今亦將如卿何?(你要對蒼生怎麼辦啊?)」安甚有愧色。既到,溫(桓溫)甚喜,言生平,歡笑竟日。既出,溫問左右:「頗嘗見我有如此客不?(你們以前見過我有如此的客人嗎?)」溫後詣安,值其理發(謝安剛好在理髮)。安性遲緩(謝安是慢郎中),久而方罷,使取幘(幘音則,頭巾)。溫見,留之曰:「令司馬著帽進(指戴帽子就好,不必換頭巾了[你太慢了?])。」其見重如此。溫當北征,會萬(弟弟謝萬)病卒,安投箋求歸。尋除吳興太守。在官無當時譽(謝安做官時沒有未做官時的清譽),去後為人所思(去就官後被人們所懷念[沒有作官時的他])。頃之徵拜侍中,遷吏部尚書、中護軍。

補充或註釋:桓溫除了招攬謝安之外,也曾招攬過王猛(但是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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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計居鄛

范增
史記.項羽本紀

居鄛人范增(鄛音朝),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計,往說項梁曰:「陳勝敗固當(固當即本來就應當)。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沒有罪過)。自懷王入秦不反(指楚懷王熊槐被秦昭王騙到武關會盟被拘留,客死他鄉),楚人憐之至今,故楚南公(楚國善於預言的老人)曰『楚雖三戶(楚國雖然只有昭、屈、景三姓大夫),亡秦必楚』也。今陳勝首事(首先起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項梁)起江東,楚蜂午之將(蜂起的將士)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將,為能復立楚之後也。」於是項梁然其言,乃求楚懷王孫心民閒(尋找楚懷王之孫熊心於民閒),為人牧羊,立以為楚懷王,從民所望也。陳嬰為楚上柱國(上柱國為戰國楚國武官名,凡立滅軍斬將之軍功者多授與之),封五縣,與懷王都盱臺。項梁自號為「武信君」。

補充或註釋:
范增其他事跡見范增舉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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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循鶯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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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史方輿紀要.卷24.南直6

鶯脰(脰音豆,脖子)湖,在縣南四十里,湖之上流納爛溪荻塘諸水,出平望安德橋,匯流成湖,形如鶯脰,故名。亦曰鶯鬥湖,南達汾湖,北接太湖。

補充或註釋:鶯脰湖位於江蘇省吳江市平望鎮,相傳是吳越春秋時范蠡所遊的五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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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訪虎跑

性空師
西湖夢尋.卷5.西湖外景

虎跑寺本名定慧寺,唐元和(唐憲宗的年號)十四年性空師所建。憲宗賜號曰「廣福院」。大中(唐宣宗的年號)八年改大慈寺,僖宗乾符三年加「定慧」二字。宋末毀。元大德(元成宗的年號)七年重建。又毀。明正德(明武宗朱厚照的年號)十四年,寶掌禪師重建。嘉靖(明世宗的年號)十九年又毀。二十四年,山西僧永果再造。今人皆以泉名其寺云。

先是(當初),性空師為蒲阪(蒲阪城在今山西永濟市蒲州鎮)盧氏子,得法於百丈海(百丈禪師,俗姓王,名懷海),來遊此山,樂其靈氣鬱盤,棲禪其中。苦於無水,意欲他徙。夢神人語曰:「師毋患水,南嶽有童子泉,當遣二虎驅來。」翼日,果見二虎跑地(刨地)出泉,清香甘冽。大師遂留。明洪武(明太祖朱元璋的年號)十一年,學士宋濂朝京,道山下。主僧邀濂(宋濂)觀泉,寺僧披衣同舉梵咒,泉觱沸(泉水湧出貌。觱通滭)而出,空中雪舞。濂心異之,為作銘以記。城中好事者取以烹茶,日去千擔(取出的泉水每日可泡掉千擔的茶)。寺中有調水符1,取以為驗。

蘇軾<虎跑泉>詩:
亭亭石榻東峰上,此老初來百神仰2。

虎移泉眼趨行腳,龍作浪花供撫掌。

至今遊人灌濯罷3,臥聽空階環玞響4。

故知此老如此泉5,莫作人間去來想5。

補充或註釋:
1。蘇東坡喝茶十分講究,水要金沙寺旁金沙泉的水。他取一節小竹管劈為二半,一半自己留著,一半交給金沙寺裡的和尚。 如果僮僕去挑水,就把自己這半竹管交僮僕帶交和尚,在金沙泉取了水後,和尚再把另一半竹管交僮僕帶回。 一看竹片就知道是不是金沙泉的水了(防止僮僕偷懶,就近挑水)。因為這竹片是用來作為調水符號的,蘇東坡就把竹片稱為「調水符」
2。此老指性空師。
3。灌濯指倒水洗濯。
4。玞為像玉的美石。
5。性空師就如虎跑泉一樣長存,不要把他當一般世間來來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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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遊束皙
西晉
束皙
近遊賦

世有逸民(節行超逸、避世隱居的人),在乎田疇,
宅彌五畝(我活動的範圍不過五畝),志狹九州(心卻以天下為狹窄)
安窮賦於下里(安於貧窮,作賦於鄉里),寞玄淡而無求(默默清高淡泊而無所求)
乘篳輅之偃蹇(乘著柴車困頓窘迫),駕蘭單之疲牛(駕著掛鐵鎖鏈又疲倦的牛)
連搥索以為鞅(將搥索相連當成駕車之皮帶),結斷梗而作鞦(把折斷的葦梗結合起來當作鞦韆)
攀蓽門而高蹈(到簡陋的房屋過隱居的生活。攀為登。蓽門原指竹荊編織的門,此指房屋簡陋破舊。高蹈指隱居),朅(朅音竊,為何)徘徊而近遊,
井必兩家共一,園則去舍百步(菜園則距離房舍有百步之遙)
貫雞㲉(雞蛋)於歲首,收縘縭(縭為婦女出嫁時所繫的佩巾)於牣㸦(牣古通韌)
其男女服飾,衣裳之制,名號詭異隨迭,
設繫襦(襦為短襖)以御冬,脅汗衫以當熱,
帽引四角之縫,裙爲素條之殺,
書兒啼於客堂,設杜門(閉門)以避吏,
婦皆卿夫,子呼父字,
及至三農間隙(指春、夏、秋三個農時之間),遘(遘通構)結婚姻,
老公戴合歡之帽(戴絲織的帽子[魏晉時流行的一種帽子]),少年著蕞角之巾(戴著尖角帽)。著紫裙之裨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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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術尸佼
戰國
尸佼
送孟東野序(韓愈作)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各種東西在不平靜的時候就會發出聲音)。草木之無聲,風撓之鳴;水之無聲,風蕩之鳴。其躍野,或激之;其趨也,或梗之(堵塞它);其沸也,或炙之(燒煮它)。金石之無聲,或擊之鳴;人之於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後言,其謌(謌古同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懷。凡出乎口而為聲者,其皆有弗平(不平)者乎?

樂也者,鬱於中而泄於外也(音樂是人心中鬱悶而抒發出來的聲音),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鳴者也。維天之於時也亦然(上天對四季也是一樣),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選擇善於發聲的東西來假手它們出聲);是故以鳥鳴春,以雷鳴夏,以蟲鳴秋,以風鳴冬。四時之相推敓(敓古同奪),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其於人也亦然,人聲之精者為言(人聲的精華為語言);文辭之於言,又其精也(文章又是語言的精華),尤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

其在唐虞,咎陶(即皋陶,舜之賢臣。皋音高,咎古通皋)、禹其善鳴者也,而假以鳴。夔(夔音魁,相傳為堯舜時的國家樂官)弗能以文辭鳴,又自假於<韶>以鳴(就自己假借<韶>樂來表達心思)。夏之時,五子以其歌鳴(夏朝時,太唐的五個兄弟用歌來表達心思)。伊尹鳴殷(殷商時有伊尹鳴發思想),周公鳴周(周朝時有周公鳴發思想)。凡載於<詩>,<書>六藝,皆鳴之善者也。

周之衰,孔子之徒鳴之(周朝衰落時期,孔子和弟子鳴發思想),其聲大而遠。傳曰:「天將以夫子為木鐸(上天將以孔夫子為代言人。木鐸原為以木為舌的銅質大鈴,鐸音奪)。」其弗信矣以乎(這難道不對嗎)!其末也,莊周以其荒唐之辭鳴。楚大國也,其亡也以屈原鳴(楚國要滅亡時有屈原鳴其不平)。臧孫辰、孟軻、荀卿,以道鳴者也(鳴發其儒家思想)。楊朱、墨翟、管夷吾、晏嬰、老聃(老子)、申不害、韓非、慎到、田駢、鄒衍、尸佼、孫武、張儀、蘇秦之屬,皆以其術鳴(都鳴發其主張思想)

秦之興,李斯鳴之(李斯鳴發其法家思想)。漢之時,司馬遷、相如(司馬相如)、揚雄,最其善鳴者也。其下魏晉氏,鳴者不及於古,然亦未嘗絕也。就其善者,其聲清以浮,其節數以急,其辭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為言也,亂雜而無章,將天醜其德,莫之顧耶?何為乎不明其善鳴者也?(為何不彰顯那些善於鳴發思想的人呢?)

唐之有天下,陳子昂、蘇源明、元結、李白、杜甫、李觀,皆以其所能鳴。其存而在下者,孟郊東野始以其詩鳴(孟郊開始用他的詩抒發思想。孟郊,字東野)。其高出魏晉,不懈而及於古(他的詩才超過魏晉文人,仍然努力不懈直追古人),其他浸淫乎漢氏矣。從吾遊者,李翱、張籍其尤也。三子者之鳴信善矣(這三個人都是善於表達的人啊),抑不知天將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耶?(是不是上天將要應和他們的聲音,而讓他們表達國家的強盛呢?) 抑將窮餓其身,思愁其心腸,而使自鳴其不幸耶?(還是上天將要他們窮困飢餓,心腸愁苦,而使他們表達自己的不幸呢?) 三子者之命,則懸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

東野之役於江南野(孟郊將到江南就任縣尉),有若不釋然者(他好像有不能釋懷的地方),故吾道其命於天者以解之(所以我用天命來開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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翱狂晞發
南宋/元
謝翱
歷代遊記選.宋朝登西台慟哭記

謝翱,字皋羽,號晞發子,南宋長溪(今福建霞浦縣)人。倜儻有大節(灑脫不拘束而有高尚的節操),元南侵後,曾從文天祥抗戰,為咨議參軍,後別去。及聞天祥殉國,悲不自禁,只身(隻身)遊浙水,過嚴陵(嚴陵即嚴陵山,東漢隱士嚴光的隱居之地。嚴光,字子陵,省稱嚴陵),登西台(西台在今浙江省桐廬縣南富春山),以竹如意擊石(如意為一種象徵祥瑞的器物,用金、玉、竹、骨等製作,頭靈芝形或雲形,柄微曲,供指劃用或玩賞),歌招魂之詞,祭奠天祥,竹石俱碎,因作<西台慟哭記>。著有<晞發集>,<天地間集>等。<歷代游記選>

始,故人唐宰相魯公(作者把唐朝殉節的魯公顏真卿暗喻文天祥,因此時南宋已亡,怕懷念文天祥的文章被元朝追究,所以語多隱喻)開府南服,余以布衣從戎(從軍)。明年,別公漳水湄。後明年,公以事過張睢陽廟(張巡廟,見文天祥<正氣歌>「為張睢陽齒」)及顏杲卿(見文天祥<正氣歌>「為顏常山舌」)所嘗往來處,悲歌慷慨,卒不負其言而從之遊(暗指文天祥不辜負其不降蒙古之諾言,而與其他唐朝殉節忠臣為伍)。今其詩具在,可考也。

余恨死無以藉手見公(我恨死後沒有功績來見魯公您),而獨記別時語,每一動念,即於夢中尋之。或山水池榭,雲嵐草木,與所別之處及其時適相類,則徘徊顧盼,悲不敢泣。又後三年,過姑蘇。姑蘇,公初開府舊治也(姑蘇是魯公早年辦公的府治所在),望夫差之台而始哭公焉(我看到夫差台後開始設祭為魯公哭泣)。又後四年,而哭之於越台(在越王台再次設祭為魯公哭泣)。又後五年及今,而哭於子陵之台(我在嚴子陵釣台又設祭為魯公哭泣)

先是(當初),一日,與友人甲、乙若丙約,越宿(過夜)而集。午,雨未止,買榜江涘(我們在江邊雇船) 。登岸,謁子陵祠;憩祠旁僧舍,毀垣枯甃,如入墟墓(見到壞牆枯井,好像進入廢墟墳墓中)。還,與榜人治祭具(與船夫一同設置了祭祀用具)。須臾,雨止,登西台,設主(設置牌位)於荒亭隅;再拜,跪伏,祝畢,號而慟者三(又大聲慟哭三次),复再拜,起。又念余弱冠(20歲)時,往來必謁拜祠下。其始至也,侍先君焉(隨侍先父而來)。今余且老。江山人物,睠焉若失(依戀不已,若有所失。睠音眷)。復東望,泣拜不已。有雲從南來,渰浥浡鬱(陰濕鬱結),氣薄林木(雲氣迫近林木),若相助以悲者(好像增加了悲哀的氣氛)。乃以竹如意擊石,作楚歌招之(招魂)曰:「

魂朝往兮何極?莫歸來兮關塞黑(不要在關塞昏黑時歸來)
化為朱鳥兮有咮焉食?(您化為朱鳥後,鳥嘴怎麼吃呢?咮音咒)

