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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文鞭影卷四筆記-下
2016/04/02 00:29:07瀏覽3735|回應2|推薦20
卷之四 下(以下每一個故事都可以點擊閱讀)

十一 尤
琴高赤鯉李耳青牛明皇羯鼓煬帝龍舟

羲叔正夏宋玉悲秋才壓元白氣吞曹劉

信擒夢澤翻徙交州曹參輔漢周勃安劉

太初日月季野春秋公超成市長孺為樓

楚丘始壯田豫乞休向長損益韓愈斗牛

璡除釀部玄拜隱侯公孫東閣龐統南州

袁耽擲帽仁傑攜裘子將月旦安國陽秋

德輿西掖庾亮南樓梁吟傀儡莊夢髑髏

孟稱清發殷號風流見譏子敬犯忌楊修

荀息累卵王基載舟沙鷗可狎蕉鹿難求

黃聯池上楊詠樓頭曹兵迅速李使遲留

孔明流馬田單火牛五侯奇膳九婢珍饈

光安耕釣方慕巢由適嵇命駕訪戴操舟

篆推史籀隸善鍾繇邵瓜五色李桔千頭

芳留玉帶琳卜金甌孫陽識馬丙吉問牛

蓋忘蘇隙聶報嚴仇公藝百忍孫昉四休

錢塘驛邸燕子樓頭

十二 侵
蘇耽桔井董奉杏林漢宣續令夏禹惜陰

蒙恬造筆太昊制琴敬微謝饋明善辭金

睢陽嚼齒金藏披心固言柳汁​​玄德桑陰

薑桂敦復松柏世林杜預傳癖劉峻書淫

鍾會竊劍不疑盜金桓伊弄笛子昂碎琴

琴張禮意蘇軾文心公權隱諫蘊古詳箴

廣平作賦何遜行吟荊山泣玉夢穴唾金

孟嘉落帽宋玉披襟沫經三敗獲被七擒

易牙調味鍾子聆音令狐冰語司馬琴心

滅明毀壁龐蘊投金左思三賦程頤四箴

十三 覃
陶母截發姜后脫簪達摩面壁彌勒同龕

龍逄極諫王衍清談青威漠北彬下江南

遐福郭令上壽童參郗愔啟篋殷羡投函

禹偁敏贍魯直沉酣師徒布算姑婦手談

十四 鹽
風儀李揆骨相呂岩魏牟尺縰裴度千縑

孺子磨鏡飀士織簾華歆逃難叔子避嫌

盜知李涉虜懼仲淹尾生豈信仲子非廉

由餐藜藿鬲販魚鹽五湖范蠡三徑陶潛

徐邈通介崔郾寬嚴易操守劍歸罪遺縑

十五 咸
深情子野神識阮咸公孫白紵司馬青衫

狄梁被譖楊億蒙讒布重一諾金慎三緘

彥升非少仲舉不凡。古人萬億,不盡茲函。






琴高赤鯉
戰國
琴高
列仙傳.琴高

琴高者,趙人也。以鼓琴為宋康王舍人(以撫琴作為宋康王的門客)。行涓彭之術(實行長生不老之術。涓彭為涓子、彭祖的並稱,都是傳說中的古代仙人),浮游(遨遊)冀州涿郡之間二百餘年。後辭(後來請辭),入涿水中取龍子(龍子一角者蛟,兩角者虯,無角者螭也),與諸弟子期曰:「皆潔齋待於水傍(都齋戒沐浴等待於水邊)。」設祠,果乘赤鯉來,出坐祠中。日有萬人觀之。留一月餘,復入水去。

琴高晏晏1,司樂宋宮。離世孤逸,浮沉涿中,
出躍赬鱗2,入藻清衝。是任水解,其樂無窮。

補充或註釋:
1。晏晏為和悅貌。

2。赬鱗原意為魚的赤色鱗片,亦指鱗片赤色的魚。赬音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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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耳青牛
春秋
李耳(老子)
高士傳.卷上.老子李耳

老子李耳,字伯陽,陳人也。生於殷(殷商)時,為周柱下史(柱下史即御史,所掌及侍立恆在殿柱之下,故稱之)。好養精氣,貴接而不施(李賢在<後漢書.方術傳>引用<列仙傳.老子>這兩句並加注:「御婦人之術,謂握固不瀉,還精補腦。」),轉為守藏史(守藏史為管理藏書的官)。積八十餘年,<史記>云「二百餘年」。時稱為「隱君子」,謚曰「聃」。仲尼(孔子)至周,見老子,知其聖人,乃師之。後周德衰,乃乘青牛車去,入大秦(秦國),過西關,關令尹喜望氣先知焉,乃物色遮候之(於是望色遮攔等候他)。已而(不久),老子果至,乃強使著書(於是尹喜強迫老子寫書),作<道德經>五千餘言,為道家之宗。以其年老,故號其書為<老子>。

伯陽聖老1,人貌天行。壽經億代,道冠群生2,
龍稱禮得,牛候書成。西關度跡,玄化冥冥3。

補充或註釋:
1。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陽。

2。群生即眾生。

3。深奥的道理存於冥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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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皇羯鼓

唐明皇(李隆基)
新唐書.志12.禮樂12

是時,民間以帝(唐玄宗)自潞州還京師,舉兵夜半誅韋皇后,制<夜半樂>、<還京樂>二曲。帝又作<文成曲>,與<小破陣樂>更奏之。其後,河西節度使楊敬忠獻<霓裳羽衣曲>十二遍,凡曲終必遽(急速),唯<霓裳羽衣曲>將畢,引聲益緩。帝方浸喜神仙之事,詔道士司馬承禎制<玄真道曲>,茅山道士李會元制<大羅天曲>,工部侍郎賀知章制<紫清上聖道曲>。太清宮成,太常卿韋縚制<景雲>、<九真>、<紫極>、<小長壽>、<承天>、<順天樂>六曲,又制商調<君臣相遇樂>曲。

(當初),隋有法曲(法曲在東晉南北朝稱作法樂,因其用於佛教法會而得名,逐漸演變成隋代的法曲),其音清而近雅。其器有鐃、鈸、鐘、磬、幢簫、琵琶(有四弦)。琵琶圓體修頸(頸部修長)而小,號曰「秦漢子」,蓋弦鞀(弦鞀亦作弦鼗,弦鞉,三弦等,樂器名。鞀音陶)之遺制,出於胡中,傳為秦、漢所作。其聲金、石、絲、竹以次作,隋煬帝厭其聲澹(淡浮),曲終復加解音。

玄宗(唐玄宗李隆基)既知音律,又酷愛法曲,選坐部伎子弟三百教於梨園(樂隊分為二部。堂下立奏,謂之立部伎。堂上坐奏,謂之坐部伎),聲有誤者,帝必覺而正之,號「皇帝梨園弟子」。宮女數百,亦為梨園弟子,居宜春北院。梨園法部(法部為唐代皇宮梨園訓練和演奏法曲的部門),更置小部音聲三十餘人(小部即指唐代宮廷中的少年歌舞樂隊)。帝幸驪山,楊貴妃生日,命小部張樂長生殿,因奏新曲,未有名,會南方進荔枝,因名曰<荔枝香>。帝又好羯鼓(亦作鞨鼓,是古代龜茲樂、天竺樂、高昌樂、疏勒樂的樂器,源出羯,所以稱為羯鼓),而寧王善吹橫笛,達官大臣慕之,皆喜言音律。帝嘗稱:「羯鼓,八音之領袖,諸樂不可方也(諸多樂器不可比)。」蓋本戎羯之樂,其音太蔟一均,龜茲、高昌、疏勒、天竺部皆用之,其聲焦殺(焦殺即聲調急促),特異眾樂。

開元(唐玄宗的年號)二十四年,升胡部於堂上(胡樂從西涼一帶傳入,含有西涼樂等成分,當時稱<胡部新聲>)。而天寶(唐玄宗的年號)樂曲,皆以邊地名,若<涼州>、<伊州>、<甘州>之類。後又詔<道調法曲>(<道調法曲>為唐玄宗自作新曲)與<胡部新聲>合作。明年,安祿山反,涼州、伊州、甘州皆陷吐蕃(這三州都被吐蕃攻陷)

唐之盛時,凡樂人、音聲人、太常雜戶子弟隸太常及鼓吹署(鼓吹署為掌管鼓吹樂舞的機構。鼓吹源於中國古代北方的少數民族北狄,本為軍中之樂,漢初,戍邊的軍隊用以揚壯聲威),皆番上(番上為唐代府兵定期輪流到京師擔任宿衛之稱),總號音聲人,至數萬人。

玄宗又嘗以馬百匹,盛飾分左右,施三重榻,舞<傾杯>數十曲,壯士舉榻,馬不動。樂工少年姿秀者十數人,衣黃衫、文玉帶,立左右。每千秋節(每年八月初五,唐玄宗李隆基的生日),舞於勤政樓下,後賜宴設酺(聚會飲食),亦會勤政樓。其日未明,金吾引駕騎(執金吾為率禁兵保衛京城和宮城的武官),北衙四軍陳仗(執金吾所屬兵卒也稱爲北軍,機關稱北衙),列旗幟,被(披)金甲、短後繡袍。太常卿引雅樂,每部數十人,間以胡夷之技(雜技)。內閑廄使引戲馬(戲馬即馬舞表演。仗內閑廄管理御用馬匹,其下包含六廄:飛龍、祥麟、鳳苑、鵷鑾、吉良、六群),五坊使引象、犀,入場拜舞(五坊為唐代為皇帝飼養獵鷹獵犬等皇家動物飛禽的官署。一曰鵰坊,二曰鶻坊,三曰鷂坊,四曰鷹坊,五曰狗坊)。宮人數百衣錦繡衣,出帷中,擊雷鼓,奏<小破陣樂>,歲以為常。

補充或註釋:大體上唐朝皇帝對道家都很推崇的,這與老子(李耳)和唐朝國姓相同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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煬帝龍舟

隋煬帝(楊廣)
隋書.卷3.帝紀3.煬帝上

己酉(大業[隋煬帝的年號]元年春正月己酉日),以吳州總管宇文弼為刑部尚書。二月己卯,以尚書左僕射楊素為尚書令。

三月丁未(丁未日),詔尚書令(隋朝的尚書令相當於宰相)楊素、納言(官名。主出納王命)楊達、將作大匠(將作大匠即掌管宫室修建之官)宇文愷營建東京(洛陽),徙豫州郭下居人以實之(遷徙豫州城郭外的居民到新建的洛陽城)。戊申,詔曰:「聽採輿頌(民眾的議論),謀及庶民,故能審政刑之得失。是知昧旦思治(天將明未明就思索治國之道),欲使幽枉必達(冤屈能夠被傳達),彞倫有章(倫常有章法)。而牧宰(州官稱牧,縣官稱宰)任稱朝委,茍為徼幸(徼通僥),以求考課,虛立殿最(古代考核政績或軍功,下等稱為殿,上等稱為最),不存治實(不能核實),綱紀於是弗理,冤屈所以莫申。關河重阻,無由自達。朕故建立東京(洛陽),躬親存問。今將巡歷淮海,觀省風俗,眷求讜言(公正的言論),徒繁詞翰(徒然增加書札信件),而鄉校之內(鄉之學校),闕爾(缺少)無聞。恇然夕惕(驚恐懼怕而隨時警惕),用忘興寢(興寢猶起臥)。其民下有知州縣官人政治苛刻,侵害百姓,背公徇私,不便於民者,宜聽詣朝堂封奏,庶乎四聰以達(差不多能遠聞四方),天下無冤。」

又於皁澗(在河南宜陽縣西南)(營建)顯仁宮,採海內奇禽異獸草木之類,以實園苑。徙天下富商大賈數萬家於東京。辛亥,發河南諸郡男女百餘萬,開通濟渠,自西苑引穀、洛水達於河(黃河),自板渚(古津渡板城與渚口的簡稱,在今河南滎陽縣汜水鎮東北黃河側)引河通於淮。庚申,遣黃門侍郎王弘、上儀同(可以自開幕府的上儀同大將軍)于士澄往江南採木,造龍舟、鳳甗(甗音演)、黃龍[蔑?]、赤艦、樓船等數萬艘。夏四月癸亥,大將軍劉方擊林邑,破之。五月庚戌,民部尚書義豐侯韋沖卒。六月甲子,熒惑入太微(火星入太微星。太微星為三垣之一,位於北斗之南,軫、翼之北)。秋七月丁酉,制戰亡之家給復(給復即免除賦稅徭役)十年。丙午,滕王綸(楊綸)、衛王集(楊集)並奪爵徙邊(遷徙邊疆)。閏七月甲子,以尚書令楊素為太子太師,安德王雄(楊雄)為太子太傅,河間王弘(楊弘)為太子太保。

丙子(日),詔曰:君民建國,教學為先,移風易俗,必自茲(此)始。而言絕義乖(乖僻,怪僻),多歷年代,進德修業,其道浸微(浸微即漸漸衰敗)。漢採坑焚(坑儒焚書)之餘,不絕如線,晉承板蕩(板蕩指政局混亂、社會動盪。語出<詩經.大雅>的<板>,<蕩>兩篇)之運,掃地將盡。自時厥後(從此以後),軍國多虞(憂),雖復黌宇(黌宇為古時學校的校舍。黌音宏)時建,示同愛禮,函丈或陳(函丈指講席。古代講學者與聽講者,坐席之間相距一丈,故稱之),殆為虛器(形同虛設)。遂使紆青拖紫(紆青拖紫比喻顯貴),非以學優,制錦操刀(制錦操刀比喻出仕從政),類多墻面(謂面對牆壁,目無所見。比喻不學無術或一無所知)。上陵下替,綱維靡(無)立,雅缺道消,實由於此。朕纂承洪緒(朕繼承帝業),思弘大訓(思索弘揚先王聖哲的教言),將欲尊師重道,用闡厥繇,講信修睦,敦獎名教(推崇褒揚儒家禮教)。方今宇宙平一,文軌攸同(指秦始皇使書同文,車同軌),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四海之中,豈無奇秀!諸在家及見入學者,若有篤志好古,耽悅典墳(三墳五典),學行優敏,堪膺時務,所在採訪,具以名聞,即當隨其器能(才能),擢以不次(拔擢不依次第,而按能力)。若研精經術,未願進仕者,可依其藝業深淺,門廕(門廕指官爵世襲制)高卑,雖未升朝,並量準給祿。庶夫恂恂善誘(指善於引導別人學習),不日成器,濟濟盈朝,何遠之有!其國子等學,亦宜申明舊制,教習生徒,具為課試(課試此指考試,開科舉考試之先河)之法,以盡砥礪之道。

八月壬寅,上御龍舟,幸江都。以左武衛大將軍郭衍為前軍,右武衛大將軍李景為後軍。文武官五品已上給樓船(船名),九品已上給黃蔑(船名)。舳艫相接,二百餘里。冬十月己丑,赦江淮已(以)南。揚州給復五年,舊總管內給復三年。十一月己未,以大將軍崔仲方為禮部尚書。

補充或註釋:
宇文愷,字安樂,鮮卑族後裔,是當時著名的建築師,官拜工部尚書,古都長安及洛陽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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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叔正夏
唐堯
羲叔
史記.五帝本紀

帝堯者,放勛(名放勛)。其仁如天,其知(智)如神。就之如日(接近他就像接近溫暖的太陽),望之如雲(他看起來就像浮雲般淡泊自在)。富而不驕,貴而不舒(尊貴而不傲慢)。黃收純衣(黃冠絲衣),彤(紅)車乘白馬。能明馴德(能修高尚的德行),以親九族。九族既睦(九族即自己為本位,上推至四世之高祖,下推至四世之玄孫),平章(仲裁)百姓(百姓原意為眾多的氐族部落)。百姓昭明(顯明顯著),合和萬國。

乃命羲、和(羲氏、和氏,俱為管季節時令的官),敬順昊天(上天),數法日月星辰(屢次效法日月星辰的運行),敬授民時(農時)。分命羲仲居郁夷(郁夷一作嵎夷,青州也),曰「暘谷(日出之谷)」,敬道日出(恭敬引導太陽東昇),便程東作(便於計劃春天的耕作)。日中(春天白晝平均),星鳥以殷中春(用鳥星來定春分日),其民析(分散在田野),鳥獸字微(鳥獸都在交尾。乳化曰字。微作尾字)

申命羲叔居南交(南方最遠的交界,交州),便程南為(便於計劃夏天的勞作),敬致(祭日並記日影長短),日永(夏天白晝長),星火以正中夏(用二十八宿中的心宿來定夏至日),其民因(其民眾散於勞動之地),鳥獸希革(鳥獸羽毛稀疏)

申命和仲,居西土,曰「昧谷(昏昧之谷)」,敬道日入(恭敬地引導太陽西下),便程西成(便於計劃秋天的收成)。夜中(秋天黑夜平均),星虛以正中秋(用正南方的虛星來定秋分),其民夷易(其民眾安逸),鳥獸毛毨(鳥獸長出新毛)

申命和叔;居北方,曰「幽都(幽暗之都,幽州)」,便在伏物(便於計劃冬天的儲藏),日短(冬天白晝短),星昴以正中冬(用正南方的昴星來定冬至日),其民燠(其民眾烤火取暖),鳥獸氄毛(鳥獸長出細軟綿密的毛)

歲三百六十六日,以閏月正四時。信飭百官,眾功皆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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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悲秋
戰國
宋玉
九辯.前篇

悲哉秋之為氣也1!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憭栗兮若在遠行2;登山臨水兮送將歸。

泬寥兮天高而氣清3;寂漻兮收潦而水清4,
憯淒增欷兮薄寒之中人5。

愴怳懭悢兮去故而就新6;坎廩兮貧士失職而志不平7,
廓落兮羈旅而無友生8;惆悵兮而私自憐,
燕翩翩其辭歸兮9,蟬寂漠而無聲;
雁雍雍而南游兮,鵾雞啁晰而悲鳴10,
獨申旦而不寐兮11,哀蟋蟀之宵征12,
時亹亹而過中兮13,蹇淹留而無成14,
悲憂貧蹙兮獨處廓15,有美一人兮心不繹16,
去鄉離家兮徠遠客17,超逍遙兮今焉薄18?
專思君兮不可化19,君不知兮可奈何!
蓄怨兮積思,心煩憺兮忘食事20,
願一見兮道余(我)意,君之心兮與余異,
車既駕兮朅而歸21,不得見兮心傷悲,
倚結軨兮長太息22,涕潺湲兮下沾軾23,
忼慨絕兮不得24,中瞀亂兮迷惑25,
私自憐兮何極26,心怦怦兮諒直27,
皇天平分四時兮28,竊獨悲此凜秋29,
白露既下百草兮,奄離披此梧楸30,
去白日之昭昭兮31,襲長夜之悠悠32,
離芳藹之方壯兮33,餘萎約而悲愁34,
秋既先戒以白露兮35,冬又申之以嚴霜36,
收恢台之孟夏兮37,然欿傺而沈臧38,
葉菸[艹/邑]而無色兮39,枝煩挐而交橫40;
顏淫溢而將罷兮41,柯彷彿而萎黃42;
萷櫹槮之可哀兮43,形銷鑠而瘀傷44,
惟其紛糅而將落兮45,恨其失時而無當,
攬騑轡而下節兮46,聊逍遙以相佯47,
歲忽忽而遒盡兮48,恐餘壽之弗將,
悼余生之不時兮49,逢此世之俇攘50,
澹容與而獨倚兮51,蟋蟀鳴此西堂,
心怵惕而震盪兮52,何所憂之多方!
仰明月而太息兮,步列星而極明53,
竊悲夫蕙華之曾敷兮54,紛旖旎乎都房55;
何曾華(花)之無實兮,從風雨而飛揚?
以為君獨服此蕙兮56,羌無以異於眾芳57,
(憫)奇思之不通兮58,將去君而高翔,
心閔(憫)憐之慘淒兮,願一見而有明59,
重無怨而生離兮60,中結軫而增傷61,
豈不鬱陶而思君兮62? 君之門以九重63,
猛犬狺狺而迎吠兮64,關梁閉而不通65,
皇天淫溢而秋霖兮66,后土何時而得乾!
塊獨守此無澤兮67,仰浮雲而永嘆,
何時俗之工巧兮68,背繩墨而改錯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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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悲傷啊!秋天的氣息。

2。憭栗為淒涼。憭音療。

3。泬寥為空曠寥廓貌。泬音穴。

4。寂寥啊!積水消退而秋水清。

5。淒慘嘆息啊!微寒襲人。憯同慘。

6。失意悵惘啊!我離鄉背井。愴怳懭悢音創晃kuang3kuang3。

7。坎坷困頓啊!貧士失官內心不平。廩音凜。

8。孤寂啊!久在他鄉又沒有朋友。

9。燕子翩翩地告辭飛翔歸去啊!
10。鵾雞為鳥名,其形似鶴。啁哳音召渣,鳥鳴聲。

11。申旦猶通宵。

12。宵征即夜行。

13。時光流逝無止無休,不覺過了中年。亹音偉。

14。艱難窘迫,坎坷不順,還是一無所成。

15。悲傷憂愁貧窮緊迫啊!獨處在此廣闊之地。

16。有一位美人啊!悶悶不樂。繹音譯,為懌的假借。

17。徠音賴,慰勉。

18。超徬徨啊!如今哪裡去?
19。專心思念君王啊!不能改變。化即變化。

20。煩憺即煩悶。憺音但。

21。朅音切,去。

22。結軨即車廂,軨音靈。

23。淚流不止啊!沾滿車前橫木。湲音圓。

24。慷慨之志滅絕啊!不復可得。

25。心中煩亂啊!百思不解。瞀音帽。

26。私自哀憐啊!無窮無盡。

27。忠誠之心啊!誠實正直。

28。上天平分一年成四季啊!
29。凜即寒冷。

30。忽然枯葉紛紛飄落於梧桐與楸樹之下。梧桐與楸樹二木皆逢秋而早凋。

31。昭明的白日遠去啊!
32。無盡的長夜來襲。

33。芳菲繁榮的盛況已逝啊!
34。只餘枯萎衰敗而使人悲愁。

35。秋天先降白露作為警誡啊!
36。冬天又以嚴霜當成申誡。

37。收回了廣大昌盛的初夏啊!
38。然後枯萎、停止以深藏此長養之氣。欿傺音坎斥。

39。葉黯淡無光啊!
40。枝稀疏紛亂而交錯。挐音拿。

41。顏色逐漸浸染,將要衰退啊!罷音疲。

42。枝條彷彿枯萎發黃。

43。樹梢無葉之悲哀啊!萷同梢。櫹槮音蕭森。

44。形體毀壞而瘀傷。銷鑠音蕭碩。

45。想到枯葉眾多雜亂而將要飄落啊!
46。攬著驂馬(駕在車子兩邊的馬)的韁繩而揮打馬鞭啊!
47。姑且逍遙以徜徉。

48。歲月匆匆就要迫近盡頭啊!
49。哀悼我生不逢時啊!
50。俇攘音逛壤,紛擾不安。

51。靜靜地遲緩不前而獨自徙倚(來回地走)啊!
52。怵惕音觸替,驚懼。

53。在星空下漫步到天亮。

54。暗自悲傷蕙花曾經開放啊!
55。百花繁盛開遍大花房。

56。服即佩戴。

57。羌為發語詞。

58。悲憫奇思不能通達於君王啊!
59。有明即自我表白。

60。不能釋懷無罪而遭放逐啊!
61。內中愁思鬱結而更增悲傷。

62。鬱陶即憂思深重。

63。君王的大門似有九層之多。

64。猛犬迎著你狂叫啊!狺音銀,狗叫聲。

65。關口和橋樑關閉而不能暢通。

66。秋日的雨下個不停啊!淫指多餘。

67。孤身一人守在這個荒蕪的沼澤啊!無通蕪。

68。為何世俗的工藝精巧啊!竟然會違背準繩(比喻規矩)而改變措施!錯通措。






才壓元白

楊汝士
堯山堂外紀.卷32.唐

寶歷(唐敬宗李湛的年號)中,楊於陵僕射入覲,其子嗣複(楊嗣複,楊汝士的族昆弟)率兩榜(甲榜和乙榜的合稱,亦指進士)門生迎於潼關,晏新昌里第。嗣複領諸生翼兩序,元、白(元稹、白居易)俱在,即席賦詩,汝士(楊汝士)詩最後成,元、白覽之失色,詩曰:「
隔座應須賜玉屏,盡將仙翰入高冥1,
文章舊價留鸞掖2,桃李新陰在鯉庭2,
再歲生徒陳賀宴3,一時良史盡傳馨3,
當時疏傳雖云盛4,詎有茲筵醉醁醽4!」

汝士是日大醉歸,謂子弟曰:「吾今日壓倒元、白矣。」

開成(唐文宗李昂的年號)初,楊汝士以尚書出鎮東川,與妻崔(崔氏)同履任(就任),白樂天是尚書妹婿(白居易,字樂天,是楊汝士的妹婿)(白居易)時以太子少傅分洛,<戲代內子作詩賀兄嫂>曰:「
劉綱與婦共登仙5,弄玉隨夫亦上天5,
何似沙哥領崔嫂6,碧油幢引向東川6。」

又曰:「
金花銀碗饒兄用,罨畫羅裙任嫂裁7,
嫁得黔婁為妹婿8,可能空寄蜀茶來。」

又<寒食寄詩>曰:「
蠻旗似火行隨馬,蜀妓如花坐繞身,
不使黔婁夫婦看,誇張富貴向何人?」

唐名族重京官而輕外任(地方官),汝士建節(建節即執持符節外任做官。古代使臣受命,必建節以為憑信)後詩云:「
拋卻弓刀上砌台9,上方臺榭與雲開9,
山僧見我衣裳窄,知道新從戰地來10。」

又云:「而今老大騎官馬,羞向關西道姓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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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仙翰原指鳳凰,此借喻新登第的進士。高冥即高空。

2。鸞掖猶鸞台,門下省的別名。桃李為門生,此指新科進士。鯉庭謂子受父訓之典。孔鯉趨而過庭,遇見其父孔子, 孔子教訓他要學<詩>、學<禮>,故有此義。

3。新一年的學生門徒陳列於慶賀的宴會。傳馨即傳播美名。

4。傳以釋經,疏以推演傳義。詎即豈。茲即此。醁醽音露靈,美酒名。

5。漢劉綱及妻樊夫人登仙木上昇成仙。弄玉與蕭史亦有乘龍登仙的典故。

6。楊汝士字慕巢,小子沙哥。碧油幢為青綠色的油布車帷。南齊時公主所用, 唐以後御史及其他大臣多用之。

7。饒即儘管。罨畫(罨音演)原意為雜彩色畫,多用以形容自然景物或建築物等的艷麗多姿。羅裙即絲羅制的裙子,多泛指婦女衣裙。

8。黔婁為戰國時齊國有名的隱士及修道人,以安貧樂道,潔身自愛聞名。白居易把貧窮的黔婁比喻成自己。

9。砌台為古代王侯家用以登臨觀賞之台。臺榭泛指高大華麗的建築群。古代將地面上的夯土高墩稱為台,台上的木構房屋稱為榭,兩者合稱為臺榭。

10。短衣及褲利於行軍作戰,山僧故有此臆測。






氣吞曹劉

杜甫
元氏長慶集.卷56.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系銘

予讀詩至杜子美(杜甫,字子美),而知古人之才有所總萃(總萃即會合聚集)焉。始堯舜時,君臣以賡歌相和(以賡歌相互唱和。賡歌即連續不斷的歌聲,表示歡樂。賡音根),是後詩人繼作,厯(經歷)夏殷周千餘年,仲尼緝拾選練(孔子收集編次,挑選提煉),取其干預教化之尤者三百篇(指<詩經>三百篇),其餘無聞焉。騷人(詩人)作而怨憤之態繁,然猶去<風>,<雅>日近,尚相比擬。秦漢以還,采詩之官既廢(收集詩篇的官職被廢除),天下俗謠、民謳(民歌)、歌頌、諷賦、曲度(歌曲的節拍、音調)、嬉戲之詞,亦隨時間作。逮至漢武賦<柏梁詩>(<柏梁詩>是一種句句用韻的特殊的七言詩體),而七言之體具,蘇子卿(蘇武,字子卿)、李少卿(李陵,字少卿)之徒,尤工為五言,雖句讀(古代文章沒有標點符號,誦讀時稱文句中停頓的地方,語氣已經完的叫句,沒有完的叫讀,由讀者用圈和點來標記)、文律各異,雅、鄭之音(雅音指雅正之音樂、鄭音指淫邪之音樂)亦雜,而詞意簡遠(簡古深遠),指事(闡明事理,敘述事物)言情,自非有為而為,則文不妄作。建安(東漢獻帝的年號)之後,天下文士,遭罹兵戰,曹氏父子鞍馬間為文(在騎馬時作文),往往橫槊賦詩,故其遒文壯節(遒文壯節指文辭剛勁有力,節奏雄壯),抑揚怨哀,悲離之作(悲傷離別的作品),尤極於古,晉世風概稍存。宋、齊(南朝宋、南朝齊)之間,教失根本,士以簡慢(輕忽怠慢)、歙習(狎習,放蕩。歙音射)、舒徐(從容不迫)相尚,文章以風容(文采)、色澤(比喻華麗的辭藻)、放曠(豪放曠達,不拘禮俗)、精清(精神清揚)為高,藎吟寫性靈,流連光景(風光、景象)之文也,意義、格力(格力指詩文的格調、氣勢)無取焉。陵遲至於梁、陳(逐漸衰敗到南朝梁、南朝陳),淫豔、刻飾、佻巧(輕佻取巧)、小碎(短小零碎)之詞劇,又宋、齊(南朝宋、南朝齊)之所不取也。唐興,學官(主管學務的官員和官學教師)大振,厯世之文,能者經出,而又沈宋之流(沈佺期、宋之問之類的人),研練精切(研究練習精當貼切),穩順聲勢(使讀誦聲調妥帖和諧),謂之為「律詩」。由是而後,文體之變極焉,然而好古者遺近(好古者輕忽近代),務華者去實(求浮華者失去實質),效齊、梁則不逮於晉、魏(效法南朝齊、南朝梁之文風者則不及於晉、魏的文風),工樂府則力屈於五言(工樂府詩者則力竭於五言詩),律切則骨格不存(切合格律則骨格不存。骨格比喻詩文或其他事物的骨架或主體),閑暇則纖穠莫備(詩風悠閒從容則音律無法穠纖合度)。至於子美(杜甫),蓋所謂上薄風騷(薄即迫近。風騷泛稱文學。風指<詩經>的<國風>,騷指<楚辭>的<離騷>),下該沈宋(該古同賅,完備。沈宋即沈佺期、宋之問),言奪蘇李(蘇武、李陵),氣吞曹劉(曹植、劉禎,曹植的「才高八斗」及「七步成詩」不在話下,劉禎則是「建安七子」之一,始被並稱於南朝梁劉勰的<文心雕龍>),掩顏謝之孤高(顏謝為南朝宋詩人顏延之和東晉/南朝宋詩人謝靈運),雜徐庾之流麗(徐庾指南朝梁、南朝陳的文學家徐陵和北朝周的文學家庾信),久古今之體勢(體勢指詩文字畫的形體結構、氣勢風格),而兼昔人之所獨專矣。使仲尼考鍛(考查研究)其旨要,尚不知貴其多乎哉;苟以為能所不能,無可無不可,則詩人以來,未有如子美者。時山東人李白,亦以奇文取稱,時人謂之「李杜」。予觀其壯浪(豪放)縱恣(肆意放縱),擺去拘束模寫物象,及樂府歌詩,誠亦差肩(比肩)於子美矣;至若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次猶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律切即切合格律),而脫棄凡近(拋棄平庸淺薄),則李(李白)尚不能厯其藩翰(藩翰猶藩籬。比喻界域),況堂奧乎(何況登其堂奧呢?)

予嘗欲條析(條析即細緻剖析)其文體。別相附與來者為之準(想整理出好給將來的人作參考)。特病懶未就(因為自己生病及懶惰而作罷),適子美之孫嗣業(杜嗣業),啟子美之柩(靈柩),襄祔事於偃師(偃師位於河南省西部),途次於荊楚,雅知予愛言其大父(祖父,指杜甫)之為文,拜予為誌,辭不可絕。予因系其官閥(官閥指官階門第),而銘其卒葬云。系曰:

晉當陽成侯姓杜氏,下十世而生依藝(杜依藝,杜甫曾祖父),今家於鞏(鞏縣)。依藝生審言(杜審言),善詩,官至膳部員外郎。審言生閑(杜閑),閑生甫。閑為奉天令。甫字子美,天寶(唐玄宗李隆基的年號)中獻<三大禮賦>,明皇(唐玄宗)奇之,命宰相試文,文善,授率府曹。屬京師亂,步謁行在(行在即行在所,行館),拜左拾遺。歲餘,以直言失官,出為華州司功(司功在州稱司功參軍,掌官員、考課、祭祀、禮樂、學校、選舉、表疏、醫筮、考課、喪葬等事)。尋遷京兆功曹。劍南節度使嚴武拔(拔擢)為工部員外,參謀軍事。旋又棄去,扁舟下荊、楚間,竟以寓卒,旋殯岳陽(很快出殯至岳陽。殯即停放靈柩或把靈柩送到墓地去),享年五十九。夫人宏農楊氏女,父曰司農少卿怡(楊怡),四十九年而終。嗣子曰宗武(杜宗武),病不克葬,歿(杜宗武生病還來不及埋葬杜甫就過世了)。命其子嗣業。嗣業以家貧無以給喪,收拾乞丐,焦勞晝夜,去子美歿後餘四十年,然後卒先人之誌,亦足為難矣。銘曰:

維元和(唐憲宗的年號)之癸巳,奧某月某日之佳辰,合窆(合葬。窆音貶)我杜子美於首陽之山前。嗚呼!千歲而下,曰此文先生之古墳。

補充或註釋:
1。蘇東坡在<前赤壁賦>中的「橫槊賦詩」實出於此文。
2。李白與杜甫一為詩仙,一為詩聖。李白生前就久享盛名,而杜甫卻無此幸運,他死後一直要到中唐由韓愈、元稹、白居易等人推崇才被後世的人所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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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擒夢澤
秦/西漢
韓信
史記.淮陰侯列傳

漢王之困固陵,用張良計,召齊王信(韓信),遂將兵會垓下(於是率領軍隊聚集垓下)。項羽已破,高祖襲奪齊王軍(劉邦乘其不備而奪取韓信的軍隊)。漢五年正月,徙(遷官)齊王信為楚王,都下邳。信至國(封國),召所從食漂母(召集曾給自己飯吃的洗衣婦人),賜千金。及下鄉南昌亭長(韓信曾在南昌亭長家白吃了幾個月,直到亭長妻子做完飯後一家躲在被子裡吃才讓韓信憤然離去),賜百錢,曰:「公,小人也,為德不卒(您是個小人,好事沒有做到底!)!」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為楚中尉(把曾經侮辱自己從其胯下爬過的人封為楚中尉)。告諸將相曰:「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寧(怎麼)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殺他無法成就名聲),故忍而就於此。」

項王亡將(項羽逃亡的將領)鐘離眛家在伊廬(今江蘇省灌雲縣東北),素與信善(素來與韓信友善)。項王死後,亡歸信(逃亡歸順韓信)。漢王怨眛(劉邦恨鐘離眛),聞其在楚,詔楚捕眛。信初之國(韓信剛到楚封國),行縣邑,陳兵出入。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信反。高帝以陳平計,天子巡狩會諸侯,南方有雲夢(雲夢大澤,位於湖北省江漢平原,面積最廣應達4萬平方公里,今多成陸地),發使告諸侯會陳:「吾將遊雲夢。」實欲襲信(其實想襲擊韓信),信弗知(韓信不知情)。高祖且至楚,信欲發兵反,自度無罪(自視無罪),欲謁上,恐見禽(恐怕被捉拿)。人或說信曰:「斬眛謁上(斬了鐘離眛再拜見皇上),上必喜,無患。」信見眛計事(計議大事)。眛曰:「漢所以不擊取楚,以眛在公所。若欲捕我以自媚於漢,吾今日死,公亦隨手亡矣。」乃罵信曰:「公非長者(您不是有德行的人)!」卒自剄。信持其首,謁高祖於陳(軍陣)。上令武士縛(縛綁)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亨(我本來就應當被烹殺)!」上曰:「人告公反(有人密告你謀反)。」遂械系信(就將韓信戴上鐐銬,拘禁起來)。至雒陽(洛陽),赦信罪,以為淮陰侯。

信知漢王畏惡其能(韓信知道劉邦懼怕厭惡他的能力),常稱病不朝從(朝從即朝見和侍從)。信由此日夜怨望(怨恨),居常鞅鞅(怏怏不樂),羞與絳、灌等列(恥辱自己是淮陰侯與絳侯周勃、潁陰侯灌嬰等級同列)。信嘗過樊將軍噲(樊噲,曾以殺狗為業,是劉邦的連襟),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大王終於肯到臣下這裡!雖然韓信已被劉邦由楚王降為淮陰侯,樊噲此時還是尊稱他為王)」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我生來竟然與樊噲這樣的人為伍!)」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能否),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率領)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擒拿)?」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陛下不能帶兵,而善於領將),此乃言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陳豨拜為鉅鹿守,辭(告辭)於淮陰侯。淮陰侯挈(挈音切,用手提着)其手,辟(避)左右與之步於庭,仰天嘆曰:「子可與言乎?欲與子有言也(我想與你說幾句話)。」豨曰:「唯將軍令之。」淮陰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信任寵幸)臣也。人言公之畔(反叛),陛下必不信;再至(再說您反叛),陛下乃疑矣;三至(第三次說您反叛),必怒而自將(親自領兵[問罪])。吾為公從中起(我為您當內應),天下可圖也。」陳豨素知其能也(陳豨素來知道韓信的能耐),信之,曰:「謹奉教!(恭謹受教了!)」漢十年,陳豨果反。上自將而往,信病不從(韓信稱病不跟從)。陰使人至豨所(暗中派人到陳豨那裡),曰:「弟舉兵,吾從此助公(賢弟舉兵,我在這裡助您一臂之力)。」信乃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韓信就與家臣圖謀在夜裡假傳聖旨赦免官府的罪犯和奴隸。徒奴即服勞役的罪犯和奴隸),欲發以襲呂后、太子(想要發起這些人奇襲呂后及太子)。部署已定,待豨報(等待陳豨回報)。其舍人得罪於信(韓信的門客得罪了韓信),信囚,欲殺之。舍人弟上變(門客的弟弟向朝廷告發有非常事變),告信欲反狀於呂后(告訴呂后韓信要謀反的情形)。呂后欲召(呂后想召見韓信),恐其黨不就(恐怕韓信與同黨為伍而不來),乃與蕭相國謀(就與蕭何商量),詐令人從上所來(令人謊說從皇上那裡回來),言豨已得死(謊說陳豨已死),列侯群臣皆賀。相國紿信曰(蕭何欺騙韓信說):「雖疾,彊入賀。(雖然你生病了,還是勉強自己入宮慶賀吧)」信入,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長樂宮)鐘室。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韓信為齊王時,蒯通曾聳恿韓信自立於漢王之外,與漢王及項王三分天下,但是韓信並未採納。蒯通原名蒯徹,為避漢武帝劉徹的名諱而改成蒯通。蒯音kuai3),乃為兒女子所詐(於是被劉邦的妻兒所詐騙),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高祖已從豨軍來,至,見信死,且喜且憐之,問:「信死亦何言?」呂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計。」高祖曰:「是齊辯士也。」乃詔齊捕蒯通。蒯通至,上曰:「若教淮陰侯反乎?(你曾教韓信反叛嗎?)」對曰:「然,臣固教之。豎子不用臣之策(那小子不用微臣的計策),故令自夷於此。如彼豎子用臣之計,陛下安得而夷之乎!(如果那小子用了小臣的計策,陛下怎能夷滅他三族呢!)」上怒曰:「亨之(烹殺他)。」通曰:「嗟乎,冤哉亨也!」上曰:「若教韓信反,何冤?」對曰:「秦之綱絕而維弛(秦朝的綱紀滅絕,四維鬆弛),山東大擾,異姓并起,英俊烏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於是才能出眾,行事敏捷的人先得天下)。蹠之狗吠堯,堯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指狗對堯吠是因為堯不是牠的主人。蒯通把自己比作狗)。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陛下所為者甚眾,顧力不能耳(只是力不從心罷了)。又可盡亨(烹殺)之邪?」高帝曰:「置之(置之不理)。」乃釋通之罪(於是赦免了蒯通的罪)

太史公曰:吾如淮陰(我到淮陰時),淮陰人為余言,韓信雖為布衣時,其志與眾異(他的志向與眾不同)。其母死,貧無以葬,然乃行營高敞地(然後就尋找又高又寬敞的墳地),令其旁可置萬家(讓那墳地周圍能有安頓一萬家的空間)。余視其母冢,良然。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誇耀自己的功勞),不矜其能(不驕矜自己的能力),則庶幾哉(就接近完美),於漢家勳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對漢朝的功勳可以比擬周公、召公、姜太公之類的人),後世血食矣(得以被後世祭祀。古代殺牲取血以祭,故稱血食)。不務(致力)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叛)逆,夷滅宗族,不亦宜(應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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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徙交州
東漢/三國東吳
虞翻
三國志.吳書12.虞翻傳

虞翻字仲翔,會稽餘姚人也,太守王朗命為功曹。孫策征會稽,翻時遭父喪,衰絰(穿著喪服。絰音疊)詣府門,朗欲就之(王朗想迎戰孫策),翻乃脫衰入見(虞翻就脫下喪服入門拜見),勸朗避策(勸王朗迴避孫策)。朗不能用,拒戰敗績(抵抗孫策,嚐到敗績),亡走浮海(逃亡到海上)。翻追隨營護,到東部候官(漢武帝平閩越,在今福建省福州設置東部候官),候官長閉城不受,翻往說之,然後見納。朗謂翻曰:「卿有老母,可以還矣。」翻旣歸,策復命為功曹(孫策又命虞翻為功曹),待以交友之禮,身詣翻第(親自拜訪虞翻的府第)