歌闋,竹石俱碎,於是相向感唶。复登東台,撫蒼石,還憩於榜中(回到船中休息)。榜人始驚余哭,云:「適有邏舟之過也,盍移諸?(剛好有巡邏船經過,何不移舟別處?)」遂移榜中流,舉酒相屬(就把船移到江中心,共相舉杯),各為詩以寄所思。薄暮(傍晚),雪作風凜(雪飄風凜冽),不可留,登岸宿乙家。夜复賦詩懷古。明日,益風雪,別甲於江,余與丙獨歸。行三十里,又越宿(過夜)乃至。其後,甲以書及別詩來,言:「是日風帆怒駛,逾久而後濟(平安過河);既濟,疑有神陰相,以著茲(此)遊之偉。」余曰:「嗚呼!阮步兵(阮籍)死,空山無哭聲且千年矣!若神之助固不可知,然茲遊亦良偉。其為文詞因以達意,亦誠可悲已!」余嘗欲仿太史公著<季漢月表>(暗指<季宋月表>),如<秦楚之際>(<秦楚之際月表>)。 今人不有知余心,後之人必有知余者。於此宜得書,故紀之,以附季漢事後。

時,先君(先父)登台後二十六年也。先君諱某字某,登台之歲在乙丑云。<西台慟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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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懶轉胞
曹魏
嵇康
與山巨源(山濤)絕交書

吾昔讀書,得並介之人(見過能兼善天下而又是耿介正直的人),或謂無之,今乃信其真有耳。性有所不堪(個性有不堪造就之處),真不可強(真情不可被勉強)。今空語同知有達人,無所不堪(無所不能),外不殊俗(外不異於流俗),而內不失正,與一世同其波流,而悔吝不生耳(沒有遺憾)

老子、莊周,吾之師也,親居賤職;柳下惠、東方朔,達人也,安乎卑位。吾豈敢短之哉!(我豈敢看輕他們呢!) 又仲尼兼愛,不羞執鞭(又孔夫子博愛,不羞於執教鞭);子文無欲卿相,而三登令尹(春秋時楚國子文[鬥谷於菟]無意任卿相,而三登令尹高位)。是乃君子思濟物(濟世)之意也。所謂達能兼善而不渝(違背志向),窮則自得而無悶(苦悶)。以此觀之,故堯、舜之君世,許由之巖棲(許由避居於山巖之間。許由曾躲避堯的禪位及封官),子房之佐漢(張良輔佐漢朝),接輿之行歌(接輿行歌暗勸孔子歸隱於亂世。接輿為春秋時楚國隱士),其揆一也(道理是一致的,指都是順乎本性)。仰瞻數君,可謂能遂其志者也(瞻仰這幾位聖賢,可說他們都能順遂自己的心志)。故君子百行,殊途而同致(所以君子的行為不同,結果則一致),循性而動(依循著心性而行動),各附所安(各歸於其所求而安)。故有「處朝廷而不出,入山林而不反(返)」之論(語出<韓詩外傳>)。且延陵高子臧之風(而且季札[春秋時吳王壽夢之幼子]崇尚曹國公子欣時[字子臧]的風範),長卿慕相如之節(司馬相如仰慕藺相如的節操),志氣所托(這些人的志向有所寄托),不可奪也。

吾每讀尚子平(東漢高士尚[向?]子平)、台孝威(東漢高士台孝威,名佟)傳,慨然慕之,想其為人。少加孤露(加上我少年就失卻父親),母兄見驕(同母兄又驕縱),不涉經學。性復疏懶(懶散),筋駑肉緩(筋肉鬆馳),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悶癢,不能沐也(不到很悶癢的程度就不洗澡)。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轉乃起耳(常常憋尿不馬上去小便,讓尿在膀胱中多待一會兒才起身小便)。又縱逸來久(又放縱已久),情意傲散(高傲散漫),簡與禮相背(簡單而與禮俗相違背),懶與慢相成(懈怠和散漫愈來愈嚴重),而為儕類見寬(而被朋友包容),不功其過(不指責自己的過錯)。又讀<莊>、<老>,重增其放(加重了我的放蕩)。故使榮進之心(指做官)日頹,任實之情(放任本性)轉篤。此由禽鹿(就像捉到的一匹小鹿),少見馴育,則服從教制(鹿幼時就被馴服養育,則容易服從教導管制);長而見羈,則狂顧頓纓(長大後才被馬籠頭所套,則會不斷甩頭以掙脫繩索),赴蹈湯火;雖飾以金鑣(黃金的馬銜),飧以嘉肴(精美的食物),逾思長林而志在豐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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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晏詠
北宋
晏殊
浣溪沙.春恨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1獨徘徊。

補充或註釋:
1。香徑為蘇州勝跡采香徑的省稱。采香徑為香山旁的小溪。
2。晏殊在西溪(今江蘇省中部)時曾留下<浣溪沙.春恨>。
3。北宋真宗、仁宗時,西溪三位鹽官晏殊、呂夷簡、范仲淹先後都入朝拜為宰相,成為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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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隴孔嘲
南朝宋/南朝齊
孔稚珪
北山移文

鐘山之英,草堂(周顒在鐘山所建隱居之處)之靈,馳煙驛路,勒(刻)移山庭。夫以耿介拔俗之標(以光明正直,超越流俗之格調),蕭灑出塵之想。度白雪以方潔(只有白雪才能比量他的方正廉潔),干青雲而直上(人格超越青雲而直上),吾方知之矣。

若其亭亭物表(高聳直立於物表),皎皎霞外(明亮勝出天外)。芥千金而不盼(視千金如芥草而不屑一顧),屣萬乘其如脫(視天子如敝屣而脫棄不顧)。聞鳳吹於洛浦(聽人作鳳鳴於洛水之濱),值薪歌於延瀨(遇人采薪放歌於長河),固亦有焉(本來也是有的)

豈其終始參差,蒼黃翻覆(沒想到他們不能始終如一,如同青黃反覆)。淚翟子之悲(我為墨翟之悲素絲能變色而落淚),慟朱公之哭(我為楊朱之泣歧路能轉向而慟哭)。乍回跡以心染,或先貞而後黷(才回歸山林就染出仕之心,或先貞潔而後污濁)。何其謬哉!嗚呼!尚生不存(尚子平已不復存在),仲氏既往(仲長統已一去不返)。山阿寂寥(山之隱曲處寂寞寥落),千載誰賞!

世有周子(周顒,顒音yong2),俊俗(超出塵俗)之士。既文既博(既有文采又博學),亦玄亦史(既精通老莊玄學,也精通歷史)。然而學遁東魯(學習顏闔逃遁於東魯。指春秋時魯君聘請高士顏闔[闔音合]而顏闔逃走,語出<莊子.讓王>),習隱南郭(學習南郭子綦凭几而坐。語出<莊子.齊物論>)。竊吹草堂(濫竽充數於你周顒的草堂),濫巾北嶽(濫戴隱士頭巾於北嶽)。誘我松桂,欺我雲壑(欺騙山中的青松、桂樹、白雲、深谷)。雖假容於江皋(雖然假裝隱士於江邊),乃纓情於好爵(實乃繫情於好的官爵祿位)。其始至也(你剛到北山的時候),將欲排(排斥)巢父,拉(折辱)許由。傲百氏(傲視諸子百家),蔑王侯。風情張日(風情擋住天日),霜氣橫秋(潔白如霜雪之氣節蓋過了肅殺的秋氣)。或嘆幽人長往(有人嘆隱士長居山林),或怨王孫不游(有人嘆王孫公子不肯退隱)。談空空於釋部,核玄玄於道流(於佛家經典談論空義,於道家之流研考道家玄法)。務光何足比(夏末時的隱士務光何能比擬),涓子不能儔(齊國隱士涓子也不能匹敵)

及其鳴騶入谷,鶴書赴隴(等到朝廷使者的馬車進入山谷,徵召的詔書到達山岡)。形馳魄散,志變神動。爾乃眉軒席次,袂聳筵上(你就在坐席上眉飛色舞,在酒席上衣袖飛揚)。焚芰制而裂荷衣(焚燒菱葉衣,撕裂荷衣。指放棄隱士生活),抗(高舉)塵容而走俗狀。風雲淒其帶憤,石泉咽(嗚咽)而下愴(怨怒)。望林巒而有失(悵然若失),顧草木而如喪(如喪考妣)。至其紐金章,綰墨綬(掛上官印,繫上黑色的官印絲帶。綰音晚)。跨屬城之雄(指當上郡太守),冠百里之首(指當上縣令)。張英風於海甸(張揚英名於海畔),馳妙譽於浙右(流傳好聲譽於浙江之右)。道帙長擯(道家的經籍長期被擯棄),法筵久埋(佛法的講席長久被隱埋)。敲撲喧囂犯其慮(鞭打犯人時的喧囂聲擾亂了他的思慮),牒訴倥傯裝其懷(文牘和訴狀塞滿了他的胸懷。倥傯音孔總,繁複緊急)。琴歌既斷,酒賦無續。常綢繆於結課(常牽纏於綜核賦稅),每紛紜於折獄(每忙碌於審判案件)。籠張、趙於往圖(超過以往圖籍上張敞和趙廣漢令尹的才幹),架卓、魯於前籙(超越前人簿籍中卓茂和魯恭縣令的能力)。希蹤三輔豪(比肩並駕三輔英豪。漢代稱京兆、左馮翊及右扶風為三輔),馳聲九州牧(聲名遠播九州州牧)。使我高霞孤映,明月獨舉。青松落陰,白雲誰侶?(指周顒離開北山出仕,使雲霞、明月、青松、白雲變得孤單寂寞) 澗戶摧絕(山間臨水小屋破壞)無與歸,石徑荒涼徒延佇(久立等候)。至於還飆入幕(回風吹入帳幕),寫霧出楹(吐霧漫出堂前柱子)。蕙帳(蕙草做成的帷帳)空兮夜鵠怨,山人(隱士)去兮曉猿驚。昔聞投簪逸海岸(從前聽說棄官不仕的你隱遁於海岸。簪是古人連結官帽和頭髮之物),今見解蘭縛塵纓(現在我看見你放棄隱居生活,縛上世俗的繩纓。蘭原指隱士所佩蘭之佩飾)

於是南嶽獻嘲(嘲笑),北隴騰笑(哄笑)。引壑爭譏,攢峰竦誚(聚集的山峰跳動譏笑)。慨遊子之我欺,悲無人以赴吊(感慨周顒欺騙我,悲哀無人慰問我)。故其林慚無盡,澗愧不歇(林間山澗慚愧不已)。秋桂遣風,春蘿罷月(秋桂花遣散風而不飄香,春蘿蔓擯除月而不顯色,皆受周顒欺騙之故)。騁西山之逸議,馳東皋之素謁(迅速傳布西山隱者的清議,東皋清貧者的議論。西山及東皋皆泛指隱居之地)。今又促裝下邑,浪拽上京(現在又於原來做官的山陰縣急治行裝,駕舟前往都城建業。拽音業,鼓棹)

雖情殷於魏闕,或假步於山扃(雖然寄情於朝廷,或借道而路過山門。扃音jiong1)。豈可使芳杜厚顏(怎可使芳杜難為情。芳杜為香草名),薜荔(薜荔亦為香草名)無恥。碧嶺再辱,丹崖重滓(重滓為重新蒙上污垢)。塵遊躅於蕙路(塵艾遊經長滿蕙草的路徑。躅音足),污淥池以洗耳(聽到周顒的言論後要到清池洗耳,不免污染清池。淥音露)。宜扃岫幌(應該關閉山洞居室的窗戶。岫幌音秀晃),掩雲關(掩蔽雲所經過的關口)。斂(收)輕霧,藏嗚湍(喧嘩的流水)。截來轅於谷口(在谷口攔截周顒的來車),杜妄轡於郊端(在山外把周顒試圖闖進的馬堵住)。於是叢條瞋膽(簇擁的樹枝瞋恨),疊穎怒魄(層層芳草憤怒)。或飛柯以折輪(有揚起的枝條摧折他的車輪),乍低枝而掃跡(低下枝條掃除他的軌跡)。請回俗士駕(請回俗人的車),為君謝逋客(為君謝絕周顒這個逃客)

補充或註釋:北山移文是孔稚珪諷刺那些偽裝隱居以求利祿者周顒的文章,其實有些最後做官的人之前未必是偽裝隱居,只是後來改變心意,如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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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皆字鄭
東漢/曹魏
鄭渾
三國志.魏書16.鄭渾傳

渾將泰小子袤避難淮南(鄭渾率領兄長鄭泰的少子鄭袤避難淮南),袁術賔禮甚厚,渾知術必敗。時華歆為豫章太守,素與泰善(向來與鄭泰友善),渾乃渡江投歆。太祖(魏太祖曹操)聞其篤行,召為掾,復遷下蔡長、邵陵令。天下未定,民皆剽輕(剽悍輕浮),不念產殖(不思生產繁殖);其生子無以相活,率皆不舉(那些出生又無法養活的子女一概都不哺育)。渾所在奪其漁獵之具,課使耕桑(督責他們耕田種桑樹),又兼開稻田(開闢新稻田),重去子之法(加重棄嬰罪行的處罰)。民初畏罪,後稍豐給,無不舉贍(沒有不哺育贍養小孩的情形);所育男女,多以「鄭」為字。辟為丞相掾屬(後來鄭渾被召為丞相掾屬官),遷左馮翊(左馮翊為兩漢三國時期三輔之一,負責管理當時京畿附近地方行政事務,類似太守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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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願姓包
北宋
俞龍珂
宋史紀事本末.卷41.熙河之役

神宗(宋神宗)熙寧三年冬十月,貶秦鳳經略使(經略使為官名,北宋時許多沿邊地區多設置此官以防邊)李師中知舒州。先是(之前),建昌軍司理(司理為官名,掌獄訟審訊之事)王韶詣闕上<平戎三策>,以為「西夏可取。欲取西夏,當先複(光復)河湟(今甘肅南部和青海東部)。欲複河湟,當先以恩信招撫沿邊諸種。自威武之南至於洮、河、蘭、鄯,皆故漢郡,其地可以耕而食,其民可以役而使。幸今諸羌瓜分,莫相統一,此正可並合而兼撫之時也。且唃氏子孫,瞎征差盛,為諸戎所畏,若招撫之,使糾合宗黨,制其部族,於漢有肘腋(胳膊肘和夾肢窩,比喻極近的地方)之助,且使夏(西夏)人無所連結,策之上也」帝異其言,召問方略。