策好馳騁遊獵,翻諫曰:「明府用烏集之衆(主公用烏合之眾),驅散附之士(驅集分散的人),皆得其死力(死命相報),雖漢高帝不及也。至於輕出微行(至於輕裝微服出巡),從官不暇嚴(侍衛來不及戒嚴清道),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則不威(君主假使不莊重就沒有威嚴。語出<論語.學而篇>),故白龍魚服,困於豫且(所以白龍現魚形就被漁夫豫且捉住),白蛇自放,劉季害之(白蛇隨意出遊,就被劉邦斬殺),願少(稍)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時有所思,端坐悒悒,有裨諶草創之計(正襟危坐悒悒不樂,有礙於開始創建政權),是以行耳。」翻出為富春長。策薨(孫策被許貢門客刺死),諸長吏並欲出赴喪,翻曰:「恐鄰縣山民或有姧變(叛亂民變),遠委城郭,必致不虞(在遠地委託城郭於他人,必然會招致出乎意料的事)。」因留制服行喪(因而留守在富春服喪)。諸縣皆効之,咸以安寧。後翻州舉茂才,漢召為侍御史,曹公為司空辟(曹操徵召他為司空),皆不就(就任)

翻與少府孔融書,并示以所著<易>注。融荅(答)書曰:「聞延陵(延陵季子,即季札)之理<樂>,覩吾子(指虞翻)之治<易>,乃知東南之美者,非徒會稽之竹箭也。又觀象云物,察應寒溫,原其禍福,與神合契,可謂探賾窮通者也(可以說是探索深奧隱微的事理並窮究通達的人啊)。」會稽東部都尉張紘又與融書曰:「虞仲翔(虞翻,字仲翔)前頗為論者所侵(侵犯誹謗),美寶為質(他的個性就像美玉珠寶),彫摩益光(越雕琢砥礪越光明),不足以損。」

孫權以為騎都尉。翻數犯顏諫爭,權不能恱(孫權不悅),又性不協俗(又個性不與世俗妥協),多見謗毀(多次被毀謗),坐徙丹楊涇縣。呂蒙圖取關羽,稱疾還建業,以翻兼知醫術,請以自隨,亦欲因此令翻得釋也(呂蒙也想因此讓虞翻被冰釋而得到重用)。後蒙舉軍西上,南郡太守麋芳開城出降(麋芳之妹即劉備的麋夫人,麋家家資巨億,而麋芳與關羽不合,是降東吳的原因之一)。蒙未據郡城而作(奏)樂沙上,翻謂蒙曰:「今區區一心者,麋將軍也(今日一心投降的人只有麋芳將軍),城中之人豈可盡信,何不急入城持其管籥乎?(何不急速入城用他們的笙簫奏樂呢?)」蒙即從之。時城中有伏計,賴翻謀不行(依賴虞翻的謀略而不能得逞)。關羽旣敗,權使翻筮(卜筮)之,得<兌>下<坎>上,節,五爻變之<臨>,翻曰:「不出二日,(關羽)必當斷頭。」果如翻言。權曰:「卿不及伏羲,可與東方朔為比矣(你比不上伏羲氏,但可與東方朔相比擬了。東方朔為漢武帝時精通於利用卜筮玩覆射遊戲的大臣)。」

魏將于禁為羽(關羽)所獲,繫在城中,權至釋之,請與相見。他日,權乘馬出,引禁併行(引導于禁與他併馬而行),翻呵禁曰:「爾降虜,何敢與吾君齊馬首乎!」欲抗鞭擊禁,權呵止之。後權于樓船會羣臣飲,禁聞樂流涕,翻又曰:「汝欲以偽求免邪?(你想裝模作樣來求得赦免嗎?)」權悵然不平(孫權對虞翻失望忿忿不平)

權旣為吳王,歡宴之末,自起行酒(親身起來勸酒),翻伏地陽醉(裝醉),不持(不拿酒杯)。權去(孫權離開),翻起坐。權於是大怒,手劒欲擊之,侍坐者莫不惶遽(恐懼慌張),惟大司農劉基起抱權諫曰:「大王以三爵之後(酒過三巡之後),手殺善士,雖翻有罪,天下孰知之?且大王以能容賢畜衆,故海內望風,今一朝棄之,可乎?」權曰:「曹孟德尚殺孔文舉(曹操尚且殺孔融),孤於虞翻何有哉?(我殺虞翻又有何關係?)」基曰:「孟德輕害士人,天下非之。大王躬行德義,欲與堯、舜比隆(同等興盛),何得自喻於彼乎?(怎麼可以自比於曹操呢?)」翻由是得免。權因勑左右,自今酒後言殺,皆不得殺(孫權因此下令左右的人,從今以後酒後說要殺人都不可殺)

翻甞乘船行,與麋芳相逢(與蜀國降吳的將領麋芳相遇),芳船上人多欲令翻自避,先驅曰(麋芳的前導官說):「避將軍船!」翻厲聲曰:「失忠與信,何以事君?傾人二城(公安、江陵),而稱將軍,可乎?」芳闔戶(閉戶)不應而遽避之。後翻乘車行,又經芳營門,吏閉門,車不得過。翻復怒曰:「當閉反開,當開反閉,豈得事宜邪?(難道這樣做應該嗎?)」芳聞之,有慙色(有羞愧的面容)

翻性疏直(粗疏率直),數有酒失(屢次酒後失態)。權與張昭論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人,而語神仙(你這個會死的人,卻說到不會死的神仙),世豈有仙人也!」權積怒非一,遂徙翻交州(於是把虞翻遷官到交州)。雖處罪放(雖然是因罪流放),而講學不倦,門徒常數百人。又為<老子>、<論語>、<國語>訓注,皆傳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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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參輔漢
秦/西漢
曹參
史記.曹相國世家

孝惠帝(漢惠帝劉盈)元年,除諸侯相國法,更以參為齊丞相。參之相齊,齊七十城。天下初定,悼惠王富於春秋(齊悼惠王劉肥正年輕),參盡召長老諸生,問所以安集(安定輯睦)百姓,如齊故諸儒以百數,言人人殊,參未知所定(曹參不能決定)。聞膠西有蓋公,善治黃老言,使人厚幣請之。既見蓋公,蓋公為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推此類具言之。參於是避正堂,舍蓋公焉(曹參於是把自己的正廳讓給蓋公住)。其治要用黃老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

惠帝二年,蕭何卒。參聞之,告舍人趣治行(告訴他的門客快去整理行裝),「吾將入相(我將要入朝廷當相國了)」。居無何(過了不久),使者果召參。參去,屬其後相曰(囑咐其後任的齊國丞相說):「以齊獄市為寄,慎勿擾也(要記住齊國的獄訟以及市集交易,謹慎不要打擾)。」後相曰:「治無大於此者乎?(治理國家難道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嗎?)」參曰:「不然(我不是說這兩者最重要)。夫獄市者,所以并容也(獄訟以及市集是好人壞人並存的地方),今君擾之,姦人安所容也?(壞人怎麼容身呢?[意指打擾之後壞人會轉往他處鑽營])吾是以先之(所以我先告訴你)。」

參始微時,與蕭何善(曹參未顯達的時候與蕭何友善);及為將相,有卻(等到他為將相時與蕭何有隔閡)。至何且死,所推賢唯參(所推薦的賢者只有曹參)。參代何為漢相國,舉事無所變更,一遵蕭何約束。

擇郡國吏木詘於文辭,重厚長者(挑選郡國中不善言辭、忠厚老實的官吏),即召除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務聲名者,輒斥去之(對官吏中在言語文字上苛求枝節末葉,沽名釣譽的人每每被斥責攆走)。日夜飲醇酒。卿大夫已下吏及賓客見參不事事(不管事),來者皆欲有言。至者,參輒飲以醇酒,閒之,欲有所言,復飲之,醉而後去,終莫得開說,以為常。

相舍後園近吏舍(相國住宅的後園靠近官吏居住辦公的房子),吏舍日飲歌呼(吏舍每天都有人飲酒高歌,大呼小叫)。從吏(屬吏)惡之,無如之何(無可奈何),乃請參遊園中,聞吏醉歌呼,從吏幸相國召按(召來按問)之。乃反取酒張坐飲(曹參反而叫人取美酒陳設坐席痛飲酒),亦歌呼與相應和。參見人之有細過(小過),專掩匿覆蓋之(總是藏匿隱瞞),府中無事。

參子窋(曹窋。窋音竹)為中大夫。惠帝怪相國不治事(辦事),以為「豈少朕與(難道是輕視我嗎?)」?乃謂窋曰:「若歸,試私從容問而(爾)父曰:『高帝新棄群臣(漢高祖剛離群臣而駕崩),帝富於春秋(當今皇上正年輕),君為相,日飲,無所請事(不向皇上請示述職),何以憂天下乎?』然無言吾告若也(然而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窋既洗沐歸(曹窋休假回家後。洗沐借指休假。漢制,官吏五日一次,沐浴休息。唐宋時延為十日一次),窋侍,自從其所諫參。參怒,而笞窋二百(鞭笞曹窋二百下),曰:「趣入侍(趕快入宮侍奉皇上),天下事非若所當言也(天下事不是你應該插嘴的)。」至朝時,惠帝讓(責備)參曰:「與窋胡治乎?(為什麼懲治曹窋呢?)乃者我使諫君也。」參免冠謝曰(曹參脫掉帽冠道歉說):「陛下自察聖武孰與高帝?(請陛下自己觀察,聖明神武比高帝[劉邦]誰強?)」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乎!(朕怎麼敢與先帝相比呢!)」曰:「陛下觀臣能孰與蕭何賢?(陛下觀察微臣與蕭何相國誰賢能?)」上曰:「君似不及也。」參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帝與蕭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垂衣拱手),參等守職,遵而勿失(遵守原法令而不犯錯),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說得好。你去休息吧!)

參為漢相國,出入三年。卒,謚「懿侯」。子窋代侯。百姓歌之曰:「蕭何為法,顜若畫一(顜音講,直);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凈,民以寧一。」

補充或註釋:
1。「蕭規曹隨」的典故即從此而出。

2。<三國志>載曹操亦是曹參之後,但是由近代遺傳學DNA測定證明有誤。

3。勇於任事的人不見得都是善於表達自我或有明星魅力的,曹參要選的就是這類的人,只不過曹參要的人是要能因循前任的偉大,而不需要創新,在承平時期這樣也許沒有錯,但需要超越前任,開創功業時,就更需要化被動成主動的人,這時除了勇於任事,還要有才能遠見,例如以前官派的台北市長黃大洲,在短短的四年任期之內,排除萬難造就了台北市捷運,基隆河截彎取直,大安森林公園,以及拆除中華商場重建中華路這四大政績的先河,其中的任何一項在之後的民選市長都不見得能夠頂住壓力完成啟動。後來下一任市長是民選,我當時沒有投他,算我瞎了眼,不過相信歷史會還他一個公道的。民主是要民眾英明才能選到璞玉(前提是要有璞玉參選),偏偏大部分的民眾不見得都有遠見,包括當時的我。有些重要工程政策所需時間超過一個任期或兩個任期,然而自私的政客往往只急功近利地專注於一些短期的小政績,深怕卸任時無法收割成果,但是唯有無私之人才能造福後世,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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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勃安劉
秦/西漢
周勃
史記.高祖本紀

高祖擊布(黥布)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呂后迎良醫,醫入見,高祖問醫,醫曰:「病可治。」於是高祖嫚罵(亂罵)之曰:「吾以布衣(平民)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命由天定,即使是神醫扁鵲又有什麼用?)」遂不使治病,賜金五十斤罷之。已而呂后問:「陛下百歲後,蕭相國即死,令誰代之?(陛下駕崩後,蕭何相國一死,要以誰來擔任相國之位?)」上曰:「曹參可。」問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憨(稍微憨厚),陳平可以助之。陳平智有餘,然難以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穩重忠厚,學問不足),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呂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而所知也。(此後也不是妳所能知道的了)

補充或註釋:王陵自以往就不甚與劉邦親近,又因為與劉邦討厭的雍齒交好而很晚才被分封。劉邦這個人缺點很多,例如對父不孝(「分一杯羹」的典故),對子不慈(逃避追殺時推子下馬車),但是劉邦之所以是劉邦就是因為他知人善任,不被個人恩怨沖昏了頭(齊桓公及曹操也是),否則就不會在臨終時對王陵有如此肯定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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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日月
東漢/三國曹魏
夏侯玄(字太初)
世說新語.容止

魏明帝使后弟毛曾與夏侯玄共坐(魏明帝曹叡[叡音銳]使毛皇后的弟弟毛曾與夏侯玄共坐。毛皇后後來被曹叡賜死),時人謂「蒹葭(蒹葭音兼家,蒹葭是沒有長穗的蘆葦,因喻微賤)倚玉樹」。

時人目「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懷(夏侯玄[字太初]光彩奪目如懷中抱著日月),李安國頹唐如玉山之將崩(李充[字安國]精神不振像玉山將要崩塌)」。

補充或註釋:三國時期孫堅夫人吳氏,夜夢月入懷而生孫策,懷孫權時又夢日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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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野春秋
東晉
褚裒(字季野)
晉書.列傳63

褚裒(褚裒音楚pou2),字季野,康獻皇后父也(為康獻皇后褚蒜子之父)。祖䂮(褚䂮,䂮音略),有局量(器量,度量),以幹用稱(以才幹能力著稱)。嘗為縣吏,事有不合,令欲鞭之(縣令想鞭打他),䂮曰:「物各有所施,榱椽之材(榱椽音崔傳,方的叫榱,圓的叫椽。亦喻擔負重任的人物)不合以為籓落(不適宜作為普通的籬笆)也,願明府(漢代對太守的尊稱)垂察。」乃舍之。家貧,辭吏。年垂五十,鎮南將軍羊祜與䂮有舊,言於武帝(晉武帝司馬炎),始被升用,官至安東將軍。父洽(褚洽),武昌太守。

裒少有簡貴之風(簡傲高貴的風範),與京兆杜乂俱有盛名,冠於中興(名冠於晉室南渡中興之後)。譙國桓彞見而目之曰:「季野有皮裏春秋。(褚裒有內在的<春秋>)」言其外無臧否(批評褒貶),而內有所褒貶也。謝安亦雅重之,恆云:「裒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矣(本指一年四季的氣象,後以「備四時之氣」喻指人的氣度弘遠)。」初闢(徵召為)西陽王(司馬羕,羕音樣)掾、吳王(司馬晏)文學。蘇峻之構逆(作亂,叛亂)也,車騎將軍郗鑒以裒為參軍。峻平(蘇峻之亂平定),以功封都鄉亭侯,稍遷司徒(司徒是管理土地、人民的官,與後世的戶部尚書相當)從事中郎(從事中郎為將帥之幕僚),除(真除)給事黃門侍郎。康帝(晉康帝司馬岳)為瑯邪王時,將納妃,妙選素望(一向有聲望的適齡女子),詔娉(聘)裒女為妃,於是出為豫章太守。及康帝即位,徵拜侍中,遷尚書。以后父,苦求外出,除建威將軍、江州刺史,鎮半洲。在官清約(清廉儉約),雖居方伯(漢以來之刺史,唐之採訪使、觀察使,明清之布政使均稱方伯),恆使私童樵採(總是使喚家童打柴)。頃之,徵為衛將軍,領中書令。裒以中書銓管(銓管為掌管選拔人才的職位)詔命,不宜以姻戚居之,固讓(堅持辭讓),詔以為左將卦、兗州刺史、都督兗州徐州之瑯邪諸軍事、假節(代理符節,使臣出行時持節為符信),鎮金城,又領瑯邪內史。

(當初),裒總角(總角為古代未成年的人把頭髮紮成髻,後泛指幼年)詣庾亮,亮使郭璞筮(卜筮)之。卦成,璞駭然,亮曰:「有不祥乎?」璞曰:「此非人臣卦,不知此年少何以乃表斯祥(這個不是一般人臣的卦象,不知道這個少年何以會有如此的祥兆?)?二十年外,吾言方驗(二十年後我的話才會應驗)。」及此二十九年而康獻皇太后臨朝(臨朝聽政),有司(即中書監何充)以裒皇太后父,議加不臣之禮(建議加上超越一般人臣的禮式封號),拜侍中、衛將軍、錄尚書事,持節、都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懼獲譏嫌,上疏固請居籓(上書堅持請求居留於籓鎮),曰:「臣以虛鄙(虛偽卑鄙),才不周用(才能不足使用),過蒙國恩,累忝非據(屢次有辱非分佔據的職位)。無勞受寵,負愧實深,豈可復加殊特之命,顯號重疊!臣有何勛(功勳)可以克堪(克堪謂勝任)?何顏可以冒進(貪求仕進)?委身聖世,豈復遺力,實懼顛墜(覆滅衰亡),所誤者大。今王略未振(王略指王道帝業),萬機至殷(萬機指當政者處理的各種重要事務),陛下宜委誠(委任、信用)宰輔,一遵先帝任賢之道,虛己受成(虛心接受已定的謀略),坦平心於天下,無宜內示私親之舉(不宜舉用親戚),朝野失望,所損豈少!」於是改授都督徐兗青揚州之晉陵吳國諸軍事、衛將軍、徐兗二州刺史、假節、鎮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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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超成市
東漢
張楷(字公超)
後漢書.鄭范陳賈張列傳

(張楷)字公超,通<嚴氏春秋>、<古文尚書>,門徒常百人。賓客慕(仰慕)之,自父黨夙儒(長輩及學養豐厚的學者),偕造門焉(都登門拜訪)。車馬填街,徒從無所止(隨從的徒眾無地容身),黃門(宦官)及貴戚之家,皆起舍巷次(都在街上蓋新屋),以候過客往來之利(來等旅客經過好賺上一筆)。楷疾其如此(張楷討厭他們這樣),輒徙避之(每每遷徙以避免)。家貧無以為業(生計),常乘驢車至縣賣藥,足給食者,輒還鄉里(足夠供給食用後就回鄉里)。司隸(司隸負責督察大奸猾於三輔、三河、弘農七郡)舉茂才,除(真除)長陵令,不至官。隱居弘農山中(弘農郡治所在今河南省靈寶縣東北),學者隨之,所居成市(所居住的地方發展成市集),後華陰山南遂有公超市。五府連辟(太尉、司空、司徒、太傅、大將軍五府連續徵召他),舉賢良方正(賢良和方正都是漢代推舉人才的科目),不就。

漢安(東漢順帝劉保的年號)元年,順帝特下詔告河南尹曰:「故長陵令張楷行慕原憲(德行嚮往原憲。原憲字子思,為春秋時魯國人,孔子弟子,安貧樂道),操擬夷、齊(操守比擬伯夷、叔齊),輕貴樂賤,竄跡幽藪(藏身於僻靜的草澤),高志確然(志向高遠堅定),獨拔群俗(超群脫俗)。前比徵命,盤桓(猶豫)未至,將主者翫習(翫習指玩忽職守)於常,優賢不足,使其難進歟?郡時以禮發遣。」楷復告疾不到。

性好道術,能作五里霧。時關西人裴優亦能為三里霧,自以不如楷,從學之,楷避不肯見。桓帝(漢桓帝劉志)即位,優(裴優)遂行霧作賊,事覺被考(審問),引楷言從學術(說跟從張楷學習法術),楷坐繫廷尉詔獄(張楷坐罪被廷尉關於詔獄。詔獄為奉皇命拘捕犯人的監獄),積二年,恆諷誦(朗讀,誦讀)經籍,作<尚書>注。後以事無驗(後來因事無證據),見原還家。建和(東漢桓帝劉志的第一個年號)三年,下詔安車(徵召有重望的人,往往賜乘安車)備禮聘(聘任)之,辭以篤疾(以疾病沉危辭謝),不行。年七十,終於家。子陵(張陵)

陵字處沖,官至尚書。元嘉(元嘉即永憙[憙音溪],為漢沖帝劉炳年號的另外一種寫法)中,歲首朝賀,大將軍梁冀帶劍入省,陵呵叱令出,敕羽林、虎賁奪冀劍(羽林為漢代的宮廷禁軍。虎賁,又稱虎賁郎,也是君王的禁衛兵的一種)。冀跪謝(梁冀跪地道歉),陵不應,即劾奏冀,請廷尉論罪,有詔以一歲俸贖(詔書罰梁冀一年俸祿贖罪),而百僚肅然(肅然起敬)

(當初),冀弟不疑為河南尹(梁冀的弟弟梁不疑為河南令尹),舉陵孝廉。不疑疾陵之奏冀(梁不疑討厭張陵參上其兄長梁冀一本),因謂曰:「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從前我推舉您就好像處罰我自己)」陵對曰:「明府(漢代對太守的尊稱)不以陵不肖,誤見擢序(誤被您提拔敘用),今申公憲(現在我伸張國法),以報私恩(來報答您的恩德)。」不疑有愧色。陵弟玄(張玄)

補充或註釋:這裡的張陵與東漢明帝時的道教張陵(張天師)無關,只是剛好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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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孺為樓

孫長孺
郡齋讀書志.卷19.別集類下

皇朝(北宋)孫蘋字夢得,眉山人。六世祖長孺(孫長孺,唐僖宗時人)喜藏書,貯以樓,蜀人號「書樓孫家」。天聖(宋仁宗趙禎的年號)中進士甲科,累遷(累官)知制誥(知制誥為草擬詔書敕本的官職)、翰林學士承旨(承旨為官名。 唐代翰林院有翰林學士承旨,位在諸學士上。 凡大誥令、大廢置、重要政事,皆得專對),後參知政事(參知政事非正式官位,而是三省長官以外的官員,加上此頭銜即可以進入政事堂議事,等於成為宰相群的一員),謚「文懿」。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或兒子都有同名的名人。
1。五代前蜀時,「書樓」毀於火,孫長孺五世孫降衷遂易址重建於魚鯫鎮。宋朝開國後,與孫降衷熟識的宋太祖命他為眉州別駕,孫氏藏書更日漸豐富。

2。北宋也有一位同名的孫長孺,字思齊,宋祥符八年賜五經出身,與歐陽修同年登進士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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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丘始壯
戰國
楚丘先生
韓詩外傳.卷10

楚丘先生披蓑帶索(披著蓑衣,以繩索為衣帶。形容貧寒清苦),往見孟嘗君(孟嘗君,名田文)。孟嘗君曰:「先生老矣!春秋高矣(年事已高。當年楚丘先生年紀七十)!多遺忘矣!何以教文(能有什麼可以教我田文的呢?)?」楚丘先生曰:「惡君謂我老(厭惡您說我老)!惡君謂我老!意者、將使我投石超距(投石超距為古代軍中的習武練功活動)乎?追車赴馬乎(追車趕馬嗎?)?逐麋鹿、搏豹虎乎?吾則死矣,何暇老哉(我就死了,怎麼來得及變老!)!將使我深計遠謀乎?定猶豫而決嫌疑乎(平定猶豫而解決嫌疑嗎?)?出正辭而當諸侯乎(用正確的言辭以說服諸侯各國嗎?)?吾乃始壯耳(我不過是壯年的開始罷了),何老之有!」孟嘗君赧然(羞愧),汗出至踵(汗多得流到腳跟。形容慚愧或極端恐懼),曰:「文過矣(我田文有過失啊!)!文過矣!」<詩>曰:「老夫灌灌、小子蹻蹻(老者言辭懇切,小子態度無禮。蹻音ju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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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豫乞休
東漢/三國曹魏
田豫
三國志.魏書26.田豫

田豫字國讓,漁陽雍奴人也。劉備之奔公孫瓚也(公孫瓚與劉備都是盧植的門下弟子),豫時年少,自託於備,備甚奇之。備為豫州刺史,豫以母老求歸,備涕泣與別,曰:「恨不與君共成大事也。」。。。

太和(魏明帝曹叡的第一個年號)末,公孫淵以遼東叛,帝欲征之而難其人,中領軍楊曁舉豫(田豫)應選。乃使豫以本官督青州諸軍,假節(代理符節,使臣出行時持節為符信),往討之。會吳賊遣使與淵相結(遇到吳國派遣使節與公孫淵勾結),帝以賊衆多,又以渡海,詔豫使罷軍。豫度賊船垂還(田豫估計賊人船隻將要返回),歲晚風急(正當年底風急的時候),必畏漂浪(必定畏懼風強浪猛),東隨無岸(東向無岸可靠),當赴成山(應該會開往成山)。成山無藏船之處,輙便循海(只能沿海岸航行),案行地形,及諸山島(他巡視地形及相關海島),徼截險要,列兵屯守(佈置軍隊防守險要處)。自入成山,登漢武之觀(登上漢武帝所建的樓觀)。賊還,果遇惡風,船皆觸山沈沒,波蕩著岸(波浪沖積至岸邊),無所蒙竄(沒有地方蒙蔽逃竄),盡虜其衆。

(當初),諸將皆笑於空地待賊,及賊破,競欲與謀(等到賊人被破,諸將領爭相要參與田豫的謀劃),求入海鉤取浪舡(請求入海奪取飄泊的敵船)。豫懼窮虜死戰(田豫懼怕絕境的賊虜拼死戰鬥),皆不聽。

(當初),豫以太守督青州,青州刺史程喜內懷不服,軍事之際,多相違錯(多次與他意見相異)。喜(程喜)知帝寶愛明珠,乃密上:「豫雖有戰功而禁令寬弛(鬆弛),所得器仗珠金甚多,放散皆不納官(不繳納給官府)。」由是功不見列。

後孫權號十萬衆攻新城,征東將軍滿寵欲率諸軍救之。豫曰:「賊悉衆大舉(敵人竭盡全力大舉進犯),非徒投射小利(不只是為了奪取小利),欲質新城以致大軍耳(他們是要以新城為質而吸引我們的大軍來救援)。宜聽使攻城(應該放任他們攻城),挫其銳氣,不當與爭鋒也。城不可拔(新城不能被攻破),衆必罷怠;罷怠然後擊之,可大克也(可以大破敵軍)。若賊見計(如果敵人發現我們的計劃),必不攻城,勢將自走。若便進兵,適入其計(如果我們冒然進兵,剛好中了他們的計謀)。又大軍相向,當使難知(大軍的動向應當要讓人難以知悉),不當使自畫也(不應當畫地自限。謂過於簡單,易被掌握)。」豫輙上狀,天子從之。會賊遁走,後吳復來寇,豫往拒之,賊即退,諸軍夜驚,云:「賊復來!」豫卧不起,令衆「敢動者斬」。有頃,竟無賊。

豫清儉約素(清廉節儉,簡約樸素),賞賜皆散之將士。每胡、狄私遺(私下餽贈),悉簿藏官(都登記好收入官府),不入家;家常貧匱。雖殊類,咸高豫節(即使是少數民族也全都推崇田豫的節操。殊類古稱少數民族)

景初(魏明帝曹叡的第三個年號)末,增邑三百,并前五百戶。正始(魏齊王曹芳的第一個年號)初,遷使持節護匈奴中郎將,加振威將軍,領并州刺史。外胡聞其威名,相率來獻。州界寧肅(并州邊界安定清静),百姓懷之。徵為衞尉。屢乞遜位(屢次請求告老還鄉),太傅司馬宣王(司馬懿,被追封為「宣王」)以為豫克壯(認為田豫身猶強壯),書喻未聽。豫書荅(答)曰:「年過七十而以居位(任官),譬猶鍾鳴漏盡而夜行不休(謂夜深或天將曉而夜行不止。「鍾鳴漏盡」語出東漢蔡邕<獨斷.卷下>『夜漏盡, 鼓鳴則起;晝漏盡,鍾鳴則息也』),是罪人也。」遂固稱疾篤(於是一直自稱病重)。拜太中大夫,食卿祿。年八十二薨。子彭祖(田彭祖)嗣。嘉平(魏齊王曹芳的第二個年號)六年,下詔襃揚,賜其家錢糓。語在<徐邈傳>。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於年過七十對入仕有不同的見解,前句的楚丘先生認為七十歲還正要壯年,而本句的田豫則想告老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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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長損益
東漢
向長
後漢書.逸民列傳

向長字子平,河內朝歌(今河南省鶴壁市淇縣)人也。隱居不仕,性尚中和(個性崇尚中正平和),好通<老>、<易>。貧無資食(家貧沒有資財飯食),好事者更饋(饋贈)焉,受之取足而反其餘(接受後拿取夠用後還回多餘的饋贈品)。王莽大司空(御史大夫)王邑辟(徵召)之,連年乃至,欲薦之於莽(王莽),固辭乃止。潛隱於家(沉潛歸隱在家)。讀<易>至<損>、<益>卦,喟然歎曰(感慨歎氣說):「吾已知富不如貧,貴不如賤,但未知死何如生耳(但不知道死比生怎麼樣)。」建武(東漢光武帝的年號)中,男女娶嫁既畢,敕斷家事勿相關(敕命子孫家事不要再找他),當如我死也。於是遂肆意(於是就任意而行),與同好北海禽慶俱遊五嶽名山,竟不知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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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斗牛

韓愈
韓愈.三星行

<韓愈.三星行>1
我生之辰2,月宿南斗2,
牛奮其角3,箕張其口3,
牛不見服箱4,斗不挹酒漿4,
箕獨有神靈5,無時停簸揚5,
無善名已聞6,無惡聲已讙6,
名聲相乘除7,得少失有餘7,
三星各在天,什伍東西陳8,
嗟汝牛與斗9,汝獨不能神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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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三星指斗、牛、箕三個星座,三星皆為二十八宿之一,而且相互毗鄰。本詩作於唐憲宗元和二年。

2。我出生的日辰,月亮位於南斗。

3。牽牛星振奮其角,而箕星張開其口。韓愈把箕星比喻成自己,箕星張口比喻成向皇上進諫言。

4。牽牛星徒具牛之名,而不見其拉車箱,南斗星空有斗之名,卻不能舀取酒漿。挹音義,即把液體盛出來。語出<詩經.小雅.大東>
『睆(看)彼牽牛,不以服箱』及
『維北有斗(北方有斗星),不可以挹酒漿』。

5。箕星獨有神靈,不停箕揚米以除去糠皮。語出<詩經.小雅.大東>
『維南有箕(南方有箕星),不可以簸揚』
韓愈對<詩經>本句作出變化,把箕星比喻成是自己,而把糠皮比喻成對皇上進讒言毀謗韓愈的人。

6。善名聲沒能被傳聞,沒有惡名聲卻遭喧譁捏造。讙音歡,喧譁。

7。善名與惡聲的總結之下,所得甚少失去幾多。

8。縱橫東西陳列。什伍指縱橫。

9。我歎斗牛二星,只有你們沒有神靈(箕星)






璡除釀部

李璡
云仙雜記.泛春渠

汝陽王璡(李璡,璡音進),取雲夢石甃(石甃為石砌的井壁。甃音皺)泛春渠以蓄酒。作金銀龜魚,浮沉其中,為酌酒具(作為斟酒器具)。自稱「釀王兼麴部尚書(麴在釀酒中稱酒母)」。<醉仙圖記>

補充或註釋:李璡小名花奴,是唐朝王室的美男子,擅長於弓及羯鼓,叔父是唐玄宗李隆基。唐玄宗曾誇他:「花奴姿質明瑩,肌發光細,非人間人,必神仙謫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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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拜隱侯
西漢
王玄
芥隱筆記

<河南志.盧元明侯山記>曰:漢有王玄者,隱於此山,景帝再徵(漢景帝劉啟一再徵召他),不屈,就其山封侯,因以為名。唐(唐朝)宋之問<侯山詩>云:「王玄拜隱侯」。荊公(王安石,被封為荊國公)<草堂懐古>:「
周顒宅作阿蘭若1,婁約身歸窣堵波2,
他日隱侯身亦老3,為尋陳跡到煙蘿4。」

世多謂沈約耳(世人多說隱侯是指沈約),不知乃用此王氏(王玄)事。

補充或註釋:
1。周顒(顒音yong2),字彥倫,是南朝宋齊時代的著名居士。周顒博涉百家之書,兼善<老>、<易>,尤長於佛理,南朝宋明帝劉彧頗好玄理,深愛其才。阿蘭若(araṇya)翻譯自梵文,原意是寂靜處或閑靜處,後引申為修行之道場,蘭若與伽藍相對,通常伽藍的修行眾較多。孔稚珪的<北山移文>對周顒極盡諷刺之能事。

2。婁約為婁約法師(或稱慧約法師),梁武帝常與其討論佛理。窣堵坡(stupa)翻譯自梵文,是塔或墳塚之意。

3。隱侯即是指隱居侯山的王玄。

4。煙蘿原為草樹茂密,煙聚蘿纏之地,在此借指為幽居或修真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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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東閣
東漢
公孫弘
漢書.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公孫弘)為人談笑多聞,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人主的毛病在於心胸不廣大),人臣病不儉節(人臣的毛病在於不廉潔忠貞沒有節操)。養後母孝謹,後母卒,服喪三年。

為內史數年,遷御史大夫。時又東置蒼海(東邊設置蒼海郡),北築朔方之郡(北邊修建朔方郡​​城)。弘數諫,以為罷(疲)弊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於是上乃使朱買臣等難弘置朔方之便(於是漢武帝就讓朱買臣等以設置朔方郡帶來的便利來詰難公孫弘)。發十策(朱買臣等提出十個問題),弘不得一(公孫弘無法答對任何一個)。弘乃謝(道歉)曰:「山東鄙人(我是山東鄙陋之人),不知其便若是(不知設置朔方郡的好處如此多),願罷西南夷、蒼海(但願擱置開通西南夷和設置蒼海郡),專奉朔方。」上乃許之。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奉祿甚多,然為布被(然而卻蓋布被),此詐也(這是裝窮)。」上問弘,弘謝(謝罪)曰:「有之。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九卿之中與微臣友善的人沒有能超過汲黯的),然今日庭詰(當庭詰難)弘,誠中弘之病(誠然道中我公孫弘的毛病)。夫以三公為布被,誠飾詐欲以釣名(沽名釣譽)。且臣聞管仲相齊,有三歸(有三處宅第),侈擬於君(奢侈比擬齊桓公),桓公以霸,亦上僭於君(管仲也僭越齊君。指齊桓公稱管仲為「仲父」)。晏嬰相景公,食不重肉(吃飯不吃兩道有肉的菜餚),妾不衣絲,齊國亦治,亦下比於民(他也向下比照平民生活)。今臣弘位為御史大夫,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於小吏無差(與九卿以下直到小吏沒有什麼差別),誠如黯(汲黯)言。且無黯,陛下安聞此言?(而且要不是汲黯,陛下怎麼會知道臣蓋布被呢?[指公孫弘沒有故意讓他人知道自己蓋布被])」上以為有讓(漢武帝認為公孫弘謙讓有禮),愈益賢之。

元朔(武帝的第三個年號)中,代薛澤為丞相。先是(當初),漢常以列侯為丞相,唯弘無爵(唯有公孫弘沒有侯爵),上於是下詔曰:「朕嘉先聖之道,開廣門路,宣招四方之士,蓋古者任賢而序位(安排位次),量能以授官(衡量才能而授予官職),勞大者厥祿厚(厥古同撅,掘),德盛者獲爵尊,故武功以顯重,而文德以行褒。其以高成之平津鄉戶六百五十封丞相弘為平津侯。」其後以為故事(先例),至丞相封,自弘始也(至丞相位才被封爵位從公孫弘才開始)

時上方興功業,婁(屢次)舉賢良。弘自見為舉首(公孫弘知道自己為被薦舉者中的首位),起徒步(徒步即平民。古時平民外出無車,故稱之),數年至宰相封侯,於是起客館(營建館所[招待賓客]),開東閣以延賢人(開相府東門以延攬賢士),與參謀議(與他們參加謀略計議)。弘身食一肉(公孫弘終身每餐肉食只吃一道),脫粟飯(脫粟飯為糙米,即只去皮殼、不加精製的米),故人賓客仰衣食(老朋友及賓客的衣食都仰賴公孫弘),奉祿皆以給之(公孫弘的俸祿都供給他們),家無所餘。然其性意忌(個性好猜忌),外寬內深(外表寬厚城府極深)。諸常與弘有隙(所有曾與他有過節的人),無近遠(無論遠近),雖陽與善(雖然表面與他們友善),後竟報其過(最後始終要報復他們)。殺主父偃,徙董仲舒膠西(遷徙董仲舒於膠西),皆弘力也(都是公孫弘暗中使力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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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統南州
東漢/三國蜀漢
龐統
三國志.蜀書七.龐統傳

龐統字士元,襄陽人也。少時樸鈍(樸實),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清雅有知人鑒(清高拔俗而有識人之明),統弱冠往見徽(龐統二十歲前往見司馬徽),徽採桑於樹上,坐統在樹下,共語自晝至夜。徽甚異之,稱統當為南州士之冠冕(稱龐統為南州士子之首位),由是漸顯。

後郡命為功曹。性好人倫(喜歡評價人物),勤於長養(勤於培養人才)。每所稱述,多過其才(每每對人的稱道描述都超過其人的實際才幹),時人怪而問之,統荅(答)曰:「當今天下大亂,雅道陵遲(正義之道逐漸衰退),善人少而惡人多。方欲興風俗,長道業,不美其譚即聲名不足慕企(不美化對人的談論則其人的聲名不足讓他人仰慕),不足慕企而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現在拔擢十人而錯看五人),猶得其半,而可以崇邁世教(可以推廣當世的正統思想、正統禮教),使有志者自勵,不亦可乎?」

吳將周瑜助先主取荊州,因領南郡太守。瑜卒,統送喪至吳(龐統當時為周瑜功曹),吳人多聞其名。及當西還,並會昌門,陸績、顧劭、全琮皆往。統曰:「陸子(陸績)可謂駑馬有逸足(疾足快腿)之力,顧子(顧劭)可謂駑牛能負重致遠也。」謂全琮曰:「卿好施慕名,有似汝南樊子昭(樊子昭初為小商販,六十歲時為名士許劭所薦為官)。雖智力不多,亦一時之佳也。」績、劭謂統曰:「使天下太平,當與卿共料(評論)四海之士。」深與統相結(結交)而還。

先主領荊州,統以從事守耒陽令,在縣不治(不理會縣務),免官。吳將魯肅遺先主書曰:「龐士元非百里才也(龐統並非是地方官的小才),使處治中、別駕之任(治中為官名,治理政事的文書檔案。別駕為州刺史的佐官),始當展其驥足耳(才可一展良駒快足的長才)。」諸葛亮亦言之於先主,先主見與善譚(詳談),大器之(大為器重),以為治中從事(治中從事為刺史的高級佐官之一,主眾曹文​​書,居中治事)。親待亞於諸葛亮,遂與亮並為軍師中郎將。亮留鎮荊州。統隨從入蜀。

益州牧劉璋與先主會涪(涪城,涪音符),統進策曰:「今因此會,便可執(捉拿)之,則將軍無用兵之勞,而坐定一州也。」先主曰:「初入他國,恩信未著(恩德信義還不彰顯),此不可也。」璋旣還成都,先主當為璋北征漢中(劉備正要為劉璋北征漢中來犯的張魯),統復說曰:「陰選精兵(暗中遴選精兵),晝夜兼道(兼程趕路),徑襲成都。璋旣不武(無將帥之才),又素無預備,大軍卒至,一舉便定,此上計也。楊懷、高沛,璋之名將,各杖(仗)彊兵,據守關頭,聞數有牋諫璋(聽說他們屢次有書札、奏記勸諫劉璋。牋同箋),使發遣將軍還荊州(遣散您回荊州)。將軍未至,遣與相聞(派人讓他們知道),說荊州有急,欲還救之(謊說荊州有急事,要返回救援),並使裝束,外作歸形(並收拾裝備,外表作出要回去的樣子)。此二子旣服將軍英名,又喜將軍之去,計必乘輕騎來見,將軍因此執(捉拿)之,進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計也。退還白帝,連引荊州,徐還圖之,此下計也。若沈吟不去,將致大困,不可久矣(非長久之計)。」先主然其中計,即斬懷、沛,還向成都,所過輒克。於涪大會(於涪城大會師),置酒作樂,謂統曰:「今日之會,可謂樂矣。」統曰:「伐人之國而以為歡(把攻伐別人的國家當成歡樂),非仁者之兵也。」先主醉,怒曰:「武王伐紂,前歌後舞,非仁者邪?卿言不當,宜速起出!(應該馬上出去)」於是統逡巡(頃刻間)引退。先主尋悔(不久反悔),請還。統復故位,初不顧謝(開始並不道歉),飲食自若。先主謂曰:「向者之論,阿誰為失?(剛才的談論是誰的過失呢?)」統對曰:「君臣俱失。」先主大笑,宴樂如初。

進圍雒縣,統率衆攻城,為流矢所中,卒,時年三十六。先主痛惜,言則流涕。拜統父議郎(拜龐統的父親為議郎),遷諫議大夫,諸葛亮親為之拜。追賜統爵關內侯,謚曰「靖侯」。統子宏(龐宏),字巨師,剛簡有臧否(剛強率略,對人事有品評褒貶),輕傲尚書令陳袛,為袛所抑(壓抑),卒於涪陵太守。統弟林(龐林),以荊州治中從事參鎮北將軍黃權征吳,值軍敗,隨權入魏(遇到黃權征東吳兵敗,追隨黃權投靠曹魏),魏封列侯,至鉅鹿太守。

補充或註釋:很多有能力的人是不喜歡被別人當奴才一樣看待的,即使這個人貴為一方霸主。龐統之於劉備,正如虞翻之於孫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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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耽擲帽
東晉
袁耽
世說新語.任誕

桓宣武(桓溫諡號宣武)少家貧,戲(賭博)大輸,債主敦求甚切(債主逼債十分急切),思自振之方(桓溫苦思自救的方法),莫知所出。陳郡袁耽,俊邁多能(英俊豪邁多才能)。宣武欲求救於耽,耽時居艱(居喪),恐致疑,試以告焉(試著告訴他)。應聲便許(袁耽隨口就答應),略無慊吝(不覺得為難)。遂變服懷布帽隨溫去(袁耽於是換衣服,將布帽收入懷裏並隨桓溫出去),與債主戲(賭博)。耽素有蓺名(袁耽在賭博方面享有名氣[但債主沒見過他]),債主就局曰:「汝故當不辦作袁彥道邪?(你該不會是袁彥道吧?[袁耽,字彥道])」遂共戲(於是與他對賭)。十萬一擲,直上百萬數。投馬絕叫(每次投下計數的籌碼後就大叫),傍(旁)若無人,探布帽擲對人曰:「汝竟識袁彥道不?(你現在見識到袁彥道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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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傑攜裘