王安石以為奇,請以韶(王韶)管干秦鳳經略,司機宜文字(略等於機要秘書)。韶請築渭、涇上下兩城,屯兵,以撫納(安撫招納)洮、河諸部。下師中(李師中)議,師中以為不便,詔師中罷帥事。韶又言「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萬頃,願置市易司(官署名。宋王安石推行市易法時所置),稍籠商賈之利,取其贏(盈餘)以治田,乞假(借)官錢為本」詔秦鳳經略司以川交子(交子是北宋時四川流行的票據和紙幣,是世上最早正式發行的紙幣)易物貨給之,命韶領市易事(命王韶主管市場貿易事宜)。師中言「韶所指田,乃極邊弓箭手地耳。又將移市易司於古渭(王韶又將把市易司設於古渭寨),恐秦州自此益多事,所得不補所失」安石主韶議(王安石主張王韶的提議),為削師中職,徙知舒州,而以竇舜卿知秦州(將李師中降職調往舒州,而以竇舜卿取代他來知秦州),與內侍李若愚按閒田(閒田為兩方邊界之間的土地)所在,僅得地一頃,地主有訟,又歸之矣(地主來訴訟,只好又把這一頃還給地主)。舜卿、若愚奏其欺(竇舜卿,李若愚上奏王韶欺君),安石又為謫舜卿而命韓縝。縝遂附會實其事(韓縝於是附會其事為王韶脫罪),乃進韶太子中允。

四年八月,命王韶主洮河安撫司事。時議取河湟,自古渭砦(古渭寨)接青唐、武勝軍,應招納蕃部市易、募人營田等事,並令王韶主之。韶至秦(秦州),會諸將,以蕃部俞龍珂在青唐最大,渭源羌與夏人皆欲羈縻(籠絡控制)之,議先致討(諸將建議先討伐俞龍珂)。韶因按邊(王韶巡視俞龍珂邊境),引數騎直抵其帳,諭以成敗,遂留宿(於是留下過夜)。明旦,兩種皆遣其豪隨韶以東(蕃羌的豪紳都隨王韶東歸),龍珂率其屬十二萬口內附。龍珂既歸朝,自言「平生聞包中丞(包拯)朝廷忠臣,乞賜姓包氏。」帝如其請,賜姓包名順。

補充或註釋:
王韶雖然在邊地屯田失敗,但對外用兵幾乎沒有敗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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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鵬沈晦
北宋/南宋
沈晦
春渚紀聞.卷2

沈晦赴省(省試),至天長道(天長軍屬淮南路揚州)中,夢身騎大鵬,摶風而上。因作<大鵬賦>以記其事,已而果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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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鴨孟郊

孟郊
孟東野詩集.卷12.送別下

<送淡公> 其四
短蓑不怕雨,白鷺相爭飛。
短楫畫菰蒲1,鬥作豪橫歸1。
笑伊水健兒,浪戰求光輝。
不如竹枝弓,射鴨無是非。
其五
射鴨復射鴨,鴨驚菰蒲頭。
鴛鴦亦零落,彩色難相求。
儂是清浪兒2,每踏清浪游2。
笑伊鄉貢郎3,踏土稱風流3。
如何艸角翁4,至死不裹頭?

補充或註釋:
1。短槳劃著長著菰蒲的湖澤,帶著一身豪氣歸來。

2。我是參加水戲的選手,常踏著清浪游走。

3。笑淡公你這個鄉貢郎,在陸地上逍遙自在。科舉制度中,常科的考生一般有兩個來源,一個是生徒,另一個是鄉貢郎。不由學館而先經州縣考試,及第後再送尚書省應試者叫鄉貢郎。

4。為何頭髮束成兩角形的老翁。艸同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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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顒鼓吹
東晉
戴顒
云仙雜記.卷2

戴顒(顒音yong2)春攜雙柑斗酒,人問何之(到哪裡)?曰:「往聽黃鸝聲。此俗耳針砭(這黃鸝聲就像醫治俗耳的針砭),詩腸鼓吹(催動詩腸的鼓吹。鼓吹即<樂府詩集>中的鼓吹曲,用鼓、鉦、簫、笳等樂器合奏),汝知之乎?」<高隱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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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島推敲

賈島
唐才子傳.卷5

(賈島),字閬仙,範陽人也。初(當初),連敗文場(屢試不第),囊篋空甚(盤纏用盡),遂為浮屠(於是出家當和尚),名無本。來東都(洛陽),旋往京(不久往京城長安),居青龍寺。時禁僧午後不得出,為詩自傷(自我悲傷感懷)。元和(唐憲宗年號)中,元、白變尚輕淺(元稹,白居易變化詩風為崇尚輕易淺白),島獨按格入僻(賈島自闢蹊徑,詩風轉入冷僻),以矯(矯正)浮艷。當冥搜(深思苦想)之際,前有王公貴人皆不覺,遊心萬仞,慮入無窮(指一心一意構思吟詠詩句,別無旁騖)。自稱「碣石山人」。嘗嘆曰:「知余素心者(知道我平素心志的人),惟終南(終南山)紫閣、白閣諸峰隱者耳。」嵩丘(嵩山)有草廬,欲歸未得,逗留長安。雖行坐寢食,苦吟(吟詩,作詩)不輟。

嘗跨蹇驢張蓋,橫截天衢(曾經騎跛驢打著傘,橫穿長安大道),時秋風正厲,黃葉可掃,遂吟曰:「落葉滿長安。」方思屬聯,杳不可得,忽以「秋風吹渭水」為對,喜不自勝。因唐突大京兆劉棲楚(因而冒犯了京兆尹劉棲楚的車隊),被系一夕(被關了一個晚上),旦釋之。後復乘閑策蹇訪李余幽居(後來又乘空閒騎著跛驢拜訪李余[又作李凝]隱居之處),得句云:「鳥宿池中樹,僧推月下門。」又欲作「僧敲」,煉之未定,吟哦引手作推敲之勢,傍觀亦訝(旁觀的人感到驚訝)。時韓退之尹京兆(當時韓愈為京兆尹),車騎方出,不覺沖至第三節(賈島不知不覺撞到韓愈的第三節車隊),左右擁到馬前,島具實對,未定推敲,神游象外(心思遊於物象之外),不知回避。韓駐(駐足)久之曰:「敲字佳。」遂並轡歸(於是與賈島並騎而歸),共論詩道(共同討論作詩之法),結為布衣交,遂授以文法(韓愈於是傳授賈島寫作詩文的方法),去浮屠(後來還俗),舉進士。愈贈詩云:「

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風雲頓覺閑。
天恐文章渾斷絕,再生賈島在人間。」

自此名著。時新及第(當時賈島剛進士及第),寓居法乾無可精舍(寓居在法乾寺詩僧無可的精舍),姚合、王建、張籍、雍陶,皆琴樽之好(都是賈島平時彈琴飲酒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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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承虞舜
虞舜/夏
大禹
史記.五帝本紀

舜年二十以孝聞,年三十堯舉(推舉)之,年五十攝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堯崩,年六十一代堯踐(踐指皇帝登臨皇位)帝位。踐帝位三十九年(100歲),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九疑山),是為零陵。舜之踐帝位,載天子旗,往朝父瞽叟(前往拜見父親瞽叟),夔夔(戒懼敬慎貌。夔音魁)唯謹,如子道。封弟象(於有鼻)為諸侯。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豫薦禹於天(舜於是預先將禹推薦給上天)。十七年而崩。三年喪畢,禹亦乃讓舜子(禹也要禪讓天子之位給舜之子商均),如舜讓堯子。諸侯歸之(諸侯歸服禹),然後禹踐天子位。堯子丹朱,舜子商均,皆有疆土,以奉先祀。服其服(他們穿自己的服飾),禮樂如之(用自己的禮樂儀式)。以客見天子,天子弗臣(禹也不把他們當成是臣子),示不敢專也。

自黃帝至舜、禹,皆同姓而異其國號,以章明德。故黃帝為有熊,帝顓頊為高陽,帝嚳為高辛,帝堯為陶唐,帝舜為有虞。帝禹為夏,後而別氏,姓姒氏。契為商,姓子氏。棄為周,姓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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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相殷高

傅說
史記.殷本紀

帝小乙崩,子帝武丁立。帝武丁即位,思復興殷(殷商),而未得其佐。三年不言,政事決定於冢宰(官名,即太宰。西周置,位次三公,為六卿之首),以觀國風。武丁夜夢得聖人,名曰說。以夢所見視群臣百吏,皆非也。於是乃使百工營求之野,得說於傅險(傅巖)中。是時說為胥靡(胥靡為服勞役的奴隸或刑徒。胥音須),筑(修築)於傅險。見於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與之語,果聖人,舉以為相(推舉說為相國),殷國大治。故遂以傅險姓之,號曰「傅說」。

帝武丁祭成湯,明日,有飛雉登鼎耳而呴(呴音夠,鳴叫),武丁懼。祖己(祖己為武丁嫡長子)曰:「王勿憂,先修政事。」祖己乃訓王曰:「唯天監下典厥義(上天監察下民是著眼於他們的道義),降年有永有不永(上天賜給人的壽運有長有短),非天夭民,中絕其命(並不是上天使人的壽命夭折,中途斷絕其性命)。民有不若德(人民有不依順德行的),不聽罪(不服罪的),天既附命正厥德(上天就付與使命以端正德行)。」(帝武丁)乃曰:「其奈何?(怎麼辦)」「鳴呼!王嗣敬民,罔非天繼(大王您承受天命,敬愛人民,就不會無法繼承天命),常祀毋禮于棄道(要按常規祭祀,不要用該拋棄的邪道舉行各種禮儀)。」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驩(全歡),殷道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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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侯敝褲
戰國
韓昭侯
韓非子.內儲說上

韓昭侯使人藏敝褲(破舊之褲),侍者曰:「君亦不仁矣,敝褲不以賜左右而藏之。」昭侯曰:「非子之所知也(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吾聞明主之愛一嚬一笑(我聽說賢明的君主愛惜自己的一顰一笑。嚬通顰,憂愁不樂而皺眉),嚬有為嚬,而笑有為笑(指憂愁或笑,都有其原因)。今夫褲豈特嚬笑哉(現在[舊]褲子豈止是憂愁或笑而已呢)!褲之與嚬笑相去遠矣([舊]褲子比憂愁或笑高出多了),吾必待有功者,故藏之未有予也(我要等到有功的人出現才賞賜給他,所以先藏起來而沒有給予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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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祿綈袍
戰國
范睢
史記.范睢蔡澤列傳

秦封范睢以應,號為應侯。當是時,秦昭王四十一年也。

范睢既相秦,秦號曰張祿,而魏不知,以為范睢已死久矣。魏聞秦且東伐韓、魏,魏使須賈於秦(須賈從前在魏國曾因誤會而誣告部屬范睢,使范睢被魏相魏齊鞭打幾乎致死)。范睢聞之,為微行,敝衣閒步之邸(范睢聽說了,就隱蔽相國的身分改裝出行,他穿著破舊的衣服抽空走到須賈的客館),見須賈。須賈見之而驚曰:「范叔固無恙乎!(范叔你原來平安無事啊!范睢字叔)」范睢曰:「然。」須賈笑曰:「范叔有說於秦邪?(范叔是來遊說秦國的嗎?)」曰:「不也。睢前日得過於魏相(我以前得罪魏相魏齊),故亡逃至此,安敢說(遊說)乎!」須賈曰:「今叔何事?(現在你從事什麼工作呢?)」范睢曰「臣為人庸賃。(在下現在受僱而為人勞作)」須賈意哀之(須賈很哀憐他),留與坐飲食,曰:「范叔一寒如此哉!(范叔你竟然貧寒到這個程度!)」乃取其一綈袍(粗絲袍)以賜之。須賈因問曰:「秦相張君(張祿,須賈不知張祿其實是范睢的化名),公知之乎?吾聞幸於王(我聽說相國張祿被秦王寵信),天下之事皆決於相君。今吾事之去留(成敗)在張君。孺子豈有客習於相君者哉?(你小子有和相國張祿熟悉的朋友嗎?)」范睢曰:「主人翁習知之(我的雇主和相國熟悉)。唯睢亦得謁(就算是我范睢也能拜見相國的),睢請為見君於張君。(讓我將您引薦給相國張祿君)」須賈曰:「吾馬病,車軸折(我的馬生病了,我的車軸折斷了),非大車駟馬,吾固不出。(如果不四匹馬拉的大車,我是決不出門的)」范睢曰:「願為君借大車駟馬於主人翁。(我願意向我的雇主借四馬大車給您)