狄仁傑
豔異編.卷10

易之、昌宗競以豪侈相勝(張易之與張昌宗兄弟以豪侈相互爭勝。兩人都是武則天的男寵)。易之為母阿臧(韋氏阿臧)造七寶帳,金銀珠玉寶貝之屬,罔不畢革(無所不包)。鋪象牙牀,織犀角簟(犀角簟席)、貂之褥(被褥),蛩蚊之毯(蛩蟁毛和蚊毫所製做的氈褥。蛩音窮),汾晉之龍鬚、臨河之風翩(鳳翮)以為席。(阿臧)與鳳閣侍郎李迥秀私通,逼之同飲,以鴛盞(酒杯)一雙,取其常相逐也(取鴛鴦常相左右的意思)。太后乃詔迥秀為臧私夫(太后武則天於是詔命李迥秀為阿臧的姘夫),迥秀畏其盛(李迥秀畏懼阿臧的權勢強盛),嫌其老(又嫌阿臧年老),乃荒飲無度,醉為常,頻喚不交(出),出為恒州刺史(於是李迥秀被貶為恒州刺史)。昌宗弟昌儀(張昌儀)為洛陽令,請囑無不從(請求囑咐無不遵從)。嘗早朝,有選人(選人即候補、候選的官員)姓薛,以金五十兩並狀(及文狀),邀其馬而賂之。昌儀至朝堂以狀授天官待郎張錫。數日,錫失其狀(張錫丟失了薛選人的文狀),以問昌儀。昌儀罵曰:「不了事人(你這個不成事的人),但姓薛者即與之。」錫懼。退,索在銓姓薛者六十餘人(索求候選官位的薛姓者六十多人。銓即稱量才授官,選拔官吏),悉留注官(注官即銓敘官職)

太后既以內史狄仁傑言,召盧陵王(李顯)於房州,還,復為皇太子,恐百歲後為唐宗室躪籍無死所(死無喪身之地),即引諸武及相王(相王即唐睿宗李旦,武則天之子)、太平公主立誓明堂(明堂為帝王宣明政教的地方),告天地,為鐵券(鐵券即鐵契)藏史館。時南海有進集翠裘者,珍麗異常。張宗昌侍側,太后賜之。遂命披裘供奉雙陸(雙陸為古代博弈遊戲,傳自​​天竺,盛於南北朝、 隋、 唐。下舖一特製盤子,雙方各用十六枚棒槌形的「馬」立於自己一方,擲骰子的點數各佔步數,先走到對方者為勝)。狄仁傑時入奏事,太后賜坐。因命仁傑與昌宗雙陸(玩雙陸遊戲)。太后曰:「卿二人賭何物?」仁杰對曰:「爭先三籌賭昌宗所衣毛裘。(三戰兩勝賭張昌宗所穿的毛裘)」太后謂曰:「卿以何物對?」仁傑指所衣紫絁袍(絁袍即用粗質絲織物做的袍子。絁音師)曰:「臣以此敵。」太后笑曰:「此裘價逾千金,卿衣非敵矣。(這件集翠裘價值超過千金,你的紫絁袍難以匹敵啊)」仁杰起曰:「臣此袍乃大臣朝見奏對之衣,昌宗所衣乃劈幸寵遇之服,對臣之袍臣猶怏怏(用張昌宗的毛裘對賭微臣的朝服,微臣還不滿意呢!)!」太后業已處分,乃許之。昌宗心赦神沮(心中慚愧神情沮喪),氣勢素莫(不振),累局連北(敗北)。仁傑對御褫(褫奪)其袍,拜恩(謝恩)而出。至光范門,遂付家人衣之,促馬去。後仁傑卒,昌宗兄弟益橫(更加驕橫)。太后既春秋高(年紀大),厭政,政多委之(政務多委任張昌宗兄弟)。邵王重潤(李重潤,李顯之子)與其妹永泰郡主、主婿魏王武延基,竊議其事(私下議論張昌宗兄弟的惡行)。易之(張易之)訴於太后,皆逼令自殺。延基,承嗣(武承嗣,武則天異母兄武元爽之子)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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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將月旦
東漢
許劭(字子將)
後漢書.郭符許列傳

許劭字子將,汝南平輿人也。少峻名節,好人倫(喜歡評價人物),多所賞識。若樊子昭、和陽士(和洽,字陽士)者,並顯名於世。故天下言拔士(選拔人才)者,咸稱許、郭(全稱許劭、郭泰)

初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聞子將(許劭)為吏,莫不改操飾行(改正操守修飾行為)。同郡袁紹(同鄉袁紹),公族(諸侯)豪俠,去濮陽令歸,車徒(車馬徒眾)甚盛,將入郡界(汝南郡界),乃謝遣(辭謝遣散)賓客,曰:「吾輿服(車輿服飾)豈可使許子將見。」遂以單車(一輛車子)歸家。

劭嘗到潁川,多長者之遊(多與德高望重者交往),唯不候(問候)陳寔(寔音是)。又陳蕃喪妻還葬,鄉人必至,而劭獨不往。或問其故,劭曰:「太丘道廣(陳寔道業廣博。陳寔曾任太丘縣長,故又稱「陳太丘」),廣則難周(廣博則難以周全);仲舉性峻(陳蕃個性嚴峻。陳蕃,字仲舉),峻則少通(嚴峻則不易通達)。故不造(造訪)也。」其多所裁量(裁量即鑑別,衡量)若此。

曹操微時(還未顯達之時),常卑辭厚禮(常言辭謙恭,備禮豐厚),求為己目(求許劭為自己評論)。劭鄙(鄙視)其人而不肯對,操乃伺隙脅劭(曹操就俟機脅迫),劭不得已,曰:「君清平(承平)之姦賊,亂世之英雄。」操大悅而去。

劭從祖敬(許敬),敬子訓(許訓),訓子相(許相),並為三公,相以能諂事宦官(許相諂媚事奉宦官),故自致台司封侯,數遣請劭。劭惡其薄行(許劭討厭許相品行不端,輕薄無行),終不候(問候)之。

劭邑人李逵,壯直有高氣(正直有高尚的志氣),劭初善之,而後為隙(許劭開始與他友好,後來兩人不合),又與從兄靖(堂兄許靖)不睦,時議以此少之(輿論因此對他不滿)。初(當初),劭與靖俱有高名,好共覈(覈音核,檢驗﹑查核)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題目),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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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陽秋
西晉/東晉
孫盛(字安國)
晉書.列傳52

孫盛,字安國,太原中都人。祖楚(孫楚),馮翊太守。父恂(孫恂),潁川太守。恂在郡遇賊,被害。盛年十歲,避難渡江。及長,博學,善言名理(名理特指魏晉及其後清談家辨析事物名和理的是非同異)。於時殷浩擅名一時,與抗論者,惟盛而已(與殷浩對辯者只有孫盛)。盛嘗詣浩談論(孫盛曾拜見殷浩談論),對食(一起吃飯),奮擲麈尾,毛悉落飯中,食冷而復暖者數四(菜冷了又拿去加熱有四次之多),至暮忘餐,理竟不定(道理還沒被辯論出來)。盛又著<醫卜>及<易象妙於見形論>,浩等竟無以難之(殷浩等人竟然無法難倒他),由是遂知名。

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佐著作郎,以家貧親老(因家貧為扶養雙親),求為小邑,出補瀏陽令。太守陶侃請為參軍。庾亮代侃(陶侃後由庾亮代職),引為征西主簿,轉參軍。時丞相王導執政,亮以元舅居外(庾亮則以帝舅身份鎮守在蕪湖),南蠻校尉陶稱讒構其間(在中間讒害構陷),導、亮頗懷疑貳(王導、庾亮相互猜忌)。盛密諫亮曰:「王公神情朗達,常有世外之懷,豈肯為凡人事邪!此必佞邪之徒欲間內外耳(想離間廷內官及外任官罷了)。」亮納之。庾翼代亮(庾亮後由庾翼代職),以盛為安西諮議參軍,尋遷廷尉正(廷尉屬官正、監、平三官之一)。會桓溫代翼(剛好桓溫代職庾翼),留盛為參軍,與俱伐蜀,軍次(屯軍)彭模,溫自以輕兵入蜀,盛領贏老輜重在後(孫盛率領老弱後勤部隊在後),賊(成漢右衛將軍李福)數千忽至,眾皆遑遽(驚懼不安)。盛部分諸將,並力距(抵抗)之,應時敗走。蜀平,賜爵安懷縣侯,累遷溫(桓溫)從事中郎。從入關平洛,以功進封吳昌縣侯,出補長沙太守。以家貧,頗營資貨(努力鑽營錢財貨物),部從事至郡察知之,服其高名而不劾之(佩服孫盛的大名而不彈劾他)。盛與溫箋(寫信),而辭旨放蕩(文辭含義放縱不受約束),稱州遣從事觀採風聲(觀賞採取風俗),進無威鳳來儀(有威儀的鳳凰來舞而有儀容,古人以為瑞應)之美,退無鷹鸇搏擊之用(效用),徘徊湘川,將為怪鳥。溫得盛箋,復遣從事重案(嚴厲追查)之,臟私鋃籍(獲得許多贓款贓物),檻車收(收押)盛到州,舍(捨)而不罪。累遷秘書監,加給事中。年七十二卒。

盛篤學不倦,自少至老,手不釋卷。著<魏氏春秋>、<晉陽秋>,並造詩賦論難(辯論詰難)復數十篇。<晉陽秋>詞直而理正,咸稱良史焉。既而桓溫見之,怒謂盛子(孫盛之子)曰:「枋頭誠為失利(東晉太和四年的枋頭之戰發生於桓溫第三次北伐,與北方前燕、前秦聯軍作戰失利後敗走),何至乃如尊君所說!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君門戶事(關係到孫盛滅門的禍事)。」其子遽拜謝,謂請刪改之。時盛年老還家,性方嚴有軌憲(個性方正嚴肅而有法度),雖子孫白,而庭訓愈峻(而孫盛訓示愈嚴峻)。至此,諸子乃共號泣稽顙(稽顙音起嗓,為一種跪拜禮,屈膝下拜,以額觸地,表示極度的虔誠。),請為百口切計(為家族百口性命認真打算)。盛大怒。諸子遂爾(遂爾即於是乎)改之。盛寫兩定本,寄於慕容俊。太元(東晉孝武帝司馬曜的第二個年號)中,孝武帝博求異聞,始於遼東得之,以相考校,多有不同,書遂兩存。子潛、放(孫潛、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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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輿西掖

權德輿
舊唐書.卷152

德輿生四歲,能屬詩(權德輿[名士權皋之子,皋音高]四歲時就能作詩);七歲居父喪,以孝聞;十五為文數百篇(十五歲作文數百篇),編為<童蒙集>十卷,名聲日大。韓洄黜陟(黜陟音觸製,遷官。洄音回)河南,闢為從事(徵召權德輿為從事。從事為官名,漢以後三公及州郡長官皆自行徵召僚屬,多以從事為稱),試秘書省校書郎。貞元(唐德宗的年號)初,復為江西觀察使李兼判官,再遷監察御史。府罷(幕府撤銷),杜佑、裴胄皆奏請,二表(二份奏表)同日至京。德宗雅聞其名,徵為太常博士,轉左補闕。八年,關東大水,上疏請降詔恤隱(恤隱即憂念百姓疾苦),遂命奚陟(奚陟,字殷卿)等四人使。

裴延齡以巧幸(奸巧得寵幸)判度支(度支為官署名。掌管全國的財政收支,長官為度支尚書),九年,自司農少卿除戶部侍郎,仍判度支。德輿上疏曰:
臣伏以爵(封爵)人於朝,與眾共之,況經費之司(經費之司此指度支尚書),安危所系。延齡頃自權判,逮今間歲,不稱之聲(不稱職的名聲),日甚於初。群情眾口,喧於朝市(朝市此指朝廷),不敢悉煩聖聽(不敢煩擾聖上的聽聞),今謹略舉所聞。多云以常賦正額支用未盡者(多說以一般賦稅正額使用後剩餘的部分。正額為正式規定的數額),便為剩利,以為己功。又重破官錢(官錢指官府的錢幣)買常平先所收市雜物,遂以再給估價,用充別貯利錢。又云邊上諸軍皆至懸闕,自今春已來,並不支糧。伏以疆場之事,所虞非細,誠聖謨(聖旨)前定,終事切有司。陛下必以延齡孤貞獨立(陛下堅持裴延齡是孤直忠貞,與眾不同的人),為時所抑(抑鬱),醜正有黨(結黨嫉害正直的人),結此流言,何不以新收剩利,徵其本末(徵詢其明細),為分析條奏?又擇朝賢信臣(信臣指忠誠可靠之臣),與中使(宮中的使者,常由宦官擔任)一人巡覆(巡察)邊軍,察其資儲(資儲為積蓄貯備)有無虛實。倘延齡受任已來,精心勤力,每事省約,別收羨餘(羨餘為唐以後地方官員以賦稅盈馀的名義向朝廷進貢的財物),於正數各有區分,邊軍儲蓄,實猶可支,身自斂怨(斂怨指招惹怨恨),為國惜費;自宜更示優獎,以洗群疑,明書厥勞(公開表彰其勞苦),昭示天下。如或言者非謬(非謬即無誤),罔上實多(欺罔聖上確實很多),豈以邦國重務,委之非據(委託給非分佔據職位的人)!臣職在諫曹(諫曹指御史台),合採群議,正拜已來(正式拜官已來),今已旬日,道路云云(云云即紛紜,多用於形容言語、議論多而雜),無不言此。豈京師士庶(士庶即士人和普通百姓。亦泛指人民、百姓)之眾,愚智之多,合而為黨,共有仇嫉(仇恨嫉妒)。陛下亦宜稍回聖鑒,俯察群心。況臣之事君,如子事父;今當聖明不諱(不隱諱)之代,若猶愛身隱情,是不忠不孝,莫大之罪。敢瀝肝血(披肝瀝膽),伏待刑書。

十年(貞元十年,唐德宗的年號),遷起居舍人。歲中,兼知制誥。轉駕部員外郎、司勛郎中,職如舊。遷中書舍人。是時,德宗親覽庶政(庶政即各種政務),重難除授,凡命於朝,多補自御札(御札為帝王的書札手詔)

(當初),德輿知制誥(知制誥為官名,負責起草皇帝的詔敕策命,多由中書省舍人擔任),給事有徐岱,舍人有高郢;居數歲,岱卒(徐岱過世),郢(高郢)知禮部貢舉,獨德輿直禁垣(禁垣指宫中官署),數旬始歸(幾十天才回家)。嘗上疏請除兩省宮(曾上書請求廢除一天兩次入宮省視的規定),德宗曰:「非不知卿之勞苦,禁掖(禁掖謂宮中旁舍。亦泛指宮廷)清切(清貴而切近。指清貴而接近皇帝的官職),須得如卿者,所以久難其人。」德輿居西掖(西掖為中書或中書省的別稱)八年,其間獨掌者數歲。貞元十七年冬,以本官知禮部貢舉。來年,真拜侍郎,凡三歲掌貢士(貢士即向朝廷薦舉人才),至今號為得人(得人謂得到德才兼備的人。亦謂用人得當)。轉戶部侍郎。元和(唐憲宗的年號)初,歷兵部、吏部侍郎,坐郎吏誤用宮闕(坐罪郎吏誤用於宮殿。郎吏即侍郎、郎中等職。為皇帝左右親近的高級官員),改太子賓客,復為兵部侍郎,遷太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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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亮南樓
東晉
庾亮
晉書.列傳43

庾亮(庾音雨),字元規,明穆皇后(庾文君,晉明帝司馬紹的皇后)之兄也。父琛(庾琛),在<外戚傳>。亮美姿容,善談論,性好<莊><老>,風格峻整(嚴肅莊重),動由禮節,閨門(宮苑、內室的門。借指宮廷、家庭)之內,不肅而成,時人或以為夏侯太初(夏侯玄)、陳長文(陳琳)之倫(類)也。年十六,東海王越(司馬越)闢為掾,不就,隨父在會稽,嶷然(端莊。嶷音逆)自守。時人皆憚其方儼(方正嚴峻),莫敢造(造訪)之。

元帝為鎮東時(晉元帝司馬睿之前任鎮東大將軍時),聞其名,闢西曹掾。及引見,風情都雅(風采美好閒雅),過於所望(大喜過望),甚器重之,由是聘亮妹為皇太子妃。亮固讓(庾亮一再推辭),不許。轉丞相參軍。預討華軼功,封都亭侯,轉參丞相軍事,掌書記。中興初(晉室南遷之初),拜中書郎,領著作(著作即著作郎,官名。屬中書省,掌管編纂國史),侍講東宮。其所論釋,多見稱述。與溫嶠俱為太子布衣之好(與溫嶠同為太子司馬紹的平民朋友)。時帝方任刑法,以<韓子>(<韓非子>)賜皇太子,亮諫以申韓刻薄傷化(庾亮勸諫認為申不害,韓非子的法家治國方法刻薄,有傷禮義教化),不足留聖心,太子甚納(接納)焉。累遷給事中、黃門侍郎、散騎常侍。時王敦在蕪湖,帝使亮詣敦籌事。敦與亮談論,不覺改席而前,退而嘆曰:「庾元規(庾亮,字元規)賢於裴顧遠矣!」因表為中領軍。。。

王敦既有異志(有不臣之心),內深忌亮(內心十分忌憚庾亮),而外崇重之(而外表推崇重視他)。亮憂懼(庾亮憂愁恐懼),以疾去官(以疾病為由罷官)。復代王導為中書監。及敦舉兵,加亮左衛將軍(朝廷封庾亮為左衛將軍),與諸將距錢鳳(與諸位將領抵抗王敦的部將錢鳳)。及沈充之走吳興也(等到王敦的同黨沈充敗走吳興時),又假亮節(晉明帝又授任庾亮持節)、都督東征諸軍事,追充(追擊沈充)。事平,以功封永昌縣開國公,賜絹五千四百匹,固讓不受。轉護軍將軍。

及帝疾篤(等到晉明帝病重),不欲見人,群臣無得進者。撫軍將軍、南頓王宗(司馬宗),右衛將軍虞胤等,素被親愛,與西陽王羕(司馬羕)將有異謀。亮(庾亮)直入臥內見帝,流涕不自勝。既而正色陳羕與宗等謀廢大臣(後來神色嚴肅陳述司馬羕與司馬宗等謀劃廢掉大臣),規共輔政,社稷安否,將在今日,辭旨切至。帝深感悟,引亮升御座,遂與司徒王導受遺詔輔幼主。加亮給事中,徙中書令。太后(即庾文君)臨朝,政事一決於亮(庾亮)

先是(當初),王導輔政,以寬和得眾,亮任法裁物(庾亮執政後執法嚴厲),頗以此失人心。又先帝(晉明帝司馬紹)遺詔褒進大臣,而陶侃、祖約不在其例,侃、約(陶侃、祖約)疑亮刪除遺詔,並流怨言。亮懼亂(庾亮怕引起內亂),於是出溫嶠為江州以廣聲援,修石頭(石頭城)以備之。會南頓王宗(司馬宗)復謀廢執政,亮殺宗而廢宗兄羕(司馬羕)。宗,帝室近屬,羕,國族元老,又先帝保傅,天下咸以亮(庾亮)翦削宗室。。。

時石勒新死,亮有開復中原之謀,乃解豫州授輔國將軍毛寶(於是將豫州刺史授予輔國將軍毛寶),使與西陽太守樊峻精兵一萬,俱戍(一同屯戍)邾城(邾音朱)。又以陶稱為南中郎將、江夏相,率部曲五千人入沔中。亮弟翼(庾翼)為南蠻校尉、南郡太守,鎮江陵。以武昌太守陳囂為輔國將軍、梁州刺史,趣子午。又遣偏軍伐蜀,至江陽,執偽荊州刺史李閎、巴郡太守黃植(擒獲成漢的荊州刺史李閎、巴郡太守黃植),送於京都。亮當率大眾十萬,據石城,為諸軍聲援,乃上疏曰:「
(成漢)(後趙)二寇兇虐滋甚,內相誅鋤,眾叛親離。蜀甚弱而胡尚強,並佃(耕作)並守,修進取之備。襄陽北接宛許,南阻漢水,其險足固,其土足食。臣宜移鎮襄陽之石城下,並遣諸軍羅布江沔。比及數年,戎士(將士)習練,乘釁(利用機會。釁音信)齊進,以臨河洛。大勢一舉,眾知存亡,開反善(回心向善)之路,宥逼協之罪(寬恕逼脅之罪),因天時,順人情,誅逋逆,雪大恥,實聖朝之所先務也。願陛下許其所陳(陳述),濟其此舉。淮泗壽陽所宜進據,臣輒簡練部分。乞槐棘(槐棘指三公九卿之位。周代朝廷種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以定三公九卿之位,故名之)參議,以定經略。」

帝下其議(晉成帝讓群臣商議此事)。時王導與亮意同,郗鑒議以資用(物資費用)未備,不可大舉。亮又上疏,便欲遷鎮。會寇陷邾城(剛好後趙攻陷邾城。因庾亮認為邾城堅固而未及時派兵所致),毛寶赴水而死。亮陳謝(庾亮上書謝罪),自貶三等,行安西將軍。有詔復位。尋拜司空,餘官如故,固讓不拜(庾亮堅持推辭不受)

亮自邾城陷沒,憂慨發疾(憂愁憤慨成疾)。會王導薨,徵亮為司徒、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又固辭,帝許之。咸康(東晉成帝司馬衍的第二個年號)六年薨,時年五十二。追贈太尉,謚曰「文康」。喪至,車駕親臨。及葬,又贈「永昌公」印綬。亮弟冰(庾冰)上疏曰:「

臣謹詳先事,亦會聞臣亮對臣等之言,懇懇於斯事。是以屢自陳請,將迄十年。豈直好讓而不肅恭,顧曩時之釁(爭端)近出宇下(宇下比喻在他人庇覆之下或治下),加先帝神武(加上先帝[晉明帝]英明神武),算略兼該(謀略兼備),是以役不逾時,而兇強馘(馘音國)滅。計之以事,則功歸聖主,推之於運,則勝非人力。至如亮等,因聖略(指帝王的謀略)之弘,得效所職,事將何論!功將何賞!及後傷蹶(傷蹶即受傷跌倒。喻遭受挫折),責逾先功,是以陛下優詔聽許。亮實思自效以報天德,何悟身潛聖世,微志(微小的志願。亦用作謙詞)長絕,存亡哀恨,痛貫心膂(心與脊骨)。願陛下發明詔,遂先恩,則臣亮死且不朽。」帝從之。亮將葬,何充會之,嘆曰:「埋玉樹(比喻庾亮)於土中,使人情何能已!」

(當初),亮所乘馬有的顱,殷浩以為不利於主(不利於馬匹主人),勸亮賣之。亮曰:「曷有己之不安而移之於人!」浩慚而退。亮在武昌,諸佐吏殷浩之徒,乘(趁)秋夜往共登南樓,俄而不覺亮(庾亮)至,諸人將起避之(大家怕來遊玩會被庾亮斥責而起身迴避)。亮徐曰:「諸君少住(暫留),老子於此處興復不淺(我在這裡興致還很高)。」便據胡床與浩等談詠竟坐。其坦率行己,多此類也。三子彬、羲、龢(庾彬、庾羲、庾龢)

補充或註釋:南北朝時的大文學家庾信為庾亮的後世子孫。庾信為南朝梁元帝出使北朝西魏時被扣留,後來還出仕北周,備受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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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吟傀儡

梁鍠
梁鍠.傀儡吟

<傀儡吟>
刻木牽絲作老翁1,雞皮鶴髮與真同1,
須臾弄罷寂無事2,還似人生一夢中2。

補充或註釋:
1。刻木偶在牽絲戲中作成一位老翁的偶像。這個老翁木偶有雞一般的皺皮及鶴羽般的白髮,如真人一樣。牽絲即牽絲戲,傀儡戲。

2。一會兒後老翁木偶的牽絲戲份結束,不再出現。人生大夢就好比木偶一般,生命結束後便不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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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夢髑髏
戰國
莊子
莊子.外篇.至樂

莊子之楚(到楚國),見空髑髏(看見一副空骷髏骨架),髐然有形,撽以馬捶(莊子用馬鞭旁敲側擊),因而問之曰:「夫子貪生失理(你貪求生命,不講道理),而為此乎?將子有亡國之事,斧鉞之誅(還是你遭遇國家滅亡而有刀兵之災),而為此乎?將子有不善之行,愧遺父母妻子之醜(還是你有不好的行為,羞愧給父母、妻兒子女留下恥辱),而為此乎?將子有凍餒之患(還是你有挨凍受餓的災禍),而為此乎?將子之春秋故及此乎(還是你年紀大了才死亡呢?)?」於是語卒,援髑髏枕而臥(把骷髏當枕頭而睡)

夜半,髑髏見(出現)夢曰:「子之談者似辯士。視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你說的話都是活人的累贅啊),死則無此矣(死了就沒有這些累贅了)。子欲聞死之說乎?」莊子曰:「然。」髑髏曰:「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人死後沒有君王也沒有臣子),亦無四時之事(也沒有四季),從然以天地為春秋(自由自在,放縱無拘束,與天地同壽),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即使南面稱王的快樂也不能超過它)。」莊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復生子形(如果我使掌管壽命的神恢復你的形體),為子骨肉肌膚(為你的空骨架長出肌膚),反(返)子父母妻子、閭里、知識(故知舊識),子欲之乎?」髑髏深矉蹙頞(皺眉蹙額)曰:「吾安能棄南面王樂而復為人間之勞乎(我怎能放棄南面稱王的快樂而再受人間的勞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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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稱清發

孟浩然
孟浩然集.序

孟浩然字浩然,襄陽人也。骨貌淑清(骨像清白純淨),風神散朗(風采神態飄逸爽朗)。救患釋紛(救助災禍排解紛爭),以立義表;灌蔬藝竹(栽培菜蔬種植竹林),以全高尚。交遊之中(與人交友),通脫傾蓋(通達脫俗,不拘小節,一見如故。傾蓋原意為途中相遇,停車交談,雙方車蓋往一起傾斜)。機警無匿(十分機智靈敏,對情況的變化覺察得很快),學不為儒(學習不為儒家經世致用之道);務掇菁藻(致力採集精華),文不按古(作文章不拘泥於古法)。匠心獨妙,五言詩天下稱其盡美矣。閒遊秘省(秘書省),秋月新霽(新霽即雨或雪後初晴),諸英華賦詩作會,浩然句曰:「微雲淡河漢(河漢即銀河),疏雨滴梧桐。」舉坐嗟其清絕(美妙至極),咸閣(擱)筆不複為繼。丞相范陽張九齡、侍御史京兆王維、尚書侍郎河東裴朏(朏音匪)、范陽盧撰、大理評事河東裴總、華陰太守鄭倩之、守河南獨孤策率以浩然為忘形之交(忘形之交即不拘身分形跡的知心朋友)。山南採訪使本郡守昌黎韓朝宗(韓會,字朝宗,以推薦賢士有名)謂:「浩然間代清律(指孟浩然的五言近體詩。間代即隔代),置諸周行(放在大路上),必詠穆如(穆如即和美貌)之頌。」因入奏,與偕行,先揚於朝,與期約日引謁。及期(到了拜會的日期),浩然會寮友(同僚),文酒講好甚適(飲酒賦詩相談甚歡)。或曰:「子與韓公豫諾而忘之(你與韓公預先有約而忘記),無乃不可乎?」浩然叱曰:「僕已飲矣,身行樂耳,遑恤其它(我既然喝了,行樂就是了,還管什麼其他的事?)?」遂畢席不赴(於是都待在宴席而不赴約),由是閒罷(於是罷官閒居),既而浩然亦不之悔也,其好樂忘名如此。

士源(王士源)它時嘗筆贊之曰:「導瀾挺靈,實生楚英(楚英即楚地英才,指孟浩然,襄陽人),浩然清發(清明煥發),亦自其名,開元(唐玄宗李隆基的年號)二十八年,王昌齡遊襄陽,時浩然疾疹發背且愈(將痊癒),相得歡甚,浪情宴謔(任情宴飲),食鮮疾動(食用生食觸發疾病),終(命終)於冶城南園,年五十有二。子曰儀甫(孟儀甫)。浩然文不為仕(作文不為出仕),佇興(趁興)而作,故或遲行(所以常常行不及時)。不為飾動以求真(不整飭行為而是力求純真),故以誕遊(所以忘情於遊歷)。不為利期以放性(不被利益束縛而是放縱其性情),故常貧。名不繼於選部(選部為吏部的代稱,主管官吏任免、考課、升降、調動等事),聚不盈於擔石(謂家中貧乏,存糧極少。擔石即一擔一石之糧,比喻微小)。雖屢空不給(雖然簞瓢屢空),而自若也(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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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號風流
東晉
殷浩
晉書.列傳47

殷浩,字深源,陳郡長平人也。父羨(殷羨),字洪喬,為豫章太守,都下人士因其致書者百餘函(京都人士因此送出關說求情的信函一百多封),行次石頭(行旅到達石頭城),皆投之水中,曰:「沈者自沈,浮者自浮,殷洪喬不為致書郵(我殷洪喬不是送信人)。」其資性介立如此(他的天性操守清高如此)。終於光祿勛(光祿勛為掌管宿衛侍從之官)

浩識度清遠,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崇尚老莊玄理的言論),與叔父融(殷融)俱好<老>,<易>。融與浩口談則辭屈(理屈辭窮),著篇則融勝,浩由是為風流談論者所宗(殷浩於是被有才學而不拘禮法的談論者所崇尚)。或問浩曰:「將蒞(臨)官而夢棺,將得財而夢糞,何也?」浩曰:「官本臭腐,故將得官而夢尸,錢本糞土,故將得錢而夢穢。」時人以為名言。

三府闢(三公幕府徵召。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皆可開府,因稱三公為三府),皆不就。征西將軍庾亮引為記室參軍,累遷司徒左長史。安西庾翼(庾亮之弟)復請為司馬。除侍中、安西軍司,並稱疾不起。遂屏居墓所(於是隱居荒山),幾將十年,於時擬之管、葛(當時的人把他比作管仲、諸葛亮)。王蒙、謝尚猶伺其出處,以卜江左興亡(王蒙、謝尚還在伺察其動向,來作江左[東晉]政權興亡的指標),因相與省(探省)之,知浩有確然之志(知道殷浩獨鍾隱居生活)。既反(返),相謂曰:「深源(殷浩,字深源)不起,當如蒼生何!」庾翼貽浩書曰:「當今江東社稷安危,內委何、褚(何充、褚裒)諸君,外托庾、桓(庾亮、桓溫)數族,恐不得百年無憂,亦朝夕而弊。足下少標令名(您少年成名),十餘年間,位經內外,而欲潛居利貞,斯理難全(而要隱居自利,此理不圓滿)。且夫濟一時之務,須一時之勝(當代救國大業,還須當代超群卓異之士),何必德均古人,韻齊先達邪(何必德行要比美古人,風韻要並駕先賢呢!)!王夷甫(王衍,字夷甫,西晉司徒,不圖救國而求自保,被視為「清談誤國」),先朝風流士也,然吾薄其立名非真,而始終莫取(不足可取)。若以道非虞夏,自當超然獨往(如果認為當今世道非虞夏太平盛世,自然應該超然物外,獨善其身)。而不能謀始,大合聲譽(而王衍不能在開始時慎重考慮,大力追求聲望名譽),極致名位(位極三公之司徒),正當抑揚名教(正應該光大名教),以靜亂源,而乃高談<莊>,<老>,說空終日(整天空談),雖云談道,實長華競(其實是助長爭尚浮華的風氣)。及其末年,人望猶存(聲望還在),思安懼亂,寄命推務(謀求自保)。而甫(王夷甫)自申述,徇小好名,既身囚胡虜(等到王夷甫被石勒俘虜),棄言非所(背棄諾言於外邦)。凡明德君子(凡是賢明有德的君子),遇會處際,寧可然乎(遭遇亂世變局,怎麼可以這樣呢?)?而世皆然之(而世道都這樣)。益知名實之未定,弊風之未革也(更知無法循名責實,不能革除弊病)。」浩固辭不起。

建元(東晉康帝司馬岳的年號)初,庾冰兄弟及何充等相繼卒。簡文帝時在籓(晉簡文帝司馬昱當時在藩鎮),始綜萬幾(開始執掌朝政),衛將軍褚裒薦浩,徵為建武將軍、揚州刺史。浩上疏陳讓(辭讓),並致箋於簡文,具自申敘(申明敘述)。簡文答之曰:「屬當厄運,危弊理盡(危急衰敗已到極盡)。誠賴時有其才,不復遠求版築(不再遠至鄉野求賢)。足下沈識淹長(你見多識廣),思綜通練(思路通達精練),起而明之,足以經濟(足以經國濟世)。若復深存挹退(你再心存謙抑退讓),茍遂本懷(如果如你所願),吾恐天下之事於此去矣(我怕天下大事即將衰敗),今紘領不振(當今朝綱不振),晉網不綱(綱紀不伸),願蹈東海(指願效法戰國時名士魯仲連,寧願跳東海也不會尊奉秦國),復可得邪!由此言之,足下去就即是時之廢興(你的隱居或出仕就是當代的滅亡或復興),時之廢興則家國不異(當代的滅亡或復興與家國的命運相同)。足下弘思之,靜算之,亦將有以深鑒可否(也將能夠鑑別其可行與否)。望必廢本懷(希望您打消隱居的初心),率群情也(遵循群眾的願望)。」浩頻陳讓(陳情辭讓),自三月至七月,乃受拜焉。

時桓溫既滅蜀(成漢),威勢轉振(盛),朝廷憚(忌憚)之。簡文以浩有盛名(簡文帝司馬昱因殷浩負有盛名),朝野推伏(朝野推崇服膺),故引為心膂(心與脊骨,比喻主要的輔佐),以抗於溫(桓溫),於是與溫頗相疑貳(於是殷浩與桓溫因猜忌而生異心)。會遭父憂,去職,時以蔡謨攝揚州,以俟浩,服闋(服喪期滿),徵為尚書僕射,不拜。復為建武將軍、揚州刺史,遂參綜朝權。潁川荀羨少有令聞(令聞即美好的聲譽),浩擢為義興、吳郡,以為羽翼(殷浩以荀羨為黨羽)。王羲之密說浩、羨(王羲之私下勸說殷浩、荀羨),令與桓溫和同(和光同塵),不宜內構嫌隙,浩不從。

及石季龍死(後趙武帝石虎,字季龍),胡中大亂,朝過欲遂蕩平關河(關中與河套),於是以浩為中軍將軍、假節(假為代理,節為符節,使臣出行時持節為符信)、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軍事。浩既受命,以中原為己任,上疏北征許洛(今河南許昌和洛陽)。將發,墜馬,時咸惡之。既而以淮南太守陳逵、兗州刺史蔡裔為前鋒,安西將軍謝尚、北中郎將荀羨為督統(監督統率),開江西田千餘頃,以為軍儲(軍糧儲備)。師次壽陽(軍隊屯駐於壽陽),潛誘苻健大臣梁安、雷弱兒等,使殺健(苻健,苻堅之伯父),許以關右之任。

(當初),降人魏脫卒(魏脫逝世),其弟憬代領部曲(其弟魏憬代領軍隊)。姚襄殺憬(姚襄殺魏憬。姚襄為後秦開國君主姚萇之兄),以並其眾,浩大惡之,使龍驤將軍劉啟守譙(譙即城門上的望樓),遷襄於梁。既而魏氏子弟往來壽陽,襄益猜懼。俄而襄部曲有欲歸浩者,襄殺之,浩於是謀誅襄。會苻健殺其大臣,健兄子眉(苻眉)自洛陽西奔,浩以為梁安事捷(殷浩以為梁安起事奏捷),意苻健已死(猜測苻健已死),請進屯洛陽,修復園陵,使襄為前驅,冠軍將軍劉洽鎮鹿臺,建武將軍劉遁據倉垣,又求解揚州(又請求朝廷解除他揚州刺史的職務),專鎮洛陽,詔不許。浩既至許昌,會張遇反,謝尚又敗績,浩還壽陽。後復進軍,次山桑(駐軍於山桑),而襄反,浩懼,棄輜重退保譙城,器械軍儲皆為襄所掠,士卒多亡叛(士卒多逃亡叛變)。浩遣劉啟、王彬之擊襄於山桑,並為襄所殺。

桓溫素忌浩,及聞其敗,上疏罪浩。。。

竟坐廢為庶人,徙於東陽之信安縣。

浩少與溫齊名,而每心競(殷浩少年時與桓溫齊名,兩人爭強鬥勝)。溫嘗問浩:「君何如我?」浩曰:「我與君周旋久(我和你打交道很久了),寧作我也(我寧願作我)。」溫既以雄豪自許(以英雄豪傑自我期許),每輕浩,浩不之憚也(殷浩也不忌憚桓溫)。至是,溫語人曰:「少時吾與浩共騎竹馬,我棄去,浩輒取之,故當出我下也。」又謂郗超曰:「浩有德有言(有德行又能言善道),向使作令僕(之前讓他做尚書令或僕射),足以儀刑百揆(足以作百官的典範),朝廷用違其才耳(朝廷讓他帶兵是違逆了他的才幹)。」

浩雖被黜放,口無怨言,夷神委命(一切聽天由命),談詠不輟,雖家人不見其有流放之戚(流放的哀戚)。但終日書空(但是整天對空書寫),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浩甥韓伯(殷韓伯),浩素賞愛之,隨至徙所,經歲還都,浩送至渚側(岸邊),詠曹顏遠(曹攄,字顏遠,譙國譙縣人,西晉官員及文學家)詩云:「富貴他人合,貧賤親戚離。」因而泣下。後溫將以浩為尚書令,遺書告之,浩欣然許焉。將答書,慮有謬誤,開閉者數十,竟達空函(竟然以空函回覆),大忤溫意,由是遂絕。永和(東晉穆帝司馬聃的第一個年號)十二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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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譏子敬
東晉
王獻之(字子敬)
晉書.列傳50

獻之(王獻之,王羲之第七子,官至中書令,故世稱「王大令」)字子敬。少有盛名,而高邁不羈(氣度高雅脫俗,不拘小節),雖閑居終日,容止不怠,風流為一時之冠。年數歲(王獻之才幾歲的時候),嘗觀門生樗蒱(樗蒱音出僕,一種擲骰子遊戲,亦指賭博),曰:「南風不競(南方楚國的音樂微弱。比喻楚軍的士氣不振,後泛用以比喻競賽失利的一方力量不強)。」門生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這個小兒不過是在管中看豹,只看見豹上的一塊斑點)」獻之怒曰:「遠慚荀奉倩(荀粲,字奉倩),近愧劉真長(劉惔[惔音談],字真長)。[我只對這兩個人感到慚愧,你們我還不放在眼裡]」遂拂衣而去。

嘗與兄徽之(王徽之)、操之(王操之)俱詣(一同拜見)謝安,二兄多言俗事,獻之寒溫而已。既出,客問安(謝安)王氏兄弟優劣,安曰:「小者佳。」客問其故,安曰:「吉人之辭寡,以其少言,故知之。」

嘗與徽之共在一室,忽然火發(失火),徽之遽走,不遑取履(來不及取鞋穿)。獻之神色恬然,徐呼左右扶出。夜臥齋中而有偷人入其室,盜物都盡。獻之徐曰:「偷兒,氈青我家舊物(那條青色毛毯是我家傳舊物),可特置之(可以特別留下它)。」群偷驚走。

工草隸,善丹青(丹和青是繪畫常用的兩種顏色,借指繪畫)。七八歲時學書,羲之密從後掣其筆不得(王羲之偷偷從後面拉王獻之的筆卻拉不動),嘆曰:「此兒後當復有大名。」嘗書壁為方丈大字,羲之甚以為能,觀者數百人。桓溫嘗使書扇(桓溫曾使王獻之在扇子上寫字),筆誤落(筆不小心掉落在扇子上),因畫作烏駁牸牛(王獻之就把扇子上的墨污畫成毛色青白相雜的母牛,牸音自),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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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忌楊修
東漢/三國
楊修
後漢書.楊震列傳

四年(漢獻帝建安四年)(楊彪)復拜太常,十年免。十一年,諸以恩澤為侯者皆奪封。彪(楊彪)見漢祚將終,遂稱腳攣不復行(就說腳蜷曲不能再走路),積十年。後子脩(楊修)為曹操所殺,操見彪問曰:「公何瘦之甚?」對曰:「愧無日磾先見之明(指金日磾[日磾音密低]有子「弄兒」為漢武帝所愛,後因「弄兒」在宮中跋扈淫亂而被金日磾親手殺死),猶懷老牛舐犢(小牛)之愛。」操為之改容。

(楊修)字德祖,好學,有俊才,為丞相曹操主簿(主管文書簿籍及印鑑的官),用事曹氏。及操自平漢中,欲因討劉備而不得進(曹操想討伐劉備又無法進軍),欲守之又難為功(想防守又不容易),護軍不知進止何依(護軍是高級軍事長官的官名,其中中護軍、中領軍、中都護等職位掌管禁軍、主持選拔武官、監督管制諸武將)。操於是出教(發布教令),唯曰「雞肋」而已。外曹莫能曉,脩獨曰:「夫雞肋,食之則無所得,棄之則如可惜,公歸計決矣(曹公退軍之計已決矣)。」乃令外白稍嚴(於是傳令,準備整裝出發。嚴即治裝),操於此迴師(調回軍隊)。脩之幾決,多有此類。脩又嘗出行,籌(籌算)操有問外事,乃逆(預先)為荅記(荅記即解答問題的書牘),敕守舍兒(命令看守門戶的人):「若有令出,依次通(通報)之。」既而果然(後來果然如此)。如是者三,操怪其速,使廉(察)之,知狀,於此忌(忌恨)脩。且以袁術之甥(而且楊修為袁術的外甥),慮為後患,遂因事殺之(曹植與楊修醉酒擅闖司馬門並誹謗曹彰遭人舉報,楊修因此事遭殺)

脩所著賦、頌、碑、讚、詩、哀辭、表、記、書凡十五篇。

及魏文帝(曹丕)受禪,欲以彪(楊彪)為太尉,先遣使示旨。彪辭曰:「彪備漢三公,遭世傾亂(遭逢世道傾危動亂),不能有所補益。耄年被病(老年染病),豈可贊(襄助)惟新之朝?」遂固辭。乃授光祿大夫,賜几杖(几案及手杖,供老人行走扶持之用)衣袍,因朝會引見,令彪著布單衣(單衣即禪衣,為官吏的服裝,或為朝服)、鹿皮冠,杖而入,待以賓客之禮。年八十四,黃初(魏文帝曹丕的年號)六年卒于家。自震至彪(從楊震至楊彪),四世太尉,德業相繼,與袁氏俱為東京名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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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息累卵
春秋
荀息
說苑.佚文