范睢歸取大車駟馬,為須賈御之,入秦相府。府中望見,有識者皆避匿(見到范睢的人都迴避躲藏)。須賈怪之。至相舍門,謂須賈曰:「待我,我為君先入通於相君(等我一下,我先為您通報相國張祿)。」須賈待門下,持車良久,問門下(守門吏)曰:「范叔不出,何也?」門下曰:「無范叔。」須賈曰:「鄉者與我載而入者。(就是剛才把我載進來的人)」門下曰:「乃吾相張君也。(他就是我們的相國張祿君)」須賈大驚,自知見賣(被出賣),乃肉袒厀行(脫掉上衣雙膝跪地前行),因門下人謝罪(托守門吏向范睢請罪)。於是范睢盛帷帳,待者甚眾,見之。須賈頓首言死罪,曰:「賈不意君能自致於青雲之上,賈不敢復讀天下之書,不敢復與天下之事。賈有湯鑊(投身於滾開的水鍋或油鍋)之罪,請自屏(拋棄)於胡貉之地,唯君死生之!(我的生死全交由您決定了!)」范睢曰:「汝罪有幾?」曰:「擢(拔)賈之發以續賈之罪,尚未足(就算拔下我的頭髮也不能數盡我的罪過啊)。」范睢曰:「汝罪有三耳。昔者楚昭王時而申包胥為楚卻吳軍,楚王封之以荊五千戶,包胥辭不受,為丘墓之寄於荊也(申包胥推辭不受封地[荊泛指楚國],因為他的祖墳安葬在楚國[指光是為了保護祖墳就會為楚國擊退吳軍,而不是為了封地])。今睢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睢為有外心於齊而惡睢於魏齊(您以前以為我勾結齊國而在魏齊前抹黑我),公之罪一也。當魏齊辱我於廁中,公不止(阻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喝醉後在我身上小便),公其何忍乎?罪三矣。然公之所以得無死者(然而你之所以可以不用受死罪),以綈袍戀戀(是因為你送我粗絲袍,代表對我還有眷顧之念),有故人(老朋友)之意,故釋公(所以放過你)。」乃謝罷。入言之昭王,罷歸須賈(辭退須賈回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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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題柱
西漢
司馬相如
太平御覽.橋

常璩<華陽國志>曰:李冰造七橋,上應七星。故光武(漢光武帝劉秀)謂吳漢(雲台二十八將第二位)曰:「安軍宜在七星橋間也。」

又曰:昇僊(僊同仙)橋,在成都縣北十里,即司馬相如題橋柱曰:「不乘駟馬高車,不復過此橋(司馬相如家在成都,此指不得榮華富貴誓不還鄉)。」

又曰:萬里橋在成都縣南八十里,蜀使費禕使吳(出使東吳),諸葛亮送之於此。嘆曰:「萬里之路始於此橋。」因名萬里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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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焚膏

韓愈
韓愈.進學解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國子先生我早晨進入國子監),召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學業精進於勤勞,荒廢於嬉戲)。行成於思,毀於隨(因循隨俗)。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治國的措施全部實施),拔去兇邪,登崇俊良(推舉尊重有才識的人)。占小善者率以錄(具備一點優點的人全部被錄取),名一藝者無不庸(有一藝[六經之一]之長者無不任用)。爬羅剔抉(指廣泛地搜羅選擇人才),刮垢磨光(使其顯露光輝,比喻磨練培育人才)。蓋有幸而獲選,孰云多而不揚?(誰說有才能的人一多就出頭不易呢?) 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有關部門)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公允)。」

言未既(話還沒有說完)。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絕吟(口不斷地讀誦)於六藝(儒家六經,即<詩>,<書>,<禮>,<樂>,<易>,<春秋>)之文,手不停披(手不停地翻閱)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記載史事一類的書一定記下它的要點),纂言者必鉤其玄(立論的書一定探尋它的本源)。貪多務得(廣泛學習而求有所收穫),細大不捐(細微或重要的地方都不放棄)。焚膏油以繼晷(夜以繼日),恆兀兀以窮年(總是辛勤不懈地度過一整年):先生之於業,可謂勤矣。

觝排異端(排除異端邪說),攘斥佛老。補苴罅漏(補偏救弊。苴音居,填補。罅音下,裂縫),張皇幽眇(闡發儒學中幽深隱微之處)。尋墜緒之茫茫(在茫無頭緒中尋求快失傳的儒家道統),獨旁搜而遠紹(獨自四處尋求而企圖將它傳承下去)。障百川而東之(阻擋百川亂流,使它們向東流去),迴狂瀾於既倒(挽回已經倒下的大波瀾):先生之於儒,可謂有勞矣。

沈浸醲郁(沉浸在濃厚馥郁的古籍中),含英咀華(欣賞、體會詩文的精華。咀音舉),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規<姚><姒>(向上效法<尚書>中的<虞書>,<夏書>。虞舜姓姚,夏禹姓姒),渾渾無涯(內容深遠而沒有邊際)。<周誥><殷盤>(<周書>,<商書>),佶屈聱牙(文句艱澀生硬難念。佶音吉。聱音熬)。<春秋>謹嚴,<左氏>(<春秋左氏傳>)浮誇。<易>奇而法(<易經>神奇而有規律),<詩>正而葩(<詩經>內容純正,言詞華美)。下逮<莊><騷>,太史所錄(指<史記>)。子雲(揚雄,字子雲)、相如(司馬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內容廣博而言辭奔放)

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長大之後精通禮法),左右俱宜(舉止行為都合適得體):先生之於為人,可謂成矣。

然而公不見(被)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跋前躓後(進退兩難。躓音製),動輒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指從監察御史貶為陽山令)。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做了三年國子學博士,這個閒官無法展現施政的才華)。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命運和仇敵為伍,不時遭受失敗)!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飢(此兩句指為官清廉而使妻兒挨餓受凍)。頭童齒豁(頭頹齒落),竟死何裨?(這樣一直到死,有什麼好處呢?) 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

先生(老師[韓愈])曰:「吁!子來前(你到前面來)。夫大木為杗(杗音忙,棟樑),細木為桷(桷音決,屋椽)。欂櫨(欂櫨音伯盧,柱上承托棟樑的方形短木。即斗拱)侏儒(樑上短柱),椳闑扂楔(椳闑扂楔發音為威聶店些,椳為門臼,闑為古時門中央豎立的短木,扂為門閂,楔為門兩旁豎的木頭,用來防備車碰壞門),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即地榆,藥名,以下六者亦是藥名)、丹砂(硃砂),赤箭(天麻)、青芝(龍芝),牛溲(車前草),馬勃(馬屁菌),敗鼓之皮(年久壞了的鼓皮),俱收並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進用賢明的人,選舉公正的人),雜進巧拙(聰敏的、笨拙的人都得到推薦),紆餘為姘(屈曲不露鋒芒為美好),卓犖為傑(卓越超群是傑出),校短量長(比較高下優劣),惟器是適者(依據不同人的不同才能來分配適當的職務),宰相之方(方法)也。

昔者孟軻(孟子)好辯,孔道以明(孔子之道因孟子而闡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孟子他乘車環行天下,最後老於奔走之中)。荀卿守正(荀卿[荀子]堅持了儒家的正道),大論是宏(弘揚了博大精深的理論)。逃讒於楚,廢死蘭陵(他從齊國逃避讒言而到楚國,楚國的春申君讓他做蘭陵令。蘭陵在山東省蘭陵縣 )。是二儒者(孟子,荀子),吐辭為經,舉足為法(一舉一動都是法則)。絕類離倫(超出所有的儒者),優入聖域(足以入列聖人之域),其遇於世何如也?(可是他們在世上的遭遇是怎樣呢?)

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現在你們的老師我啊!學習雖然勤勞但是不由道統。繇古同由),言雖多而不要其中(說得多但是偏執兩端)。文雖奇而不濟於用(文章雖然奇妙但是不實用),行雖修而不顯於眾。猶且月費俸錢,歲糜廩粟(每年浪費俸祿公糧。廩音凜)。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出門乘馬,後面跟著學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拘謹小心地跟隨著世俗的道路),窺陳編以盜竊(看舊書籍而偷取其中的內容)。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茲非其幸歟?(這難道不幸運嗎?) 動而得謗(毀謗),名亦隨之。投閑置散,乃分之宜(我被放置在閒散的位置上,實在是恰如其份的)。若夫商財賄之有亡(至於計算俸祿的有無),計班資之崇庳(計較官位的高低)。忘己量之所稱(忘了自己的能力與什麼職位相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就像是責問工匠的為什麼不用小木樁做柱子。杙音義),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批評醫師的用菖蒲延年益壽,卻想引進豬苓[韓愈自喻是豬苓]啊。訾音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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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生紀信
西漢
紀信
史記.項羽本紀

漢將紀信說(遊說)漢王曰:「事已急矣,請為王誑楚為王(請讓我假扮成漢王,為漢王您誑騙楚軍),王可以閒出(漢王您就可趁機逃走)。」於是漢王夜出女子滎陽東門被甲二千人(於是漢王趁夜晚放出披甲女子二千人於滎陽東門外),楚兵四面擊之。紀信乘黃屋車(紀信乘坐天子乘坐的黃屋車,以冒充劉邦[紀信的身形和劉邦很像]),傅左纛(左面豎著大旗。纛音道,軍隊裡的大旗),曰:「城中食盡,漢王降。」楚軍皆呼萬歲。漢王亦與數十騎從城西門出走成皋(真的劉邦也與數十騎兵從城西門逃走到成皋)。項王見紀信,問:「漢王安在?」曰:「漢王已出矣。」項王燒殺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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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死孔褒
東漢
孔褒
後漢書.鄭孔荀列傳

山陽張儉為中常侍侯覽所怨,覽為刊章下州郡(侯覽把通緝張儉的文書下傳到州郡。刊章爲刪去告發人姓名的捕人文書),以名捕儉。儉與融兄褒有舊(張儉與孔融的哥哥孔褒有交情),亡抵於褒(逃亡抵達孔褒家中),不遇。時融年十六,儉少之而不告(張儉認爲孔融太小而不告訴他實情)。融見其有窘色,謂曰:「兄雖在外,吾獨不能為君主邪?(我難道就不能為您做主嗎?)」因留舍(留宿)之。後事泄,國相以下,密就掩捕,儉得脫走,遂并收褒、融送獄。二人未知所坐(坐罪)。融曰:「保納舍藏者(收容並窩藏張儉的人),融也,當坐之。」褒曰:「彼來求我(張儉是來求我收留),非弟之過,請甘(自願)其罪。」吏問其母,母曰:「家事任長(家事應由年長者負責),妾當其辜。」一門爭死,郡縣疑不能決,乃上讞(呈報朝廷,請求定案。讞音驗)之。詔書竟坐褒焉。融由是顯名,與平原陶丘洪(陶丘洪曾向曹操獻計擊破烏丸)、陳留邊讓(邊讓恃才傲物,多輕侮曹操之言,後為夏侯惇截殺)齊聲稱(同享有聲名)。州郡禮命,皆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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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璋文伯
東漢
陳琳(字孔璋)
三國志.吳書8.張紘傳

(張紘。紘音紅)見柟榴枕(柟同楠。柟榴枕為用楠木有癭瘤者製成的木枕),愛其文(紋理),為作賦。陳琳在北見之,以示人曰:「此吾鄉里張子綱所作也。(張紘,字子綱,廣陵人)」後紘見陳琳作<武庫賦>、<應機論>,與琳書深歎美之(給陳琳寫信十分讚美他)。琳荅(荅同答)曰:「自僕(僕為我的謙稱)在河北,與天下隔(隔絕),此間率少於文章(此地大概文章稀少),易為雄伯(容易成為傑出的人物),故使僕(我)受此過差(過分)之譚(譚同談),非其實也。今景興(王朗,字景興)在此,足下(您)與子布(張昭,字子布。張紘與張昭合稱「二張」)在彼,所謂『小巫見大巫(語出<莊子>逸文,小巫指陳琳)』,神氣盡矣(我的神氣就沒了)。」紘旣好文學,又善楷篆(楷篆指篆書。篆音撰),嘗與孔融書自耆(耆古同嗜,愛好)。融遺紘書曰:「前勞手筆,多篆書。每舉篇見字,欣然獨笑,如復覩(見)其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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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得詩豪

劉禹錫(字夢得)
新唐書.列傳93.韋王陸劉柳程

禹錫(劉禹錫)恃才而廢,褊心不能無怨望(心胸狹窄不能沒有怨恨),年益晏(年紀愈大),偃蹇寡所合(傲慢而與人寡合),乃以文章自適(自我排遣、自我娛悅)。素善詩,晚節(晚年)尤精,與白居易酬復(應答唱和)頗多。居易以詩自名者,嘗推為「詩豪」,又言:「其詩在處,應有神物(神仙)護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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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援矍鑠
東漢
馬援
後漢書.馬援列傳

馬援字文淵,扶風茂陵人也。其先趙奢為趙將,號曰「馬服君」,子孫因為氏(子孫因此以馬為姓氏)。武帝(漢武帝)時,以吏二千石自邯鄲徙(遷徙)焉。曾祖父通(馬通),以功封重合侯,坐兄何羅(馬[莽]何羅,曾是漢武帝的親信)反,被誅,故援再世不顯。援三兄況(馬況)、余(馬余)、員(馬員),並有才能,王莽時皆為二千石(都是俸祿二千石的官)

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諸兄奇之。嘗受<齊詩>,意不能守章句(馬援的心思不在典章文句上),乃辭況(就向兄長馬況告辭),欲就邊郡田牧。況曰:「汝大才,當晚成(你應該會大器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高明的木匠不把非成品拿给人看,勉勵馬援要學有所成。朴為沒有細加工的木材),且從所好。」會況卒,援行服期年(適逢馬況逝世,馬援服喪一年),不離墓所;敬事寡樺(敬重事奉守寡的嫂嫂),不冠不入廬(不戴冠帽也不進入守喪的草廬)。後為郡督郵(郡督郵掌管郡內驛站,還可以案驗刑獄,檢核非法),送囚至司命府,囚有重罪,援哀而縱之(馬援可憐這個重罪囚犯就放了他),遂亡命北地(於是逃亡北地)。遇赦,因留牧畜,賓客多歸附者,遂役屬數百家(於是他手下就有幾百家牧戶了)。轉遊隴漢閒,常謂賓客曰:「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因處田牧,至有牛馬羊數千頭,穀數萬斛。既而歎曰:「凡殖貨財產,貴其能施賑也(以能布施賑濟為貴啊),否則守錢虜(守財奴)耳。」乃盡散以班昆弟故舊(把所有的財產都分給兄弟朋友),身衣羊裘皮恊(皮褲)。。。