晉靈公造九層臺,費用千億,謂左右曰:「敢有諫者斬!」孫息(即荀息)乃諫曰:「臣能累十三博棊(棋子),加九雞子(雞蛋)其上。」公曰:「吾少學,未嘗見也,子為寡人作之。」孫息即以棊子置其下,加九雞子其上。左右慴懼(恐懼)。靈公扶伏(用手支持使不倒),氣息不續(屏住呼吸)。公曰:「危哉,危哉!」孫息曰:「臣謂是不危也,復有危此者(還有比這個更危險的)。」公曰:「願見之。」孫息曰:「九層之臺,三年不成,男不得耕,女不得織,國用空虛,戶口減少,吏民叛亡,鄰國謀議,將興兵。社稷一滅,君何所望?」靈公曰:「寡人之過,乃至於此。」即壞九層之臺。<藝文類聚>

孫息學悲歌古琴,即引琴作鄭衛之音(鄭衛之音指春秋戰國時鄭衛兩國淫靡的民間音樂,因不同於雅樂,曾被儒家斥為亂世之音),靈公(晉靈公)大感,故作<衛公>之曲,歌而和之。<北堂書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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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基載舟
三國曹魏
王基
三國志.魏書27.王基傳

王基字伯輿,東萊曲城人也。少孤,與叔父翁(王翁)居。翁撫養甚篤,基亦以孝稱。年十七,郡召為吏,非其好也,遂去,入琅邪界遊學。黃初(魏文帝曹丕的年號)中,察孝廉,除郎中。是時青土初定(當時青州剛平定),刺史王凌特表請基為別駕,後召為秘書郎,凌(王凌)復請還。頃之,司徒王朗辟基(徵召王基),淩不遣(王凌不遣送王基)。朗書劾州曰(王朗上書彈劾青州刺史王凌說):「凡家臣之良(大夫的好臣子),則升于公輔(公輔即三公、四輔,此指諸侯之宰相一類的大臣),公臣之良(諸侯的好臣子),則入于王職(則入仕為天子的佐臣),是故古者侯伯有貢士(先秦時的貢士,指諸侯推薦給周天子之士。漢時的貢士則指封國或郡縣推舉之孝廉)之禮。今州取宿衞之臣(宿衞之臣指皇帝的貼身警衛人員),留秘閣之吏(秘閣指收藏珍貴圖書之處),所希聞也。」淩猶不遣。淩流稱青土(王凌被傳頌於青州。流稱即傳頌),蓋亦由基恊和之輔也。大將軍司馬宣王辟基(司馬懿,被追封為「宣王」),未至,擢為中書侍郎。

明帝(魏明帝曹叡)盛脩宮室,百姓勞瘁(辛苦勞累)。基上疏曰:「臣聞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故在民上者,不可以不戒懼。夫民逸則慮易(百姓安樂逸靜則政策容易成功),苦則思難(百姓生活痛苦則則政策難以推行),是以先王居之以約儉,俾不至於生患。昔顏淵云:「東野子之御,馬力盡矣而求進不已(東野子駕馭馬匹時,馬氣力用盡了而他還力求加速),是以知其將敗。」今事役勞苦(當今勞役辛苦),男女離曠(離曠指丈夫離家,婦人獨處),願陛下深察東野之弊,留意舟水之喻,息奔駟於未盡(在駟馬未力竭前先使之休息),節力役於未困(於百姓勞役未困乏前先使之節用)。昔漢有天下,至孝文(漢文帝)時唯有同姓諸侯,而賈誼憂之曰(賈誼憂慮[皇帝濫封同姓諸侯]而說):『置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把火放在柴薪之下而睡在柴薪之上),因謂之安也(還以為很安全)。』今寇賊未殄(殄滅),猛將擁兵,檢之則無以應敵,久之則難以遺後(久而久之則帝位難以遺傳給後代),當盛明之世,不務以除患,若子孫不競(不爭氣),社稷之憂也。使賈誼復起,必深切於曩時矣(必然對之前的事更嚴厲啊)。」

散騎常侍王肅著諸經傳解及論定朝儀,改易鄭玄舊說,而基據持玄義(王基遵守鄭玄的理論),常與抗衡。遷安平太守,公事去官(因公事免職)。大將軍曹爽請為從事中郎,出為安豐太守(安豐郡轄境相當今安徽省金寨、霍邱等縣西南部及河南省灌河流域以東)。郡接吳寇(安豐郡與東吳接壤),為政清嚴有威惠(做官清廉嚴厲,恩威並濟),明設防備,敵不敢犯。加討寇將軍。吳嘗大發衆集建業(吳國曾經大肆發起群眾聚集於建業),揚聲(揚言)欲入攻揚州,刺史諸葛誕使基策之。基曰:「昔孫權再至合肥,一至江夏,其後全琮出廬江,朱然寇襄陽,皆無功而還。今陸遜等已死,而權(孫權)年老,內無賢嗣,中無謀主。權自出則懼內釁卒起(孫權若自行來攻則怕內部紛爭),癕疽發潰(就像膿瘡自內部發爛一樣);遣將則舊將已盡,新將未信(新將領不足以信任)。此不過欲補定支黨(他不過要藉此安插親信),還自保護耳。」後權竟不能出。時曹爽專柄(把持朝政),風化陵遲(風氣大壞),基著<時要論>以切(切中)世事。以疾徵還,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為河南尹,未拜,爽伏誅,基嘗為爽官屬,隨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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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鷗可狎

沙鷗
列子.黃帝

海上之人有好漚鳥(即鷗鳥,海鷗)者,每旦之海上(每天早晨到海上),從漚鳥遊(與海鷗遊玩),漚鳥之至者百住(百住泛言其多)而不止。其父曰:「吾聞漚鳥皆從汝遊(我聽說海鷗都與你遊玩),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到)海上,漚鳥舞而不下(飛舞而不降臨)也。故曰:「至言去言,至為無為;齊智之所知,則淺矣(最好的語言是沒有語言,最高的作為是沒有作為。與別人比智慧的想法是很膚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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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鹿難求
西周
蕉鹿
列子.周穆王

鄭人有薪於野者(鄭國有人在野外砍柴),遇駭鹿(遇到一隻受驚嚇的鹿),御而擊之,斃之。恐人見之也,遽而藏諸隍中(怕別人看見,就匆忙把鹿藏在沒有水的池塘中),覆之以蕉(蓋上芭蕉葉),不勝其喜(高興得不得了)。俄而遺其所藏之處(不久他遺忘了藏鹿的地方),遂以為夢焉(就以為是一場夢)。順塗而詠其事(回家途中自言自語所發生的事),傍人有聞者,用其言而取之(旁邊有人聽見了,就依據他的話把鹿取走)

既歸,告其室人曰(回家後他告訴老婆說):「向薪者夢得鹿而不知其處;吾今得之(剛才有個樵夫夢見獵得一隻鹿而不知道藏在哪裡,我現在知道鹿在哪裡),彼直真夢者矣(這個夢跟真的一樣)。」室人曰:「若將是夢見薪者之得鹿邪(你是不是夢見樵夫獵得鹿呢?)?詎有薪者邪(有沒有樵夫呢?)?今真得鹿,是若之夢真邪(現在你既然知道鹿在哪裡,難道你的夢是真的嗎?)?」夫曰:「吾據得鹿,何用知彼夢我夢邪(要是鹿在我手上,我又何必要知道是那個樵夫的夢還是我的夢呢?)?」薪者之歸(砍柴人回到他之前打柴的地方),不厭失鹿(不滿丟失了鹿),其夜真夢藏之之處,又夢得之之主(當天晚上他夢見真正藏鹿的地方,又夢見把他的鹿偷走的人)

爽旦(天亮後),案所夢而尋得之(按照他作的夢找到了偷鹿人)。遂訟而爭之(於是訴訟而爭奪那隻鹿),歸之士師(交給判官裁決。士師為執掌禁令刑獄的官名)。士師曰:「若初真得鹿,妄謂之夢(你開始真地得鹿,錯以為是作夢);真夢得鹿,妄謂之實(現在夢見取鹿人,又錯以為夢是真實)。彼真取若鹿,而與若爭鹿(那人真地取走你的鹿而與你爭鹿)。室人又謂夢仞人鹿,无人得鹿(你老婆又說你夢見的鹿是別人獵殺的,其實沒有人得到鹿)。今據有此鹿,請二分之(現在只有這只鹿[沒有其他證據],請你們平分了吧)。」以聞鄭君(有人把這件事告訴鄭國國君)。鄭君曰:「嘻!士師將復夢分人鹿乎(唉!判官還會在夢中讓他們分鹿嗎?)?」訪之國相。國相曰:「夢與不夢,臣所不能辨也(是夢是真,微臣無法分辨)。欲辨覺夢,唯黃帝、孔丘(只有黃帝、孔子可以分辨覺醒還是作夢)。今亡(無)黃帝、孔丘,孰辨之哉(還有誰能分辨呢?)?且恂士師之言可也(姑且遵循判官的話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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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聯池上
北宋
黃鑒
詩話總龜.前集.卷2

黃鑒(黃鑒,字唐卿)學士(學士即翰林學士,官名,為文學侍從之臣,因接近皇帝,往往參預機要),七歲而不言,其祖愛之,以謂風骨之美(風骨指人的氣概、品格,風骨之美形容堅強不屈的性格,以及品格剛正有骨氣),當大吾門(將光大門楣),不宜如是也(指不該不說話)(其祖)每遇景物,必道其名,達其理以指教之;然(黃鑒)終不言。一日,又謂之曰:「楊文公(楊億,卒諡文,為黃鑒的恩師)幼而不言,文公之父告之曰:『後園梨落籬,神童知不知?』文公發聲曰:『不是風搖樹,便是鵲驚枝(這兩句道出後園梨落的原因)。』汝風骨若此,何為不言?」鑒竟不對。後攜行河上,其祖曰:「水馬(水馬比喻船)池中走。」鑒曰:「遊魚波上浮。」後任館閣(館閣為掌管圖書、編修國史之官署)。<李康靖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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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詠樓頭
北宋
楊億
詩林廣記.卷3

阮閱<詩話>云:「楊文正公億,生數歲不能言,一日家人抱登樓,偶觸其首,遂即能語,且吟此詩。」

(高)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怕驚天上人。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楊億,黃鑒)不但都很晚才開始說話,而且還是師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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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兵迅速
東漢/三國
曹操
三國志.蜀書2.先主傳

曹公(曹操)以江陵有軍實(軍器),恐先主據之(怕劉備先佔據江陵),乃釋輜重(就先放下運輸部隊擕帶的軍械、糧草、被服等後勤物資),輕軍(率領輕裝疾行的部隊)到襄陽。聞先主已過(經過),曹公將(率領)精騎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及於當陽之長坂。先主棄妻子,與諸葛亮、張飛、趙雲等數十騎走,曹公大獲其人衆輜重。先主斜趣(轉向去)漢津,適與羽(關羽)(舩同船)會,得濟沔(得以渡過沔水),遇表長子江夏太守琦衆萬餘人(遇到劉表長子江夏太守劉琦的部隊一萬多人),與俱到夏口。先主遣諸葛亮自結(結合)於孫權,權遣周瑜、程普等水軍數萬與先主并力,與曹公戰于赤壁,大破之,焚其舟船。先主與吳軍水陸并進,追到南郡,時又疾疫,北軍(曹操的北方軍團)多死,曹公引歸。

補充或註釋:
1。劉備被曹操追殺到拋妻棄子,與其先祖劉邦被項羽的軍隊追殺到拋妻棄子的歷史恍若重演。
2。在<三國志.蜀書6.趙雲傳>中言及「及先主為曹公所追於當陽長阪,棄妻子南走,雲身抱弱子,即後主也,保護甘夫人,即後主母也,皆得免難。遷為牙門將軍。先主入蜀,雲留荊州。」可以推論,正文中「先主棄妻子,與諸葛亮、張飛、趙雲等數十騎走」所棄的妻子應該是糜夫人與後主阿斗之外的其他兒子,而此時趙雲與甘夫人及阿斗早已與劉備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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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使遲留
東漢
李郃
後漢書.方術列傳上

李郃字孟節,漢中南鄭人也。父頡(李頡,頡音協),以儒學稱,官至博士。郃襲父業,遊太學,通五經(<詩經>,<尚書>,<禮記>,<易經>,<春秋>)。善<河>,<洛>風星(風星為風角星象,指占卜術),外質朴(樸實無華),人莫之識(人莫識之)。縣召署幕門(幕門即幕府)候吏(迎送賓客之官)

和帝(漢和帝劉肇)即位,分遣使者,皆微服單行(獨行),各至州縣,觀採風謠(風謠指謠傳)。使者二人當到益部,投郃候舍(候舍為接待過往官員或其他賓客的館舍)。時夏夕露坐,郃因仰觀,問曰:「二君發京師時,寧知朝廷遣二使邪?(你們兩位從京城來,知不知道朝廷派兩位使者來這裡的事?)」二人默然,驚相視曰:「不聞也(兩位使者假裝說沒聽說過)。」問何以知之。郃指星示云:「有二使星(使星即代表使節之星)向益州分野,故知之耳。」
後三年,其使者一人拜漢中太守,郃猶為吏,太守奇其隱德(隱德指施德於人而不為人所知),召署戶曹史(戶曹史為管理戶口事務的佐吏)。時大將軍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郡亦遣使。郃進諫曰:「竇將軍椒房(皇后。椒房原意為漢代皇后宮殿,其以椒和泥塗壁,以取溫香多子之意)之親,不修禮德,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指不久就會有災禍),願明府(明府為漢代對太守的尊稱)一心王室,勿與交通(交往)。」太守固遣之(太守還是派遣使者祝賀),郃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郃遂所在留遲(稽留延遲),以觀其變。行至扶風(右扶風郡),而憲就國自殺(而竇憲回到自己的封國後自殺),支黨(黨羽)悉伏其誅,凡交通憲者,皆為免官,唯漢中太守不豫(不參與)焉。

郃歲中舉孝廉,五遷尚書令,又拜太常。元初(東漢安帝劉祜的第二個年號)四年,代袁敞為司空(司空為官名,位次三公,與六卿相當,與司馬、司寇、司士、司徒並稱五官,掌水利、營建之事,金文皆作司工),數陳得失,有忠臣節。在位四年,坐請託(請託即以私事相托,走後門)事免。

安帝崩,北鄉侯立(北鄉侯劉懿即位。即東漢前少帝,一般不認為他是漢朝的皇帝),復為司徒。及北鄉侯病,郃陰與少府河南陶范、步兵校尉趙直謀立順帝(漢順帝劉保),會孫程等事先成(剛好孫程等人先謀立漢順帝成功),故郃功不顯。明年,坐吏民疾病,仍有災異,賜策免(李郃坐罪於官吏百姓疾病,仍有天災變異而被皇帝策免)。將作大匠(將作大匠即掌管宫室修建之官)翟酺上郃「潛圖大計(指謀立漢順帝),以安社稷」,於是錄陰謀之功(於是記錄了李郃私下圖謀的功勞),封郃涉都侯,辭讓不受。年八十餘,卒於家。門人上黨馮冑獨制服(制喪服),心喪三年(心喪指老師去世,弟子守喪,身無喪服而心存哀悼),時人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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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流馬
東漢/三國
諸葛亮(字孔明)
三國志.蜀書5.諸葛亮傳

章武(蜀漢昭烈帝劉備的年號)三年春,先主於永安病篤(病重。永安原名為魚復縣。魚復與魚腹同音,似避「喪生魚腹」之諱而改名),召亮於成都,屬以後事,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指劉禪)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竭股肱(股肱指輔佐)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先主又為詔勑後主(劉禪)曰:「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建興(蜀漢懷帝劉禪的第一個年號)元年,封亮武鄉侯,開府治事(開幕府治理政事)。頃之,又領益州牧。政事無巨細(大小),咸決於亮(全交由諸葛亮裁決)。南中諸郡,並皆叛亂,亮以新遭大喪(指劉備駕崩),故未便加兵,且遣使聘吳,因結和親,遂為與國(與國即盟國友邦)(建興)三年春,亮率衆南征,其秋悉平(當年秋季全部平定)。軍資所出,國以富饒(指南方之地供給很多軍用物資,國家因而更加富強),乃治戎講武,以俟大舉(於是整軍經武,以待北伐大業)。五年,率諸軍北駐漢中,臨發(出發前),上疏曰:(<出師表>,略)。。。

遂行,屯(屯軍)于沔陽。六年春,揚聲(故意對外宣揚)由斜谷道取郿,使趙雲、鄧芝為疑軍,據箕谷,魏大將軍曹真舉衆拒(抵抗)之。亮身率諸軍攻祁山,戎陣整齊(軍隊陣式整齊),賞罰肅(嚴肅)而號令明(分明),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應亮(響應諸葛亮),關中響震(驚懼騷亂)。魏明帝(曹叡)西鎮長安,命張郃拒亮(抵抗諸葛亮),亮使馬謖(謖音素)督諸軍在前,與郃戰于街亭。謖違亮節度(馬謖違反了諸葛亮的節制調度),舉動失宜(部署調度不佳),大為郃所破。亮拔(奪取)西縣千餘家,還于漢中,戮謖以謝衆(殺馬謖向眾人謝罪)。上疏曰:「臣以弱才,叨竊非據(不當得而取得非分佔據的職位),親秉旄鉞(旄鉞即白旄和黃鉞。借指軍權)以厲(告戒勉勵)三軍,不能訓章明法(不能訓示規範,申明法令),臨事而懼,至有街亭違命之闕(乃至於有街亭違背軍令的缺失,闕同缺),箕谷不戒之失(箕谷不戒慎警惕的過失),咎皆在臣授任無方(罪過都在微臣授權任命將領無方)。臣明不知人(不知人善任),恤事多闇(考慮問題多有昏昧。闇同暗),<春秋>責帥(史書<春秋>強調責在統帥。謂下屬有罪,要處分統帥),臣職是當。請自貶三等,以督厥咎(以督責過失)。」於是以亮為右將軍,行丞相事,所總統如前(所總理的政務都如以往)

冬,亮復出散關,圍陳倉,曹真拒之,亮糧盡而還。魏將王雙率騎追亮,亮與戰,破之,斬雙(王雙)。七年,亮遣陳式攻武都(今甘肅省成縣周邊)、陰平(今甘肅省文縣周邊)。魏雍州刺史郭淮率衆欲擊式(陳式),亮自出至建威(今甘肅省西和縣西),淮(郭淮)退還,遂平二郡。詔策亮曰(下詔書給諸葛亮):「街亭之役,咎由馬謖,而君引愆(引咎),深自貶抑(自我貶損壓抑),重違君意(重重地違背朕的意願),聽順所守。前年耀師(前年光耀我王師),馘斬王雙(馘音國,泛指殺敵。原意為戰爭中割取敵人的左耳以計數獻功);今歲爰(於是)征,郭淮遁走;降集氐、羌,興復二郡(武都、陰平),威鎮凶暴(凶狠殘暴的敵人),功勳顯然。方今天下騷擾,元惡未梟(罪魁禍首還未被梟殺),君受大任,干國之重(是治理國家的重臣),而久自挹損(壓抑貶損),非所以光揚洪烈矣(無法發揚光大偉大的功業)。今復君丞相(今日恢復您丞相的職位),君其勿辭。」九年,亮復出祁山,以木牛運(木牛為諸葛亮發明的搬運糧草工具),糧盡退軍,與魏將張郃交戰,射殺郃。

十二年春,亮悉大衆由斜谷出,以流馬(功用類似木牛,也是諸葛亮發明的搬運糧草工具)運,據武功五丈原(今陝西省岐山南),與司馬宣王(司馬懿)對於渭南。亮每患糧不繼,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耕者雜於渭濵居民之間,而百姓安堵(安居),軍無私焉。相持百餘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軍,時年五十四。及軍退,宣王案行其營壘處所(司馬懿巡視諸葛亮設置軍營壁壘的地方),曰:「天下奇才也!」

亮遺命葬漢中定軍山,因山為墳,冢足容棺(墳墓僅足以容納棺木),歛以時服(歛喪以一般的喪服),不須器物。詔策曰:「惟君體資文武(您天性禀賦允文允武),明叡篤誠(明察睿智,篤實忠誠),受遺託孤,匡輔朕躬,繼絕興微(延續於斷絕,振興於衰落),志存靖(平定)亂;爰整六師,無歲不征,神武赫然(赫然即奮發),威鎮八荒,將建殊功於季漢(季漢即蜀漢,猶言漢之季世),參伊、周(伊尹、周公)之巨勳。如何不弔(弔慰),事臨垂克(大事將成),遘疾隕喪!朕用傷悼(悲傷哀悼),肝心若裂。夫崇德序功,紀行命謚,所以光昭將來,刊載不朽。今使使持節左中郎將杜瓊,贈君丞相武鄉侯印綬,謚君為「忠武侯」。魂而有靈,嘉茲寵榮。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當初),亮自表後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富餘)。至於臣在外任,無別調度,隨身衣食,悉仰於官,不別治生(不另外經營家業),以長尺寸(以長養尺寸之軀)。若臣死之日,不使內有餘帛(剩下的衣帛),外有贏財(盈餘的財富),以負陛下。」及卒,如其所言。亮性長於巧思,損益連弩(改良可以同發或連發數矢之弓),木牛流馬,皆出其意;推演兵法,作八陣圖,咸得其要云。

補充或註釋:<三國志>陳壽評論諸葛亮是「管、蕭之亞匹矣。然連年動眾(指北伐),未能成功,蓋應變將略 ,非其所長歟!」。他是管仲、蕭何等級的良相,但並非韓信、項羽等善於隨機應變的名將。或許諸葛亮的機智在<三國演義>中被誇大了,但是其忠誠及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精神卻是青史所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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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單火牛
戰國
田單
史記.田單列傳

田單者,齊諸田疏屬(齊國田氏王族的遠房親屬)也。湣王(齊湣王田地)時,單為臨菑市掾(掾吏),不見知(名不見經傳)。及燕使樂毅伐破齊,齊湣王出奔,已而保莒城(後來守住莒城)。燕師長驅平齊,而田單走安平,令其宗人盡斷其車軸末而傅鐵籠(田單命令其族人把車軸兩端削短再包上鐵皮)。已而燕軍攻安平,城壞,齊人走,爭涂(爭道於途中),以折車敗(因諸車車軸碰撞而毀損無法逃脫),為燕所虜,唯田單宗人以鐵籠故得脫,東保即墨。燕既盡降齊城,唯獨莒、即墨不下(攻下)。燕軍聞齊王在莒,并兵攻之。淖齒既殺湣王於莒,因堅守,距燕軍,數年不下(楚國淖齒以救齊國為名[其實是趁火打劫]入莒城殺齊湣王,後又被齊人所殺,齊人據莒城堅守以抵抗燕軍,堅持數年未被攻下)。燕引兵東圍即墨,即墨大夫出與戰,敗死。城中相與推田單(為城守),曰:「安平之戰,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習兵(他是熟悉作戰的人)。」立以為將軍,以即墨距(抵抗)燕。

頃之,燕昭王卒,惠王立(燕惠王即位),與樂毅有隙(過節)。田單聞之,乃縱反閒於燕(於是在燕國運用反間計),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而不敢歸(莒城與即墨未被燕軍攻下的原因是樂毅怕被燕王殺而不敢回燕國),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其實是想用兵在齊國稱王)。齊人未附(歸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唯恐其他將領取代樂毅,即墨就完了)。」燕王以為然,使騎劫代樂毅。

樂毅因歸趙(樂毅害怕被殺而逃回到本國趙國),燕人士卒忿(憤怒)。而田單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乃令城中人曰:「當有神人為我師(將有神人當我們的老師)。」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於是轉身就跑)。田單乃起,引還,東鄉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無能也(我是欺騙您的,我真地沒有能力)。」田單曰:「子勿言也(你不要說話就好)!」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我們只怕燕軍對齊兵俘虜割下鼻子),置之前行(放置在第一列),與我戰,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人見齊諸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唯恐被燕軍俘虜)。單又縱反閒曰:「吾懼燕人掘(挖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侮辱祖先的屍體),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俱欲出戰,怒自十倍。

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插(版插泛指建築用具。版,築牆器具。插同鍤,起土器具),與士卒分功(分功合作),妻妾編於行伍之閒,盡散飲食饗士(發放飲水食物以慰勞士卒)。令甲卒皆伏(潛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派使者與燕軍約定要投降),燕軍皆呼萬歲。田單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遺(遺留給)燕將,曰:「即墨即降,願無虜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安居)。」燕將大喜,許之。燕軍由此益懈(燕軍從此更加鬆懈)

田單乃收城中得千餘牛,為絳繒衣(以絳色繒衣披於牛身),畫以五彩龍文(紋),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尾(在牛尾上澆灌油脂並束起蘆葦),燒其端。鑿城數十穴(洞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銜枚指夜晚秘密急行軍。枚為像筷子的東西,兩頭有帶,可系於頸上,含住它以防止說話),而城中鼓譟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遂夷殺其將騎劫。燕軍擾亂奔走,齊人追亡逐北(齊人追擊敗走的敵軍),所過城邑皆畔(叛)燕而歸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卒至河上,而齊七十餘城皆復為齊。乃迎襄王於莒(於是迎立齊襄王於莒城),入臨菑而聽政。襄王封田單,號曰「安平君」。

太史公曰:兵以正合,以奇勝(一般的作戰原則以正兵合戰,用奇兵取勝)。善之者,出奇無窮。奇正還相生,如環之無端(如環沒有始終兩端)。夫始如處女,適人開戶(作戰時一開始要像未出嫁的少女,等敵人鬆懈打開門戶);後如脫兔,適不及距(之後要像快捷的兔子,使敵人來不及抵抗):其由單之謂邪(這不是在說田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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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侯奇膳
西漢/東漢
樓護
漢書.遊俠傳

樓護字君卿,齊人。父世醫也(世醫即世代行醫的人),護少隨父為醫長安,出入貴戚家。護誦醫經、本草、方術數十萬言,長者咸愛重之(長輩都愛護敬重他),共謂曰:「以君卿之材(以您卿相的資質),何不宦學乎(為何不學做官呢?)?」繇(繇同由)是辭(辭別)其父,學經傳,為京兆吏數年,甚得名譽。

是時王氏方盛,賓客滿門,五侯兄弟爭名(五侯即漢成帝母舅王譚、王根、王立、王商、王逢這五位同時被封的侯),其客各有所厚(他們的賓客各自有自己所倚重的人),不得左右(無法左右逢源),唯護盡入其門,咸得其驩(歡)心。結(結交)士大夫,無所不傾(沒有不傾心的朋友),其交長者,尤見親而敬(樓護尤其被長輩親近及恭敬),眾以是服(眾人因此佩服他)。為人短小精辯(身材短小,精於論辯),論議常依名節(秉持名譽和節操),聽之者皆竦(驚嘆竦動)。與谷永俱為五侯上客,長安號曰「谷子雲(谷永,字子雲)筆札(筆札原為紙筆,引申為書信、文章等),樓君卿脣舌」,言其見信用也(被五侯兄弟信任重用)。母死,送葬者致車二三千兩(輛),閭里歌之曰:「五侯治喪樓君卿。」

久之,平阿侯舉護方正(平阿侯王譚推舉樓護為方正。方正是漢代的選舉科目),為諫大夫,使郡國。護假貸(樓護通過借貸),多持幣帛(錢幣布帛),過齊,上書求上先人冢(上書請求向祖先的墳墓祭拜),因會宗族故人,各以親疏與束帛(因而遇見宗族老朋友,各自依交情遠近而送給他們捆為一束的五匹帛。束帛[五匹帛]為聘問﹑饋贈的禮物),一日散百金之費(一天之內散盡百金的費用)。使還,奏事稱意(啟奏政務使皇上稱心如意),擢為天水太守。數歲免,家長安中。時成都侯商(王商)為大司馬衛將軍,罷朝,欲候護(上朝完畢,要等候樓護),其主簿諫:「將軍至尊,不宜入閭巷(不應進入民間巷弄)。」商(王商)不聽,遂往至護家。家狹小,官屬立(站立於)車下,久住移時,天欲雨,主簿謂西曹諸掾曰:「不肯彊諫,反雨立閭巷(你們不肯於朝廷努力勸諫,反而在雨中站在這巷弄裡)!」商還,或白主簿語(有人告訴王商主簿的怨言),商恨,以他職事去主簿(藉由其他職務上的事情罷免主簿),終身廢錮。

後護復以(因)薦為廣漢太守。元始(漢平帝劉衎的年號。衎音看。漢平帝是第一個只用一個年號的皇帝)中,王莽為安漢公,專政,莽長子宇(王宇)與妻兄呂寬謀以血塗莽第門(以血塗抹在王莽的宅第大門上),欲懼莽令歸政(想讓王莽懼怕而歸還政權給皇帝)。發覺(事跡敗露),莽大怒,殺宇,而呂寬亡(逃亡)。寬父素與護相知,寬至廣漢過(經過)護,不以事實語也。到數日,名捕寬詔書至(逮捕呂寬的詔書傳到),護執寬。莽大喜,徵護入為前煇光(前煇光郡守。京師被設置前煇光,後丞烈二郡),封息鄉侯,列於九卿。

莽居攝(王莽在攝政期間),槐里(今陝西省興平市)大賊趙朋、霍鴻等群起,延入前煇光界(蔓延到了前輝光界內),護坐免為庶人(樓護因而坐罪被罷免為平民)。其居位,爵祿賂遺所得亦緣手盡(爵位所得俸祿以及別人的賄賂贈送也隨手花費殆盡)。既退居里巷,時五侯皆已死,年老失勢,賓客益衰。至王莽篡位,以舊恩召見護,封為樓舊里附城。而成都侯商子邑(王邑)為大司空,貴重(權傾一時),商故人皆敬事邑(王邑的舊識都敬仰尊事王邑),唯護自安如舊節(唯獨樓護安於過去的禮節而不卑不亢),邑亦父事之,不敢有闕(缺失)。時請召賓客,邑居樽下(王邑高舉酒杯向樓護敬酒),稱「賤子上壽」。坐者百數,皆離席伏(伏地不起),護獨東鄉(向)正坐,字謂邑曰:「公子貴,如何(公子尊貴,如何這般卑尊屈膝)!」

(當初),護有故人呂公(樓護有個老友叫作呂公),無子,歸護(來投靠樓護)。護身與呂公、妻與呂嫗同食(樓護與呂公一起吃飯,他的妻子也和呂公妻子一起吃飯)。及護家居,妻子頗厭呂公。護聞之,流涕責(責怪)其妻子曰:「呂公以故舊窮老託身於我,義所當奉(奉養)。」遂養呂公終身。護卒,子嗣其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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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婢珍饈

段文昌
清異錄.卷下

段文昌(段文昌,字墨卿)丞相尤精饌事(精通廚藝),第中庖所榜(被題匾額)曰:「錬珍堂」,在塗(在路上,即外人)號「行珍館」。家有老婢,掌修臠之法(掌管肉食處理。臠原意為切成小塊的肉),指授女僕(指導教授其他女僕)。老婢名膳祖,四十年閱百婢(四十年來觀察過一百多個婢女),獨九者可嗣法(嗣法即繼承法度或方法)。文昌自編<食經>五十章,時稱「鄒平公食憲章(段文昌被封為鄒平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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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安耕釣
東漢
嚴光
後漢書.逸民列傳

嚴光字子陵(嚴光原姓莊,因避東漢明帝劉莊諱而改成嚴),一名遵,會稽餘姚人也。少有高名,與光武同遊學。及光武即位,乃變名姓,隱身不見。帝思其賢,乃令以物色訪之(於是令人以嚴光的形貌訪求)。後齊國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釣澤中(有一男子披著羊皮垂釣於湖澤中)。」帝疑其光(漢光武帝懷疑這個人是嚴光),乃備安車(徵召有重望的人,往往賜乘安車)玄纁(為徵聘賢士的贄禮),遣使聘(聘任)之。三反(返)而後至。舍於北軍(住在北軍營舍。長樂宮在京城東面偏北,其衛兵稱北軍),給床褥,太官朝夕進膳(太官掌理皇帝膳食及燕享之事)

司徒侯霸與光素舊(侯霸與嚴光為舊識),遣使奉書。使人因謂光曰:「公聞先生至,區區(在下)欲即詣造,迫於典司(迫於主管主持的公事所耽擱),是以不獲(所以不能來見您)。願因日暮,自屈語言(但願您可以在現在傍晚到侯霸府上一敘)。」光不荅,乃投札(書札)與之,口授曰:「君房(侯霸,字君房)足下:位至鼎足(司徒[相當於丞相],三公之一,如三足鼎之一足),甚善。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領絕即走向絕境)。」霸得書,封奏(上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態也(嚴光這個狂奴還是老樣子)。」車駕即日幸(臨幸)其館。光臥不起,帝即其臥所,撫光腹曰:「咄咄子陵(咄咄逼人的嚴子陵啊),不可相助為理邪(不能幫助我治理國家嗎?)?」光又眠不應,良久,乃張目熟視,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巢父為上古隱居賢士,聽見堯帝想把天下讓給他之言不悅,故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我竟然無法使你順從嗎?)?」於是升輿(上轎子)歎息而去。

復引光入,論道舊故,相對累日。帝從容問光曰:「朕何如昔時(朕與以往比起來怎麼樣?)?」對曰:「陛下差增於往(陛下比過去稍胖了一點)。」因共偃臥,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老友)嚴子陵共臥耳。」

(真除)為諫議大夫,不屈,乃耕於富春山,後人名其釣處為嚴陵瀨焉。建武(漢光武帝的年號)十七年,復特徵(再度特別徵召他),不至。年八十,終於家。帝傷惜之,詔下郡縣賜錢百萬、穀千斛。

補充或註釋:富春山的隱士嚴光(或嚴遵)與蜀地賣卜的嚴遵只是剛好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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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慕巢由
西漢/新/東漢
薛方
漢書.王貢兩龔鮑傳

自成帝(漢成帝劉驁)至王莽時,清名之士(有清操名望的讀書人),琅邪又有紀逡王思(紀逡,字王思),齊則薛方子容(薛方,字子容),太原則郇越臣仲(郇越,字臣仲。郇音尋)、郇相稚賓(郇相,字稚賓),沛郡則唐林子高(唐林,字子高)、唐尊伯高(唐尊,字伯高),皆以明經(漢朝以明經射策取士)飭行顯名於世。

紀逡、兩唐(唐林,唐尊)皆仕王莽,封侯貴重,歷公卿位。唐林數上疏諫正(諫正即諫諍規勸),有忠直節(有忠誠正直的節操)。唐尊衣敝履空(衣服破敗,鞋子穿孔。形容貧窮),以瓦器飲食,又以歷遺公卿(又以瓦器遍贈公卿),被虛偽名(被認為是虛偽)

郇越、相(郇相),同族昆弟也,並舉州郡孝廉茂材(並被州郡推舉為孝廉及茂材。漢代察舉的主要科目有孝廉、茂材、賢良方正、文學、明經、明法、尤異、治劇、兵法、陰陽災異、童子等),數病,去官。越(郇越)散其先人訾(錢財)千餘萬,以分施九族州里,志節尤高。相王莽時徵為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裞以衣衾(裞為贈送給死者的衣被),其子攀棺不聽,曰:「死父遺言,師友之送勿有所受,今於皇太子得託友官(同僚官員),故不受也。」京師稱(稱道)之。

薛方嘗為郡掾祭酒,嘗徵不至(曾被徵召而不赴任),及莽以安車(徵召有重望的人,往往賜乘安車)迎方,方因使者辭謝曰(薛方藉著使者來而推辭謝絕說):「堯舜在上,下有巢由(巢父及許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節也(箕山之節謂隱​​居不仕的節操。許由曾隱居於箕山之下,故名之)。」使者以聞,莽說(悅)其言,不強致。方(薛方)居家以經教授,喜屬文(喜歡作文),著詩賦數十篇。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都提到了高士巢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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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嵇命駕
三國曹魏
呂安
晉書.列傳19

此書既行(<與山巨源絕交書>送出後),知其不可羈屈也(山濤知道嵇康不能被羈束屈服)。性絕巧而好鍛(個性極其靈巧而好鍛鍊鐵器)。宅中有一柳樹甚茂,乃激水圜之(於是他引來山泉環繞著柳樹),每夏月,居其下以鍛。東平呂安服康高致(呂安佩服嵇康崇高的人品及情趣),每一相思,輒千里命駕(每每命人遠道駕車造訪),康友而善之(嵇康對呂安友善)。後安為兄所枉訴(誣告控訴),以事系獄,辭相證引,遂復收康(於是再收押嵇康)。康性慎言行,一旦縲紲(一旦入監獄),乃作<幽憤詩>,曰:
嗟余薄祜1,少遭不造1,
哀煢靡識2,越在襁褓2,
母兄鞠育3,有慈無威3,
恃愛肆姐4,不訓不師4,
爰及冠帶5,憑寵自放5,
抗心希古6,任其所尚6,
托好<莊><老>7,賤物貴身7,
志在守樸8,養素全真8。

曰予不敏9,好善暗人9,
子玉之敗10,屢增惟塵10,
大人含弘11,藏垢懷恥11,
人之多僻12,政不由己12,
惟此褊心13,顯明臧否13;
感悟思愆14,怛若創磐14,
欲寡其過15,謗議沸騰15,
性不傷物16,頻致怨憎16,
昔慚柳惠17,今愧孫登17,
內負宿心18,外恧良朋18,
仰慕嚴、鄭19,樂道閑居19,
與世無營20,神氣晏如20。

咨予不淑21,嬰累多虞21,
匪降自天22,實由頑疏22,
理弊患結23,卒致囹圄23,
對答鄙訊24,縶此幽阻24,
實恥訟冤25,時不我與25,
雖曰義直26,神辱志沮26,
澡身滄浪27,曷云能補27,
雍雍鳴雁28,厲翼北游28,
順時而動29,得意忘憂29,
嗟我憤嘆30,曾莫能疇30,
事與願違,遘茲淹留31,
窮達有命32,亦又何求?

古人有言33,善莫近名33,
奉時恭默34,咎悔不生34,
萬石周慎35,安親保榮35,
世務紛紜36,只攪余情36,
安樂必誡37,乃終利貞37,
煌煌靈芝38,一年三秀38;
予獨何為39,有志不就39?
懲難思復40,心焉內疚40,
庶勖將來41,無馨無臭41,
採薇山阿42,散發巖岫42,
永嘯長吟43,頤神養壽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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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嘆我薄福,少年不幸(指父親早逝)

2。在襁褓時尚不知憂傷孤獨。

3。母親及兄長養育我,對我很慈祥而無威嚴。

4。我仗恃著母親及兄長的寵愛而驕縱(恃寵而驕),桀傲不馴,不聽師長教誨。

5。到了成年[二十歲],我憑藉著長輩的寵愛而自我放縱。

6。心志高尚並以古代的賢人為榜樣,放任自己做自己崇尚的事。

7。寄情於老莊玄學,輕視外物,貴惜自身。

8。立志固守質樸,修養並保持其本性,追求純真自然。

9。我不聰明,喜歡行善卻拙於人際關係。

10。春秋時楚成王被令尹成得臣(字子玉)慫恿而敗於城濮之戰,像是受到了蒙蔽。暗指受到了呂安之兄呂巽的蒙蔽,呂巽曾染指其弟呂安之妻,又謊說不再與呂安計較,最後惡人先告狀,使呂安及幫忙作證的嵇康被收押,嵇康曾無意得罪的鍾會再落井下石,最後終於使呂安及嵇康一同被斬。

11。德行高尚的人包容博厚,可容納卑劣的人或齷齪的東西。

12。人多邪僻,從政要面對這樣的人也是身不由己。

13。唯獨我內心偏狹,總要顯明人事物的是非善惡(所以沒有從政)

14。感受到自己粗疏之過,如同受到創傷。

15。自己的清心欲寡造成過失,使毀謗非議沸沸騰騰。

16。我不傷萬物的原始自然(指說話坦白不虛偽),頻頻導致怨恨憎惡。

17。從前慚愧不如柳下惠品德高尚且正直,現在後悔不聽隱士孫登告誡我「才多識寡,難乎免於今之世」。

18。我辜負自己向來的心願,也愧對好朋友(指未將呂巽的動向警告好友呂安)。恧音nv4。

19。我仰慕西漢隱者嚴君平(姓莊,避漢明帝劉莊的名諱而以嚴代之)和鄭子真,他們樂於求道閑適安居。

20。與世無爭,神態安寧恬適。

21。我實不幸,遭罹罪累多憂患。

22。災禍非從天而降,實由我的愚鈍懶散造成。

23。道理被蒙蔽,禍患就發生,導致我身繫牢獄。

24。對答於獄吏粗野的審訊,受困於此幽冥險阻之地。

25。我實在恥於對外界訴訟自己的冤情,而現在想為自己辯解似乎來不及了。

26。雖然我公義正直,但是精神受辱,意志沮喪。

27。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也於事無補了。

28。雁群和鳴,振翅飛向北方。

29。依季節冷暖而遷移,自在得意沒有憂愁。

30。唉呀,憤慨感嘆啊!我竟然比不上它們(嵇康感嘆自己身陷牢獄,反而不如天空自由飛翔的野雁)

31。構成這樣的羈留。遘同構。茲即此。淹留即羈留。

32。窮困與顯達皆由命運決定。

33。<莊子.內篇.養生主>云:「為善無近名(不要因沽名釣譽而行善)」。

34。遵循天時,莊敬而沉靜,才沒有罪過及悔恨。

35。漢代石奮行事周密謹慎,使親族安樂,榮耀長保。萬石指石奮。

36。紛亂的世事只會攪亂我的心情。

37。要居安思危,最後才能和諧貞正。

38。光彩奪目的靈芝,一年開花三次。

39。為何唯獨我有志難伸?
40。要以過去的患難為鑑戒,反覆思量,常懷內疚之心。

41。將來要自我勤勉,不要流芳百世,也不要遺臭萬年(指不要引人注意)

42。在山岳丘陵間採食薇草,在岩石間披散頭髮。

43。長嘯吟詠於山林之間以養神益壽。






訪戴操舟
東晉
王徽之
晉書.列傳50

徽之(王徽之,王羲之第五子)字子猷。性卓犖不羈(個性卓越超群,不甘受拘束),為大司馬桓溫參軍,蓬首散帶,不綜府事(經常蓬頭散發,衣冠不整,對幕府的事也不熱衷)。又為車騎桓沖騎兵參軍,沖問:「卿署何曹?(你在軍中任職於什麼部門)」對曰:「似是馬曹。(好像是管馬的部門)」又問:「管幾馬?」曰:「不知馬,何由知數!(我不去過問馬的事,又怎麼知道馬的數量呢?)」又問:「馬比死多少?(最近馬匹死掉的有多少?)」曰:「『未知生,焉知死(我連活馬的數目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死馬的數目呢?。語出<論語.先進篇>,但語意不同)』!」嘗從沖(桓沖)行,值暴雨,徽之因下馬排入車中(王徽之便下馬進入車中),謂曰:「公豈得獨擅一車!」

沖嘗謂徽之曰:「卿在府日久,比當相料理(應該要管理一下)。」徽之初不酬答,直高視,以手版(手版為官吏上朝或謁見上司時所拿的笏版)(支撑)頰云:「西山朝來致有爽氣(爽氣指明朗開豁的自然景象。形容在官而有閒情雅興)耳。」

時吳中一士大夫家有好竹,欲觀之,便出坐輿(轎子)(造訪)竹下,諷嘯(嘯詠)良久。主人灑掃請坐,徽之不顧。將出,主人乃閉門,徽之便以此賞之,盡嘆而去。嘗寄居空宅中,便令種竹。或問其故,徽之但嘯詠,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邪!」嘗居山陰(北),夜雪初霽(霽音既,雪停),月色清朗,四望皓然,獨酌酒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逵。逵時在剡(剡縣,今浙江紹興附近),便夜乘小船詣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反。人問其故,徽之曰:「本乘興而行,興盡而反,何必見安道(戴逵,字安道)邪!」雅性放誕,好聲色,嘗夜與弟獻之(王獻之)共讀<高士傳贊>,獻之賞井丹(井丹,字大春,東漢郿地[今陝西省眉縣]人,年輕時學習於太學,通五經,善談論)高潔,徽之曰:「未若長卿(司馬相如,字長卿)慢世(傲世,玩世不恭)也。」其傲達(指輕視禮法、追求曠達的作風)若此。時人皆欽其才而穢其行。

後為黃門侍郎,棄官東歸,與獻之俱病篤,時有術人云:「人命應終,而有生人樂代者,則死者可生。」徽之謂曰:「吾才位不如弟,請以餘年代之(請用我剩下的壽命給我弟弟王獻之)。」術者曰:「代死者,以己年有餘,得以足亡者耳。今君與弟算俱盡,何代也(現在你和你弟弟同時將過逝,你怎麼給他壽命呢)!」未幾,獻之卒,徽之奔喪不哭,直上靈床坐,取獻之琴彈之,久而不調,嘆曰:「嗚呼子敬,人琴俱亡!」因頓絕。先有背疾,遂潰裂,月餘亦卒。子楨之(王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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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推史籀
西周
史籀(籀音咒)
書斷.卷上

案大篆者,周宣王太史史籀所作也,或云柱下史始變古文(柱下史即御史。因其常侍立殿柱之下,故名之),或同或異,謂之為「篆」。篆者,傳也,傳其物理,施之無窮。甄酆定六書,三曰「篆書」;八體書法,一曰「大篆」。又<漢書.藝文志>云:「史籀十五篇。」並此也。以史官制之,用以教授,謂之史書,凡九千字。秦趙高善篆,教始皇(秦始皇)少子胡亥書。又漢元帝、王遵、嚴延年並工史書是也。秦焚書,惟<易>與史篇得全。<呂氏春秋>云:「蒼頡造大篆。」非也。若蒼頡造大篆,則置古文何地?所謂籀、篆,蓋其子孫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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隸善鍾繇
東漢/三國曹魏
鍾繇
太平廣記.書1.鍾繇

魏鍾繇(鍾會的父親。繇音姚)字元常。少隨劉勝入抱犢山,學書(書法)三年。遂與魏太祖(曹操)、邯鄲淳、韋誕等議用筆。繇乃問<蔡伯喈筆法>(蔡邕,字伯喈,博學多才,好辭章、數術、天文,音律,尤擅書法,發明飛白書)於韋誕。誕惜不與(韋誕因吝惜<蔡伯喈筆法>而不借給他)。乃目搥胸嘔血。太祖以五靈丹救之得活。及誕死,繇令人盜掘其墓,遂得之,由是繇筆(筆法,書法)更妙。繇精思學書,臥畫被穿過表(在被窩裡練習在被子上書寫以至於被子被畫穿)。如厠終日忘歸。每見萬類(萬物),皆書象之,繇善三色書(即銘石書、章程書、行押書),最妙者八分(一種跟隸書相近的字體,一般認為左右分背,勢有波磔,故稱「八分」)。出羊欣<筆陣圖>

繇尤善書。於曹喜(曹喜為漢明帝建初中之秘書郎,善小篆,傳說小篆之優直追李斯)、蔡邕、劉德升(劉德升字君嗣,潁川人。漢桓帝、靈帝時以行書聞名當世)。真書絕世(楷書絕妙世間),剛柔備焉。點畫之間,多有異趣(妙趣)。可謂幽深無際(深奧無邊)。古雅(古樸雅緻)有餘。秦漢以來,一人而已。雖古之善政遺愛,結人於心,未足多也,尚德哉。若其行書,則羲之、獻之之亞(等級)。草書則衛索之下(衛索即晉代書法家衛瓘和索靖)。八分則有魏受禪碑(受禪碑與受禪台位於中國河南省臨潁縣繁城鎮,是東漢禪讓曹魏的歷史),稱此為最也。太和(三國魏明帝曹叡的年號)四年薨,迨(達到)八十矣。元常隸行入神(鍾繇隸書行書出神入化),草八分入妙。出<書斷>

鍾書有十二種。意外巧妙,實亦多奇。出袁昂<書評>

補充或註釋:鍾繇是楷書的創始人,被尊為「楷書鼻祖」。他與東晉書法家王羲之並稱為「鐘王」。南朝庾肩吾將其書法列為「上品之上」,唐張懷瓘在<書斷>中則評其書法為「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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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瓜五色
秦/西漢
邵平
史記.蕭相國世家

列侯畢已受封,及奏位次(等到上奏在朝廷的排列位序時),皆曰:「平陽侯曹參身被七十創(創傷),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上已橈功臣,多封蕭何,至位次未有以復難之(至於排列位序就沒有想到如何非難[批評和指責]眾臣),然心欲何(蕭何)第一。關內侯鄂君(鄂千秋)進曰:「群臣議皆誤(群臣的議論都錯了)。夫曹參雖有野戰略地(攻城掠地)之功,此特一時之事。夫上與楚相距五歲(皇上與楚軍對抗五年),常失軍亡眾(常常走失逃亡士卒),逃身遁(遁走)者數矣。然蕭何常從關中遣軍補其處(然而蕭何常從關中派出軍隊來補充),非上所詔令召,而數萬眾會上之乏絕者數矣(就算沒有皇上的詔令,他以數萬軍士補充不足的兵員就有好幾次)。夫漢與楚相守滎陽數年,軍無見糧(軍隊沒有糧食),蕭何轉漕關中,給食不乏(蕭何從關中轉運糧餉供給食物而使軍糧不匱乏。古時陸運稱轉,水運稱漕)。陛下雖數亡山東(陛下雖然屢次亡失崤山[河南靈寶縣東南]以東之地),蕭何常全關中以待陛下(蕭何常以萬全的關中以待陛下不時之需),此萬世之功也。今雖亡(無)曹參等百數,何缺於漢?漢得之不必待以全(不必賴曹參等人才算完整)。柰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萬世之功哉(怎麼能把曹參等擁有一時戰功的人列在有萬世之功的蕭何前面呢)!蕭何第一,曹參次之。」高祖曰:「善。」於是乃令蕭何(第一),賜帶劍履上殿(賜予蕭何可以在朝堂不解劍,不脫履的特權殊榮),入朝不趨(蕭何入朝堂也不必小步快走)

上曰:「吾聞進賢受上賞(我聽說要舉薦賢才接受封賞)。蕭何功雖高,得鄂君乃益明(得到鄂千秋的推薦後就更加明顯)。」於是因鄂君故所食關內侯邑封為安平侯(以鄂千秋的封邑重新封他為安平侯)。是日,悉封何父子兄弟十餘人,皆有食邑。乃益封何二千戶,以帝嘗繇咸陽時何送我獨贏錢二也(因為漢高祖押送役卒到咸陽時只有蕭何多送奉錢二百)

漢十一年,陳豨反,高祖自將(劉邦親自率兵),至邯鄲。未罷(戰事還未結束),淮陰侯(韓信)謀反關中,呂后用蕭何計,誅淮陰侯,語在<淮陰>事中。上已聞淮陰侯誅,使使拜丞相何為相國(派遣使者拜丞相蕭何為相國),益封五千戶(多加封食邑五千戶),令卒五百人一都尉為相國衛。諸君皆賀,召平獨弔(只有邵平哀悼慰問)。召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為布衣(百姓),貧,種瓜於長安城東,瓜美,故世俗謂之「東陵瓜」,從召平以為名也。召平謂相國曰:「禍自此始矣。上暴露於外而君守於中(皇上親征於外而您鎮守朝廷),非被矢石之事而益君封置衛者(您沒有戰功卻增加了封賞添置守衛),以今者淮陰侯新反於中(淮陰侯剛叛亂於朝廷),疑君心矣(皇上對您起疑心了)。夫置衛衛君(於您居處添置守衛),非以寵君也(並非是對您的榮寵啊[實為監視])。願君讓封勿受(但願您辭退封賞不要接受),悉以家私財佐軍(把家財拿來充作軍需),則上心說(悅)。」相國從其計,高帝乃大喜。

漢十二年秋,黥布反,上自將擊之(皇上御駕親征),數使使問相國何為(屢次派使者問蕭何做了什麼事)。相國為上在軍(蕭何因皇上在軍中),乃拊循勉力百姓(就安撫勉勵老百姓),悉以所有佐軍(將所徵集的物資佐助前方軍需),如陳豨時(就像劉邦親征陳豨時一樣)。客有說相國曰:「君滅族不久矣。夫君位為相國,功第一,可復加哉?然君初入關中,得百姓心,十餘年矣,皆附君(老百姓的心都歸附於您),常復孳孳得民和(常常又孜孜不倦得到民眾的信賴)。上所為數問君者,畏君傾動關中(怕您傾覆動搖關中)。今君胡(何)不多買田地,賤貰貸以自汙(低價賒欠來自我破壞名望)?上心乃安。」於是相國從其計,上乃大說(悅)

上罷布軍歸,民道遮行上書,言相國賤彊買民田宅數千萬(劉邦平定黥布叛亂後班師,民眾在路上攔路上書,說蕭何用賤價強行購買田宅數千萬)。上至,相國謁。上笑曰:「夫相國乃利民(您真會取人田宅來牟利啊)!」民所上書皆以與相國,(劉邦)曰:「君自謝民(您自己去向民眾謝罪吧)。」相國因為民請(蕭何藉此機會為民請願)曰:「長安地狹,上林(皇家園林上林苑)中多空地,棄,願令民得入田,毋收槁為禽獸食(不要將這些空地作為生產植物莖桿給禽獸吃的地方)。」上大怒曰:「相國多受賈人(商人)財物,乃為請吾苑(就來要我的上林苑)!」乃下相國廷尉,械系之(把蕭何繫上刑具)。數日,王衛尉侍(衛尉為九卿之一,是負責宮廷警衛的武官),前問曰:「相國何大罪,陛下系之暴(突然)也?」上曰:「吾聞李斯相秦皇帝,有善歸主,有惡自與(有德政就歸功給皇帝,有暴政就自己扛下責任)。今相國多受賈豎(賈豎為對商人輕蔑的稱呼)金而為民請吾苑,以自媚於民,故系治之。」王衛尉曰:「夫職事茍有便於民而請之(因職責所在,如有便利於民之事而情願),真宰相事,陛下柰何乃疑相國受賈人錢乎!且陛下距楚數歲(況且陛下抵抗楚軍幾年),陳豨、黥布反,陛下自將而往(陛下親自率軍前往[把大軍交給其他將領又擔心其窩裡反]),當是時,相國守關中,搖足則關以西非陛下有也(稍有舉動則函谷關以西[關中]就非陛下所有)。相國不以此時為利,今乃利賈人之金乎?且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況且秦朝因不知道自己的過錯而失去天下),李斯之分過(分擔過錯),又何足法哉(又何足效法呢?)?陛下何疑宰相之淺也。」高帝不懌(悅)。是日,使使持節(持符節)赦出相國。相國年老,素恭謹(向來恭敬謹慎),入,徒跣謝(光腳走過來謝罪)。高帝(劉邦)曰:「相國休矣(相國可以下去休息了)!相國為民請苑,吾不許,我不過為桀紂主(我不過是夏桀商紂那樣的暴君),而相國為賢相。吾故系相國,欲令百姓聞吾過也(我之前關住相國,是要讓百姓知道我的過錯啊)。」

補充或註釋:當一個有能力又忠貞的相國蕭何都要勞神費力避免皇上的猜忌及懷疑,難怪歷史上很多能人最後寧願隱身於山林之中(如張良,陶朱公等),落得輕鬆自在。事必躬親的皇帝往往先累死(如秦始皇),閉著眼睛放手讓臣下做事的皇帝的確有可能落得王朝傾覆的危險(如秦胡亥遭老師兼權臣趙高暗算),像阿斗充分授權給能人諸葛亮又能互蒙其利的情形反而少見,所以君臣之間的肝膽相照其實是不太容易的,君王與重臣之間的頻繁聯姻也就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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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桔千頭
三國東吳
李衡
三國志.吳書33.孫休傳

<襄陽記>曰:衡(李衡)字叔平,本襄陽卒家子(士兵家子弟)也,漢末入吳為武昌庶民。聞羊衜有人物之鑒(聽說羊衜有識人之明。衜音道),往干之(前往求官),衜曰:「多事之世,尚書劇曹(劇曹為尚書的屬吏)郎才也。」是時校事呂壹操弄權柄,大臣畏偪(畏偪即畏逼,懼怕),莫有敢言,衜曰:「非李衡無能困之者(只有李衡能與他抗衡)。」遂共薦為郎。權(孫權)引見,衡口陳壹(呂壹)姦短數千言,權有愧色。數月,壹被誅,而衡大見顯擢(顯擢即顯耀地擢升)。後常為諸葛恪司馬,干恪府事。恪被誅,求為丹楊太守。時孫休在郡治,衡數以法繩之(李衡屢次將孫休的左右繩之以法)。妻習氏每諫衡,衡不從。會休立(遇到孫休即位),衡憂懼,謂妻曰:「不用卿言(不聽妳的話),以至於此。」遂欲奔魏(於是要投奔曹魏)。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拔過重(先帝[孫權]過重地提拔你),旣數作無禮,而復逆自猜嫌(又再預先妄自猜疑),逃叛求活,以此北歸,何面見中國人乎?」衡曰:「計何所出?(有什麼好計策呢?)」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孫休向來好行善愛慕名聲),方欲自顯(自我顯揚)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最後不會因私怨殺您是很明顯的)。可自囚詣獄(您可以去刑獄請求被囚禁),表列前失(上表陳列以前的過失),顯求受罪。如此,乃當逆見優饒(就應該能預先得到寬容及優待),非但直活而已(不只能夠活命而已)。」衡從之,果得無患,又加威遠將軍,援以棨戟(用他做前導官。棨戟原意為有繒衣或油漆的木戟。古代官吏所用的​​儀仗,出行時作為前導)。衡每欲治家(操持家計),妻輙不聽,後密遣客十人於武陵龍陽汎洲上作宅,種甘橘千株。臨死,勑兒曰:「汝母惡我治家(你母親厭惡我操持家計),故窮如是。然吾州里有千頭木奴(指千株甘橘樹),不責汝衣食(不必責求你張羅衣食),歲上一匹絹(每年用一匹絹),亦可足用耳。」衡亡後二十餘日,兒以白母,母曰:「此當是種甘橘也,汝家失十戶客來七八年,必汝父遣為宅(你家族十戶南下客居七八年,總是由你父親為他們打理居住的事)。汝父恒稱太史公言,『江陵千樹橘,當封君家』。吾荅曰:『且人患無德義,不患不富,若貴而能貧,方好耳,用此何為(人只怕沒有道德信義,不怕不富有,如果貴顯而能安貧才好,要這些甘橘樹作什麼!)!』」吳末,衡甘橘成,歲得絹數千匹(每年可換得絹數千匹),家道殷足。晉咸康(東晉成帝司馬衍的第二個年號)中,其宅止(只有)枯樹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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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留玉帶

李春芳
蒙學要覽

明李春芳,少讀書於句容(江蘇省句容縣)崇明寺,後中進士,寄詩寺僧,云: 「

年年山寺聽鳴鐘,匹馬長安憶遠公1。
異日定須留玉帶,題詩未可著紗籠2。」

後拜相,留玉帶寺中,因名寺樓為「玉帶樓」。

補充或註釋:
1。遠公就是東晉時名僧慧遠的尊稱。

2。紗籠的典故見王播籠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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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卜金甌

崔琳
新唐書.列傳34.崔楊竇宗祝王

神慶子琳(崔神慶之子崔琳),明政事(通曉政務),開元(唐玄宗的年號)中,與高仲舒同為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為官職名,職掌呈進章奏,撰作詔誥,委任出使之事,唐時置六人,擇其中資歷深者一人為承旨)。侍中宋璟親禮之(隋唐時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三省的長官為侍中),每所訪逮(訪逮為問及),嘗曰:「古事問仲舒,今事問琳,尚何疑?」累遷太子少保。天寶(唐玄宗的年號)二年卒,秘書監(秘書監為掌管皇家經籍圖書的官)潘肅聞之,泫然(流淚貌)曰:「古遺愛也(指有古人高尚德行、被人敬愛的人)!」琳長子儼(崔儼),諫議大夫。

其群從數十人,自興寧里謁大明宮(大明宮為唐代皇宮名,始建於唐太宗貞觀八年),冠蓋騶哄(騶哄為貴官出行時引馬喝道的差役)相望。每歲時宴於家,以一榻置笏(用一床鋪放置拜訪官員的笏板),猶重積其上。琳與弟太子詹事(太子詹事為官名,為太子僚屬)(崔珪)、光祿卿瑤(崔瑤)俱列棨戟(棨戟音起己,為古代官吏所用的​​木戟儀仗,出行時作為前導,後亦列於門庭),世號「三戟崔家」。開元、天寶間,中外宗屬無緦麻喪(朝廷內外崔家宗室成員不用緦麻喪服。緦麻喪為古代喪服名,為五種喪服中之最輕賤者,可見崔家宗室成員之富貴。緦音思)

(當初),玄宗每命相,皆先書其名,一日書琳等名,覆以金甌(金甌為盛酒器,又可比喻國土),會太子(唐肅宗李亨)入,帝謂曰:「此宰相名,若自意之,誰乎?即中,且賜酒。」太子曰:「非崔琳、盧從願乎?」帝曰:「然。」賜太子酒。時兩人有宰相望,帝欲相之數矣,以族大,恐附離者眾,卒不用(因為崔琳家族龐大,唐玄宗恐怕依附的人太多,最後沒有用崔琳為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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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陽識馬
春秋
孫陽(即伯樂)
列子.說符

秦穆公謂伯樂曰:「子之年長矣,子姓有可使求馬者乎(您家族中有可以派去尋求良馬的人嗎?)?」伯樂對曰:「良馬,可形容筋骨相也(良馬可由憑形體外貌和筋骨來鑑定優劣)。天下之馬者,若滅若沒,若亡若失,若此者絕塵弭轍(世間稀有的神駒猶如絕跡消失,這樣的馬跑起來不揚灰塵,車軌跡亦極淺薄)。臣之子皆下才也,可告以良馬,不可告以天下之馬也(只能告訴您什麼是良馬,不能告訴您什麼是稀世神駒)。臣有所與共擔纆薪菜者(微臣認識一個一起挑擔砍拾柴草的人),有九方皋(名叫九方皋),比其於馬(相馬),非臣之下也。請見之。」穆公見之,使行求馬。三月而反(返)(九方皋)報曰:「已得之矣,在沙丘。」穆公曰:「何馬也?」對曰:「牝而黃(黃色的母馬)。」使人往取之,牡而驪(卻是一匹黑色的公馬)。穆公不說(悅),召伯樂而謂之曰:「敗矣,子所使求馬者(不好了,您所推薦的求馬者九方皋)!色物、牝牡尚弗能知,又何馬之能知也(辨別顏色性別尚不能知曉,又怎麼能知道馬的優劣呢?)?」伯樂喟然太息曰(伯樂感慨嘆息說):「一至於此乎!是乃其所以千萬臣而无數者也(他竟然專一到這種程度!這就是他的高明之所以勝出微臣過於千萬倍的地方)。若皋之所觀,天機也,得其精忘其麤(得到相馬的精髓而忘記了粗俗),在其內而忘其外(著重相馬的內在而忘記其表象);見其所見,不見其所不見(見到所應該見的而不看所不應該看的[指馬的顏色性別與其能不能跑無關]);視其所視,而遺其所不視。若皋之相者,乃有貴乎馬者也(像九方皋這樣相馬,就會找到珍貴的千里馬啊)。」馬至,果天下之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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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吉問牛
西漢
丙吉
漢書.魏相丙吉傳

(丙吉)本起獄法小吏,後學<詩>、<禮>,皆通大義。及居相位(封國魏國的相位),上(尚)寬大,好禮讓。掾史有罪臧(罪臧指貪污盜竊等犯罪行為所得的財物),不稱職,輒予長休告(就給予這個掾史長期休假),終無所案驗(而不查詢驗證)。客或謂吉曰:「君侯為漢相,姦吏成其私(奸吏成就他的私慾),然無所懲艾(然而您無所懲治)。」吉曰:「夫以三公之府有案吏之名,吾竊陋焉(三公之府有懲辦下屬官吏的事傳出是我的陋名啊)。」後人代吉,因以為故事(典故事例),公府不案吏,自吉始。

於官屬掾史,務掩過揚善(務求隱惡揚善)。吉馭吏耆酒(丙吉駕馭車馬的役吏嗜好飲酒),數逋蕩(屢次離職遊蕩),嘗從吉出,醉歐(嘔吐)丞相車上。西曹主吏白欲斥之,吉曰:「以醉飽之失去士(因酒醉的過失來罷免士人),使此人將復何所容(使此人何地容身)?西曹地忍之,此不過汙丞相車茵耳(如此不過弄污丞相車上墊的席子罷了)。」遂不去也(於是不將那個小吏革職)。此馭吏邊郡人,習知邊塞發奔命警備事(舊時郡國皆有材官、騎士,若有急難,權取驍勇者聞命奔赴,故謂之奔命),嘗出,適見驛騎持赤白囊(赤白囊即遞送緊急情報的文書袋),邊郡發奔命書馳來至。馭吏因隨驛騎至公車(公車為漢代的官衙稱謂,職以車馬接送受徵召人士)刺取(刺探),知虜入雲中、代郡(知道敵寇入犯雲中、代郡),遽歸府見吉白狀(告訴他狀況),因曰:「恐虜所入邊郡,二千石長吏有老病不任兵馬者(二千石長吏有老病士卒又無戰馬的地方),宜可豫視(應該可以預先審察。指敵人可能會乘虛而入)。」吉善其言,召東曹案邊長吏,瑣科條其人(記錄其人老少及所經歷)。未已,詔召丞相、御史,問以虜所入郡吏,吉具對。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詳知,以得譴讓(御史大夫最後一下子不能知道詳情可以責備他)。而吉見謂憂邊思職,馭吏力也(而丙吉被稱作憂慮邊防,盡忠職守,都是駕車下吏的功勞)。吉乃歎曰:「士亡(無)不可容,能各有所長。嚮使丞相不先聞馭吏言,何見勞勉之有?」掾史繇是益賢吉(掾史繇因此更尊賢丙吉)

吉又嘗出,逢清道群鬥者,死傷橫道,吉過之不問,掾史獨怪之。吉前行,逢人逐牛(遇見有人追逐牛),牛喘吐舌。吉止駐,使騎吏問(指使隨侍左右騎馬的吏員問那人說):「逐牛行幾里矣?」掾史獨謂丞相前後失問,或以譏吉,吉曰:「民鬥相殺傷,長安令、京兆尹職所當禁備逐捕(戒備追逐逮捕),歲竟丞相課其殿最(考核政績或軍功,下等稱為殿,上等稱為最),奏行賞罰而已。宰相不親小事(宰相不親自管理小事),非所當於道路問也(不是所應當於道路上問罪的)。方春少陽用事(正是春季少陽當權),未可大熱,恐牛近行用暑故喘(恐怕牛到不遠的地方是因為暑熱才喘氣),此時氣失節,恐有所傷害也。三公典調和陰陽(三公職掌調和四時陰陽),職所當憂,是以問之。」掾史乃服,以吉知大體。

五鳳(漢宣帝劉詢的第五個年號)三年春,吉病篤。上自臨問吉,曰:「君即有不諱,誰可以自代者(您萬一有所不測,誰可以代您?)?」吉辭謝曰:「群臣行能(德行才能),明主所知,愚臣無所能識。」上固問,吉頓首曰:「西河太守杜延年明於法度,曉國家故事,前為九卿十餘年,今在郡治有能名(有才能及名聲)。廷尉于定國執憲詳平(執行法令公平),天下自以不冤。太僕陳萬年事後母孝(事奉後母很孝順),惇厚備於行止(言行舉止敦厚)。此三人能皆在臣右(上),唯上察之。」上以吉言皆是而許焉。及吉薨,御史大夫黃霸為丞相,徵西河太守杜延年為御史大夫,會其年老,乞骸骨(乞求告老還鄉),病免。以廷尉于定國代為御史大夫。黃霸薨,而定國為丞相,太僕陳萬年代定國為御史大夫,居位皆稱職,上稱吉為知人。

補充或註釋:
漢武帝曾下令殺掉長安獄中的所有犯人,包括當時年幼的漢宣帝,幸而賴丙吉抗命而保住漢宣帝一命,第二天漢武帝就撤銷了這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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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忘蘇隙
東漢
蓋勛
後漢書.虞傅蓋臧列傳

蓋勛字元固,敦煌廣至人也。家世二千石,初舉孝廉,為漢陽長史。時武威太守倚恃權埶(武威太守黄儁倚仗權勢。儁音俊),恣行貪橫(任行貪婪橫暴),從事武都蘇正和案致其罪(涼州從事武都蘇正和審查而確立黄儁的罪)。涼州刺史梁鵠畏懼貴戚,欲殺正和以免其負(負擔),乃訪之於勛。勛素與正和有仇,或勸勛可因此報隙(有人勸蓋勛可以藉此機會報仇)。勛曰:「不可,謀事殺良,非忠也(因為公事殺害良臣,是不忠);乘人之危,非仁也。」乃諫鵠曰:「夫紲食鷹鳶欲其鷙(餵養鷹鳶就是為了捕獵鷙鳥。指蘇正和的職責就是要彈劾不法的黄儁。鷙音至,如雕、梟等),鷙(執)而亨之,將何用哉?」鵠從其言。正和喜於得免,而詣勛求謝。勛不見,曰:「吾為梁使君謀(我是為梁鵠出計謀),不為蘇正和也。」怨之如初。

中平(東漢靈帝劉宏的第四個年號)元年,北地羌胡與邊章等寇亂隴右,刺史左昌因軍興斷盜數千萬(刺史左昌盜取軍費數千萬以中飽私囊)。勛固諫,昌怒(左昌憤怒),乃使勛別屯阿陽以拒賊鋒,欲因軍事罪之(想以軍事上的疏失將蓋勛治罪),而勛數有戰功。邊章等遂攻金城,殺郡守陳懿,勛勸昌救之(蓋勛勸左昌拯救金城),不從。邊章等進圍昌於冀,昌懼而召勛。勛初與從事辛曾、孔常俱屯阿陽,及昌檄到(等到左昌搬救兵的檄文一到),曾(辛曾)等疑不肯赴。勛怒曰:「昔莊賈後期(從前莊賈延誤軍機),穰苴奮劍(司馬穰苴舉劍斬之)。今之從事,豈重於古之監軍哉!」曾等懼而從之。勛即率兵救昌。到,乃誚讓章等(就責問邊章等),責以背叛之罪。皆曰(邊章、韓遂都說):「左使君若早從君言,以兵臨我,庶可自改(如果左昌早聽您的話,出兵到金城討伐我,那時我還可以改邪歸正)。今罪已重,不得降也。」乃解圍而去。昌坐斷盜徵(左昌坐盜用軍資之罪),以扶風宋梟代之。梟患多寇叛(宋梟憂患眾多賊寇叛亂),謂勛曰:「涼州寡於學術,故屢致反暴(所以屢次導致謀反暴動)。今欲多寫<孝經>,令家家習之,庶或使人知義。」勛諫曰:「昔太公封齊(從前姜太公封於齊國),崔杼殺君;伯禽侯魯(伯禽是魯國第一任君主,也是周公的長子),慶父篡位(魯莊公的弟弟慶父在魯莊公薨逝後有兩度弒魯君之罪)。此二國豈乏學者?今不急靜難之術(現在不急於平定變亂的方法),遽為非常之事,既足結怨一州,又當取笑朝廷,勛不知其可也(蓋勛我不知道這樣能達到什麼效果)。」梟不從,遂奏行之。果被詔書詰責(詰難指責),坐以虛慢徵(坐浮誇而怠忽職守之罪)

時叛羌圍護羌校尉夏育於畜官(護羌校尉持節領護西羌,始設時有臨時差遣的性質,後演變為河西地區的正式官制),勛與州郡合兵救育(夏育),至狐槃(今甘肅天水市西),為羌所破。勛收餘眾百餘人,為魚麗之陳(魚麗陳為戰陣名)。羌精騎夾攻之急,士卒多死。勛被三創(蓋勛被創傷三處),堅不動,乃指木表曰(就指著一棵樹說):「必尸我於此(我若陣亡就把我的屍體放在這)。」句就種羌滇吾素為勛所厚(滇吾素來被蓋勛所厚待),乃以兵扞眾曰(於是用兵器攔住眾人說):「蓋長史賢人,汝曹殺之者為負天(蓋勛是賢人,你們殺他就是辜負上天)。」勛仰罵曰:「死反虜,汝何知?促來殺我(你知道什麼?快來殺我!)!」眾相視而驚。滇吾下馬與勛(滇吾下馬,將馬讓給蓋勛),勛不肯上,遂為賊所執。羌戎服其義勇,不敢加害,送還漢陽。後刺史(繼任涼州刺史)楊雍即表勛領漢陽太守。時人飢,相漁食(侵奪掠取),勛調穀稟之,先出家糧以率眾,存活者千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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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報嚴仇
戰國
聶政
史記.刺客列傳

(豫讓)其後四十餘年而軹(今濟源東南)有聶政之事。聶政者,軹深井里人也。殺人避仇,與母、姊如(到)齊,以屠為事(以屠宰為職業)

久之,濮陽嚴仲子事(事奉)韓哀侯,與韓相俠累有卻(有隙,有怨仇)。嚴仲子恐誅,亡去(逃亡而去),遊求人可以報俠累者(尋求可以報俠累之仇的人)。至齊,齊人或言聶政勇敢士也,避仇隱於屠者之閒。嚴仲子至門請,數反(返),然後具酒自暢聶政母前。酒酣,嚴仲子奉黃金百溢,前為聶政母壽。聶政驚怪其厚(豐厚),固謝嚴仲子(堅持辭謝嚴仲子)。嚴仲子固進,而聶政謝曰:「臣幸有老母,家貧,客遊以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甘脆美食)以養親。親供養備(對母親的供養完備),不敢當仲子之賜。」嚴仲子辟人(避開眾人),因為聶政言曰:「臣有仇,而行遊諸侯眾矣;然至齊,竊聞足下義甚高,故進百金者,將用為大人麤糲之費(用作大人購買糙米的費用),得以交足下之驩(歡),豈敢以有求望邪!」聶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養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許人也(老母在世,聶政一身不敢給人賣命)。」嚴仲子固讓(再三辭讓),聶政竟不肯受也。然嚴仲子卒備賓主之禮而去。

久之,聶政母死。既已葬,除服(服喪完畢),聶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屠(宰殺牲畜時敲擊其刀,使之發聲,故曰鼓刀);而嚴仲子乃諸侯之卿相也,不遠千里,枉車騎而交臣(枉費車騎的辛苦與臣下交友)。臣之所以待之,至淺鮮矣,未有大功可以稱者,而嚴仲子奉百金為親壽,我雖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賢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親信窮僻之人(賢人因感慨微小的怨恨而親信我這個窮鄉僻壤之人。睚眦音牙自),而政獨安得嘿然(沉默無言的樣子。嘿音默)而已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終(老母現在活到天年而過逝),政將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陽,見嚴仲子曰:「前日所以不許仲子者,徒以親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終。仲子所欲報仇者為誰?請得從事焉!」嚴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韓相俠累,俠累又韓君之季父(叔父)也,宗族盛多,居處兵衛甚設(警衛設置極為完備),臣欲使人刺之,終莫能就(成就)。今足下幸而不棄,請益其車騎壯士可為足下輔翼者(請讓我增加車騎壯士作為您的幫手)。」聶政曰:「韓之與衛,相去中閒不甚遠(中間距離不很遠),今殺人之相(如今刺殺別人的宰相),相又國君之親,此其勢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無生得失(很多人不能個個都沒有閃失),生得失則語泄(有閃失則口風洩漏),語泄是韓舉國而與仲子為讎(仇),豈不殆(危殆)哉!」遂謝車騎人徒(於是辭謝車騎人手同往),聶政乃辭獨行。

杖劍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衛侍者甚眾。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擊殺者數十人,因自皮面決眼(剝掉面皮,挖出眼睛),自屠出腸,遂以死。

韓取聶政尸暴於市,購問(出錢查問),莫知誰子。於是韓縣之(貼出告示懸賞),有能言殺相俠累者予千金,久之莫知也。

政姊榮(聶榮)聞人有刺殺韓相者,賊不得,國不知其名姓,暴其尸而縣(懸賞)之千金,乃於邑曰:「其是吾弟與?嗟乎,嚴仲子知吾弟!」立起,如韓,之(往)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尸哭極哀,曰:「是軹深井里所謂聶政者也。」市行者諸眾人皆曰:「此人暴虐吾國相,王縣購其名姓千金,夫人不聞與?何敢來識之也?」榮應之曰:「聞之。然政所以蒙污辱自棄於市販之閒者,為老母幸無恙,妾未嫁也。親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嚴仲子乃察舉(選拔)吾弟困污之中(窮困污穢的環境)而交之,澤厚矣,可柰何!士固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絕從(現在因為我還活在人世,所以他重重自我毀壞顏面以杜絕別人的追蹤),妾其柰何畏歿身之誅,終滅賢弟之名(我怎麼能怕殺身之禍而埋沒賢弟的名聲呢!)!」大驚韓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於邑悲哀而死政之旁。

晉、楚、齊、衛聞之,皆曰:「非獨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鄉使政誠知其姊無濡忍之志(假如聶政知道他姐姐沒有柔順忍讓的心志),不重暴骸之難,必絕險千里以列其名(能不管暴屍的危難而於千里之遙前來公佈弟弟的姓名),姊弟俱僇(都殺戮)於韓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許嚴仲子也。嚴仲子亦可謂知人能得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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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藝百忍
北朝北齊/北周/隋/唐
張公藝
舊唐書.卷195

鄆州壽張人張公藝,九代同居(九代子孫都共同居住)。北齊時,東安王高永樂詣宅慰撫旌表(由官府立牌坊、賜匾額對遵守封建禮教的人加以表彰)焉。隋開皇中,大使、邵陽公梁子恭亦親慰撫,重表其門(在他的大門重新旌表)。貞觀(唐太宗李世民的年號)中,特敕吏加旌表(旌表指官府頒賜用以表彰的牌坊或匾額)。麟德(唐高宗李治的年號)中,高宗有事泰山(唐高宗封泰山),路過鄆州,親幸其宅,問其義由(問他家族能九代同居的原因)。其人請紙筆,但書百餘「忍」字。高宗為之流涕,賜以縑帛(縑帛是一種質地細薄的絲織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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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昉四休
北宋
孫昉
四友齋叢說.卷32.尊生

太醫孫君昉字景初,自號「四休1居士」。山谷(黃庭堅)問其說,四休笑曰:「

粗茶淡飯飽即休,補破遮寒暖即休,
三平二滿過即休2,不貪不妒老即休。」

山谷曰:「此安樂法也。夫少欲者,不伐(不為自己吹噓。形容謙遜)之家也。知足者,極樂之國也。」四休家有三畝園,花木鬱鬱(茂盛),客來煮茗(茶)談上都貴遊人間可喜事。或茗寒酒冷,賓主皆忘。其居與余相望,暇則步草徑相尋。故作小詩遣家僮歌之以侑(相助)酒茗。詩曰「太醫診得人間病,安樂延年萬事休。」又曰「

無求不著看人面,有酒可以留人嬉,
欲知四休安樂法,聽取山谷老人詩。」

補充或註釋:
1。四種方面都知足。

2。三平二滿謂平平穩穩,日子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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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驛邸
五代後晉/後漢/後周/北宋
陶谷
玉壺清話.卷4

李丞相谷(李谷)與韓熙載少同硯席(硯台與坐席。借指學習),分攜結約於河梁(河梁為橋,亦借指送別之地),曰:「各以才命(才能和命運)選其主。」廣順(後周太祖郭威的年號)中,谷(李谷)仕周(後周)為中書侍郎、平章事;熙載事江南李先主(李昪,昪音變)為光政殿學士承旨。二公書問(書信音問)不絕,熙載戲貽谷書曰:「江南果相我(以我為宰相),長驅以定中原。」谷答熙載云:「中原苟相我,下江南如探囊中物爾。」後果作相,親征江南,賴熙載卒已數歲。

先是(當初),朝廷遣陶谷使江南,以假書為名(以虛假的信函為名義),實使覘之(實則使陶谷窺視觀察南唐的虛實)。李相(李谷)密遺熙載書曰:「吾之名從五柳公(我的名字是依五柳公陶谷而取),驕而喜奉(他驕傲又喜歡別人奉承),宜善待之。」至,果爾容色凜然(果然容貌面色令人敬畏),崖岸高峻(矜莊孤高嚴峻),燕(宴)席談笑,未嘗啟齒(不曾露齒)。熙載謂所親(所親近的人)曰:「吾輩綿歷久矣,豈煩至是耶(我們已經為官多年,怎麼會被他煩成這樣呢?)?觀秀實公(陶谷,字秀實,本姓唐,避後晉高祖石敬瑭諱而改姓陶)非端介正人(不是端正耿介的正人君子),其守可隳(他的操守是可以墮落的),諸君請觀。」因令宿留,俟寫<六朝書>畢。館泊半年,熙載遣歌人秦蒻蘭者,詐為驛卒之女以中(中介)之。弊衣竹釵(穿破舊的衣服,用竹子作的頭釵),旦暮擁帚灑掃驛庭(早晚拿掃把掃驛館庭院)。蘭之容止(秦蒻蘭的容貌舉止),宮掖殆無(後宮妃嬪也無出其右)。五柳乘隙因詢其跡(陶谷趁機問她的家世),蘭曰:「妾不幸夫亡無歸,托身父母,即守驛翁嫗是也(就是看管驛館的老夫婦啊)。」情既瀆(瀆實),失慎獨之戒(使陶谷失去與秦蒻蘭獨處的戒心)。將行翌日,又以一闋贈之(陶谷作一闋詞送給她)

後數日,宴於澄心堂,李中主(李璟)命玻璃巨鍾(杯)滿酌之,谷毅然不顧(陶谷不理不睬),威不少霽(威風不減)。出蘭於席,歌前闋以侑之(喚出秦蒻蘭於宴席,把陶谷送給她的一闋詞唱出來助興),谷慚笑捧腹,簪珥幾委(委指無法固定),不敢不釂(釂音叫,乾杯)。釂罷復灌,幾類漏卮(漏卮為有漏洞的盛酒器。比喻酒量大,沒​​有限度),倒載吐茵(沉醉倒臥,嘔吐在墊席上),尚未許罷。後大為主禮所薄(後來被李璟所輕視),還朝日(陶谷回北方後周的那天),止遣數小吏攜壺漿薄餞於郊(李璟只派遣幾名小官吏攜帶酒壺漿湯在市郊草率地為陶谷踐行)。迨歸京,鸞膠之曲之喧(陶谷所作鸞膠之曲已傳到後周京城。鸞膠即煮鳳喙麟角合煎作膏,能續弓弩已斷之弦,名續弦膠,後多用以比喻續娶後妻),陶因是竟不大用(陶谷因為這件事北歸後周後竟然不被重用)。其詞<春光好>云:「
好因緣,惡因緣,奈何天,只得郵亭一夜眠,別神仙。

瑟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待得鸞膠續斷弦,是何年?」

補充或註釋:
1。陶谷著有<清異錄>及<荈茗錄>。

2。韓熙載後期生活奢侈浮華,<韓熙載夜宴圖>即是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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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樓頭

張建封
後山詩注.卷7

元和(唐憲宗的年號)中,張建封鎮武寧,有盼盼者,善歌舞,建封納之于燕子樓,後又為起新樓。建封薨,盼盼誓不他適(盼盼發誓不改嫁)。樂天(白居易,字樂天)為作詩曰:「

黄金不惜買蛾眉(蛾眉原為美人的秀眉。此指美女),揀得如花四五枝,
歌舞敦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隨。」

補充或註釋:後山詩注是北宋詩人陳師道詩的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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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耽桔井
西漢
蘇耽
太平廣記.神仙13.蘇仙公

蘇仙公(蘇耽)者,桂陽人也,漢文帝時得道。先生早喪所怙(早年喪父),鄉中以仁孝聞。宅在郡城東北,出入往來,不避燥濕。至於食物,不憚(忌)精粗。先生家貧,常自牧牛,與里中小兒,更日(按日輪換)為牛郎。先生牧之,牛則徘徊側近,不驅自歸(不用驅趕牛群就自己回家)。餘小兒牧牛,牛則四散,跨岡越嶮。諸兒問曰:「爾何術也?(你是用什麼方法放牛啊?)」先生曰:「非汝輩所知。」常乘一鹿,先生常與母共食,母曰:「食無鮓(鮓即以魚加鹽等調料醃漬之,使久藏不壞。鮓音zha3),他日可往市買也。」先生於是以筯(筯同箸,筷子)插飯中,擕錢而去,斯須(片刻)即以鮓至,母食去,畢,母曰:「何處買來?」對曰:「便縣市也。」母曰:「便縣去此百二十里,道途徑嶮,往來遽至,汝欺(欺騙)我也。」欲杖(杖擊)之。先生跪曰:「買鮓之時,見舅在市,與我語云:『明日來此。』請待舅至,以驗虛實。」母遂寬之。明曉,舅果到。云昨見先生便縣市買鮓。母即驚駭,方知其神異(才知道蘇耽神奇靈異)