(當初),援軍還(馬援平定交阯女子征側及征貳的亂事,凱旋而歸),將至,故人多迎勞之,平陵人孟冀,名有計謀,於坐賀援。援謂之曰:「吾望子有善言,反同眾人邪?(我期望你能為我進有益之言,你怎麼和他們一樣說一些恭維的話呢?) 昔伏波將軍路博德開置七郡,裁封數百戶;今我微勞,猥饗大縣(多享受了大縣的封賞),功薄賞厚,何以能長久乎?先生奚用相濟?(先生要用什麼輔助我呢?)」冀曰:「愚不及。(我唯恐愚笨不能輔助您啊。)」援曰:「方今匈奴、烏桓尚擾北邊,欲自請擊之。男兒要當死於邊野(邊疆荒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坐榻)上在兒女子手中邪?」冀曰:「諒為烈士,當如此矣(相信烈士應當都會這樣)。」

還月餘,會匈奴、烏桓寇扶風,援以三輔(三輔為治理京畿地區的右扶風,京兆尹,左馮翊三個職官的合稱)侵擾,園陵(皇家陵園)危逼,因請行,許之。自九月至京師,十二月復出屯襄國([信都]邢台市的別名)。詔百官祖道(祖道指為出行者祭祀路神,並飲宴送行)。援謂黃門郎梁松、竇固曰:「凡人為貴,當使可賤(一個人富貴以後,還是可能回到貧賤地位),如卿等欲不可復賤(如果你們不想再貧賤),居高堅自持(居高位要堅持謹慎持重),勉思鄙言(勉勵你們思考我鄙陋的話)。」松(梁松)後果以貴滿致災,固(竇固)亦幾不免。

明年秋,援乃將三千騎出高柳,行鴈門、代郡、上谷障塞。烏桓候者(斥候,軍中任偵察之事者)見漢軍至,虜遂散去,援無所得而還。

援嘗有疾,梁松來候之,獨拜床下,援不荅(不答禮)。松去後,諸子問曰:「梁伯孫(梁松,字伯孫),帝婿(皇帝的女婿),貴重朝廷,公卿已下莫不憚(怕)之,大人柰何獨不為禮?(父親為何不回禮呢?)」援曰:「我乃松父友也(我是梁松父親的朋友)。雖貴,何得失其序乎?(怎能失掉長幼的輩份呢?)」松由是恨之。

(建武)二十四年,武威將軍劉尚擊武陵五溪蠻夷,深入,軍沒(全軍覆沒),援因復請行。時年六十二,帝(漢光武帝)愍其老,未許之。援自請曰;「臣尚能被(披)甲上馬。」帝令試之。援據鞍顧眄(馬援跨著馬鞍,在馬背上回頭看。形容年老而壯志不衰),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鑠哉是翁也!(這個老頭很有精神啊!)」遂遣援率中郎將馬武、耿舒、劉匡、孫永等,將十二郡募士及弛刑(除刑的罪犯)四萬餘人征五溪。援夜與送者訣,謂友人謁者杜愔曰:「吾受厚恩,年迫餘日索(年歲緊迫,餘日已經不多),常恐不得死國事。今獲所願,甘心瞑目,但畏長者家兒或在左右,或與從事,殊難得調(特別難以調遣);介介獨惡是耳(我對此厭惡,耿耿於懷)。」明年春,軍至臨鄉,遇賊攻縣,援迎擊,破之,斬獲二千餘人,皆散走入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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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父清高
虞舜
巢父
高士傳.卷上.許由

許由字武仲,陽城槐里人也。為人據義履方(根據正道立身行事),邪(斜)席不坐,邪饍不食,後隱於沛澤(沼澤,水草茂密的低窪地)之中。堯讓天下於許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日月光出,而炬火[小火]仍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難乎(炬火想與日月之強光相比,不是很難嗎)!時雨降矣,而猶浸灌(降雨之時還不停灌溉),其於澤也,不亦勞乎(灌溉與天雨對大地的潤澤相比,是為徒勞。以上八句語出於<莊子.逍遙遊>)!夫子立而天下治(如能立您為天子則天下大治),而我猶尸之(尸位素餐)。吾自視缺然,請致天下(我自認為能力不足,請允許我把天下交給您)。」許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猶代子,吾將為名乎?名者實之賓也(名是實的附帶品),吾將為賓乎?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不過佔用一枝樹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歸休乎君(您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予無所用天下為(天下對我沒有用的)!庖人雖不治庖(廚師雖然不事烹調),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祭祀的主持人不會越俎代庖的[比喻許由不會代堯行天子之事])。」不受而逃去。

齧缺遇許由曰:「子將奚之?(你要到哪裡去?)」曰:「將逃堯。」曰:「奚謂邪?(怎麼說呢?)」曰:「夫堯知賢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賊天下也(聖人禪讓天下乃謂之賊),夫唯外乎賢者知之矣。」由(許由)於是遁耕於中岳潁水之陽(南),箕山之下,終身無經天下色(終生再也沒有過問天下形形色色的事)。堯又召為九州長,由不欲聞(聽)之,洗耳於潁水濱。時其友巢父牽犢(小牛)欲飲之,見由洗耳,問其故,對曰:「堯欲召我為九州長,惡聞其聲(我討厭聽見他的聲音),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處高岸深谷,人道不通(人間的道路無法通達),誰能見子?子故浮遊,欲聞求其名譽,污吾犢口。(你故意漫遊,想沽名釣譽,[洗耳水]污染了我的牲口)」 牽犢上流(上游)飲之。許由沒,葬箕山之巔,亦名「許由山」,在陽城之南十餘里。堯因就其墓,號曰「箕山公神」,以配食(配享祔祭)五岳,世世奉祀,至今不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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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倫雞肋
曹魏/西晉
劉伶(字伯倫)
晉書.列傳19

劉伶,字伯倫,沛國人也。身長六尺,容貌甚陋。放情肆志(肆志即快意隨心),常以細宇宙齊萬物為心。澹默少言,不妄交游(不擅自與人交流),與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神解謂不賴言傳而能意會),攜手入林。初不以家產有無介意。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而隨之(差使一人拿鐵鍬跟著他。鍤音叉,鐵鍬),謂曰:「死便埋我。」其遺形骸如此。嘗渴甚,求酒於其妻。妻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酒太過,非攝生(養生)之道,必宜斷之。」伶曰:「善!吾不能自禁(自我節制),惟當祝鬼神自誓耳。便可具酒肉。」妻從之。伶跪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醒酒,酲音呈)。婦兒之言,慎不可聽。」仍引酒御肉,隗然(隗通頹,醉倒貌)復醉。嘗醉與俗人相忤,其人攘袂(攘袂音壤妹,捲起衣袖)奮拳而往。伶徐曰:「雞肋(指自己脆弱的肋骨)不足以安尊拳。」其人笑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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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宗鳳毛
南朝宋/南朝齊
謝超宗
南齊書.卷36.列傳17.謝超宗劉祥

謝超宗,陳郡陽夏人也。祖靈運(謝靈運),宋(南朝宋)臨川內史。父鳳(謝鳳),元嘉(南朝宋文帝劉義隆的年號)中坐靈運事(因謝靈運獲罪受牽連),同徙嶺南,早卒。超宗元嘉末得還,與慧休道人來往,好學,有文辭,盛得名譽。解褐(謂脫去布衣,開始擔任官職)奉朝請。新安王子鸞,孝武帝寵子(劉子鸞,南朝宋孝武帝劉駿第八子,被封為新安王),超宗以選補王國常侍。王(新安王)母殷淑儀卒,超宗作誄奏之,帝大嗟賞(讚賞),曰:「超宗殊有鳳毛,恐靈運(謝靈運)復出。」轉新安王撫軍行參軍。

泰始(南朝宋明帝劉彧的年號)初,為建安王司徒參軍事,尚書殿中郎。三年,都令史駱宰議策(議策即討論謀劃)秀才考格(考格為核定應試人的等第),五問並得為上(五個問題回答及格的人列為上等),四、三為中,二為下,一不合與第。超宗議以為「片辭折獄(片面之詞就要判決爭議。折獄為判決訴訟案件),寸言挫眾(隻字片語就要摧折繁複之事),魯史褒貶,孔<論>興替,皆無俟繁而後秉裁(都不會等到繁瑣以後才主持仲裁)。夫表事之淵,析理之會,豈必委牘(牘音讀,古代寫字用的木片)方切治道。非患對不盡問,患以恆文弗奇。必使一通峻正,寧劣五通而常(指應該注重只有一個及格而且高明正直的應答,寧可把五個及格但一般的應答評為劣等);與其俱奇,必使一亦宜採。」詔從宰議(詔命依從駱宰的議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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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虔賃作
東漢
服虔
世說新語.文學

服虔既善<春秋>,將為注(將為<春秋>作注),欲參考同異;聞崔烈集門生講傳,遂匿姓名(於是隱姓埋名),為烈門人賃作食(為崔烈的學生做飯。賃音吝,給人做僱工)。每當至講時,輒竊聽戶壁間(每當崔烈講授<春秋>時,服虔就在門戶牆壁之間偷聽)。既知不能踰己,稍共諸生敘其短長(而後知道崔烈講得不如自己好,就稍微和他的學生敘述崔烈講學的優缺點)。烈聞,不測何人(無法推測是誰),然素聞虔名,意疑之(崔烈懷疑這個人就是服虔)。明蚤往(第二天一早前往服虔的居所),及未寤(服虔還沒睡醒),便呼:「子慎!子慎!(服虔,字子慎)」虔不覺驚應(服虔不知不覺驚醒而回應),遂相與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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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胤重勞
東晉
車胤
世說新語.言語

孝武(晉孝武帝司馬曜)將講<孝經>,謝公兄弟(謝安謝石兩兄弟)與諸人私庭講習。車武子難苦問謝(車胤聽了謝安謝石講習後,有疑難又不敢問他們。車胤,字武子),謂袁羊曰:「不問則德音有遺,多問則重勞二謝。(我若不問則遺漏重要的講解,若多問則又怕麻煩兩位謝公)」袁曰:「必無此嫌。(謝公不會因為你問問題就厭惡你的)」車曰:「何以知爾?」袁曰:「何嘗見明鏡疲於屢照?(你曾見鏡子被人一直照而疲憊?) 清流憚於惠風(清流被柔和的風吹襲而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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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儀折竹
戰國
張儀
太平御覽.學部13.寫書

王子年(東晉人王嘉)<拾遺記>曰:張儀、蘇秦二人同志(志同道合),共遞(交替)剪發(髮)以相活,或傭力寫書(受僱幫人抄書)。行遇聖人之文無題記(遇見聖人無題又不見記載的文章),則以墨畫于掌內及股里(寫在掌中或腿上),夜還,更折竹寫之(再折竹刻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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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末燃蒿
後漢
任末
拾遺記.卷6

任末年十四時,學無常師,負笈不遠險阻(背負著書箱不畏偏遠險阻而求師)。每言:「人而不學,則何以成?」或依林木之下,編茅為庵(編茅草成茅屋),削荊為筆,克樹汁為墨。夜則映星望月(夜晚他在星月的光輝下讀書),暗則縷麻蒿以自照(光線太暗時他就點燃大麻蒿草作為照明)。觀書有合意者,題其衣裳,以記其事。門徒悅其勤學,更以靜衣易之(以乾淨的衣服換下寫滿字的衣服。靜古同淨,清潔)。非聖人之言不視。臨終誡曰:「夫人好學,雖死若存;不學者雖存,謂之行尸走肉耳!」河洛秘奧(河圖洛書之秘奧),非正典籍所載,皆注記於柱壁及園林樹木,慕好學者,來輒寫(抄寫)之。時人謂任氏為「經苑」。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都是在講努力求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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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循冰玉
西晉/東晉
賀循
晉書.卷68.列傳38.顧榮紀瞻賀循楊方薛兼

時尚書僕射刁協與循(賀循)異議([在禮儀方面的爭議]有不同的意見),循答義深備(回答的義理精深完備),辭多不載(不見典章記載),竟從循議焉(後來刁協竟然遵從賀循的意見)。朝廷疑滯(疑難之處)皆諮之於循,循輒依經<禮>而對,為當世儒宗。

其後帝(晉元帝司馬睿)以循清貧,下令曰:「循冰清玉潔(冰清玉潔比喻人的操行清白),行為俗表(行為可作世俗表率),位處上卿,而居身服物蓋周形而已,屋室才庇(遮蔽)風雨。孤近造(造訪)其廬,以為慨然(感慨)。其賜六尺床薦席褥並錢二十萬,以表至德,暢孤意焉。」循又讓(辭讓),不許(皇帝不許他辭讓),不得已留之,初不服用。及帝踐位(即位),有司奏琅邪恭王(司馬覲,當時已過世)宜稱皇考,循又議曰:「案<禮>,子不敢以己爵加父。」帝納之。俄以循行太子太傅,太常如故。

循自以枕疾(卧病)廢頓(僵臥不起),臣節不修(無法修治為臣的禮節),上隆降尊之義,不替交敘之敬,懼非垂典(垂示典章)之教也,累表固讓。帝以循體德率物,有不言之益,敦厲(敦勉,鼓勵)備至,期於不許,命皇太子親往拜焉。循有羸疾(痼疾),而恭於接對;詔斷賓客(詔命禁止賓客探訪賀循,以利養病),其崇遇(推測禮遇)如此。疾漸篤,表乞骸骨(上表乞求告老還鄉),上還印綬,改授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帝臨軒,遣使持節(符節),加印綬。循雖口不能言,指麾(麾下)左右,推去章服。車駕親幸,執手流涕。太子親臨者三焉,往還皆拜,儒者以為榮。太興(東晉元帝司馬睿的第二個年號)二年卒,時年六十。帝素服舉哀,哭之甚慟。贈司空,諡曰:「穆」。將葬,帝又出臨其柩,哭之盡哀,遣兼侍御史持節監護。皇太子追送近途,望船流涕。