先生曾持一竹杖,時人謂曰:「蘇生竹杖,固是龍也。」數歲之後,先生灑掃門庭,修飾墻宇(修理房屋)。友人曰:「有何邀迎(你邀請了什麼客人呢?)?」答曰:「仙侶當降。」俄頃之間,乃見天西北隅,紫雲氤氳(氤氳指濕熱飄蕩的雲氣。氤氲音音暈),有數十白鶴,飛翔其中,翩翩然降於蘇氏之門,皆化為少年,儀形端美(儀容形態端莊俊美),如十八九歲人,怡然輕舉(喜悦飛升)。先生歛容逢迎(收斂儀容迎接),乃跪白母曰:「某(我)受命當仙,被召有期,儀衛(儀仗與衛士)已至,當違色養(無法和顏悅色奉養您),即便拜辭。」母子歔欷(悲泣嘆息)。母曰:「汝去之後,使我如何存活?」先生曰:「明年天下疾疫,庭中井水,簷邊橘樹,可以代養。井水一升,橘葉一枚,可療一人。兼封一櫃留之,有所闕(缺)乏,可以扣(敲)櫃言之,所須當至(需要時才來),慎勿開也。」言畢即出門,踟蹰顧望(慢慢走又回頭看),聳身入雲。紫雲捧足,群鶴翱翔,遂昇雲漢(高空)而去。

來年,果有疾疫(疾病瘟疫),遠近悉求母療(治療)之。皆以水及橘葉,無不愈者(沒有不痊癒的人)。有所闕乏,即扣櫃,所須即至。三年之後,母心疑,因即開之,見雙白鶴飛去,自後扣之,無復有應,母年百餘歲。一旦無疾而終,鄉人共葬之,如世人之禮。葬後,忽見州東北牛脾山,紫雲蓋上,有號哭之聲,咸知蘇君之神也。郡守鄉人,皆就山弔慰,但聞哭聲,不見其形。郡守鄉人,苦請相見,空中答曰:「出俗(離開塵俗)日久,形貌殊凡,若當露見,誠恐驚怪。」固請不已,即出半面,示一手,皆有細毛,異常人也。因請郡守鄉人曰:「遠勞見慰,途徑險阻,可從直路而還,不須廻顧(不要回頭看)。」言畢,即見橋亘(亘同亙,連綿不斷伸展開去)嶺傍,直至郡城。行次(行進中),有一官吏輒廻顧,遂失橋所,墮落江濱,乃見一赤龍於脚下,宛轉而去。先生哭處,有桂竹兩枝,無風自掃,其地恒淨。三年之後,無復哭聲,因見白馬常在嶺上,遂改牛脾山為白馬嶺。自後有白鶴來止郡城東北樓上,人或挾彈彈之(有人拿彈弓彈牠),鶴以爪攫樓板,似漆書云:「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來歸,吾是蘇君彈何為?(我是蘇君,為什麼要彈我呢?)」至今修道之人,每至甲子日,焚香禮於仙公之故第也。出<神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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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奉杏林
東漢/三國東吳
董奉
神仙傳.卷10.董奉

君異(董奉者,字君異)後還廬山下居,有一人少便病癩,垂死,自載諸君異(用車拉著來見董奉),叩頭乞哀,君異使此人坐一戶中,以五重布巾韜(蒙)病者目,使勿動搖,乃勅(命)家人莫近。病人云:「聞有一物來舔之,痛不可堪,無處不匝(周全),度此物舌當一尺許,其氣息大小如牛,竟不知是何物,良久乃去。」君異乃往解病人之巾,以水與飲,遣去,不久當愈,且勿當風(而且不要受風)。十數日間,病者身體通赤,無皮(脫皮),甚痛,得水浴,即不復痛,二十餘日,即皮生瘡愈(新皮生出,瘡疤愈合),身如凝脂。後常大旱,百谷燋枯,縣令丁士彥謂綱紀(綱紀即公府及州郡主簿)曰:「董君有道,必能致(招致)雨。」乃自賫(賫音機,帶)酒脯見君異,說大旱之意,君異曰:「雨易得耳。」因仰視其屋曰:「貧家屋皆見天,不可以得雨,如何?(窮人家的屋頂都有漏洞,所以不可以有雨,怎麼辦呢?)」縣令解其意,因曰:「先生但為祈雨,當為架好屋。」於是明日,士彥自將(率領)吏人,乃運竹為起屋,屋成當泥塗,作人掘土取壤,欲取水作泥。君異曰:「不煩運水,日暮自當雨也。」其夜,大雨高下皆足(無論地勢高低,雨水都豐足)

又君異居山間,為人治病,不取錢物,使人重病愈者,使栽杏五株,輕者一株,如此數年,計得十萬餘株,郁然(茂盛)成林,而山中百蟲群獸,遊戲杏下,竟不生草,有如耘治(鋤草治田)也,於是杏子大熟,君異於杏林下作簞倉(倉房),語時人曰:「欲買杏者,不須來報,徑自取之。得將穀一器置倉中,即自往取一器杏云。」每有一穀少而取杏多者(每當有放穀少而取杏多的情形),即有三四頭虎噬逐之,此人怖懼而走,杏即傾覆,虎乃還去,到家量杏,一如谷少。又有人空往偷杏,虎逐之到其家,乃噛(噛音聶,咬)之至死,家人知是偷杏,遂送杏還,叩頭謝過,死者即活。自是已後,買杏者皆於林中自平量之,不敢有欺者。君異以其所得糧穀賑救貧窮,供給行旅,歲消三千斛(每年用去三千斛糧穀),尚餘甚多。

縣令親故家,有女為精邪所魅(蠱魅),百不能治,以語君異:「若能得女愈(痊癒),當以侍巾櫛(侍巾櫛指將女兒嫁給他。巾櫛原意是巾和梳篦兩種盥洗用具。語出<禮記·曲禮上>:「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椸枷音宜家,衣架],不同巾櫛。」)。」君異即為君勅諸魅,有大白蛇,長丈六尺,陸行諸病者門(在陸上爬行到病患家門口),君異使人斬之,女病即愈,遂以女妻之。久無兒息。君異每出行,妻不能獨住,乃乞(求)一女養之,女年十歲,君異一旦竦身入雲中,婦及養女猶守其宅,賣杏取給,有欺之者,虎逐之如故。養女張(長)大,納婿同居,其婿凶徒也,常取諸祠廟之神衣物,廟下神下巫語云:「某甲恃是仙人女婿,奪吾衣物,吾不在此,但羞人耳,當為仙人,故無用為問。」君異在民間僅百年,乃升天,其顏色如年三十時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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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宣續令
西漢
漢宣帝劉詢
漢書.宣帝紀

(漢宣帝元康元年)三月,詔曰:「乃者鳳皇(鳳凰)集泰山、陳留,甘露降未央宮。朕未能章先帝休烈(休烈即盛美的事業),協寧百姓(使百姓和合安寧),承天順地,調序四時,獲蒙嘉瑞(祥瑞),賜茲祉福(賜予幸福),夙夜兢兢(日夜戰戰兢兢),靡(無)有驕色,內省匪解(自我反省不懈),永惟罔極(永遠沒有盡頭)。<書>不云乎?『鳳皇來儀,庶尹允諧(百官和諧一致)。』其赦天下徒,賜勤事吏(勤事吏即盡心盡力於職事的官吏)中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爵,自中郎(中郎為官名,擔任宮中護衛、侍從)吏至五大夫,佐史以上二級,民一級,女子百戶牛酒(牛和酒。用作饋贈、犒勞、祭祀的物品)。加賜鰥寡孤獨、三老(古代掌教化之官。鄉、縣、郡均曾先後設置)、孝弟力田帛(孝弟力田是漢代選拔官吏的科目之一,始於惠帝時,名義上是獎勵有孝的德行和能努力耕作者,與三老同為郡縣中掌教化的鄉官)。所振貸(賑濟)勿收。」
夏五月,立皇考廟。益奉明園戶為奉明縣。復高皇帝(漢高祖劉邦)功臣絳侯周勃等百三十六人家子孫,令奉祭祀,世世勿絕。其毋嗣者(沒有子嗣的功臣後代),復其次。

秋八月,詔曰:「朕不明六藝(禮、樂、射、御、書、數),鬱于大道,是以陰陽風雨未時(不依時而來)。其博舉(廣博舉薦)吏民,厥身修正,通文學,明於先王之術,宣究(窮盡)其意者,各二人,中二千石各一人。」冬,置建章衛尉(衛尉為掌管儀仗帳幕的官職)

二年春正月,詔曰:「<書>云『文王作罰,刑茲無赦』,今吏修身奉法,未有能稱朕意,朕甚愍(憐憫)焉。其赦天下,與士大夫厲精更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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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禹惜陰

大禹
晉書.列傳36.陶侃傳

侃性聰敏(陶侃性情聰慧靈敏),勤於吏職,恭而近禮,愛好人倫(喜歡評價人物)。終日斂膝危坐(整天聚攏膝蓋正坐),閫外(京城或朝廷以外。閫音捆)多事,千緒萬端(千頭萬緒),罔(無)有遺漏。遠近書疏,莫不手答(親手答覆),筆翰如流(文筆快捷如行雲流水),未嘗壅滯(未曾壅塞留滯)。引接疏遠(招待生疏或遠來的人),門無停客(門前沒有停留或等待的訪客)。常語人曰:「大禹聖者,乃惜寸陰,至於眾人,當惜分陰,豈可逸遊荒醉(怎可放逸好遊,沉湎於酒),生無益於時(活時無助益於當世),死無聞於後(死後無好名聲於未來),是自棄也(是自暴自棄啊)。」諸參佐或以談戲廢事者(諸位部下僚屬如果有人談論遊戲荒廢政事),乃命取其酒器、蒱博(摴蒱[音出僕]。一種博戲,後亦泛指賭博)之具,悉投之於江,吏將則加鞭撲(用鞭子或棍棒抽打),曰:「樗蒱者,牧豬奴戲耳(是放豬奴隸的遊戲罷了)!<老><莊>浮華(虛浮不實際),非先王之法言(不是先賢聖王的儒學傳統思想),不可行也。君子當正其衣冠,攝其威儀,何有亂頭養望自謂宏達邪(怎麼能用頭髮蓬亂來培養虛名並自認為恢宏通達呢!)!」有奉饋者,皆問其所由(有人送禮時,他一定要問禮物從何而來)。若力作所致,雖微必喜(如果禮物是努力勞動所得,雖然輕微他也必定歡喜),慰賜參倍(並倍加賞賜);若非理得之,則切厲訶辱,還其所饋(則嚴厲責備訶罵侮辱,並退回禮物)。嘗出遊,見人持一把未熟稻,侃問:「用此何為?」人云:「行道所見,聊取之耳(姑且摘下罷了)。」侃大怒曰:「汝既不田,而戲賊人稻(你既然不種田,還敢兒戲偷人稻穀)!」執而鞭之。是以百姓勤於農殖(農作墾殖),家給人足(家庭供給豐足)。時造船,木屑及竹頭悉令舉掌(收集)之,咸不解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用意)。後正會(後來大年初一聚會致賀),積雪始晴,聽事前餘雪猶濕(廳堂前被雪水浸濕),於是以屑布地。及桓溫伐蜀,又以侃所貯竹頭作丁(用作竹釘)裝船。其綜理微密(他的總攬管理細膩),皆此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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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造筆

蒙恬
太平御覽.文部21.筆

崔豹<古今注>曰:牛亨問曰:「古有書契(書契指文字)已來便應有筆也,世稱蒙恬造筆,何也?」答曰:「自蒙恬始作秦筆耳。以柘木為管,以鹿毛為柱,羊毛為皮,所謂鹿毫竹管也,非謂古筆也。」又問曰:「筆有彤管(一種紅管的筆),何也?」答曰:「彤,赤漆耳。使史官載筆,故是赤管,言以赤心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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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昊制琴
伏羲氏
太昊
路史.卷10

太昊伏羲氏,方牙,一曰蒼牙,風姓,是為春皇,包羲,亦號天皇、人帝、皇雄氏,蒼精之君也。。。

百令具舉(各種政令都能貫徹),乃命蜚龍氏職圖父,因尊事以為禮儀(以尊敬地對待和事奉為禮儀),而天下治。長離徠翔(鳳招徠翔集。徠音來),爰作<荒樂>(於是作<荒樂>之曲),歌<扶徠>(唱<扶徠>之歌;唱<鳳來>之頌)、詠<網罟>(詠<網罟>之調),以鎮天下之人,命曰「立其(立其即立基[立本],為避諱唐玄宗李隆基而改成立其)」。斵(斵同斫。斫音濁,以刀斧砍削)桐為七尺二寸之琴,繩絲以為弦,弦二十有七,命之曰「離」,徽天音(徽即撫彈,徽原意為繫琴弦的繩,後用做撫琴標記的名稱,古琴全弦共十三徽)、撡(撡同操)<駕辨>,以通神明之況(況古同貺,賜予),以合天人之和;絙桑為三十六弦之瑟,以修身理性(調理心性),反(返)其天真;灼土為塤(塤音勳,為像陶笛的吹奏樂器。<爾雅>:「塤,燒土為之,大如鵝子[鵝蛋],銳上平底,形如秤錘,六孔,小者如雞子[雞蛋]」):而禮樂於是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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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微謝饋
南朝齊
宗測(字敬微)
南齊書.卷54.列傳35.高逸

宗測,字敬微,南陽人,宋徵士炳孫也(南朝宋時學行並高而不出仕之隱士宗炳的孫子)。世居江陵。測少靜退(恬淡謙遜﹐不競名利),不樂人間。嘆曰:「家貧親老(因家貧為扶養雙親),不擇官而仕,先哲以為美談,余竊有惑。誠不能潛感地金(我的真誠不能感召埋在地下的黃金。典出孝子郭巨掘地埋兒得金事),冥致江鯉(也不能在冥冥之中獲致江中鯉魚。典出晉孝子王祥剖冰得雙鯉),但當用天道,分地利(應當利用天道,分享地利)。孰能食人厚祿,憂人重事乎(怎麼能夠追求功名利祿,為皇帝擔憂重大事情呢?)?」

州舉秀才,主簿,不就。驃騎豫章王(蕭嶷)徵為參軍,測答府召云:「何為謬傷海鳥(何故錯傷海鳥),橫斤(蠻橫地砍伐)山木?」母喪,身負(背負)土植松柏。豫章王復遣書請之,闢為參軍。測答曰:「性同鱗羽,愛止山壑(我的性情如同魚鳥,愛棲止於山林溪壑),眷戀松筠(松與竹材質堅韌,歲寒不凋,因以松筠之節比喻堅貞的節操。筠音雲,竹),輕迷人路(輕微地迷路於俗世)。縱宕巖流(放縱恣肆於山巖溪流。宕音蕩),有若狂者(有如發狂的人),忽不知老至。而今鬢已白(指年紀已大),豈容課虛責有(怎麼可以在虛無中搜求形象),限魚鳥慕哉(自限於魚鳥之慕呢?魚鳥慕即魚慕淵,鳥慕林。比喻隱逸靜退之心)?」永明(南朝齊武帝蕭賾的年號)三年,詔徵太子舍人,不就。

欲遊名山,乃寫祖炳所畫<尚子平圖>(尚子平即東漢高士尚[向?]子平)於壁上。測長子官在京師,知父此旨(知道父親的心意),便求祿還為南郡丞,付以家事(宗測把家事託付給兒子)。刺史安陸王子敬(蕭子敬)、長史劉寅以下皆贈送之,測無所受。齎(帶)<老子>,<莊子>二書自隨。子孫拜辭悲泣,測長嘯(將手放在口中打口哨)不視,遂往廬山,止祖炳舊宅。

魚復侯子響(蕭子響)為江州,厚遣贈遺。測曰:「少有狂疾,尋山採藥,遠來至此。量腹而進松術(根據自己的食量而進食松果和术,古人認為食松果和术可長生),度形而衣薜蘿(薜荔和女蘿。兩者皆野生植物,常攀緣於山野林木或屋壁之上),淡然已足,豈容當此橫施(怎可承擔這樣的厚禮!)!」子響命駕造之,測避不見。後子響不告而來,奄至所住,測不得已,巾褐對之(只是戴著頭巾穿著粗布短襖面對他),竟不交言(交談),子響不悅而退。

尚書令王儉餉測蒲褥(送給宗測蒲草做的墊褥)。頃之,測送弟喪還西(宗測送弟弟的靈柩往西回家),仍留舊宅永業寺,絕賓友(謝絕賓友來訪),唯與同志庾易、劉虯、宗人尚之等往來講說。刺史隨王子隆(蕭子隆)至鎮,遣別駕宗哲致勞問,測笑曰:「貴賤理隔(尊貴的人與卑賤的人理應分隔開來),何以及此(你為什麼要降格來此呢?)?」竟不答。建武(南朝齊明帝蕭鸞的年號)二年,徵為司徒主簿,不就。卒。

測善畫,自圖「阮籍遇蘇門」於行障上(行障為圍屏類之物,因其可以移動,故稱之。置於室中,以為屏障。阮籍嘗於蘇門山遇孫登,與商略終古及棲神導氣之術。孫登皆不應,阮籍因長嘯而退。至半嶺,聞有孫登聲若鸞鳳之音),坐臥對之。又畫永業(寺)佛影臺,皆為妙作。頗好音律,善<易>,<老>,續皇甫謐<高士傳>三卷。又嘗遊衡山七嶺,著<衡山記>、<廬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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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善辭金

元明善
欽定續通志.卷492

按<惙耕錄>云:明善(元明善)參議中書日,朝廷遣蒙古大臣使(出使)交趾,明善副之(元明善為副使)。將還,國主賚以金(交趾國王帶來黃金為贈禮),蒙古使受之,明善固辭(元明善堅持辭謝)。國主曰:「彼使臣已受矣,公獨何為(為何您獨自不接受?)?」明善曰:「彼所以受者,安小國之心(是使你們安心),我所以不受者,全大國之體(是保全中國的體面)。」國主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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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陽嚼齒

張巡
新唐書.列傳117

至德(唐肅宗李亨的年號)二載,祿山死(安祿山死),慶緒(安慶緒)遣其下尹子琦將(率領)同羅、突厥、奚(奚族)勁兵(勁旅)與朝宗合(與賊將楊朝宗會合),凡十餘萬(燕軍),攻睢陽。巡勵士固守(張巡鼓勵士卒堅守),日中二十戰,氣不衰。遠自以才不及巡,請稟軍事而居其下(許遠自以為才幹不及張巡,請求向張巡稟報軍情而自己位居其下),巡受不辭(張巡接受而不推辭),遠專治軍糧戰具(許遠專門管理軍糧和戰爭器具)。前此(之前),遠將李滔救東平,遂叛入賊(李滔就反叛加入敵軍[燕軍]),大將田秀榮潛與通(大將田秀榮暗中與李滔互通有無)。或以告遠曰:「晨出戰,以碧(綠)帽為識。」視之如言,盡覆其眾(大獲全勝)。還輒曰(田秀榮回來就說):「我誘之也(我誘使敵軍戰敗)。」請以精騎往(田秀榮請求帶領精銳的騎兵前往),易錦帽。遠以告巡,巡召登城,讓之(責罵田秀榮),斬首示賊。因出薄戰(逼戰),子琦敗(敵將尹子琦戰敗),獲車馬牛羊,悉分士,秋豪無入其家(全部分給士卒,沒有一點送回他家)。有詔拜巡御史中丞,遠侍御史,訚(姚訚。訚音銀)吏部郎中。

巡欲乘勝擊陳留,子琦(尹子琦)聞,復圍城。巡語其下曰:「吾蒙上恩,賊若復來,正有死耳。諸君雖捐軀,而賞不直勛(但是封賞比不上你們的功勳),以此痛恨!」聞者感概。乃椎牛大饗(殺牛犒勞軍士),悉(全)軍戰。賊望兵少,大笑。巡、遠親鼓之,賊潰,追北(追亡逐北)數十里。其五月,賊刈麥(敵軍收割麥子),乃濟師(於是敵方增援軍隊)。巡夜鳴鼓嚴隊若將出(張巡夜間在城內鳴鼓整隊,好像要出擊),賊申警(敵軍申誡警備)。俄自鼓,賊覘(觀察)城上兵休,乃弛備。巡使南霽雲等開門徑抵子琦所(開門直達尹子琦軍營),斬將拔旗。有大酋被(披)甲,引拓羯(拓羯為唐代對西北戰士的稱謂。來自伊朗語)千騎麾幟乘城招(招降)巡。巡陰縋(暗中從城上吊下來)勇士數十人隍中,持鉤、陌刀、強弩,約曰:「聞鼓聲而奮(奮進)。」酋恃眾不為備(眾酋依恃人多就不加防備),城上噪,伏發禽之,弩注矢外向,救兵不能前。俄而縋士復登陴(登陴即升登城上女牆。引申為守城),賊皆愕眙(敵軍大為驚諤),乃按甲不出(於是按兵不動)。巡欲射子琦,莫能辨(辨識尹子奇),因剡蒿為矢(用蒿草削作箭頭),中者喜,謂巡矢盡(被蒿草射中的人很高興,以為張巡的箭用完了),走白(告訴)子琦,乃得其狀([被守城的人發現]於是得知尹子奇的相貌)。使霽雲射,一發中左目(射中尹子奇左眼),賊還。七月,復圍城。

(當初),睢陽穀六萬斛,可支一歲(可以支持一年),而巨(虢王李巨)發其半餫(餫音運,贈人糧食)濮陽、濟陰,遠固爭(許遠據理力爭),不聽。濟陰得糧即叛。至是食盡(這時糧食用盡),士日賦米一勺,齕木皮(咬木皮。齕音和)、煮紙而食,才千餘人,皆臒劣不能彀(瘦弱得拉不開弓。臒音握),救兵不至。賊知之,以雲沖傳堞(用雲梯爬城),巡出鉤銘幹拄之(用鉤桿將雲梯栓住),使不得進,篝火焚梯(用火焚燒雲梯)。賊以鉤車(兵車之一種。上設鉤梯用於偵察)、木馬(一種帶脊和釘的木製器械)進,巡輒破碎之。賊服其機(機智),不復攻,穿壕(挖戰壕)立柵以守。巡士多餓死,存者皆痍傷氣乏(都創傷乏力)。巡出愛妾曰:「諸君經年(全年)乏食,而忠義不少衰,吾恨不割肌以啖(供食於)眾,寧(怎能)惜一妾而坐視士饑?」乃殺以大饗,坐者皆泣。巡強令食之,遠亦殺奴僮以哺(餵養)卒,至羅雀掘鼠,煮鎧弩(鎧甲弓弩)以食。

賊將李懷忠過城下,巡問:「君事胡幾何?」曰:「二期。」巡曰:「君祖、父官乎(您祖父父親為朝廷當官嗎?)?」曰:「然。」「君世受官,食天子粟,奈何從賊,關弓(拉滿弓)與我確?」懷忠曰:「不然,我昔為將,數死戰,竟歿賊,此殆天也(這是天意啊)。」巡曰:「自古悖逆(犯上作亂的人)終夷滅,一日事平,君父母妻子並誅,何忍為此?」懷忠掩涕去,俄率其黨數十人降。巡前後說降賊將甚多,皆得其死力。

御史大夫賀蘭進明代巨(李巨)節度,屯臨淮,許叔冀、尚衡次(屯兵)彭城,皆觀望莫肯救。巡使霽雲如叔冀請師(張巡派南霽雲到許叔冀處求援軍),不應,遣布數千端。霽雲嫚罵馬上(南霽雲在馬上謾罵許叔冀),請決死鬥,叔冀不敢應。巡復遣如臨淮告急(張巡又派南霽雲到臨淮告急),引精騎三十冒圍出,賊萬眾遮(阻擋)之,霽雲左右射,皆披靡(所向披靡)。既見進明(後來見到賀蘭進明),進明曰:「睢陽存亡已決(指睢陽已陷重圍,必落入敵手),兵出何益?」霽雲曰:「城或未下。如已亡,請以死謝大夫。」叔冀者,進明麾下也(許叔冀是賀蘭進明的手下),房琯本以牽制進明(宰相房琯原本想讓許叔冀來牽制賀蘭進明),亦兼御史大夫,勢相埒(相等)而兵精。進明懼師出且見襲(賀蘭進明怕出師救睢陽會被許叔冀偷襲),又忌巡聲威(又忌憚張巡的聲望威名),恐成功,初無出師意。又愛霽雲壯士,欲留之。為大饗,樂作,霽雲泣曰:「昨出睢陽時,將士不粒食已彌(滿)月。今大夫兵不出,而廣設聲樂,義不忍獨享,雖食,弗下咽。今主將之命不達,霽雲請置一指以示信,歸報中丞也。」因拔佩刀斷指,一座大驚,為出涕,卒不食去(最後南霽雲沒有吃飯就走)。抽矢(箭矢)回射佛寺浮圖,矢著磚,曰:「吾破賊還,必滅賀蘭(賀蘭進明),此矢所以志也!」至真源,李賁遺(留給他)馬百匹;次寧陵,得城使廉坦兵三千,夜冒圍入。賊覺,拒(抵抗)之,且戰且引,兵多死,所至才千人。方大霧,巡聞戰聲,曰:「此霽雲等聲也。」乃啟門,驅賊牛數百入,將士相持泣。

賊知外援絕,圍益急。眾議東奔(大眾提議放棄睢陽而東走),巡、遠議以睢陽江、淮保障也(張巡、許遠認為睢陽是長江、淮河地區的保障),若棄之,賊乘勝鼓而南,江、淮必亡。且帥饑眾行,必不達(而且率領饑餓的群眾出行必然無法順利到達)。十月癸丑,賊攻城,士病不能戰。巡西向拜曰:「孤城備竭(完全力竭),弗能全。臣生不報陛下,死為鬼以癘賊。」城遂陷,與遠俱執。巡眾見之,起且哭,巡曰:「安之,勿怖,死乃命也。」眾不能仰視。子琦謂巡曰:「聞公督戰,大呼輒眥裂血面,嚼齒皆碎,何至是?」答曰:「吾欲氣吞逆賊,顧力屈耳。」子琦怒,以刀抉其口,齒存者三四。巡罵曰:「我為君父死,爾附賊,乃犬彘也,安得久!」子琦服其節,將釋之。或曰:「彼守義者,烏肯為我用?且得眾心,不可留。」乃以刃脅降,巡不屈。又降霽雲,未應。巡呼曰:「南八(南霽雲家中排行第八)!男兒死爾,不可為不義屈!」霽雲笑曰:「欲將有為也,公知我者,敢不死!」亦不肯降。乃與姚訚、雷萬春等三十六人遇害。巡年四十九。

(當初),子琦議生致五人慶緒所(尹子奇建議把許遠等五人送到安慶緒所在),或曰:「用兵拒守者,巡也。」乃送遠洛陽,至偃師,亦以不屈死。巨(李巨)之走臨淮,巡有姊嫁陸氏,遮王勸勿行,不納,賜百縑,弗受,為巡補縫行間(為張巡在行伍之間補縫軍服),軍中號「陸家姑」,先巡被害。

補充或註釋:睢陽外的唐軍將領各懷鬼胎,讓燕軍沒有顧忌才得以攻破睢陽,歷史上像這樣把內敵看得比外敵還重要的事情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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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藏披心

安金藏
資治通鑑.卷205

春,一月,庚子,以夏官侍郎婁師德同平章事。師德寬厚清慎,犯而不校(受到別人的觸犯或無禮也不計較)。與李昭德俱入朝,師德體肥行緩,昭德屢待(等待)之不至,怒罵曰:「田舍夫(鄉巴佬)!」師德徐笑曰:「師德不為田舍夫,誰當為之!」其弟除(真除)代州刺史,將行,師德謂曰:「吾備位宰相,汝復為州牧,榮寵過盛,人所疾也,將何以自免?」弟長跪曰:「自今雖有人唾某(我)面,某拭之而已,庶不為兄憂。」師德愀然曰:「此所以為吾憂也!人唾汝面,怒汝也;汝拭之,乃逆其意(你把口水擦乾,是違逆吐你口水的人),所以重(加重)其怒。夫唾,不拭自乾,當笑而受之。」

甲寅(甲寅年),前尚方監裴匪躬、內常侍范雲仙坐私謁皇嗣(裴匪躬,范雲仙私下拜見皇嗣而獲罪,皇嗣即唐睿宗),腰斬於市。自是公卿以下皆不得見(從此公卿以下的官吏都不得見皇嗣)。又有告皇嗣潛有異謀者,太后(武則天)命來俊臣鞫(鞫音局,審判、訊問)其左右(皇嗣身邊的人),左右不勝楚毒,皆欲自誣(自誣即自行承認妄加於己的不實之詞)。太常工人京兆安金藏大呼謂俊臣曰:「公既不信金藏(安金藏)之言,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胸,五藏皆出,流血被地。太后聞之,令轝(轝同輿,用手抬扛的車)入宮中,使醫內五藏,以桑皮線縫之,傅(敷)以藥,經宿始蘇(經過一晚才甦醒)。太后親臨視之,嘆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既命俊臣停推,睿宗由是得免。

補充或註釋:「唾面自乾」的典故即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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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言柳汁​​

李固言
云仙雜記.卷1

李固言未第(及第)前,行古柳下,聞有彈指聲(彈指即捻彈手指作聲,原為印度風俗, 用以表示歡喜、許諾、警告等含義),固言問之,應曰:「吾柳神九烈君。已用柳汁染子(你)衣矣,科第無疑。果得藍袍(藍袍即官服),當以棗糕祠(祭祀)我。」固言許(許諾)之。未幾(沒有多久),狀元及第。(<三峰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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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德桑陰
東漢/三國蜀漢
劉備(字玄德)
三國志.蜀書2.先主傳

先主少孤(劉備幼年失去父親),與母販履織席(賣鞋子及編織草蓆)為業。舍東南角籬上有桑樹生高五丈餘,遙望見童童(童童即茂盛貌)如小車蓋,往來者皆怪此樹非凡,或謂當出貴人。先主少時與宗(宗族)中諸小兒於樹下戲,言:「吾必當乘此羽葆蓋(羽葆蓋即車子上用鳥羽裝飾的車蓋)車。」叔父子敬(劉子敬)謂曰:「汝勿妄語,滅吾門也!」年十五,母使行學,與同宗劉德然、遼西公孫瓚俱事故九江太守同郡盧植。德然父元起常資給先主(劉元起常資助供給劉備),與德然等。元起妻曰:「各自一家,何能常爾邪(怎麼能經常這樣資助他)!」起曰:「吾宗中有此兒,非常人也。」而瓚(公孫瓚)深與先主相友。瓚年長,先主以兄事之。先主不甚樂讀書,喜狗馬(犬與馬,指遊獵之物)、音樂、美衣服。身長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顧自見其耳(能看見自己的耳朵)。少語言,善下人(善於屈尊降格待人),喜怒不形於色。好交結豪俠(喜好結交豪傑遊俠),年少爭附(歸附)之。中山大商張世平、蘇雙等貲累千金,販馬周旋於涿郡,見而異(驚異)之,乃多與之金財。先主由是得用合徒衆(聚集群眾)

靈帝末,黃巾起(漢靈帝末年黃巾賊起兵),州郡各舉義兵,先主率其屬從校尉鄒靖討黃巾賊有功,除安喜尉(真除安喜縣縣尉)。督郵以(因)公事到縣,先主求謁,不通,直入縛(綁縛)督郵,杖二百,解綬繫其頸著馬枊(解開綬帶把督郵的脖子綁在拴馬的柱子上),棄官亡命(放棄官職逃亡)。頃之,大將軍何進遣都尉毌丘毅詣(到)丹楊募兵,先主與俱行,至下邳遇賊,力戰有功,除為下密丞。復去官(又辭官)。後為高唐尉,遷為令(升遷高唐令),為賊所破,往奔(前往投奔)中郎將公孫瓚,瓚表為別部(偏師)司馬,使為青州刺史田楷以拒(抵抗)冀州牧袁紹。數有戰功,試守平原令,後領平原相。郡民劉平素輕先主,恥為之下(以官職在劉備之下為恥),使客刺之。客不忍刺,語之而去(說出真相就走了)。其得人心如此。

袁紹攻公孫瓚,先主與田楷東屯齊。曹公(曹操)征徐州,徐州牧陶謙遣使告急於田楷,楷與先主俱救之。時先主自有兵千餘人,及幽州烏丸(又稱烏桓,源自東胡,最早是附屬於匈奴的部落)雜胡騎,又略得飢民數千人。旣到,謙(陶謙)以丹楊兵四千益(增兵給)先主,先主遂去楷歸謙(劉備於是離開田楷,歸附陶謙)。謙表先主為豫州刺史,屯小沛。謙病篤,謂別駕麋笁曰:「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謙死,笁率州人迎先主,先主未敢當。下邳陳登謂先主曰:「今漢室陵遲(漸趨衰敗),海內傾覆(顛覆),立功立事,在於今日。彼州殷富,戶口百萬,欲屈使君撫臨州事(想要屈就您統治州務)。」先主曰:「袁公路(袁術,字公路)近在壽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內所歸,君可以州與之。」登曰:「公路驕豪,非治亂之主(袁術驕矜縱恣,不是治理亂世的人主)。今欲為使君合步騎十萬,上可以匡主濟民,成五霸之業,下可以割地守境,書功於竹帛(留下功勳於歷史)。若使君不見聽許,登亦未敢聽使君也(如果使君您不答應就任徐州牧,我也未敢聽從使君您啊)。」北海相孔融謂先主曰:「袁公路(袁術)豈憂國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他遲早要成為墓中枯骨,何必在意?)?今日之事,百姓與能(是百姓讓位給賢能),天與不取(上天賜予而不接受),悔不可追。」先主遂領徐州。

袁術來攻先主,先主拒(抵抗)之於盱眙、淮陰。曹公表先主為鎮東將軍,封宜城亭侯,是歲建安(漢獻帝的年號)元年也。先主與術相持經月(相持不下達一個月),呂布乘虛襲下邳。下邳守將曹豹反,間迎布。布虜先主妻子,先主轉軍海西。楊奉、韓暹寇徐、揚閒(賊寇楊奉、韓暹肆虐於徐州、揚州之間),先主邀擊(迎擊),盡斬之。先主求和於呂布,布還其妻子,先主遣關羽守下邳。

先主還小沛,復合兵得萬餘人。呂布惡之,自出兵攻先主,先主敗走歸曹公(曹操)。曹公厚遇之,以為豫州牧。將至沛收散卒(收集散兵游勇),給其軍糧,益與兵使東擊布。布遣高順攻之,曹公遣夏侯惇往,不能救,為順所敗,復虜先主妻子送布(高順又擄去劉備的妻兒送給呂布)。曹公自出東征,助先主圍布於下邳,生禽布(生擒呂布),先主復得妻子,從曹公還許(隨曹操返回許昌)。表先主為左將軍,禮之愈重,出則同輿(車子),坐則同席。袁術欲經徐州北就袁紹,曹公遣先主督(督導)朱靈、路招要擊(邀擊,迎擊)術。未至,術病死。

先主未出時(未出宮時),獻帝舅車騎將軍董承辭受帝衣帶中密詔,當誅曹公(要殺曹操),先主未發(劉備未發兵討伐曹操)。是時曹公從容謂先主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本初(袁紹)之徒,不足數也。」先主方食,失匕箸(失落手中的勺匙筷子)。遂與承及長水校尉种輯、將軍吳子蘭、王子服等同謀。會見使,未發事覺(還未發兵就事跡敗漏),承(董承)等皆伏誅。先主據下邳。靈(朱靈)等還,先主乃殺徐州刺史車冑,留關羽守下邳,而身還小沛。東海昌霸反,郡縣多叛曹公為先主,衆數萬人,遣孫乾與袁紹連和(聯合),曹公遣劉岱、王忠擊之,不克。五年,曹公東征先主,先主敗績。曹公盡收其衆,虜(擄)先主妻子,并禽關羽以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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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敦復
北宋/南宋
晏敦復
宋史.列傳140

晏敦復字景初,丞相殊(晏殊)之曾孫。少學於程頤,頤奇之。第進士(進士及第),為御史臺檢法官。紹興(宋高宗趙構的年號)初,大臣薦,召試館職,不就。特命祠部(祠部掌祭祀之事)郎官,遷吏部,以守法忤(忤逆)呂頤浩,出知貴溪縣。會有為敦復直其事者,改通判臨江軍,召為吏部郎官、左司諫、權給事中,為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

淮西宣撫使劉光世請以淮東私田易淮西田,帝許之。敦復言:「光世帥一道,未聞為朝廷措置毫發,乃先易私畝(就先交換私人的田地)。比者岳飛屬官以私事干朝廷(比較岳飛屬下的官吏以私事求朝廷),飛請加罪(岳飛親自請罪),中外稱美(朝廷內外傳為美談),謂有古賢將風。光世自處必不在飛下,乞以臣言示光世,且令經理淮南,收撫百姓,以為定都建康計,中興有期,何患私計之未便(何必憂患私人的計劃未得方便?)?」權吏部侍郎兼詳定一司敕令。

渡江後(指宋室南遷偏安),庶事草創,凡四選格法多所裁定。敦復素剛嚴(素來剛直嚴正),居吏部,請謁不行,銓綜平允(選拔羅致人材公平允當),除給事中。冬至節,旨下禮部,取度牒四百充賜予(度牒為僧道出家時由官府發給憑證。唐宋時官府可出售度牒以充軍政費用)。敦復奏:「兵興費廣,凡可助用度者尤當惜(珍惜),矧兩宮在遠(况且宋徽宗、宋欽宗在金國遠地。矧音審),陛下當此令節(指冬至節),欲奉一觴為萬歲壽不可得(想舉一杯酒為兩位皇帝祝壽也不行),有司乃欲舉平時例行慶賜乎?」遂寢。有卒失宣帖(有軍人丟失宣帖。宣帖又稱宣札,為宋代頒給軍校的委任狀,持此可依照恩例升補官職),得中旨給據(得中旨發給憑據。中旨為唐宋以後不經中書門下而由內廷直接發出的敕諭),太醫吳球得旨免試,敦復奏:「一卒之微,乃至上瀆聖聰(一個微不足道的軍人犯錯就可以往上褻瀆皇帝的明察),醫官免試,皆壞成法(醫官不用考試,都是破壞祖宗們立下的成規)。自崇寧、大觀(崇寧、大觀都是宋徽宗趙佶的年號)以來,奸人欺罔(欺騙蒙蔽),臨事取旨(臨時開後門取聖旨),謂之『暗嬴指揮(嬴即「秦」,指秦檜暗中指揮朝廷政務)』,紀綱敗壞,馴致危亂,正蹈前弊(正在重複以前的弊端),不可長也(此風不可助長啊)。」汪伯彥子召嗣(汪召嗣)除江西監司(真除監司即有監察之責的官吏),敦復論:「伯彥奸庸誤國,其子素無才望(他的兒子素來沒有才能名望),難任澄清(澄清借指監司)。」改知袁州。又奏:「召嗣既不可為監司,亦不可為守臣(也不可當鎮守一方的地方長官)。」居右省兩月,論駁(反駁的議論)凡二十四事,議者憚(忌憚)之。復為吏部侍郎。

彗星見,詔求直言。敦復奏:「昔康澄(後唐大理少卿康澄)以『賢士藏匿(隱退),四民遷業(士、農、工、商改變原先從事的職業),上下相徇(因循苟且),廉恥道消(消失),毀譽亂真,直言不聞』為深可畏。臣嘗即其言考已然之事(我曾就上面的話考證已經發生的事),多本於左右近習及奸邪以巧佞轉移人主之意(大多在於皇帝左右寵臣及奸詐機巧,阿諛奉承皇帝的臣子)。其惡直醜正(他們厭惡剛直的人,詆毀正義之士),則能使賢士藏匿;其造為事端(他們製造事端),則能使四民遷業;其委曲彌縫(他們屈身折節,文過飾非),則能使上下相徇;其假寵竊權(他們假借恩寵,竊取政權),簧鼓流俗(以動聽的言語迷惑人,又平庸粗俗),則能使廉恥道消;其誣人功罪(他們誣陷別人,又把過錯當成功績),則能使毀譽亂真;其壅蔽聰明(他們遮蔽皇上的聖聽明察),則能使直言不聞。臣願防微杜漸,以助應天之實。」又論:「比來百司不肯任責(百官不肯負責任),瑣屑皆取決朝省(瑣碎的小事都取決於朝廷),事有不當,上煩天聽者(上書煩擾皇上),例多取旨。由是宰執所治煩雜(如此執掌國事的重臣要管的事務繁瑣複雜),不減有司(並不下於相關官員),天子聽覽,每及細務,非所以為政。願詳其大,略其細(但願能掌握大綱要領處,而忽略輕微的細節)。」

八年,金遣使來要以難行之禮(指金國要求南宋君臣拜接金熙宗的詔書),詔侍從,臺諫條奏所宜。敦復言:「金兩(兩次)遣使,直許講和(直接許諾講和),非畏我而然,安知其非誘我也(怎麼知道金國不是在誘騙我們呢?)?且謂之屈己,則一事既屈,必以他事來屈我(那麼一件事既然屈服,金國必然以其他事情來使我們屈服)。今所遣使以詔諭為名,儻欲陛下易服拜受(假使要陛下換上臣子之服禮拜接受金國詔書),又欲分廷抗禮(我們又想與金國分廷抗禮),還可從乎?茍從其一二(如果遵從金國一兩件事),則此後可以號令我,小有違異,即成釁端(小有違背差異,就形成挑釁爭端),社稷存亡,皆在其掌握矣(宋室的社稷存亡就都在金國的掌握之中了)。」時秦檜方力贊屈己(委屈自己)之說,外議群起,計雖定而未敢行。勾龍如淵(勾龍如淵,字行父)說檜,宜擇人為臺官(臺官為唐宋御史台長官的統稱),使擊去異論,則事遂矣(則事可成)。於是如淵(勾龍如淵)、施廷臣、莫將皆據要地(要職),人皆駭愕。敦復同尚書張燾上疏言:「前日如淵以附會和議得中丞(前些日子勾龍如淵因附會和議之說而得到中丞的官位),今施廷臣又以此躋橫榻(因此躋身橫榻,橫榻為侍御史的別稱),眾論沸騰,方且切齒(方才咬牙切齒),莫將又以此擢(拔擢為)右史。夫如淵、廷臣庸人(平庸之人),但知觀望(只知道察言觀色),將則奸人也,陛下奈何與此輩斷(判斷,判定)國論乎?乞加斥逐(乞求斥責驅逐這些人),杜群枉門(杜絕群眾曲枉的門路),力為自治自強之策。」既又與燾(張燾)等同班入對,爭之(據理力爭)。檜使所親諭敦復曰(秦檜派親信諭命晏敦復說):「公能曲從(您若能委曲服從),兩地旦夕可至。」敦復曰:「吾終不為身計誤國家,況吾薑桂之性,到老愈辣(況且我的性子像生薑和肉桂一樣愈久愈辣。比喻年紀越大性格越耿直),請勿言。」檜卒(最後)不能屈。

胡銓謫昭州,臨安遣人械送貶所(臨安派人讓胡銓載上刑具押送到昭州)。敦復往見守臣張澄曰:「銓論宰相(胡銓議論秦檜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時以言事被謫,為開封者必不如是(祖宗時期因諫議被貶謫的人一定不會被開封府尹載上刑具。宋朝皇帝對言逆耳的議論頗能容忍,有不殺言官的傳統)。」澄愧謝,為追還(張澄慚愧謝罪,把胡銓追回卸下刑具)。始檜拜相,制下,朝士相賀,敦復獨有憂色曰:「奸人相矣。」張致遠、魏矼聞之,皆以其言為過(過失)。至是竄銓(現在又貶謫胡銓),敦復謂人曰:「頃言秦之奸,諸君不以為然(之前我說秦檜奸佞,你們不認同),今方專國便敢爾,他日何所不至耶(現今他獨攬朝政就敢這樣,將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權吏部尚書兼江、淮等路經制使。故事,侍從過宰相閣,既退,宰相必送數步(按照慣例,侍從官到宰相閣議事,告退時,宰相一定會送行幾步)。敦復見檜未嘗送,每曰:「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尋請外(不久請求外調),以寶文閣直學士知衢州,提舉亳州明道宮(監督亳州道家的明道宮[此為閒散不重要的虛職])。閑居數年卒,年七十一。

敦復靜默如不能言(沉默寡言好像不能說話),立朝論事無所避(避諱)。帝嘗謂之曰:「卿鯁峭敢言,可謂無忝爾祖矣(愛卿耿直嚴峭敢說話,可說是不辱你的先祖[晏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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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世林
東漢/三國曹魏
宗世林
世說新語.方正

南陽宗世林,魏武同時(與曹操同時期),而甚薄(看輕)其為人,不與之交(交友)。及魏武作司空,總(總理)朝政,從容問宗曰:「可以交未(可以與您交友嗎?)?」答曰:「松柏之志(松柏之志指堅貞不移的志節)猶存。」世林既以忤旨見疏(宗世林因為違背曹操的心意而被疏遠),位不配德(授予的職位不及他的德行)。文帝兄弟每造其門(曹丕、曹植兄弟每次造訪宗世林時),皆獨拜床下(都在他的坐榻前拜見),其見禮如此(他就是這樣被禮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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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預傳癖
三國曹魏/西晉
杜預
晉書.列傳4

杜預,字元凱,京兆杜陵人也。祖畿(杜畿),魏尚書僕射。父恕(杜恕),幽州刺史。預博學多通(多所通達),明於興廢(盛衰興亡,尤指政治)之道,常言:「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幾也。」初(當初),其父與宣帝不相能(他父親杜恕與司馬懿[亡故後被追封為晉宣帝]一向不和睦),遂以幽死(於是因而被囚禁而死),故預久不得調(所以杜預很久都不能升遷)。文帝嗣立(魏文帝曹丕即位),預尚帝妹高陸公主(杜預娶曹丕之妹高陸公主),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拜尚書郎,襲(承襲)祖爵豐樂亭侯。在職四年,轉參相府軍事。鐘會伐蜀,以預為鎮西長史。及會反(等到鐘會反叛),僚佐並遇害,唯預以智獲免(唯有杜預因機智獲得免罪),增邑千一百五十戶。

與車騎將軍賈充等定律令(制定律度法令),既成,預為之注解,乃奏之曰:「法者,蓋繩墨(繩墨原指木工打直線的墨線,比喻規矩或法度)之斷例,非窮理盡性之書也(窮理盡性原指徹底推究事物的道理,透徹瞭解人類的天性。後泛指窮究事理)。故文約而例直(所以內容簡約而條例清楚質直),聽省而禁簡(追求減省而禁令簡單扼要)。例直易見,禁簡難犯(條例清楚質直則容易明白,禁令簡單扼要則難於毀犯)。易見則人知所避,難犯則幾於刑厝(刑法幾乎遭到閒置不用)。刑之本在於簡直(簡明直接),故必審名分(所以一定要審查其名義)。審名分者,必忍小理(必定會忍棄瑣碎的小節)。古之刑書,銘之鐘鼎(被刻在鐘鼎之上),鑄之金石,所以遠塞異端(遠離阻塞異端邪說),使無淫巧(過度工巧)也。今所注皆綱羅(網羅)法意,格之以名分。使用之者執名例以審趣舍(審度取捨),伸繩墨之直(伸張法律的公正平直),去析薪之理也(趨近劈柴木的紋理。即論如析薪,貴能破理)。」詔班於天下。。。

預以太康(晉武帝司馬炎的第三個年號)元年正月,陳兵於江陵,遣參軍樊顯、尹林、鄧圭、襄陽太守周奇等率眾循江西上,授以節度(傳授他們節制調度兵力的要訣),旬日之間,累克城邑,皆如預策(都如杜預的計策所言)焉。又遣牙門(牙門即武將)管定、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襲樂鄉,多張旗幟,起火巴山,出於要害之地,以奪賊心。吳都督孫歆震恐(震驚惶恐),與伍延書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吳之男女降者者萬餘口,旨、巢(周旨、伍巢)等伏兵樂鄉城外。歆遣軍出距王浚(孫歆派遣軍隊出營抵抗王浚軍),大敗而還。旨(周旨)等發伏兵,隨歆軍而入,歆不覺,直至帳下,虜歆而還(俘虜孫歆而回)。故軍中為之謠曰:「以計代戰一當萬(以計謀代替戰爭則可以一當萬)。」於是進逼江陵。吳督將伍延偽請降而列兵登陴(升登城上女牆。引申為守城),預攻克之。既平上流(既然平定長江上游),於是沅湘(沅水和湘水)以南,至於交廣(交州和廣州),吳之州郡皆望風歸命(歸順),奉送印綬,預仗節稱詔而綏撫之(杜預倚仗符節聲稱詔命而綏靖安撫他們)。凡所斬及生獲吳都督、監軍十四,牙門、郡守百二十餘人。又因兵威,徙(遷徙)將士屯戍之家以實(充實)江北,南郡故地各樹之長吏,荊土肅然(肅然起敬),吳人赴者如歸矣。

王浚先列上得孫歆頭,預後生送歆(王浚先列表上奏說得到孫歆的頭顱,杜預後來生擒運送孫歆[其實未死]),洛中以為大笑。時眾軍會議,或曰:「百年之寇,未可盡克。今向暑,水潦方降(潦同澇,雨水過多,水淹),疾疫將起,宜俟來冬,更為大舉(應該等待冬天再大舉興兵)。」預曰:「昔樂毅藉濟西一戰以並(併吞)強齊,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復著手處也。」遂指授群帥(於是指導教授群帥),徑造秣陵(輕易達到秣陵)。所過城邑,莫不束手(束手就擒)。議者乃以書謝之。孫皓既平,振旅凱入(班師凱旋回朝),以功進爵當陽縣侯,增邑並前九千六百戶,封子耽(杜耽)為亭侯,千戶,賜絹八千匹。

(當初),攻江陵,吳人知預病癭(癭音影,即大脖子,指因鬱怒憂思過度,氣鬱痰凝血瘀結於頸部,或生活在山區與水中缺碘有關的病),憚其智計(忌憚他的機智計謀),以瓠系(用瓠瓜繫上)狗頸示之,每大樹似癭,輒斫使白(每每砍削樹皮露出白色),題曰:「杜預頸。」及城平,盡捕殺之。預既還鎮(返回方鎮),累陳家世吏職(多次查驗家族祖先人世代的官職),武非其功(認為無功受爵),請退。不許。

預以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勤於講武,修立泮宮(泮宮即學校),江漢懷德,化被萬里。攻破山夷,錯置屯營(交錯設置軍營),分據要害之地,以固維持之勢。又修邵信臣遺跡(邵信臣即人稱「邵父杜母」的邵信臣,西漢九江壽春人﹐在南陽太守任上有惠政),激用滍淯(滍音​​至,河南省魯山縣、葉縣境內的沙河。淯音育,河南省白河)諸水以浸原田(原野上的田地)萬餘頃,分疆刊石(分疆界刻石立碑),使有定分,公私同利。眾庶賴之,號曰「杜父」。舊水道唯沔漢達江陵千數百里,北無通路。又巴丘湖,沅湘之會,表裏山川,實為險固(險要牢固),荊蠻之所恃也。預乃開楊口,起夏水達巴陵千餘里,內瀉(宣洩)長江之險,外通零桂之漕(漕運)。南土歌之曰:「後世無叛由(因)杜翁,孰(誰)識智名與勇功。」預公家之事,知無不為。凡所興造,必考度始終(凡是經由他興建創造的事,必定從頭到尾考察審度),鮮有敗事。或譏其意碎(心意瑣碎)者,預曰:「禹稷(大禹后稷)之功,期(寄望)於濟世,所庶幾也。」

預好為後世名,常言「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刻石為二碑,紀其勛績,一沈萬山之下,一立峴山之上,曰:「焉知此後不為陵谷乎(怎麼知道這裡以後不會成為丘陵或山谷呢!)!」

預身不跨馬,射不穿札(杜預不會騎馬,也不會射箭),而每任大事,輒居將率之列(每每位居將帥之中)。結交接物(結交朋友待人接物),恭而有禮,問無所隱(隱藏),誨人不倦,敏(聰敏)於事而慎(謹慎)於言。既立功之後,從容無事,乃耽思經籍(從容沒事時就深入思考研究經書典籍),為<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又參考眾家譜第,謂之<釋例>。又作<盟會圖>、<春秋長歷>,備成一家之學,比老乃成,又撰<女記贊>。當時論者謂預文義質直(質樸平直),世人未之重(世人未重視他),唯秘書監摯虞賞之,曰:「左丘明本為<春秋>作傳,而<左傳>遂自孤行(而<左傳>自行成為獨立的傳本),<釋例>本為<傳>設,而所發明何但(只)<左傳>,故亦孤行(<釋例>也可成為獨立的傳本)。」時王濟解相馬(王濟精通相馬),又甚愛之,而和嶠頗聚斂(搜刮財貨),預常稱「濟有馬癖,嶠有錢癖」。武帝聞之,謂預曰:「卿有何癖?」對曰:「臣有<左傳>癖。」

補充或註釋:
1。杜預明確區分出敘述刑法制度的律與敘述規章制度的令,這也是法律史上最早的定義。

3。杜預的<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後來在唐朝成為標準讀本。

2。成語「勢如破竹」,「迎刃而解」的典故也是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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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峻書淫
南朝宋/南朝齊/南朝梁
劉峻
南史.卷49.列傳39

(劉峻)字孝標,本名法武,懷珍(劉懷珍)從父弟也。父琁之(劉琁之。琁可通瓊,亦可通璿),仕宋(南朝宋)為始興內史。

峻生期月而琁之卒(劉峻出生滿月時父親劉琁之過世),其母許氏攜峻及其兄法鳳(劉法鳳)還鄉里。宋泰始(南朝宋明帝劉彧的年號)初,魏克青州(北魏攻克青州),峻時年八歲,為人所略為奴至(被人擄掠到中山當奴隸)。中山富人劉寶愍峻(憐憫劉峻),以束帛贖之,教以書學。魏人聞其江南有戚屬(親戚家屬),更徙之代都(再把他遷徙到代都)。居貧不自立,與母並出家為尼僧,既而還俗。峻好學,寄人廡下(寄人籬下),自課讀書(自己按照規程讀書),常燎麻炬(常點燃麻稈作的火把),從夕達旦。時或昏睡,爇其須發(燃燒自己的鬍鬚頭髮),及覺復讀,其精力(專一致力)如此。時魏孝文選盡物望(當時北魏孝文帝元宏遴選負重望的人物),江南人士才學之徒,咸見申擢(全被錄用提拔),峻兄弟不蒙選拔。

齊永明(南朝齊武帝蕭賾的年號)中,俱奔江南,更改名峻字孝標。自以少時未開悟,晚更厲精(振奮精神),明慧過人(聰明智慧過人)。苦所見不博,聞有異書,必往祈借。清河崔慰祖謂之「書淫(書淫指嗜書成癖,好學不倦的人)」。於是博極群書,文藻秀出(文章詞藻秀逸超脫)。故其自序云:「黌中濟濟皆升堂(學校中的佼佼者都到朝堂當官。黌音紅),亦有愚者解衣裳。」言其少年魯鈍也。時竟陵王子良(蕭子良)招學士,峻因人求為子良國職。吏部尚書徐孝嗣抑而不許,用為南海王侍郎,不就。至齊明帝(蕭鸞)時,蕭遙欣為豫州,引為府刑獄,禮遇甚厚。遙欣尋卒,久不調。

梁天監(梁武帝蕭衍的第一個年號)初,召入西省,與學士賀蹤典校秘閣。峻兄孝慶(劉孝慶)時為青州刺史,峻請假省(探親省視)之,坐私載禁物(坐罪私載違禁物品),為有司所奏免官。安成王秀雅重峻(安成王蕭秀器重劉峻),及安成王遷荊州,引為戶曹參軍,給其書籍,使撰<類苑>。未及成,復以疾去,因遊東陽紫巖山,築室居焉。為<山棲志>,其文甚美。

(當初),梁武帝招文學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進,擢以不次(不按次第[而依才學]來拔擢官位)。峻率性而動,不能隨眾沉浮(不能隨順眾人在官場沉浮)。武帝每集文士策經史事,時范雲、沈約之徒皆引短推長(指有意不露才以形己之短,顯人之長),帝乃悅,加其賞賚(賞賜)。會策錦被事,咸言已罄(梁武帝以錦緞面被子為題,試求典故,大家都想讓皇上出風頭,故意說想不出來了),帝試呼問峻,峻時貧悴冗散(劉峻當時貧窮憔悴又閑散),忽請紙筆,疏(書)十餘事,坐客皆驚,帝不覺失色。自是惡之,不復引見。及峻<類苑>成,凡一百二十卷,帝即命諸學士撰<華林遍略>以高之,竟不見用。乃著<辯命論>以寄其懷(梁武帝蕭衍對三國管輅「有奇才而位不達」的議論,同樣不受重用的劉峻聞之,故造<辯命論>)。論成,中山劉沼致書以難之,凡再反(返),峻並為申析(申說辨析)以答之。會沼卒,不見峻後報者,峻乃為書以序其事。其文論並多不載。

補充或註釋:劉峻曾註釋劉義慶等編撰的<世說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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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會竊劍
三國曹魏
鍾會
世說新語.巧藝

鍾會是荀濟北從舅(鍾會是荀勖的堂舅),二人情好不協(兩人感情不和睦)。荀有寶劍,可直(值)百萬,常在母鍾夫人許(許即住處)。會善書,學荀手跡,作書與母取劍(鍾會偽造荀勖的筆跡寫信向鍾夫人取寶劍),仍竊去不還。荀勖知是鍾而無由得也,思所以報之(荀勖知道寶劍是鍾會偷的,但是無法要回來,就想法子報復他)。後鍾兄弟以千萬起一宅(後來鍾會,鍾毓兄弟以千萬建造一宅第),始成,甚精麗(十分精緻美麗),未得移住(還來不及搬進去)。荀極善畫,乃潛往畫鍾門堂,作太傅形象(就偷偷到鍾家新居的門堂牆上畫上他們的父親太傅鍾繇的畫像),衣冠狀貌如平生。二鍾入門,便大感慟,宅遂空廢(就大為感動哀慟,新宅邸就閒置荒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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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疑盜金
西漢
直不疑
史記.萬石張叔列傳

塞侯直不疑者,南陽(今河南南陽)人也。為郎(侍郎),事文帝(事奉漢文帝)。其同舍有告歸(他同宿舍的人告假回家),誤持同舍郎金去(不小心拿了同宿舍同事的金子離開),已而金主覺,妄意不疑(後來失金的人察覺,妄加懷疑是直不疑偷的),不疑謝有之,買金償(直不疑謝罪並買金子賠償他)。而告歸者來而歸金(而告假回家的同事回來送還金子),而前郎亡金者大慚(而前述失金的侍郎大為慚愧),以此稱為長者(忠厚的人)。文帝稱舉(稱譽舉薦),稍遷至太中大夫。朝廷見,人或毀曰:「不疑狀貌甚美,然獨無柰其善盜嫂何也(然而無奈他與嫂子私通啊!)!」不疑聞,曰:「我乃無兄。」然終不自明(然而最後也沒有自我解釋)也。

吳楚反時(七國之亂反叛時),不疑以二千石將(率)兵擊之。景帝後元年,拜為御史大夫。天子修吳楚時功,乃封不疑為塞侯。武帝建元年中,與丞相綰俱以過免(與丞相衛綰都因過失被免官)

不疑學老子言。其所臨,為官如故,唯恐人知其為吏跡也。不好立名稱(不喜歡建立名聲),稱為長者。不疑卒,子相如(直相如)代。孫望(直望),坐酎金失侯(坐酎金不確實之罪而失去侯爵。酎金為諸侯獻給朝廷供祭祀之用的貢金。酎音宙)

補充或註釋:這句「不疑盜金」宜改為「不疑讓金」,因為直不疑不但沒偷金,還自掏腰包,與劉寬同為「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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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伊弄笛
東晉
桓伊
晉書.卷81.列傳51

(桓伊)字叔夏,父景(桓景),有當世才幹,仕至侍中、丹陽尹、中領軍、護軍將軍、長社侯,伊有武干(軍事才幹),標悟簡率(聰穎敏悟且簡樸直率),為王濛、劉惔所知,頻參諸府軍事,累遷大司馬參軍。時(前秦)苻堅強盛,邊鄙多虞(邊境多憂患),朝議選能距捍(對抗抵禦)疆場者,乃授伊淮南太守。以綏御有方(因桓伊綏靖統御有方),進督豫州之十二郡,揚州之江西五郡軍事、建威將軍、歷陽太守,淮南如故。與謝玄共破賊別將王鑒、張蠔等,以(因)功封宣城縣子,又進都督豫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豫州刺史。及苻堅南寇(等到苻堅南侵),伊與冠軍將軍謝玄、輔國將軍謝琰俱破堅於肥水,以功封永修縣侯,進號右軍將軍,賜錢百萬,袍表(錦袍的面料)千端。

伊性謙素(謙恭恬淡),雖有大功,而始終不替(改)。善音樂,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有蔡邕柯亭笛,常自吹之。王徽之赴召京師,泊舟青溪側。素不與徽之相識。伊(桓伊)於岸上過,船中客稱伊小字曰:「此桓野王也。」徽之便令人謂伊曰:「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伊是時已貴顯,素聞徽之名,便下車,踞胡床(蹲坐在胡床上),為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

時謝安女婿王國寶專利無檢行(專謀私利,行為不檢點),安惡其為人,每抑制之。及孝武(晉孝武帝司馬曜)末年,嗜酒好內(喜歡喝酒又多嬖妾),而會稽王道子昏醟尤甚(而會稽王司馬道子十分昏沉酗酒。醟音用),惟狎暱諂邪(親近諂媚奸邪之人),於是國寶讒諛之計稍行於主相(宰相司馬道子)之間。而好利險詖之徒,以安(謝安)功名盛極,而構會之(設計陷害謝安),嫌隙遂成。帝召伊(桓伊)飲宴,安侍坐(謝安在坐陪侍)。帝命伊吹笛。伊神色無迕(桓伊神色自若。迕音物,違背),即吹為一弄,乃放笛云:「臣於箏分乃不及笛,然自足以韻合歌管(然而足以用箏音歌韻合同管音),請以箏歌,並請一吹笛人。」帝善其調達(晉孝武帝稱許他的倜儻放達),乃敕御妓奏笛(於是令皇家樂伎吹奏笛子)。伊又云:「御府人(皇家樂伎)於臣必自不合,臣有一奴(張碩),善相便串(善於相合奏,利於同串接)。」帝彌賞其放率(豪放率直),乃許召之。奴既吹笛,伊便撫箏而歌<怨詩>(即陳思王曹植的<怨歌行>)曰:「

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
忠信事不顯1,乃有見疑患1,
周旦佐文武2,「金縢」功不刊2,
推心輔王政3,二叔反流言3。」

聲節慷慨(聲調音節慷慨激昂),俯仰可觀。安泣下沾衿(謝安眼淚沾濕衣衿),乃越席(起坐)而就之,捋其須曰:「使君於此不凡!」帝甚有愧色。

伊在州十年,綏撫荒雜(綏靖安撫荒蕪雜亂),甚得物情(很得民心)。桓沖卒,遷都督江州荊州十郡,豫州四郡軍事、江州刺史,將軍如故,假節(假為代理,節為符節,使臣出行時持節為符信)。伊到鎮,以邊境無虞(憂愁),宜以寬恤為務(應以寬容體恤為要務),乃上疏以江州虛秏(空竭耗損),加連歲不登(不豐登),今餘戶有五萬六千,宜並合小縣,除諸郡逋米(逋米即拖欠未納的賦米。逋音bu1),移州還鎮豫章。詔令移州尋陽,其餘皆聽之。伊隨宜拯撫(救濟安撫),百姓賴焉。在任累年,徵拜護軍將軍。以右軍府千人自隨,配護軍府。卒官(在任內過世)。贈右將軍,加散騎常侍,謚曰「烈」。

補充或註釋:
1。以忠貞誠信事奉君主而不能顯而易見,於是有被懷疑的禍患。

2。周公旦輔佐周文王及周武王,「金縢」策書的功勞也不可改易。古代的文書刻在竹簡上,錯了就削去,稱之為刊。周武王戰勝殷紂的次年,武王患病,身體不安,周公向祖宗祈禱,甘願以身代周武王的策書叫「金縢」。縢音騰。

3。周公推心置腹輔佐王政,管叔與蔡叔反而對他進行誹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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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昂碎琴

陳子昂
唐詩紀事.卷8

<獨異記>載:「子昂初入京(陳子昂剛入京城長安),不為人知。有賣胡琴者,價百萬,豪貴傳視無辯者(富豪權貴傳看胡琴而無法辨識它的價值)。子昂突出(突然出來),謂左右曰:『輦千緡市之(用車子運千緡錢把它買下來)。』眾驚問,答曰:『余善此樂。』皆曰:『可得聞乎(可以聽聽您的琴音嗎?)?』曰:『明日可集宣揚里(明天可以在宣揚里等候)。』如期偕往,則酒肴畢具(於是酒菜備置),置胡琴於前(放置胡琴於前方)。食畢,捧琴語曰:『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有文章百軸之多),馳走京轂(京輦,國都),碌碌塵土(煩忙勞苦於塵世),不為人知。此樂賤工之役,豈宜留心(這個樂器是粗俗工匠的成品,哪裡值得留心呢?)?』舉而碎之,以其文軸遍贈會者。一日之內,聲華溢郡(聲譽榮耀傳遍郡邑)。時武攸宜為建安王,闢(徵召)為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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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張禮意
春秋
周琴牢(字子張)
莊子.內篇.大宗師

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三人相與友,曰:「孰能相與於無相與,相為於無相為(誰能在相互交往時像是沒有相互交往的樣子,相互幫助像是沒有幫助一樣?)?孰能登天遊霧,撓挑無極,相忘以生,無所終窮(誰能遨遊雲天,宛轉循環寰宇,忘記自己,沒有終極)?」三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感情融洽),遂相與友(於是互相結為好友)。莫然有閒(沉寂了一段時間),而子桑戶死,未葬。孔子聞之,使子貢往侍事(幫助辦理喪事)焉。或編曲,或鼓琴,(孟子反與子琴張)相和而歌曰:「嗟來桑戶乎!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你已歸返自然),而我猶為人猗(而我還在此被人的形體所羈絆。猗通己)!」子貢趨而進曰:「敢問臨尸而歌,禮乎(敢問你們對著屍體唱歌合乎禮儀嗎?)?」二人相視而笑,曰:「是惡知禮意(這個人不知道什麼是禮的含義!)!」

子貢反(返),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無有(不修養自己的德行),而外其形骸(把自身形骸當成外物),臨尸而歌,顏色不變,無以命(命名)之。彼何人者邪?」孔子曰:「彼遊方之外者也,而丘遊方之內者也(他們是世俗之外的人,而我孔丘是世俗之內的人)。外內不相及(外內不相關聯),而丘使女往弔之,丘則陋矣(而我孔丘讓你去弔問則顯得我的淺陋)。彼方且與造物者為人,而遊乎天地之一氣(他們與造物者一同與天地合而為一)。彼以生為附贅縣疣,以死為決疣潰癰(他們認為活著就像是贅肉腫瘤,死了反而像是毒癰破爛化膿[接近痊癒])。夫若然者,又惡知死生先後之所在(如果是這樣,又怎麼知道死生兩者之優劣所在?)?假於異物,託於同體(假借不同的身體,寄託於共同的天地宇宙),忘其肝膽,遺其耳目(忘記肝膽,遺留耳目,指捨去累贅的身軀),反覆終始(任生死反覆終始),不知端倪(頭緒),芒然彷徨乎塵垢之外(茫茫然徬徨於塵世之外),逍遙乎無為之業(逍遙於無所做作的境界)。彼又惡能憒憒然為世俗之禮,以觀眾人之耳目哉(他們又怎麼能煩亂地造作世俗的禮儀,以求被世人的視聽所接受呢!)!」子貢曰:「然則夫子何方之依(那麼夫子要依循什麼準則呢?)?」孔子曰:「丘,天之戮民也(我孔丘是受天懲罰的罪人)。雖然,吾與汝共之(雖然如此,我願意與你共同追求這個道)。」子貢曰:「敢問其方(請問得道的方法?)?」孔子曰:「魚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魚群爭相求水,人群爭相求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養給(爭相求水,於是悠遊池中以自養供給);相造乎道者,無事而生定(爭相求道,於是無所造作而心平氣和)。故曰:『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魚久處江湖而忘記有江湖,人久處道術而忘記有道術)。』」子貢曰:「敢問畸人(請問什麼是不正常的人?)?」曰:「畸人者,畸於人而侔於天(不正常的人與其他人不同,但是相等於天道自然)。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與天道自然無為相反的小人就像是人世間謀求有所作為的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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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文心
北宋
蘇軾
宋史.列傳97

蘇軾,字子瞻,眉州眉山人。生十年,父洵(蘇洵)遊學四方,母程氏親授以書,聞古今成敗,輒能語其要。程氏讀東漢<范滂傳>(東漢范滂為反對十常侍的知名士大夫,後在黨錮之禍被捕就義前與母親訣別,范母說:「兒今日能與李膺、杜密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慨然太息,軾請曰:「軾若為滂,母許之否乎(蘇軾如果要當范滂[指捨生取義],母親會允許嗎?)?」程氏曰:「汝能為滂,吾顧(反而)不能為滂母邪?」

比冠(等到弱冠成年),博通經史,屬文日數千言(每天作文幾千字),好賈誼、陸贄書。既而讀<莊子>,嘆曰:「吾昔有見,口未能言,今見是書,得吾心矣(深得我心啊)。」嘉佑(宋仁宗的最後一個年號)二年,試禮部。方時文磔裂詭異之弊勝(當時文風晦澀怪異的弊病很重),主司(主考官)歐陽修思有以救之,得軾<刑賞忠厚論>,驚喜,欲擢冠多士(要拔擢他為第一名),猶疑其客曾鞏所為(還懷疑是自己的門生曾鞏所作),但置第二(所以只把他列為第二);復以<春秋>對義居第一(對義為科舉考試科目之一。從儒家經籍中摘句為題﹐考生根據經義解題作文),殿試中乙科。後以書見修(後來蘇軾以書信拜見歐陽修),修語梅聖俞曰:「吾當避此人出一頭地(我應當避開此人讓其高出眾人一頭之地。後以之比喻高人一著)。」聞者始嘩不厭(聽到這句話的人開始嘩然不滿),久乃信服。

丁母憂(服母喪)。五年,調福昌主簿。歐陽修以才識兼茂,薦之秘閣(歐陽修認為蘇軾的才華及見識都豐富,就把他推薦到尚書省)。試六論,舊不起草,以故文多不工(舊時的人制策論都不打草稿,所以文章多不工整)。軾始具草,文義粲然(文辭義理清楚明白)。復對制策(制策為科舉考試取士的科目之一),入三等。自宋初以來,制策入三等,惟吳育與軾而已。。。

軾與弟轍(蘇轍),師父洵(蘇洵)為文,既而得之於天(後來渾然天成)。嘗自謂:「作文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雖嬉笑怒罵之辭,皆可書而誦之(都可書寫朗誦)。其體渾涵光芒(他的文體包藏光芒),雄視百代,有文章以來,蓋亦鮮矣。洵晚讀<易>,作<易傳>未究(不究竟),命軾述其志。軾成<易傳>,復作<論語說>。後居海南,作<書(尚書)傳>;又有<東坡集>四十卷、<後集>二十卷、<奏議>十五卷、<內制>十卷、<外制>三卷、<和陶詩>(以步韻、次韻、從韻等形式仿效陶淵明風格的詩歌)四卷。一時文人如黃庭堅、晁補之、秦觀、張耒、陳師道,舉世未之識,軾待之如朋儔(朋友同儕),未嘗以師資自予也(未曾自以為是老師)

自為舉子至出入侍從(蘇軾自從科舉考生到居官為皇帝侍從),必以愛君為本,忠規讜論(忠心的規勸,正直的言論),挺挺(正直貌)大節,群臣無出其右。但為小人忌惡擠排,不使安於朝廷之上。

高宗(宋高宗趙構)即位,贈資政殿學士,以其孫符(蘇符)為禮部尚書。又以其文置左右,讀之終日忘倦(閱讀整天而忘記疲倦),謂為文章之宗,親制集贊,賜其曾孫嶠(蘇嶠)。遂崇贈太師,謚「文忠」。軾三子:邁、迨、過,俱善為文(蘇邁、蘇迨、蘇過都善於作文)。邁,駕部員外郎。迨,承務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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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權隱諫

柳公權
舊唐書.卷169

公權(柳公權),字誠懸。幼嗜學,十二能為辭賦。元和(唐憲宗的年號)初,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新任秘書省校書郎。新進士在太學行釋褐禮,脫去布衣而換穿官服)。李聽鎮夏州,闢為掌書記。穆宗(唐穆宗李恒)即位,入奏事(柳公權入宮上奏政事),帝召見,謂公權曰:「我於佛寺見卿筆跡,思之久矣。」即日拜右拾遺,充翰林侍書學士。遷右補闕、司封員外郎。穆宗政僻(施政乖僻),嘗問公權筆何盡善(怎樣運筆才能盡善盡美),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改容,知其筆諫也(皇上臉色改變,知道他柳公權用筆法來勸諫自己)。歷穆、敬、文三朝(柳公權居官經歷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三朝),侍書中禁(侍書為官名,侍奉帝王、掌管文書的官員。中禁指皇帝所居之處)。公綽在太原(柳公權的兄長柳公綽在太原),致書於宰相李宗閔云:「家弟苦心辭藝,先朝以侍書見用,頗偕工祝(工祝即祭祀時專司祝告的人),心實恥之,乞換一散秩(散秩即閒散而無一定職守的官位)。」乃遷右司郎中,累換司封、兵部二郎中、弘文館學士。

文嘗思之(唐文宗想到他),復召侍書,遷諫議大夫。俄改中書舍人(不久改任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為官職名,職掌呈進章奏,撰作詔誥,委任出使之事,唐時置六人),充翰林書詔學士。每浴堂召對(每次在文宗的浴堂回答文宗的提問),繼燭見跋(常常蠟燭燒完顯出燭根),語猶未盡(談話還沒有結束),不欲取燭,宮人以蠟淚揉紙繼之(宮女就用燒過的蠟油揉紙繼續照明)。從幸未央宮,苑中駐輦謂公權曰(唐文宗在花園中停車對柳公權說):「我有一喜事,邊上衣賜,久不及時(賞賜衣物給邊塞將士常常不夠快),今年二月給春衣訖(但是今年二月就已經發放春衣完畢)。」公權前奉賀,上曰:「單賀未了,卿可賀我以詩。」宮人迫其口進(宮人催他親口念給文宗聽),公權應聲曰:「
去歲雖無戰,今年未得歸,
皇恩何以報,春日得春衣。」上悅,激賞久之。


便殿對六學士(唐文宗在便殿召見六位學士),上語及漢文恭儉,帝舉袂曰(文宗說起漢文帝的謙恭節儉,便舉起自己的衣袖說):「此浣濯者三矣(這件衣服已經洗過三次了)。」學士皆贊詠帝之儉德,唯公權無言。帝留而問之,對曰:「人主當進賢良,退不肖,納諫諍(採納勸諫諍言),明賞罰。服浣濯之衣,乃小節耳(乃是小事罷了)。」時周墀同對,為之股慄(為他嚇得兩腿發抖),公權辭氣不可奪。帝謂之曰:「極知舍人不合作諫議(我深知你這個起草詔書的中書舍人不應任諫議的職責),以卿言事有諍臣風彩(但是你的言談有諫諍大臣的風骨),卻授卿諫議大夫。」翌日降制,以諫議知制誥,學士如故。。。

公權初學王書(王羲之書法),遍閱近代筆法,體勢勁媚(筆風蒼勁嫵媚),自成一家。當時公卿大臣家碑板(墓碑碑文),不得公權手筆者,人以為不孝。外夷入貢,皆別署貨貝,曰此購柳書(都另有專款指定購買柳公權的字帖)。上都(長安)西明寺<金剛經碑>備有鐘、王、歐、虞、褚、陸之體(具備有鍾繇、王羲之、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陸東之等人的書法),尤為得意。文宗夏日與學士聯句,帝曰:「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公權續曰:「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時丁、袁五學士皆屬繼,帝獨諷(諷誦)公權兩句,曰:「辭清意足,不可多得。」乃令公權題於殿壁,字方圓五寸,帝視之,嘆曰:「鐘、王復生,無以加焉(就算是鍾繇、王羲之再生,也不能寫得更好啊!)!」

大中(唐宣宗李忱的年號)初,轉少師,中謝,宣宗召升殿,御前書三紙,軍容使(中唐後為觀軍容使的簡稱)西門季玄捧硯,樞密使崔巨源過筆。一紙真書十字,曰「衛夫人傳筆法於王右軍」;一紙行書十一字,曰「永禪師真草<千字文>得家法」;一紙草書八字,曰「謂語助者(所謂的語助詞),焉哉乎也」。賜錦彩、瓶盤等銀器,仍令自書謝狀,勿拘真行,帝尤奇惜之。

公權志耽書學(醉心於書法),不能治生(不能自理財務);為勛戚家碑板,問遺歲時鉅萬(他替勛臣貴戚家書寫碑文,每年得到大量的金錢饋贈),多為主藏豎海鷗、龍安所竊(多被主管財物的奴僕海鷗、龍安等人偷走)。別貯酒器杯盂一笥(他另外存有酒具杯盤器皿一筐),緘滕如故,其器皆亡(封條原封未動,但器皿卻不翼而飛)。訊海鷗,乃曰:「不測其亡(無法揣測它們怎麼丟的)。」公權哂(笑)曰:「銀杯羽化耳(銀杯長翅膀飛走了)。」不復更言。所寶唯筆硯圖畫,自扃鐍(扃鐍音jiong1絕,閉鎖)之。常評硯,以青州石末為第一,言墨易冷,絳州黑硯次之。尤精<左氏傳>、<國語>、<尚書>、<毛詩>、<莊子>。每說一義,必誦數紙。性曉音律,不好奏樂。常云:「聞樂令人驕怠(驕縱怠惰)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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蘊古詳箴

張蘊古
舊唐書.卷198

張蘊古,相州洹水人也。性聰敏,博涉書傳,善綴文(作文),能背碑覆局(背碑即背誦碑文。覆局即棋局亂後,重行布棋如舊,亦以形容聰慧)。尤曉時務,為州閭(地方基層行政單位州和閭的連稱)所稱(稱道)。自幽州總管府記室直中書省。太宗初即位,上<大寶箴>以諷,其詞曰:「
今來古往,俯察仰觀,惟闢作福(國君要為民造福),為君實難。主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要主掌天下,統御王公大臣);任土貢其所求(要聽任藩屬外邦的請求。土貢指藩屬外邦,原意為他方臣民或藩屬向君主進獻的土產),具僚和其所唱(要應和回覆群臣的倡言。具僚即左右群臣)。是故競懼之心日弛(所以戰戰兢兢戒慎恐懼的心態日漸鬆弛),邪僻之情轉放(邪淫乖僻的性情轉移放任),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無妄(怎麼知道亂事興起於疏忽,災禍發生於意外)。固以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所以聖人承受天命去解救危難而使之安順),歸過於己,推恩於民(把罪過歸於自己,把恩德施加人民)。大明無偏照(如太陽平等普照),至公無私親(大公而不偏私)。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所以以君主一人來治理天下,而不用天下蒼生來事奉君主)。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以禮儀來禁止奢華,用雅樂來杜防婬佚)。左言而右事,出警而入蹕(左右史官諫官記錄監督君主的言行,外出時警備戒嚴,回宮時路禁行人。左言為史官的代稱,右事為諫官的代稱,原意為端右,尚書令[等同管監察的御史大夫]。周禮蹕而不警, 秦制出警入蹕,謂出軍者皆警戒,入國者蹕止也)。四時同其慘舒(依據春秋四季來執行寬仁或肅殺的政令),三光同其得失(依照日月星辰來檢討朝政得失)。故身為之度,而聲為之律(所以以身作則,聽諫律己)。勿謂無知,居高聽卑(不稱居高位而聽取卑職之言為無知);勿謂何害,積小成大(不論積小惡而造成重大之災為無害)。樂不可極(歡樂不可過度),極樂生哀;欲不可縱(慾望不可放縱),縱欲成災。壯九重於內,所居不過容膝(天子有九重宮門的內殿,其實所需不過數尺地即可容身);彼昏不知,瑤其臺而瓊其室(那昏君不知道這個道理,用美玉來裝飾樓臺宮室)。羅八品於前,所食不過適口(羅列山珍海味於前,能吃的量不過以口來論。八品即八珍);唯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但是不思為善,堆酒糟成丘而貯美酒為池)。勿內荒於色,勿外荒於禽(不要在宮中荒逸於美色,不要在宮外荒逸於狩獵),勿貴難得之貨,勿聽亡國之音(不要以稀世珍寶為貴,不要聽靡靡之音)。內荒伐人性,外荒蕩人心(在宮中沉迷美色會喪失人性,在宮外沉迷狩獵會放盪人心),難得之貨侈(稀世珍寶使君主奢侈浮華),亡國之聲淫(靡靡之音使君主荒淫無度)。勿謂我尊而傲賢侮士(不要說我很尊貴而傲慢賢才輕侮善士),勿謂我智而拒諫矜己(不要說我有智慧而拒絕諫言矜誇自己)。聞之夏后,據饋頻起;亦有魏帝,牽裾不止(聽說夏朝后羿時收受饋贈賄賂頻傳,也有魏文帝時辛毗拉著他的衣服不停勸阻的事例)。安彼反側,如春陽秋露,巍巍蕩蕩(使反側不安的人安寧,德政如春之暖陽,秋之潤露般高大廣遠),恢漢高大度;撫茲庶事(恢宏漢高祖劉邦的大度仁慈,安撫眾事)。如履薄臨深,戰戰慄慄,用周文小心(行事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一樣戰戰慄慄,要像周文王般小心謹慎)

<詩>(詩經)云:『不識不知(不去認識就不會知道)』,<書>(尚書)曰:『無偏無黨(不偏私,不結黨)』。一彼此於胸臆,捐好惡於心想(在心裡面對彼此一視同仁,在思想上則捐棄喜好嫌惡)。眾棄而後加刑,眾悅而後命賞(大眾嫌棄的人事才可施加刑罰,大眾欣悅的人事才可詔命賞賜)。弱其強而治其亂,申其屈而直其枉(削弱豪強而懲治動亂,申明委屈而平反冤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以數,物之懸者,輕重自具(好比是秤或量石,開始不確定物體的重量,但是物體懸在秤上一量,輕重立刻分曉。石為重量單位,以一百二十斤為一石);如水如鏡,不示物以情,物之鑒者,妍媸自生(好比是水面或鏡子,開始不能明辨物體形狀,但是物體在水面或鏡子前一照,美醜立刻分曉)。」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不要糊塗昏濁而是非不明,也不要過分嚴苛而以苛刻為清),勿沒沒而暗,勿察察而明(不要沒沒無聞而陷於昏暗,也不要錙銖必較而認為是明察)。雖冕旒蔽目而視於未形(雖然冠冕遮蔽眼目也要看到還沒形成的問題),雖黈纊塞耳而聽於無聲(雖然帽旁棉絮塞耳也要聽到還沒發出的聲音。黈纊音tou3礦)。縱心乎湛然之域,遊神於至道之精(心明如清澈的深水,神通達大道的精髓)。扣之者應洪纖而效響(如洪鐘隨著敲擊力的大小而發出不同的聲音),酌之者隨深淺而皆盈(如大海隨著取​​水多少都能滿足)。故曰:『天之清,地之寧,王之貞(上天清明,大地安寧,君王堅定有節操)。』四時不言而代序(四季默默無言而輪轉替代有序),萬物無為而受成(萬物無所作為而新陳代謝有成)。豈知帝有其力,而天下和平(怎麼知道帝王有能力則可天下太平!)
吾王撥亂,戡以智力(陛下撥亂反正,憑藉的是智慧和武功),民懼其威,未懷其德(人民畏懼您的威嚴而沒有感懷您的仁德)。我皇撫運,扇以淳風(陛下順應時運而推行淳樸之風),民懷其始,未保其終(民眾開始感懷,但不能保證可維持到最終)。爰述金鏡,窮神盡聖(借助歷史的鏡子使陛下成為神明賢聖的君主);使人以心,應言以行(以誠心對待眾人,用行動應答承諾)。包括治體,抑揚詞令(掌握大政方針,褒貶語言辭令),天下為公,一人有慶。開羅起祝,援琴命詩(像商湯網開三面祝告禽獸逃生的仁厚,像舜帝彈琴頌詩教化百姓的慈祥),一日二日,念茲在茲(一天一天,念念在此)。唯人所召,自天祐之(陛下德行感召是故上天保佑)。爭臣司直,敢告前疑(使群臣爭相進諫,不敢遲疑)!」太宗嘉之,賜以束帛,除(真除)大理丞。