循少玩篇籍(書籍,典籍),善屬文(作文),博覽眾書,尤精<禮>傳。雅有知人之鑒,拔同郡楊方於卑陋,卒(最後)成名於世。子隰(賀隰,隰音習),康帝(晉康帝司馬岳)時官至臨海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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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瑾醇醪
三國.東吳
周瑜(字公瑾)
三國志.吳書9.周瑜傳

江表傳曰:普(程普)頗以年長數陵侮瑜(程普倚老賣老,屢次凌辱周瑜。程普資歷較老,但是周瑜官階較高)。瑜折節容下(屈己下人),終不與校(計較)。普後自敬服(敬重佩服)而親重之,乃告人曰:「與周公瑾交,若飲醇醪(醇醪音純勞,味厚的美酒),不覺自醉。」時人以其謙讓服人如此。

(當初),曹公(曹操)聞瑜年少有美才,謂可游說動也,乃密下揚州,遣九江蔣幹往見瑜。幹有儀容,以才辯見稱,獨步江、淮之閒,莫與為對(沒有人可以與蔣幹相比)。乃布衣葛巾,自託私行詣瑜。瑜出迎之,立謂幹曰:「子翼(蔣幹,字子翼)良苦,遠涉江湖為曹氏作說客邪?」幹曰:「吾與足下(足下指周瑜)州里,中閒別隔,遙聞芳烈,故來叙闊(述說闊別之情),并觀雅規(並觀賞您高雅的風範),而云說客,無乃逆詐乎?(豈不是猜疑我存心欺詐嗎?)」瑜曰:「吾雖不及夔(夔音魁,堯舜時的國家樂官)、曠(師曠),聞弦賞音,足知雅曲也。」因延(延請)幹入,為設酒食。畢,遣之曰:「適吾有密事(剛好我有私事),且出就館,事了,別自相請。」後三日,瑜請幹與周觀營中,行視倉庫軍資器仗訖,還宴飲,示之侍者服飾珍玩之物,因謂幹曰:「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託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言行計從,禍福共之,假使蘇張(蘇秦張儀)更生,酈叟(酈食其)復出,猶撫其背而折其辭,豈足下幼生所能移乎?([我的心志]是您這個後生所能轉移的呢?)」幹但笑,終無所言。幹還,稱瑜雅量高致,非言辭所間(不是言辭所能離間的)

中州之士,亦以此多之。劉備之自京還也,權(孫權)乘飛雲大船,與張昭、秦松、魯肅等十餘人共追送之,大宴會敘別。昭、肅等先出,權獨與備留語,因言次(言談之間)(劉備)歎瑜曰:「公瑾文武籌略,萬人之英,顧其器量廣大,恐不久為人臣耳(劉備想要離間周瑜與孫權間臣主之情誼)。」

瑜之破魏軍也,曹公曰:「孤不羞走。(我不會因為退走而羞愧)」後書與權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燒船自退(我是燒了我們的船,自己退走的),橫使周瑜虛獲此名。」瑜威聲遠著,故曹公、劉備咸欲疑譖(譖音zen4,誣陷)之。及卒,權流涕曰:「公瑾有王佐之資,今忽短命,孤何賴哉!」後權稱尊號,謂公卿曰:「孤非周公瑾,不帝矣。(我若不是周瑜就無法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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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公休暢
東漢
龐德公
見聞雜記.卷10

龐德公居漢之陰(漢水之北),司馬德操(司馬徽)宅州之陽,望衡對宇(住處相距很近,可以互相望見。衡為用橫木做門,引伸為門。宇為屋簷下,引伸為屋),歡情自接,泛舟褰裳(泛舟時撩起下裳。褰裳音牽腸),率爾休暢(無拘無束又暢快)。一日,德操詰(詢問)之,值德公他出,德操入其室,命其家速作黍(叫龐德公的家人快做黍米飯。作黍泛指備家常飯),妻子羅(羅列)拜堂下,奔走供設(設置飲食)。俄而(不久)德公還直入,相就不知何者是客(要和客人會面時還不知道他是誰)。李子曰:「古人所云通家之好(通家之好指兩家交情深厚,像一家人一樣),固若是乎?今人投剌(投帖拜會。刺又稱謁,古代把竹木削成條刺,寫上自己的姓名、籍貫、身份後,加上祝詞便成了拜帖,由人投送。)通家者,多覽此深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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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高操
南朝齊
劉訏
南史.卷49.列傳39

(劉訏,訏音須)字彥度,懷珍(劉懷珍)從孫(兄弟的孫子)也。祖承宗(劉承宗),宋(南朝宋)太宰參軍。父靈真(劉靈真),齊(南朝齊)鎮西諮議、武昌太守。

訏幼稱純孝,數歲父母繼卒,訏居喪哭泣孺慕(懷念父母),幾至滅性(滅性即因喪親過哀而毀滅生命),赴弔者莫不傷焉。後為伯父所養,事伯母及昆姊孝友篤至,為宗族所稱。自傷早孤(自己悲傷幼年就失去父母),人有誤觸其諱者(別人不小心提到有關他父母的忌諱),未嘗不感結流涕。長兄絜為娉妻(長兄劉絜為劉訏聘娶妻子),克日成婚,訏聞而逃匿,事息乃還(事情告一段落才肯回去)

本州刺史張稷闢(徵召)為主簿,主者檄召訏,乃掛檄(檄文)於樹而逃。陳留阮孝緒(南朝梁目錄學家)博學隱居,不交當世,恆居一鹿床(鹿床即坐榻),環植竹木,寢處其中,時人造(造訪)之,未嘗見也。訏經一造,孝緒即顧以神交(神交指心意投合、相知很深的朋友)。訏族兄歊(劉歊。歊音蕭)又履高操,三人日夕招攜(招邀偕行),故都下(都下即京都)謂之「三隱」。

訏善玄言(崇尚老莊玄理的言論),尤精意釋典(佛教典籍),曾與歊(劉歊)聽講鐘山諸寺,因共卜築(卜築為擇地建築住宅,即定居)宋熙寺東澗,有終焉之志(有在此終其一生的志向)。尚書郎何炯嘗遇之於路,曰:「此人風神穎俊(風采英俊秀出),蓋荀奉倩(即荀粲,東漢末年尚書令荀彧之子)、衛叔寶(衛玠,西晉玄學家,也是美男子)之流也。」命駕造門(命人駕車造訪劉訏住處),拒而不見。族祖孝標與書稱之曰:「訏超超越俗(劉訏超然出越塵俗),如半天朱霞(比喻人品高尚,超凡脱俗)。歊矯矯出塵(劉歊卓然不群),如雲中白鶴。皆儉歲(荒年)之粱稷,寒年之纖纊(細絲綿)。」

訏嘗著穀皮巾,披納衣(粗布衣),每游山澤,輒留連忘返。神理閑正(精神理致清雅純正),姿貌甚華,在林谷之間,意氣彌遠,或有遇之者,皆謂神人。家甚貧苦,並日而食(兩天才吃一天的食物),隆冬之月,或無氈絮(氈毯棉絮),訏處之晏然(安然),人不覺其饑寒也。自少至長,無喜慍(喜怒)之色。每於可競(比賽爭勝)之地,輒以不競勝之。或有加陵(陵古同凌,侵犯,欺侮)之者,莫不退而愧服,由是眾論咸歸重(推崇重視)焉。

天監(梁武帝蕭衍的年號)十七年,卒於歊舍。臨終執歊手曰:「氣絕便斂,斂畢即埋,靈筵(供亡靈的几筵)一不須立。勿設饗祀(祭祀),無求繼嗣。」歊從而行之。宗人至友,相與刊石立銘,謚曰:「玄貞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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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札掛劍
春秋
季札
史記.吳太伯世家

季札之初使,北過徐君。徐君好季札劍,口弗敢言(口不敢說)。季札心知之,為使上國(為了出使上國需配掛寶劍。春秋時稱中原各諸侯國為上國,與吳楚諸國相對而言),未獻。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寶劍,系(繫)之徐君冢樹(墳墓旁的樹)而去。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予乎?(徐君已死,還能給誰呢?)」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倍(倍為違背)吾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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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虔贈刀
三國.曹魏
呂虔
晉書.列傳3

(當初),呂虔(曹魏徐州刺史呂虔)有佩刀,工相之,以為必登三公,可服此刀。虔謂祥(王祥,當時為呂虔的別駕,別駕為州刺史的佐官,因隨刺史巡行視察時另乘車駕,故稱為別駕)曰:「茍非其人,刀或為害。卿有公輔之量(公輔指古代三公、四輔,均為天子之佐。借指宰相一類的大臣),故以相與。」祥固辭,強之乃受。祥臨薨,以刀授覽(王覽,王祥之弟),曰:「汝後必興,足稱(適合)此刀。」覽後奕世多賢才,興於江左矣。裁(王覽之子王裁)子導,別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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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護卓犖

來護兒
隋書.卷64.列傳29

來護兒,字崇善,江都人也。幼而卓詭(高超而異於眾人),好立奇節(奇特的節操)。初讀<詩>,至「擊鼓其鏜,踴躍用兵(擊鼓聲鏜鏜,士兵踴躍練武)」、「羔裘豹飾,孔武有力(羔羊皮襖豹皮袖口,很威武有力)」,舍書而嘆曰:「大丈夫在世當如是。會為國滅賊以取功名,安能區區久事隴畝(田地)!」群輩驚其言而壯其志。護兒所住白土村,密邇江岸。於時江南尚阻(當時江南尚在陳國統治之下),賀若弼之鎮壽州也,常令護兒為間諜,授大都督。

平陳(南方的陳國)之役,護兒有功焉,進位上開府。從楊素擊高智慧於浙江,而賊據岸為營,周亙百餘里,船艦被江,鼓噪而進。素令護兒率數百輕艓(艓為小船)(直接)登江岸,直掩其營,破之。

時賊前與素(楊素)戰不勝,歸無所據(回去的營壘被毀),因而潰散。智慧(高智慧)將逃於海,護兒追至泉州,智慧窮蹙(窮蹙指窘迫,困厄。蹙音促),遁走閩、越。進位大將軍,除(真除)泉州刺史。

時有盛道延擁兵作亂,侵擾州境,護兒進擊,破之。又從蒲山公李寬破汪文進於黟、歙,進位柱國(沒有具體職掌的勳官)。仁壽(隋文帝楊堅的年號)三年,除瀛州刺史,賜爵黃縣公,邑三千戶。尋加上柱國,除右御衛將軍。煬帝(隋煬帝楊廣)即位,遷右驍衛大將軍,帝甚親重之。大業六年,從駕江都,賜物千段,令上先人塚,宴父老,州里榮之。數歲,轉右翊衛大將軍。遼東之役,護兒率樓船,指滄海,入自壩水,去(離開)平壤六十里,與高麗相遇。進擊,大破之,乘勝直造城下,破其郛郭(城郭)。於是縱軍大掠,稍失部伍,高元弟建武(高句麗國王高元之弟高建武)募敢死士五百人邀擊之。護兒因卻,屯營海浦,以待期會。後知宇文述等敗,遂班師。明年,又出滄海道,師次東萊,會楊玄感作逆黎陽,進逼鞏、洛,護兒勒兵(指揮軍隊)與宇文述等擊破之。封榮國公,邑二千戶。十年,又帥師度海,至卑奢城,高麗舉國來戰,護兒大破之,斬首千餘級。將趣平壤,高元震懼,遣使執叛臣斛斯政,詣遼東城下,上表請降。帝許之,遣人持節詔護兒旋師。護兒集眾曰:「三度出兵,未能平賊,此還也,不可重來。今高麗困弊,野無青草,以我眾戰,不日克之。吾欲進兵,徑圍平壤,取其偽主,獻捷而歸。」答表請行,不肯奉詔(來護兒答表請求出兵攻克高句麗,不肯奉詔受降)。長史崔君肅固爭,不許。護兒曰:「賊勢破矣,專以相任,自足辦之。吾在閫外(閫外指京城或朝廷以外,亦指外任將吏駐守管轄的地域,與朝中、朝廷相對。閫音捆),事合專決(專決指獨自決斷),豈容千里稟聽成規!俄頃之間,動失機會,勞而無功,故其宜也。吾寧征得高元,還而獲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君肅(崔君肅)告眾曰:「若從元帥,違拒詔書,必當聞奏,皆獲罪也。」諸將懼,盡勸還,方始奉詔。十三年,轉為左翊衛大將軍,進位開府儀同三司,任委逾密,前後賞賜不可勝計。江都之難,宇文化及忌而害之(隋煬帝楊廣與來護兒一同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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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竦矜高
東漢
梁竦
後漢書.梁統列傳

(梁竦)字叔敬,少習<孟氏易>,弱冠能教授。後坐兄松(梁松)事,與弟恭(梁恭)俱徙九真(九真郡位於今越南中部)。既徂(徂音cu2,往)南土,歷江、湖,濟沅、湘,感悼子胥(伍子胥)、屈原以非辜沈身,乃作<悼騷賦>,繫玄石而沈之。

顯宗(漢明帝劉莊)後詔聽還本郡。竦閉門自養,以經籍為娛,著書數篇,名曰<七序>。班固見而稱曰:「孔子著<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梁竦作<七序>而竊位素餐者慚。」性好施,不事產業。長嫂舞陰公主贍(供給人財物)給諸梁,親疏有序,特重敬竦,雖衣食器物,必有加異(指梁竦所獲衣食器物較豐厚)。竦悉分與親族,自無所服。

竦生長京師,不樂本土,自負其才,鬱鬱不得意。嘗登高遠望,歎息言曰:「大丈夫居世,生當封侯,死當廟食(死後當受人祭祀)。如其不然,閑居可以養志,<詩><書>足以自娛,州郡之職,徒勞人耳。」後辟命(徵召的詔命)交至,並無所就。有三男三女,肅宗(漢章帝劉炟)納其二女,皆為貴人。小貴人生和帝(漢和帝劉肇),竇皇后養以為子,而竦家私相慶。後諸竇聞之,恐梁氏得志,終為己害,建初(東漢章帝劉炟的年號)八年,遂譖(譖音zen4,誣陷)殺二貴人,而陷竦等以惡逆(奸惡逆亂)。詔使漢陽太守鄭據傳考竦罪,死獄中,家屬復徙九真。辭語連及舞陰公主,坐徙新城,使者護守。宮省事密,莫有知和帝梁氏生者(沒有人知道漢和帝是梁氏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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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心處仲
東晉
王敦(字處仲)
晉書.列傳68

(起初),敦務自矯厲(王敦刻意進取),雅尚清談,口不言財色。既素有重名,又立大功於江左,專任閫外(閫外指京城或朝廷以外,亦指外任將吏駐守管轄的地域,與朝中、朝廷相對。閫音捆),手控強兵,群從貴顯,威權莫貳(威權無人可比),遂欲專制朝廷,有問鼎之心(於是便想在朝廷專權,有了篡逆之心)。帝(晉元帝司馬睿)畏而惡之,遂引劉隗、刁協等以為心膂(喻親信得力之人)。敦益不能平,於是嫌隙始構矣。每酒後輒詠魏武帝樂府歌(曹操的<步出夏門行>)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老的良馬雖然伏處在馬房,仍想奔騰千里。英雄到了晚年,壯志雄心並不衰減。語出曹操<龜雖壽>)」以如意打唾壺為節(如意為古之爪杖。用骨、角、竹、木、玉、石、銅、鐵等製成,長三尺許,前端作手指形。脊背有癢,手所不到,用以搔抓,可如人意,因而得名。唾壺為一種小口巨腹的吐痰器皿),壺邊盡缺。及湘州刺史甘卓遷梁州,敦欲以從事中郎陳頒代卓(甘卓),帝不從,更以譙王承(司馬承)鎮湘州。敦復上表陳古今忠臣見疑於君,而蒼蠅之人交構其間(而蒼蠅般的小人在中間挑撥是非),欲以感動天子。帝愈忌憚之。俄加敦羽葆鼓吹(不久晉元帝為王敦加羽葆鼓吹),增從事中郎、掾屬、舍人各二人。帝以劉隗為鎮北將軍,戴若思為征西將軍,悉發揚州奴為兵,外以討胡,實御敦也(對外宣稱是征討胡人,其實是要防範王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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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行陳陶

陳陶
唐才子傳.卷8

(陳陶),字嵩伯,鄱陽[建州?]劍浦(今福建南平)人。嘗舉進士輒下,為詩云:「中原不是無麟鳳(麟鳳比喻傑出的人才),自是皇家結網疏(只是朝廷結網篩選人才時網子太疏漏了)。」頗負壯懷,志遠心曠,遂高居不求進達(謂進薦仕宦),恣(任意)遊名山,自稱「三教布衣(指儒道佛三教都通的平民)」。大中(唐宣宗李忱的年號)中,避亂入洪州西山,學神仙咽氣(吐納呼吸)有得,出入無間(出入無間隔,指神志進出自由)。時嚴尚書宇(嚴宇)牧豫章,慕其清操,嘗備齋供,俯就山中,揮[麈](麈尾,拂塵)談終日。而欲試之(想測試陳陶的清操),遣小妓蓮花往侍(侍奉),陶笑不答。蓮花賦詩求去曰:「

蓮花為號玉為腮(我名為蓮花,腮光潔如玉),珍重尚書送妾來(嚴尚書因為珍重您,所以把我送過來)
處士不生巫峽夢(隱士您沒有巫山雲雨之夢),虛勞雲雨下陽臺(徒勞我這個巫山神女走下陽臺)。」

陶賦詩贈之云:「

近來詩思(作詩的雅致)清於水,老去風情薄似雲。
已向升天得門戶,錦衾(錦緞的被子)深愧卓文君(卓文君曾與司馬相如私奔,指對蓮花來投奔自己被拒感到慚愧)。」

宇見詩益嘉貞節(嚴宇見到陳陶的詩後更是嘉獎陳陶堅貞的節操)。陶金骨(仙骨,佛骨)已堅,戒行通體,夜必鶴氅(夜晚一定穿著道袍),焚香巨石上,鳴金步虛(步虛為頌唱道經之法),禮星月,少寐(睡得很少)。所止茅屋,風雷洶洶不絕。忽一日不見,惟鼎灶杵臼依然。開寶(宋太祖趙匡胤的年號)間,有樵者入深谷,猶見無恙。後不知所終。陶工賦詩,無一點塵氣。於晚唐諸人中,最得平淡,要非時流所能企及者。有<文錄>十卷,今傳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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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荊爽邁
西晉
孫楚(字子荊)
晉孫子荊集.附錄

孫楚字子荊,太原中都人也。祖資(孫資)魏驃騎將軍,父宏(孫宏)南陽太守。楚才藻卓絕(才氣辭藻登峰造極),爽邁不群(爽朗豪邁超出常人),多所陵傲(欺凌怠慢),缺鄉曲之譽(缺少同鄉里的讚譽)。年四十餘,始參鎮東軍事。文帝遷符劭,孫郁使吳(司馬昭派符劭,孫郁出使吳國)。將軍石苞令楚(孫楚)作書譴孫皓,劭等至吳不敢為通(符劭等人到吳國不敢為他傳遞書信)。楚後遷佐著作郎,復參石苞驃騎軍事,楚既負其才氣,頗侮易於苞(侮慢看輕石苞)。初至長揖曰:「天子命我參卿軍事。」因此而嫌隙遂構。苞奏楚與吳人孫世山共訕毀時政(石苞上奏孫楚與孫世山共同詆毀時政),楚亦抗表自理紛紜(自我辯解)。經年事未判,人與鄉人郭奕忿爭,武帝(晉武帝司馬炎)雖不顯明其罪,然以少賤受責,遂湮廢積年(於是遭廢置多年不被重用)。初參軍不敬府主,楚既輕苞,遂制施敬自楚始也(於是制定了參軍對府主要恭敬的條例,這是從孫楚之後開始的)。征西將軍扶風王駿與楚舊好,起為參軍,轉梁令。遷魏將軍司馬時,龍見武庫井中(龍出現在武器庫的井中),群臣將上賀。楚言龍蟠坎井,下有伏才,請起淹滯(請起用有才德而未敘者)。惠帝(晉惠帝司馬衷)初,為馮翊太守,元康三年卒。

初,楚與同郡王濟友善,濟為本州島大中正(九品中正制由各州郡分別公推大「中正」,中正必須是二品現任中央官。由中正以譜牒家世,才幹道德,中正鑑定為標準查訪評定州郡人士,把人才分為九品),訪問銓邑人(邑人指鄉人)品狀,至楚,濟曰:「此人非卿所能目,吾自為之。(這個人不是您所能目測評鑑的,我自己來評鑑他)」乃狀楚曰:「天才英博(才智優異而學識廣博),亮拔不群(明達事理,才能出眾)。」楚少時欲隱居,謂濟曰:「當欲枕石漱流(以石為枕,以水流漱口)」,誤云:「漱石枕流」。濟曰:「流非可枕,石非可漱。」楚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想以水流洗耳朵。典出隱士許由);所以漱石,欲勵其齒(想以石頭磨練牙齒)。」楚少所推服,惟雅敬濟(孫楚年幼時推崇佩服的只有王濟)。初楚除婦服(為妻子服喪期滿)作詩以示濟。濟曰:「未知文生於情,情生於文(不知道是先有詩文而激發感情,還是先有感情才醞釀成詩文),覽之淒然(我看完詩文後感到悲傷),增伉儷之重(更加敬重你們夫婦之情)。」三子眾洵篡(孫眾,孫洵,孫篡)。眾及洵俱未仕,而早終惟篡子(篡子指以子代父)統綽(孫統,孫綽)並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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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伯清操
東晉
王恭(字孝伯)
晉書.列傳54

王恭,字孝伯,光祿大夫蘊子(王蘊之子,王濛之孫),定皇后(晉孝武帝定皇后王法慧)之兄也。少有美譽,清操過人(有過人的高尚節操),自負才地高華(才華門第都高),恆有宰輔之望(當宰相首輔的期望)。與王忱齊名。友善,慕劉惔之為人。謝安常曰:「王恭人地(品學門第)可以為將來伯舅(伯舅指一方諸侯)。」嘗從其父自會稽至都,忱(王忱)訪之,見恭所坐六尺簟(簟音墊,竹蓆),忱謂其有餘,因求之(王忱以為王恭有多出來的竹蓆,就跟他要[多出來的竹蓆])。恭輒以送焉,遂坐薦上(王恭把坐的竹蓆送給王忱,自己坐在草蓆上。薦音建)。忱聞而大驚,恭曰:「吾平生無長物(我平生沒有多餘的東西)。」其簡率(簡樸真率)如此。

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為佐著作郎,嘆曰:「仕宦不為宰相,才志何足以騁!(做官不做到宰相,才能及志向何足以施展!)」因以疾辭。俄為秘書丞,轉中書郎,未拜,遭父憂。服闋(服喪期滿),除吏部郎,歷建威將軍。太元(晉孝武帝司馬曜的年號)中,代沈嘉為丹陽尹,遷中書令,領太子詹事(太子詹事為官名,為太子僚屬)

孝武帝以恭后兄(孝武帝因王恭是皇后的兄長),深相欽重(欽佩敬重)。時陳郡袁悅之以傾巧(狡詐)事會稽王道子(司馬道子),恭言之於帝,遂誅之。道子嘗集朝士,置酒於東府(東府為丞相兼領揚州刺史的治所),尚書令謝石因醉為委巷(曲折的小巷。泛指民間)之歌,恭正色曰:「居端右(端右指宰輔重臣,亦特指尚書令)之重,集籓王之第,而肆淫聲,欲令群下何所取則(法則模範)!」石深銜(銜恨)之。淮陵內史虞珧子妻裴氏有服食(服食丹藥)之術,常衣黃衣,狀如天師,道子(司馬道子)甚悅之,令與賓客談論,時人皆為降節(以為她變節不守婦道)。恭抗言(直言)曰:「未聞宰相之坐有失行婦人。」坐賓莫不反側(反側難安),道子甚愧之。其後帝將擢時望以為籓屏(時望指當時有威信有聲望的人),乃以恭為都督兗青冀幽並徐州晉陵諸軍事、平北將軍、兗青二州刺史、假節,鎮京口。

(當初),都督以「北(北與背[叛]音近)」為號者,累有不祥(有不祥的預感),故桓沖、王坦之、刁彞之徒不受鎮北之號。恭表讓軍號,以超受為辭(以「平北將軍」封號過高為藉口),而實惡其名,於是改號「前將軍」。慕容垂入青州,恭遣偏師御之,失利,降號「輔國將軍」。

及帝崩,會稽王道子(司馬道子)執政,寵暱王國寶,委以機權。恭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憚而忿之(對王恭又怕又恨)。及赴山陵,罷朝,嘆曰:「榱棟雖新,便有<黍離>之嘆矣。(<黍離>之嘆指對國家殘破,今不如昔的哀嘆,也指國破家亡之痛。暗指王國寶亂政將敗壞東晉。<黍離>選自<詩經.王風>)」時國寶從弟緒說國寶(王緒遊說王國寶),因恭入覲相王(晉簡文帝司馬昱),伏兵殺之,國寶不許。而道子亦欲輯和內外,深布腹心於恭,冀除舊惡(將心腹送到王恭那邊,希望前嫌盡棄)。恭多不順,每言及時政,輒厲聲色。道子知恭不可和協,王緒之說遂行,於是國難始結。或勸恭因入朝以兵誅國寶(有人勸王恭藉著入朝時帶兵誅殺王國寶),而庾楷黨於國寶,士馬甚盛(庾楷為王國寶的黨羽,兵士人馬眾多),恭憚之,不敢發,遂還鎮。臨別,謂道子曰:「主上諒闇(諒闇指皇帝居喪),塚宰之任,伊周所難,願大王親萬機(親理萬機),納直言,遠鄭聲,放佞人。」辭色甚厲,故國寶等愈懼。以恭為「安北將軍」,不拜。乃謀誅國寶,遣使與殷仲堪、桓玄相結,仲堪偽許之(殷仲堪假裝同意王恭要殺王國寶的計劃)。恭得書,大喜,乃抗表京師曰:「後將軍國寶得以姻戚頻登顯列,不能感恩效力,以報時施,而專寵肆威,將危社稷。先帝(晉孝武帝司馬曜)登遐,夜乃犯闔叩扉,欲矯遺詔。賴皇太后聰明,相王(晉簡文帝司馬昱)神武,故逆謀不果。又割東宮見兵以為己府,讒疾二昆甚於仇敵。與其從弟緒(王緒)同黨兇狡,共相扇動。此不忠不義之明白也。以臣忠誠,必亡身殉國,是以譖臣非一。賴先帝明鑒,浸潤不行。昔趙鞅(趙簡子)興甲,誅君側之惡,臣雖駑劣,敢忘斯義!」表至,內外戒嚴。國寶及緒惶懼不知所為,用王珣計,請解職。道子(司馬道子)收國寶,賜死,斬緒於市,深謝愆失(為自己的過失道歉),恭乃還京口。

恭之初抗表也,慮事不捷,乃版前司徒左長史王廞(廞音欽)為吳國內史,令起兵於東。會國寶死,令廞解軍去職。廞怒,以兵伐恭。恭遣劉牢之擊滅之,(王恭)上疏自貶,詔不許。譙王尚之(司馬尚之)復說道子(司馬道子)以籓伯強盛,宰相權弱,宜多樹置以自衛。道子然之,乃以其司馬王愉為江州刺史,割庾楷豫州四郡使愉(王愉)督之。由是楷怒,遣子鴻(庾鴻)說恭曰:「尚之(司馬尚之)兄弟專弄相權,欲假朝威貶削方鎮,懲警前事,勢轉難測。及其議未成,宜早圖之。」恭以為然,復以謀告殷仲堪、桓玄(以庾鴻的提議告訴殷仲堪及桓玄)。玄等從之,推恭為盟主,克期同赴京師。

時內外疑阻(疑惑隔閡),津邏(渡口上巡邏的士卒)嚴急,仲堪之信因庾楷達之(殷仲堪的書信要透過庾楷傳達),以斜絹為書,內箭稈中,合鏑漆之,楷送於恭(庾楷把藏信的箭稈交送給王恭)。恭發書(拆開書信),絹文角戾(斜絹變形),不復可識,謂楷為詐。又料仲堪去年已不赴盟(又料想殷仲堪去年已經不舉兵響應),今無動理,乃先期舉兵。司馬劉牢之諫曰:「將軍今動以伯舅之重,執忠貞之節,相王以姬旦之尊(相王把您當成輔政的周公),時望所系,昔年已戮寶、緒(幾年前已經誅殺王國寶及王緒),送王廞書(寄信給王廞要他解軍去職),是深伏將軍也。頃所授用,雖非皆允,未為大失(雖然不是完全允當,也沒有大的疏失)。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於將軍何損!晉陽之師,其可再乎(怎麼可以再出師呢)!」恭不從,乃上表以封王愉、司馬尚之兄弟為辭。朝廷使元顯(司馬元顯)及王珣、謝琰等距(拒)之。

恭夢牢之(劉牢之)坐其處,旦謂牢之曰:「事克,即以卿為北府(統領北府,北府的北府兵是中國東晉時謝玄主持創立的一支精銳之師,一開始權力幾乎只屬於陳郡謝氏家族,後數度易主,並成為南朝軍隊主力)。」遣牢之率帳下督顏延先據竹裏。元顯使說牢之,啖以重利(司馬元顯派使者遊說劉牢之,拿重利引誘他),牢之乃斬顏延以降。是日,牢之遣其婿高雅之、子敬宣(劉敬宣),因恭曜軍(趁王恭去閱兵時)。輕騎擊恭。恭敗,將還,雅之(高雅之)已閉城門,恭遂與弟履單騎奔曲阿。恭久不騎乘,髀生瘡(大腿內側長瘡),不復能去。曲阿人殷確,恭故參軍也,以船載之,藏於葦席之下,將奔桓玄(將要投奔桓玄)。至長塘湖,遇商人錢強。強宿憾於確(錢強向來不滿殷確),以告湖浦尉。尉收之,以送京師。道子(司馬道子)聞其將至,欲出與語,面折之(王恭犯顏直諫,據理力爭),而未之殺也。時桓玄等已至石頭,懼其有變,即於建康之倪塘斬之。恭五男及弟爽(王爽)、爽兄子秘書郎和及其黨孟璞、張恪等皆殺之。

恭性抗直(剛直不屈)。深存節義,讀<左傳>至「奉王命討不庭(不朝於王庭者)」,每輟卷而嘆(放下書而歎息)。為性不弘(不寬弘),以暗於機會(昧於運用機會),自在北府,雖以簡惠(寬大仁惠)為政,然自矜貴(自炫高貴),與下殊隔(與下屬有隔閡)。不閑(閑熟)用兵,尤信佛道,調役百姓,修營佛寺,務在壯麗,士庶怨嗟。臨刑,猶誦佛經,自理須鬢,神無懼容,謂監刑者曰:「我暗於信人(我昧於太相信人),所以致此,原其本心,豈不忠於社稷!但令百代之下知有王恭耳。」家無財帛,唯書籍而已,為識者所傷(悲傷)

恭美姿儀,人多愛悅,或目之云「濯濯(清新明淨)如春月柳」。嘗被鶴氅裘(道袍),涉雪而行,孟昶窺見之,嘆曰:「此真神仙中人也!」初見執,遇故吏戴耆之為湖孰令,恭私告之曰:「我有庶兒未舉,在乳母家,卿為我送寄桓南郡(桓玄)。」耆之遂送之於夏口。桓玄撫養之,為立喪庭弔祭焉。及玄執政,上表理恭,詔贈侍中、太保,謚曰「忠簡」。爽(王爽)贈太常,和及子簡並通直散騎郎,殷確散騎侍郎。腰斬湖浦尉及錢強等。恭庶子曇亨(王曇亨),義熙(東晉安帝司馬德宗的年號)中為給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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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訂六逸

李白
唐才子傳.卷2

李白,字太白,山東人。母夢長庚星(長庚星即金星,太白金星)而誕,因以命之。十歲通五經,自夢筆頭生花,後天才贍逸(贍逸指詩文詞采富麗,感情奔放),名聞天下。喜縱橫(縱橫四海),擊劍為任俠。輕財好施。更客任城,與孔巢父、韓準、裴政、張叔明、陶沔居徂徠山中,日沉飲,號「竹溪六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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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與三豪
北宋
石介
東坡全集‎.評杜默詩

石介作<三豪>詩,略云:「曼卿(石延年,字曼卿)豪於詩,永叔(歐陽修,字永叔)豪於文,杜默字師雄者豪於歌也。」永叔(歐陽修)亦贈默(杜默,曾師從石介)云:「贈之<三豪>篇,而我濫(濫芋)一名。」默(杜默)之歌,少見於世,初不知之。後聞其篇,云:「學海波中老龍,聖人門前大蟲」皆此等語,甚矣介(石介)之無識也。永叔不欲嘲笑之者,此公惡爭名,且為介諱也。吾觀杜默豪氣,正是京東學究飲私酒,食瘴死牛肉,飽後所發者也。作詩狂怪,至盧仝、馬異極矣,若更求奇,便作杜默(作詩風格狂怪到盧仝[仝音同]、馬異的程度已經是極限了,如果還要求奇異,就是杜默之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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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弘還箭
東漢
鄭弘
太平御覽.人事部120.報恩

孔靈苻<會稽記>曰:射的山(位於浙江會稽縣)南有白鶴山。此鶴為仙人取箭。漢太尉鄭弘嘗采薪(曾經打柴),得一遺箭,頃有人覓(暗示此人為鶴的化身),弘還之。問:「何所欲?(你有什麼願望呢?)」弘曰:「常患若耶溪(今名平水江,在紹興市)載薪為難,愿旦南風,夕北風(但願早晨吹南風,傍晚吹北風)。」後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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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性成刀
三國
蒲元
太平御覽.兵部76

<蒲元傳>曰:君性多奇思,得之天然。象類之事出若神,不嘗見鍛功(不曾顯露鍛造錘煉鐵器的功夫),忽於斜谷(今山西眉縣西南)為諸葛亮鑄刀三千口。鎔金造器(鎔化金屬打造兵器),特異常法(與一般鍛造兵器的方法大有不同)。刀成白言:「漢水鈍弱不任淬(漢水遲鈍滯弱[冷卻速度慢],不能勝任淬火。鈍弱此指軟水,指不含或僅含少量鈣、鎂的可溶性鹽的水。淬即把燒紅了的鑄件往水或油或其他液體裡一浸立刻取出來,用以提高合金的硬度和強度),用蜀江爽烈(利用蜀江的清冽湍急[冷卻速度快]。爽烈指硬水),是謂大金之元精(可說是金屬的元神精氣),天分其野(這種差別是上天注定的)。」乃命人於成都取之。有一人前至,君以淬刀言:「雜涪水不可用(這水參雜了涪江水,無法使用)」。取水者猶悍言(強說)不雜。君以刀畫水云:「雜八升,何故言不?」取水者方叩頭首伏云:「實於涪津渡負倒覆(打翻)水,懼怖,遂以涪水八升益之。」於是咸共驚服,稱為神妙。刀成,以竹筒密內鐵珠滿其中(以竹筒裝滿鐵珠),舉刀斷之,應手零落若薙生芻(如割鮮草),故稱絕當世,因曰「神刀」。今之屈耳環者是其遺範(遺範指遺留的式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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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殷七業
東晉
劉殷
晉書.列傳58

劉殷,字長盛,新興人也。高祖陵(劉陵),漢光祿大夫。殷七歲喪父,哀毀過禮(居喪悲哀損傷身體超於禮制),服喪三年,未曾見齒(從不露齒而笑)。曾祖母王氏,盛冬思堇(堇音僅,堇菜)而不言,食不飽者一旬(十天)矣。殷怪而問之,王言其故。殷時年九歲,乃於澤中慟哭,曰:「殷罪釁(罪行。釁音信)深重,幼丁艱罰(幼年遭遇父母過世的懲罰。丁艱即丁憂),王母在堂,無旬月之養。殷為人子,而所思無獲,皇天后土,願垂哀愍。」聲不絕者半日,於是忽若(好像)有人云:「止,止聲。」殷收淚視地,便有堇(堇菜)生焉,因得斛餘而歸,食而不減,至時,堇生乃盡(到了堇菜不生長的時候)。又嘗夜夢人謂之曰:「西籬下有粟。」寤(睡醒)而掘之,得粟十五鐘,銘曰:「七年粟百石,以賜孝子劉殷。」自是食之,七載方盡。時人嘉其至性通感(嘉獎他至誠的孝行通天,感應道交),競以穀帛遺之。殷受而不謝(劉殷都接受而不推辭),直云待後貴當相酬耳(坦率地說等他以後富貴了再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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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點三高
南朝梁
何點
南史.卷30.列傳20

(何點)字子皙,年十一,居父母憂,幾至滅性(喪生)。及長,感家禍(家庭的災禍或不幸遭遇),欲絕昏宦,尚之強為娶瑯邪王氏(宰相何尚之[何點的祖父]強迫何點娶瑯邪王氏)。禮畢,將親迎,點累涕泣,求執本志(請求讓他堅守獨身的打算),遂得罷。

點明目秀眉,容貌方雅(雅正),真素通美(真率自然,豁達友善),不以門戶自矜(不因門戶高而驕傲)。博通群書,善談論。家本素族(素族指累代世族),親姻多貴仕。點雖不入城府(官府),性率到(個性爽直),好狎(狎指親近而態度不莊重)人物。遨游人間,不簪不帶,以人地並高(因為他品學門第都很高),無所與屈,大言踑踞(踑踞即輕慢)公卿,敬下。或乘柴車,躡草屩(穿草鞋。躡音聶。屩音jue1),恣(任)心所適,致醉而歸。故世論以點為孝隱士,弟胤(何胤)為小隱士,大夫多慕從之。時人稱重其通,號曰「遊俠處士」。兄求(何求)亦隱吳郡武丘山。求卒,點菜食不飲酒,訖於三年,腰帶減半(指何點變瘦很多)

宋泰始(南朝宋明帝劉彧的年號)末,徵為太子洗馬。齊初(南朝齊初),累徵中書侍郎、太子中庶子,並不就。與陳郡謝伷、吳國張融、會稽孔德璋(孔稚珪,字德璋)為莫逆友。

點門世信佛(門世謂累代相承的世系),從弟遁(何遁)以東籬門園居之,德璋(孔稚珪)為築室焉。園有卞忠貞塚(園內有卞忠貞的墳墓),點植花於塚側,每飲必舉酒酹之。招攜(招邀偕行)勝侶,乃名德桑門(桑門即沙門),清言賦詠,優游自得。

(當初),褚彥回、王儉為宰相,點謂人曰:「我作<齊書>已竟,贊云:「回既世族,儉亦國華(國家的傑出人材),不賴舅氏,遑恤國家」。」王儉聞之,欲候點,知不可見,乃止。豫章王嶷命駕造點(命令駕車的人載自己造訪何點),點從後門遁去。司徒竟陵王子良(蕭子良)聞之,曰:「豫章王尚望塵不及,吾當望岫息心(我應當知難而退。岫音秀,山)。」後點在法輪寺,子良(蕭子良)就見之,點角巾(角巾為有棱角的頭巾,為古代隱士冠飾)登席,子良欣悅無已,遺點嵇叔(嵇康)夜酒杯、徐景山酒槍(酒槍為一種三足溫酒器)

點少時嘗患渴利(隨飲小便),積歲不愈。後在吳中石佛寺建講,於講所晝寢,夢一道人,形貌非常,授丸一掬,夢中服之,自此而差(痊癒),時人以為淳德所感。

性通侻好施(通侻[侻同脫]即通達脫俗,不拘小節),遠近致遺,一無所逆(別人送他東西他都不拒絕),隨復散焉(隨後再轉送他人)。嘗行經朱雀門街,有自車後盜點衣者,見而不言(有人從何點的車後面偷他的衣物,何點發現後默不作聲),旁人禽盜與之(旁人捉住小偷交給何點),點乃以衣施盜。盜不敢受,點令告有司(何點要小偷收下,否則要通報官府),盜懼乃受之。

點雅有人倫鑒(有知人之明),多所甄拔。知吳興丘遲(<與陳伯之書>的作者丘遲)於幼童,稱濟陽江淹於寒素(寒素指門第寒微),悉如其言(他所讚許的人最後都像他說得那樣傑出)。哀樂過人。嘗行逢葬者,嘆曰:「此哭者之懷,豈可思邪。」於是悲慟不能禁。。。

(何胤,何點之弟)以會稽山多靈異,往遊焉,居若邪山(在浙江紹興南)雲門寺。初,胤二兄求、點(何求、何點)並棲遁,求先卒(何求先過世),至是胤又隱,世號點為「大山」,胤為「小山」,亦曰「東山」。兄弟發跡雖異,克終皆隱,世謂「何氏三高」。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是大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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