補充或註釋:唐太宗後來因一時衝動不察而下令殺了張蘊古,雖然很快反悔制止但張蘊古先行作古,於是唐太宗在執行死刑上制定了更嚴格的條件,這樣張蘊古也算得上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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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作賦

宋璟(字廣平)
宋璟.梅花賦
唐詩紀事.卷14

垂拱(唐睿宗李旦的年號,但由武則天掌權)三年,余春秋二十有五(我二十五歲),戰藝再北(參加科舉考試落榜),隨從父之東川(跟隨伯父到四川東川),授館官舍(被安置在官府的宿舍)。時病連月,顧瞻圯牆,有梅一本(在一面倒塌的牆邊看到梅花一株),敷蘤於榛莽中(開花於草木中。蘤同花),喟然歎曰:「斯梅托非其所,出群之姿,何以別乎(這株梅花長在不好的地方,其超群的芳姿如何能被識別呢?)?若其貞心不改,是則可取也已(如果它堅貞的心志不移,那還是很可取的啊)。」感而成興,遂作賦曰:
高齋寥闃1,歲晏山深1,
景翳翳以斜度2,風悄悄而亂吟2,
坐窮荒以無朋3,命一觴而孤斟3,
步前除以躑躅4,倚黎杖於牆陰4,
蔚有寒梅5,誰其封植5?
未綠葉而先葩6,發青枝於宿枿6,
擢秀敷榮7,冰玉一色7,
胡雜沓於眾草8?又蕪沒於叢棘8?
匪王孫之見知9,欲潔白其何極9?
若夫瓊英綴雪10,絳萼著霜10,
儼如傅粉11,是謂何郎11。

清香潛襲12,疏蕊暗嗅12,
又如竊香13,是謂韓壽13,
凍雨晚濕14,夙露朝滋14,
又如英皇15,泣於九疑15,
愛日烘晴16,明蟾照夜16,
又如神人17,來自姑射17。

煙晦晨昏18,陰霾晝閉18,
又如通德19,掩袖擁髻19,
狂飆卷沙20,飄素摧柔20,
又如綠珠21,輕身墜樓21,
半含半開22,非默非言22,
溫伯雪子23,目擊道存23,
或俯或仰24,匪笑匪怒24,
東郭順子25,正容物悟25。

或憔悴若靈均26,或欹傲若曼倩26,
或嫵媚如文君27,或輕盈若飛燕27,
口吻雌黃28,擬議難遍28,
彼其藝蘭兮九畹29,采蕙兮五柞29,
緝之以芙蓉30,贈之以芍藥30,
玩小山之叢桂31,掇芳洲之杜若31:
是皆物出於地產之奇32,名著於風人之託32。

然而豔於春者33,望秋先悴33;
盛於夏者34,未冬已萎34,
或朝華而速謝35,或夕秀而遄衰35,
曷若茲卉36,歲寒獨妍36?
冰凝凅冱37,擅美專權37,
相彼百花,誰敢爭先?
鶯語猶蟄38,蜂房未喧38,
獨步早春39,自全其天39,
至若措跡隱深40,寓形幽絕40,
恥鄰市廛41,甘遯巖穴41。

江僕射之孤燈向壁42,不少淒遲42;
陶彭澤之三徑長閒43,曾無悁結43,
實不移於本性44,方有儷於君子之節44,
聊染翰以寄情45,用垂示於來哲45。

從父見而勖之曰46:「

萬木偃仆47,梅英載吐47,
玉立冰姿48,不易厥素48,
子善體物49,永保貞固49。」<梅花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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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高雅的齋房空曠寂靜,年終將近而我仍住深山。

2。夕陽光斜射而景色晦暗,風呼嘯地吹恍若胡亂呻吟。

3。獨坐邊荒之地而無朋友,一杯清酒自飲斟。

4。漫步屋前台階而徘徊,扶著黎杖走進牆的陰影處。

5。有株茂盛的寒梅,是誰栽種的呢?
6。綠葉未長而花已開,枯枝中又長出青嫩枝芽。

7。超拔秀逸,花開顯榮,一色冰清玉潔。

8。為何雜處於眾多野草之中,淹沒於叢生荊棘之間?
9。若無王孫公子的賞識,獨自潔白又有何用?王孫在古代也用來尊稱一般青年男子。

10。如玉的花瓣點綴著白雪,絳紅的花萼殘留著清霜。

11。儼然像是擦塗了一層白粉,可說是玉面的何晏啊。

12。散發的清香襲人,稀疏的花蕊淡氣可聞。

13。又好像是偷香竊玉的韓壽啊。

14。夜晚的冷雨打濕了它,早晨的露水滋潤著它。

15。又好像是舜的皇妃娥皇及女英,為舜的崩殂而悲泣於九嶷山啊。

16。喜愛太陽於晴天烘暖,月亮於夜晚清照。

17。又好像是姑射山的神人啊。姑射神人原指姑葉山(姑射山)的得道真人,後泛指美貌女子。

18。早晨黃昏煙霧瀰漫,白晝時陰霾籠罩。

19。又像是西漢宮女樊通德,掩袖捧髮嗚咽哭泣啊。

20。狂風捲起塵沙而來,吹落花朵摧殘嫩枝。

21。又好像晉代石崇的寵姬綠珠,殉情而捨身跳樓。

22。花苞半開半合,像是欲言又止。

23。猶如同楚國君子溫雪子,孔子一看見他就知道大道在他身上啊。見<莊子>
24。它的花朵有俯有仰,非笑非怒。

25。有如魏國賢人東郭順子,端正儀容使無道之人望而覺醒。

26。有的憔悴無神如同被放逐的屈原(字靈均),有的輕慢傲視如同詼諧的東方朔(字曼倩)

27。有的嫵媚動人如卓文君,有的輕盈玲瓏如趙飛燕。

28。我信口雌黃描述梅花,卻難以偏概全。

29。那些人在九畹之地種植蘭花,從五柞宮旁採集蕙草。田三十畝曰畹。五柞為漢代五柞宮的省稱,宮前有五棵柞樹因而得名。蘭與蕙皆為香草。

30。收集於池中的水芙蓉,互贈作為愛情之物的芍藥。

31。玩賞淮南小山喜愛的叢叢桂樹,從沙洲摘採杜若香草。語出<楚辭.九歌.湘君>:「採芳洲兮杜若」
32。這些香物是物產中的珍寶,藉著詩人們的歌詠而聲名遠播。

33。然而它們若在春天艷麗,到秋季就先凋零。

34。它們若在夏天繁盛,不到冬季就已經枯萎。

35。有的早晨開花但是快速凋謝,有的傍晚開花卻迅速衰頹。

36。如何比得上這梅花,在歲末寒冬才突顯妍麗?
37。冰雪凝聚結凍,它卻獨占美麗。凅冱音固互。

38。黃鶯還沒開始鳴啼,蜂房尚未繁鬧喧聲。

39。獨步先行於早春,自我圓滿於天然。

40。至於梅花棲身於隱僻深遠之處,藏形於清幽殊絕之境。

41。恥與鬧市為鄰,甘留山崖洞穴。廛音纏。

42。江僕射(江虨。虨音彬)孤獨一人面對孤燈四壁,不少淒涼。

43。陶淵明謝客歸隱,面前三徑冷清,從無憂鬱暗結。

44。本性堅貞不移,與君子的節操成對。

45。姑且作賦文以抒發感情,以梅花的氣節來預示後世的賢哲。

46。伯父見此文勉勵我說。

47。各種植物在寒天仆倒,只有梅花含英吐華。

48。亭亭玉立,潔如冰雪,堅貞不移。

49。你善於體察萬物,希望你如梅花貞節永遠不變。

劉禹錫<獻權舍人書>曰:「昔宋廣平之沉下僚也(從前宋璟任職下屬官僚時),蘇公味道時為繡衣直指使者(蘇味道當時擔任繡衣直指使。繡衣直指使是戰時直接受命於皇帝的軍事武官),廣平投以<梅花賦>,蘇盛稱之(蘇味道大為讚許),自是方列於聞人之目,名遂振(從此宋璟被名人注目,聲名遠播)。嗚呼,以廣平之才,未為是賦,則蘇公果暇知其人耶(唉呀,以宋璟的才華,如果沒寫下<梅花賦>,蘇味道怎麼會知道這個才子呢?)?將廣平困於窮,厄於躓,然後為是文耶(如果宋璟受困於貧窮,遭厄於阻礙,還能寫下這樣的文章嗎?)?是知英賢卓犖,可外文字,然猶用片言借說於先達之口(要靠先進賢達宣揚才可發跡顯達),席其勢而後驤首當時(意氣軒昂於當世),矧碌碌者(況且庸庸碌碌者),疇能自異?」

皮日休<桃花賦序>曰:「余常慕宋廣平之為相(宋璟歷經武則天大周、唐中宗、唐睿宗、唐殤帝、唐玄宗五帝,在任52年,開元年間與姚崇同朝為宰相),正姿勁質(天性端正,本質堅強),剛態毅狀(剛直堅毅),疑其鐵腸石心,不能吐婉媚辭(不能說出和順悅耳的言辭)。然睹其文而有<梅花賦>,清便富艷(清通條暢,華麗美盛),得南朝徐、庾之體(得到南朝徐陵、庾信文體的精髓)。」<唐詩紀事>






何遜行吟
南朝宋/南朝齊/南朝梁
何遜
堯山堂外紀.卷16.六朝

何遜為建安王水曹(尚書水部郎)。 王刺揚州。遜廨舍(官吏辦公處所)有梅花一株。日吟詠其下,賦詩云:「

兔園標物序1,驚時最是梅1,
銜霜當路發2,映雪擬寒開2,
枝橫卻月觀3,花繞凌風台3,
朝灑長門泣4,夕駐臨邛杯4,
應知早飄落5,故逐上春來5。」

後居洛(洛陽)思之,再請其任,抵揚州,花方盛開。遜對花徬徨,終日不能去。

何遜與范雲、劉孝綽聯句,作擬古詩(仿古詩)。 遜賦曰:「
家本青山下,好上青山上,
青山不可上,一上一惆帳。」

雲賦曰:「
匣中一明鏡,好鑑(照)明鏡光,
明鏡不可鑑,一鑑一情傷。」

孝綽賦曰:「
少知雅琴曲,好聽雅琴聲,
雅琴不可聽,一聽一沾纓(淚沾帽纓)。」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都與梅花有關。

1。在兔園裏容易看出時節變換,最使人驚異的就是梅花。兔園本是漢梁孝王的園名,這裡借指揚州的林園。

2。在飄霜下雪的寒天,它就在路邊開花。

3。在卻月觀及凌風台長枝開花。

4。指梅花看盡人間冷暖。漢武帝曾遺棄陳皇后於長門宮。司馬相如曾在臨邛飲酒而結識了卓文君。

5。應該知道自己花落得快,所以趕在正月就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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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山泣玉
春秋
卞和
韓非子.和氏

楚人和氏(卞和)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獻之厲王(楚厲王熊眴。眴音炫),厲王使玉人相之(楚厲王派雕琢玉器的工人來鑑定玉璞),玉人曰:「石也。」王以和為誑(楚厲王認為卞和欺騙他),而刖其左足(就砍掉他的左腳。刖音越)。及厲王薨,武王即位(楚武王熊徹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獻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為誑,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即位(楚文王熊貲即位。貲音資),和乃抱其璞而哭於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之以血。王聞之,使人問其故,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天下被砍掉腳的人很多,你為什麼哭得這麼悲傷啊?)?」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寶玉而題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誑(我不是悲傷腳被砍掉,而是悲傷寶玉被說成是石頭,忠貞之士被說成是騙子),此吾所以悲也。」王乃使玉人理(剖)其璞而得寶焉,遂命曰:「和氏之璧。」

夫珠玉,人主之所急(急需)也,和雖獻璞而未美,未為主之害也(卞和即使獻的玉璞不完美,也不構成對君主的損害),然猶兩足斬而寶乃論,論寶若此其難也(然而還是在雙腳被砍掉後寶玉才得到論定,鑑定寶玉是如此地困難啊)。今人主之於法術也,未必和璧之急也(現今君主對於治國的法律權術未必如和氏璧那樣地急需),而禁群臣士民之私邪(又如何禁止士人百姓的自私邪惡呢?)?然則有道者之不僇也,特帝王之璞未獻耳(然而有道法治術的人之所以還沒被殺戮,只是因為還沒獻上帝王大業的法寶罷了)。主用術則大臣不得擅斷,近習不敢賣重(君主用權術則大臣不能擅權專斷,左右近侍就不敢賣弄勢力);官行法則浮萌趨於耕農,而游士危於戰陳(官員執行法律則遊民就從事耕種農事,遊說之士就親赴危險的戰陣)。則法術者乃群臣士民之所禍也(那麼治國的法律權術就被群臣士人百姓認為是禍害了)。人主非能倍大臣之議(君主如果不能違背大臣的議論),越民萌之誹(跨越百姓的誹謗),獨周乎道言也(只想周全實施法家之道),則法術之士雖至死亡,道必不論矣(那麼提倡法律權術的人即使死亡,法家之道必然不能被實踐了)

昔者吳起教楚悼王以楚國之俗(風俗)曰:「大臣太重,封君太眾(大臣的權勢太重,有爵位和封地的人太多),若此則上偪主而下虐民,此貧國弱兵之道也(如此就會上逼迫君主而下凌虐人民,這是國貧兵弱的原因啊)。不如使封君之子孫三世而收爵祿,絕滅百吏之祿秩(不如使分封大夫的子孫傳到第三代就收回爵祿,取消官吏食祿的品級),損不急之枝官,以奉選練之士(減損閒散無用的官來供養受選拔訓練的士兵)。」悼王行之期年(一年)而薨矣,吳起枝解於楚(吳起最後在楚國被分裂四肢)。商君教秦孝公以連什伍(商鞅教秦孝公十家連坐的方法),設告坐之過(設立告密連坐的罪刑),燔(燒)<詩><書>而明法令,塞私門之請而遂公家之勞(閉塞私人的請乞而成就國家的勞役),禁游宦之民而顯耕戰之士(禁止遊說求官者而彰顯農民戰士)。孝公行之,主以尊安(君主尊榮安泰),國以富強,八年而薨,商君車裂於秦(商鞅在秦國被車裂肢解)。楚不用吳起而削亂(削弱動亂),秦行商君法而富強,二子之言也已當矣(吳起及商鞅的建言已經很適當),然而枝解吳起而車裂商君者何也?大臣苦法而細民惡治也(大臣苦於法令約束而小民憎恨律治周密)。當今之世,大臣貪重,細民安亂(大臣貪婪嚴重,小民安於混亂無章法),甚於秦、楚之俗,而人主無悼王、孝公之聽(明察善聽),則法術之士,安能蒙二子之危也而明己之法術哉(那麼擅長法律權術的人怎麼能夠冒著吳起及商鞅被殺戮的危險而闡明自己的法家見解呢!)!此世所以亂無霸王也(這就是當世之所以紛亂又沒有霸主的原因啊)

補充或註釋:看到這一段不禁讓我想起新加坡這個國家,其實他的治國是非常接近古代的法家的,現代很多國家講民主,自由,與法治,如果只管法治就是法家了,法家由一批政治菁英制定合適的法律,講求公平效率,講求賞罰分明,以重罪來喝阻違法犯紀的行為(新加坡還用高薪來阻止官員貪污),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其他大小官員別想要關說了),但是卻是富國(均富哦)強兵的快速法門,犧牲的是民主自由,新加坡一黨獨大,人民也習慣選執政黨,所以他從來沒有政黨輪替,民主雖有似無,確定沒有的是自由。臺灣有民主自由,卻沒有法治(執法不力也算),所以亂象很多,這也是經濟起飛的大敵,又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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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穴唾金

黃衣人
述異記

南康雩都縣沿江西出(雩音魚),去縣三里(距離雩都縣三里),名夢口,有穴、狀如石室,名夢口穴。舊傳:嘗有神雞,色如好金,出此穴中(從這個洞穴出來),奮翼迥翔長鳴(振翅飛翔長鳴),响見之,輒飛入穴中,因號此石為金雞石。昔有人耕此山側,望見雞出遊戲,有一長人操彈彈之(有一個極為高大的人操持彈弓彈金雞),雞遙見便飛入穴,彈丸正著穴上,丸徑六尺許(彈丸直徑六尺),下垂蔽穴,猶有間隙,不復容人(下垂遮蔽洞穴口,還有縫隙,但是不再容人通行)。又有人乘船從下流還縣(又有人乘船從下游回雩都縣),未至此崖數里,有一人通身黃衣,擔兩籠黃瓜,求寄載(請求載他上船),因載之。黃衣人乞食,船主與之盤酒。食訖,船適至崖下,船主乞瓜(船主向黃衣人要瓜吃),此人不與,仍唾盤上(黃衣人不給瓜,還在船主的盤子上吐口水),徑上崖,直入石中(直接進入石室中)。船主初甚忿之(船主剛開始對黃衣人十分憤怒),見其入石,始知神異,取向食器視之,見盤上唾, 悉是黃金(見到盤上的唾液都變成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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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嘉落帽
東晉
孟嘉
晉書.列傳68

孟嘉字萬年,江夏鄳人(鄳音萌),吳司空宗(孟宗,<二十四孝>哭竹生筍的著名孝子。曾任三國東吳皇帝孫休、孫皓的司空[御史大夫])曾孫也。嘉少知名,太尉庾亮領江州,闢部廬陵從事(被徵召為所部廬陵郡的從事。從事為刺史的佐吏。廬陵郡為於江西省吉安縣南)。嘉還都,亮引問風俗得失,對曰:「還傳當問吏(我回旅舍時再問下屬小吏才知道)。」亮舉麈尾掩口而笑,謂弟翼(庾翼)曰:「孟嘉故是盛德人。」轉勸學從事。褚裒(褚裒音楚POU2[剖的二聲])時為豫章太守,正旦朝亮(農曆正月初一朝見庾亮),裒有器識(褚裒有氣度見識),亮大會州府人士,嘉坐次甚遠。裒問亮:「聞江州有孟嘉,其人何在?」亮曰:「在坐,卿但自覓(您可以自行尋找)。」裒歷觀,指嘉謂亮曰:「此君小異,將無是乎(這位郎君稍微與眾不同,該不會是孟嘉吧?)?」亮欣然而笑,喜裒得嘉,奇嘉為裒所得(驚奇孟嘉被褚裒找到),乃益器焉(於是更加器重孟嘉)

後為征西桓溫參軍(孟嘉後來擔任征西將軍桓溫的參軍),溫甚重之。九月九日(重陽節),溫燕龍山(桓溫在龍山宴飲),僚佐畢集。時佐吏並著戎服(當時僚屬都穿著軍服),有風至,吹嘉帽墮落,嘉不之覺(孟嘉未察覺帽子掉落)。溫使左右勿言,欲觀其舉止。嘉良久如廁,溫令取還之,命孫盛作文嘲嘉,著嘉坐處(把孫盛的嘲笑文放在孟嘉的坐席上)。嘉還見,即答之(就回文答覆),其文甚美,四坐嗟嘆。

嘉好酣飲,愈多不亂。溫問嘉:「酒有何好?而卿嗜之(酒有什麼好,可以讓你這麼喜愛?)?」嘉曰:「公未得酒中趣耳(您還沒有得到酒中的樂趣罷了)。」又問:「聽妓,絲不如竹,竹不如肉,何謂也(聽歌妓演唱,弦樂不如管樂,管樂不如聲樂,為何有這種說法呢?)?」嘉答曰:「漸近使之然(這是逐漸接近自然的原因)。」一坐咨嗟(讚嘆)。轉從事中郎,遷長史。年五十三卒於家。

補充或註釋:孟嘉是陶淵明的外祖父。陶淵明曾為孟嘉寫過《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而《晉書》所用本文多轉抄陶淵明所寫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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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披襟
戰國
宋玉
宋玉.風賦

楚襄王遊於蘭台之宮(蘭台宮為春秋戰國時期楚王行宮),宋玉、景差侍。有風颯然(颯然形容風聲)而至,王乃披襟而當之(楚襄王於是敝開衣襟吹風。多喻舒暢心懷),曰:「快哉此風!寡人所與庶人(百姓)共者邪?”宋玉對曰:「此獨大王之風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王曰:「夫風者,天地之氣,溥暢而至(遍及各地而無阻滯),不擇貴賤高下而加焉。今子(你)獨以為寡人之風,豈有說(道理)乎?」宋玉對曰:「臣聞於師:枳句來巢(枳樹彎曲,故樹枝上常招引鳥來築巢),空穴來風。其所托者然,則風氣殊焉。」

王曰:「夫風,安生始哉(風從哪裡開始發生呢?)?」
宋玉對曰:「
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蘋之末1,
侵淫谿谷2,盛怒於土囊之口2,
緣太山之阿3,舞於松柏之下3,
飄忽淜滂4,激颶熛怒4。

耾耾雷聲5,回穴錯迕5,
蹶石伐木6,梢殺林莽6。

至其將衰也7,被麗披離7,衝孔動楗7,
眴煥粲爛8,離散轉移8。

故其清涼雄風9,則飄舉升降9,
乘凌高城,入於深宮。

抵花葉而振氣10,徘徊於桂椒之間10,翱翔於激水之上10。

將擊芙蓉之精11,獵蕙草11,離秦蘅11,
概新夷12,被荑楊12,
回穴衝陵13,蕭條眾芳13。

然後徜徉中庭14,北上玉堂14,
躋於羅幢15,經於洞房15,
乃得為大王之風也。

故其風中人16,狀直憯憯惏慄16,清涼增欷16。

清清冷冷,愈病析酲17,
發明耳目18,寧體便人18。

此所謂大王之雄風也。」

王曰:「善哉論事!夫庶人之風,豈可聞乎?」
宋玉對曰:「
夫庶人之風,塕然起於窮巷之間19,
堀堁揚塵20,勃郁煩冤20,衝孔襲門20。

動沙堁21,吹死灰21,
駭渾濁22,揚腐余22,
邪薄入甕牖23,至於室廬23。

故其風中人24,狀直憞溷鬰邑24,
驅溫致濕25,中心慘怛25,生病造熱25。

中唇為胗26,得目為篾26,
啗齰嗽獲27,死生不卒27。

此所謂庶人之雌風也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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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風生成於大地上,從浮藻的末梢吹起。

2。逐漸蔓延於山溪峽谷,在大洞穴口怒吼。

3。攀爬於大山之坡,飛舞於松柏之下。

4。飄搖盛大而洶湧,風勢激昂,像恣肆飛揚的烈火。

5。震耳欲聾的風聲如雷,迴旋不定。

6。驚動石頭,折斷樹木,前梢衝擊密林草莽。

7。等到風勢逐漸衰微,便四處散開,只能穿透小洞,動搖門栓。

8。風平息後景物鮮明,微風遊蕩轉移。

9。所以清涼的雄風便飄忽升騰或下降。

10。風吹拂花葉使香氣振發,徘徊在桂樹椒樹之間,遨遊於湍流急水之上。

11。撥動荷花,撫掠蕙草,吹開香草杜衡。

12。拂平辛夷花,吹彎新生的楊樹。

13。迴旋衝擊激凌,使各種花卉蕭條零落。

14。然後漫遊宮中庭院,向北進入玉飾的殿堂。

15。風躋身於絲織的帳幔,經過皇宮的內室。

16。那風吹到人的身上,讓人感到悲涼寒冷,使人倒抽涼氣。

17。治癒疾病,清醒酒醉。

18。使人耳聰目明,身體安寧,行動便利。

19。忽然刮起於冷僻簡陋的小巷。

20。衝起塵土,迴旋屈折盤旋,穿透孔隙,侵襲門戶。

21。吹動沙礫,吹散熄灰。

22。攪動骯髒污濁的物品,散發腐爛發霉的惡臭。

23。邪惡輕薄地吹進破甕做成的窗,一直吹到住房。

24。風吹到人的身上,只會使人煩亂憂悶。

25。驅趕來溫病濕病,令人心中悲傷憂苦,生病發高燒。

26。吹到嘴唇上就生唇瘡,吹到眼睛上就得眼疾。胗音枕,唇瘍。

27。使人吃飯咬嚙不自如猶如中風抽搐,不能速死或速愈。

28。雌風即卑惡的風。






沫經三敗
春秋
曹沫
史記.刺客列傳

曹沫者,魯人也,以勇力事魯莊公(以勇猛有力事奉魯莊公)。莊公好力(魯莊公喜愛力士)。曹沫為魯將,與齊戰,三敗北(三次作戰都戰敗逃跑)。魯莊公懼,乃獻遂邑之地以和,猶復以為將(就割讓遂邑給齊國以求和。仍用曹沫為將軍)

齊桓公許與魯會于柯而盟(結盟)。桓公與莊公既盟於壇上,曹沫執匕首劫(要脅)齊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動,而問曰:「子將何欲(你想要幹什麼?)?」曹沫曰:「齊彊(強)魯弱,而大國侵魯亦甚(過分)矣。今魯城壞即壓齊境(假如魯國的都城倒塌就會壓到齊國的邊境了),君其圖之(請您考慮這個問題)。」桓公乃許盡歸魯之侵地(齊桓公就答應要歸還侵佔魯國的土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壇,北面就群臣之位,顏色(臉色)不變,辭令如故。桓公怒,欲倍其約(想要背棄約定)。管仲曰:「不可。夫貪小利以自快(貪圖小利益來求得一時之快),棄信於諸侯,失天下之援(失去天下的支持),不如與之(不如還給他們土地)。」於是桓公乃遂割魯侵地,曹沫三戰所亡地盡復予魯(曹沫三次作戰失敗所喪失的魯國土地都再還回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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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被七擒
三國蜀漢
孟獲
三國志.蜀書5.諸葛亮傳

(裴松之注引)<漢晉春秋>曰:亮至南中,所在戰捷。聞孟獲者,為夷、漢所服(聽說孟獲被夷族、漢人所敬服),募生致之(力求活捉他)。旣得,使觀於營陣之間,曰:「此軍何如?」獲對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從前我不知你們的虛實才會兵敗)。今蒙賜觀看營陣,若祇如此,即定易勝耳。」亮笑,縱使更戰(放了孟獲使他再來對戰),七縱七禽,而亮猶遣獲(七次放了他七次又生擒他,而諸葛亮還要遣送他回去)。獲止不去(孟獲停留不走),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您有上天的神威啊,我們南方人不再反叛了)。」遂至滇池。南中平,皆即其渠率(渠率即渠帥,管理水道的首領)而用之。或以諫亮,亮曰:「若留外人(如果要以我們外人留守),則當留兵,兵留則無所食(留下士兵則有糧食問題),一不易也;加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者(留外人而不留下士兵),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自嫌釁重(又夷人屢次有罷廢殺害地方官員的罪史,故害怕罪過深重),若留外人,終不相信(外人最終還是不會被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而綱紀粗定(大略訂立法綱紀律),夷、漢粗安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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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牙調味
春秋
易牙
群書治要.卷32.管子.小稱

管子曰:身不善之患,無患人莫己知(要憂患自己不好,不要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民之觀也察矣,不可遁逃(人民的觀察入微,不可瞞天過海),故我有善則立譽我,我有過則立毁我。當人之毁譽也,則莫歸問於家矣,故明王有過則反之於身(所以賢明的聖王有過錯就反省自己),有善則歸之於民(有好處就歸納給民眾),有過而反之身則身懼,有善而歸之民則民喜,往喜民,來懼身(對外使人民歡喜,對內讓自己畏懼),此明王之所以治民也。今夫桀紂(夏桀商紂)則不然,有善則反之於身(有好處就拿給自己),有過則歸之於民(有過失就推給人民),有過而歸之於民,則民怒,有善而反之於身,則身驕,往怒民,來驕身(對外使人民憤怒,對內讓自己驕縱),此其所以失身(失身亡國)也,可無慎乎?

管仲有病。桓公往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若不可諱(如果有不測),將何以詔寡人(將要給我什麼指教?)?」管仲對曰:「臣願君之遠易牙、竪刁、堂巫、公子開方,夫易牙以調味事公(易牙以調和五味來事奉您)。公曰:『唯烝嬰兒之未嘗也(我只有蒸嬰兒沒有嘗過)。』於是烝其首子而獻之公(於是易牙把他的長子蒸了獻給您吃),人情非不愛其子也。於子之不愛,將何有於公(他對自己的兒子都不愛,怎麼會愛您呢?)?公喜宮而妒,竪刁自刑而為公治內(您喜愛後宮佳麗而又妒嫉,竪刁自宮而為您治理後宮),人情非不愛其身也。於身之不愛,將何有於公(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怎麼會愛您呢?)?公子開方事公十五年,不歸視其親(公子開方事奉您十五年都不曾回家探視親屬)。於親之不愛,焉能有於公(他連自己的親屬都不愛惜,怎麼會愛您呢?)?」桓公曰:「善。」

管仲死,已葬,公召四子者廢(辭退)之,逐堂巫而苛病起(驅逐堂巫就得沈痾怪病),逐易牙而味不至(驅逐易牙就食不知味),逐竪刁而宮中亂(驅逐竪刁則後宮混亂),逐公子開方而朝不治(驅逐公子開方則朝政紊亂)。桓公曰:「嗟,聖人固有悖乎(唉,如管仲般的聖人也會有錯誤啊!)!」乃復四子者,處期年,四人作難(經過一年,四個人聯合作亂),圍公一室,十日不通(十天不讓齊桓公與外界通聯)。公曰:「嗟,死者無知則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見仲父於地下(唉,死後無知覺也就罷了,如果死後有知覺,我有什麼臉去見死去的管仲啊?)?」乃援素幭以裹首而絕(就拿頭巾包裹頭窒息而死),死十一日,蟲出於户,葬以揚門之扇(蛆蟲從門縫爬出來,才用門扇把齊桓公草草埋葬了),以不終用賢也(齊桓公的下場是因為他最後沒有任用賢才啊)

桓公、管仲、鮑叔牙、寧戚四人飲(飲酒),飲酣(喝到酒熱耳酣時)。桓公謂叔牙曰:「盍不起為寡人壽乎(您為何不起身為我祝壽呢?)?」叔牙奉杯而起曰:「使公無忘出而在於莒(希望您別忘記流亡在莒國的時候),使管仲無忘束縛在於魯也(希望管仲別忘記被綁縛在魯國的時候),使寧戚無忘飯牛車下也(希望寧戚別忘記在車下餵牛的時候)。」桓公避席再拜曰(齊桓公從坐席起身對鮑叔牙拜謝說):「寡人與二大夫(我與管仲、寧戚兩位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則國之社稷必不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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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子聆音
春秋
鍾子期
呂氏春秋.孝行覽.本味

伯牙鼓琴(俞伯牙撫琴),鍾子期聽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心想著泰山),鍾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就像巍峨的泰山啊)。」少選(不多久)之間,而志在流水,鍾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就像浩蕩的流水啊)。」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俞伯牙毀琴斷弦),終身不復鼓琴,以為世無足復為鼓琴者(認為世界上沒有值得為其撫琴的知音)。非獨琴若此也,賢者亦然。雖有賢者,而無禮以接之,賢奚由盡忠(如果不用禮儀接待賢人,賢人如何對其效忠?)?猶御之不善,驥不自千里也(好比不善駕馭的人無法使良駒自己日行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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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冰語
西晉
令狐策
晉書.列傳65.索紞書

索紞(紞音膽),字叔徹,敦煌人也。少遊京師,受業太學,博綜經籍(廣博地研究經籍),遂為通儒(於是成為學問淵博,通達事理的學者)。明陰陽天文,善術數占侯(占侯即視天象變化以附會人事, 預言吉兇)。司徒闢(司徒徵召他),除郎中(任為郎中),知中國將亂,避世而歸。鄉人從紞(索紞)占問吉兇,門中如市(門庭若市),紞曰:「攻乎異端,戒在害己(研究異端學問是要戒備禍害自己的事);無為多事(不要多事),多事多患。」遂詭言虛說,無驗乃止(於是謊言虛假地亂說,由於不應驗所以別人就不找他問吉凶了)。惟以占夢為無悔吝,乃不逆問者(只有占夢是無法反悔重新占卜的,於是不違逆問夢的人)

孝廉令狐策夢立冰上,與冰下人語。紞曰:「冰上為陽,冰下為陰,陰陽事也。『士如歸妻,迨冰未泮(男子若要娶妻,就要趁冰沒融化的時候。語見<詩經.國風.邶風.匏有苦葉>)』,婚姻事也。君在冰上與冰下人語,為陽語陰,媒介事也(這是為男女之間說媒的事)。君當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冰融化時結婚)。」策曰:「老夫耄矣,不為媒也(我老了,不幫人做媒了。)。」會太守田豹因策為子求鄉人張公征女(遇到太守田豹想藉由令狐策為他兒子求同鄉人張公征的女兒為妻),仲春(二月)而成婚焉。

郡主簿張宅夢走馬上山,還繞舍三周(回來繞家轉了三圈),但見松柏,不知門處。紞曰:「馬(午)屬離,離為火。火,禍也。人上山,為凶字。但見松柏,墓門象也(<周禮.春官宗伯上.冢人>:「以爵等為丘封之度與其樹數」,故在墓地周圍種松與柏)。不知門處,為無門也。三周,三期也(三年)。後三年必有大禍(三年後必有大禍)。」宅(張宅)果以謀反伏誅。

索充初夢天上有二棺落充前(索充夢見天上有兩副棺材掉在他面前),紞曰:「棺者,職也,當有京師貴人舉君。二官者,頻再遷(很快就升遷)。」俄而司徒王戎書屬太守使舉充(推舉索充),太守先署充功曹而舉孝廉。充後夢見一虜,脫上衣來詣充(索充後來夢見一個胡人脫掉上衣來拜見他)。紞曰:「虜去上中,下半男字,夷狄陰類,君婦當生男。」終如其言。

宋桷夢內中有一人著赤衣(宋桷夢見內室有一人穿紅衣。桷音絕),桷手把兩杖,極打之(宋桷拿着兩根木杖用力打他)。紞曰:「內中有人,肉字也。肉色,赤也。兩杖,箸象也(兩根木杖代表筷子)。極打之,飽肉食也。」俄而亦驗焉。

黃平問紞曰:「我昨夜夢舍中馬舞(家中的馬跳舞),數十人向馬拍手,此何祥也?」紞曰:「馬(午)者,火也,舞為火起。向馬拍手,救火人也。」平未歸而火作(黃平還沒回家就失火)

索綏夢東有二角書詣綏(索綏夢見東方有兩封介紹信上傳到索綏),大角朽敗,小角有題韋囊角佩(大封的信已經腐爛,小封的信有題韋皮袋角佩。角佩即以角錐製成的佩飾),一在前,一在後。紞曰:「大角朽敗,腐棺木。小角有題,題所詣(題是前往的地方)。一在前,前凶(胸與凶同音)也。一在後,後背也。當有凶背之問。」時綏父在東(當時索綏的父親在東方),居三日而凶問至(死訊到達)

郡功曹張邈嘗奉使詣州,夜夢狼啖一腳(夜晚夢見狼咬下他的一隻腳)。紞曰:「腳肉被啖,為卻字(是退卻的卻。腳=月[肉]+卻)。」會東虜反,遂不行(遇到東胡反叛,於是無法成行),凡所占莫不驗。

太守陰澹從求占書(太守陰澹向索紞索求占卜的書籍。澹音但),紞曰:「昔入太學,因一父老為主人,其人無所不知,又匿姓名,有似隱者(像是個隱士),紞因從父老問占夢之術,希申鄙藝(研究着鄙俗的技藝),審測而說(審察推測而說),實無書也(根本沒有書啊)。」澹命為西閣祭酒,紞辭(推辭)曰:「少無山林之操(我少年時並沒有歸隱山林的心志),遊學京師,交結時賢(結交當時賢達),會中國不靖(遇到中國不安寧),欲養志終年(打算終生修養心志)。老亦至矣,不求聞達(而且我老了,不求聞名顯達),又少不習勤,老無吏幹(我少年時又不學習勤快,到老了沒有吏人的才幹),濛汜之年,弗敢聞命(垂暮之年,不敢領命)。」澹以束帛禮之,月致羊酒(陰澹以束帛送給他,每月還送他羊肉和酒。束帛即捆為一束的五匹帛。古代用為聘問﹑饋贈的禮物)。年七十五,卒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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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琴心
西漢
司馬相如
史記.司馬相如列傳

司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長卿。少時好讀書,學擊劍,故其親名之曰犬子。相如既學,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以貲為郎(用錢買了郎官),事孝景帝(漢景帝),為武騎常侍,非其好也。會景帝不好辭賦,是時梁孝王(劉武)來朝,從游說之士齊人鄒陽、淮陰枚乘、吳莊忌夫子之徒,相如見而說之,因病免(因病罷官),客遊梁。梁孝王令與諸生同舍,相如得與諸生游士居數歲,乃著<子虛之賦>。

會梁孝王卒,相如歸,而家貧,無以自業(無以為業)。素與臨邛令王吉相善(素來與臨邛令王吉友善。邛音瓊),吉曰:「長卿(司馬相如,字長卿)久宦遊不遂(長久在官場不順遂),而來過我(可以到我這裡來)。」於是相如往,舍都亭(都邑中的傳舍)。臨邛令繆為恭敬(王吉假裝對他很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見之,後稱病,使從者謝吉(派隨從辭謝王吉),吉愈益謹肅(王吉卻更加謹慎恭敬)。臨邛中多富人,而卓王孫家僮八百人,程鄭亦數百人,二人乃相謂曰(卓王孫與程鄭商議說):「令有貴客(臨邛令有貴客[指司馬相如]),為具召之。」并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數。至日中,謁司馬長卿,長卿謝病不能往(司馬相如稱病不能前往),臨邛令不敢嘗食(品嚐食物),自往迎相如。相如不得已,彊往(強行前往),一坐盡傾(坐在席上就使眾人傾心)。酒酣(酒酣耳熱),臨邛令前奏琴曰:「竊聞長卿好之,願以自娛。」相如辭謝(司馬相如推辭),為鼓一再行。是時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剛守寡),好音(喜好音樂),故相如繆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所以司馬相如假裝與王吉互相敬重,而用琴聲挑逗卓文君)。相如之臨邛,從車騎(隨從車馬),雍容閒雅(雍容大度,閒適文雅),甚都(十分俊美);及飲卓氏,弄琴(等到在卓家喝酒撫琴),文君竊從戶窺之(卓文君偷偷從門縫偷看他),心悅而好之(心情愉悅而喜歡他),恐不得當也。既罷,相如乃使人重賜文君侍者通殷勤(宴會結束,司馬相如派人重賞卓文君的侍者,請其轉達仰慕之情)。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與馳歸成都(卓文君趁夜與司馬相如私奔,司馬相如就和她奔馳回成都老家),家居徒四壁立(家徒四壁,一貧如洗)

卓王孫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殺,不分一錢也(小女不成材,我又不忍心殺她,但是不會分給她一文錢)。」人或謂王孫,王孫終不聽。文君久之不樂,曰:「長卿,第俱如臨邛(只要你和我一起到臨邛縣),從昆弟假貸猶足為生,何至自苦如此(向我弟弟借貸尚足以維生,何至於如此困苦!)!」相如與俱之臨邛,盡賣其車騎(賣完他的車馬),買一酒舍酤酒(買了一家酒館賣酒),而令文君當鑪(而教卓文君在酒肆前賣酒)。相如身自著犢鼻褌(司馬相如自己穿著短褲),與保庸雜作,滌器於市中(與僱用的僕役參雜工作,在鬧市中洗滌酒器)。卓王孫聞而恥之,為杜(閉)門不出。昆弟諸公更謂王孫曰:「有一男兩女,所不足者非財也(您缺的不是錢財)。今文君已失身於司馬長卿,長卿故倦遊(司馬相如厭倦遊宦生涯),雖貧,其人材足依也(雖然貧窮,還是個足以依賴的人材),且又令客(況且他又是臨邛令的賓客),獨柰何相辱如此!」卓王孫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文君乃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為富人。

居久之,蜀人楊得意為狗監(狗監為漢代內官名,主管皇帝的獵犬),侍上(侍奉漢武帝)。上讀<子虛賦>而善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漢武帝以為<子虛賦>是古人所作,故惋惜與作者不生於同時)!」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自言為(作)此賦。」上驚(漢武帝驚訝),乃召問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諸侯之事,未足觀也。請為天子遊獵賦(請允許臣為天子遊獵作賦),賦成奏之。」上許,令尚書給筆札(命令尚書給他筆和木簡)。相如以「子虛」,虛言也,為楚稱(稱道楚國的盛況);「烏有先生」者,烏有此事也,為齊難(反詰問齊國的情況);「無是公」者,無是人也,明天子之義。故空藉此三人為辭,以推天子諸侯之苑囿(皇家園林),其卒章歸之於節儉(最後一章回歸到節儉),因以風諫。奏之天子,天子大說(悅)

補充或註釋:成語「子虛烏有」的典故就是由<子虛賦>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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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明毀壁
春秋
澹臺滅明(字子羽)
水經注.卷5.河水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昔澹臺子羽(澹臺滅明,字子羽)齎千金之璧渡河(帶千金之玉璧渡河),陽侯波起(陽侯波指洶湧浩渺的波濤),兩蛟夾舟(兩條蛟龍夾圍船舟)。子羽曰:「吾可以義求,不可以威劫(我可以被恩義所求,不可以被威逼要脅)。」操劒斬蛟,蛟死波休(波浪平息),乃投璧于河。三投而輒躍出,乃毀璧而去,示無吝意。<水經注>
澹臺滅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歲。狀貌甚惡(容貌十分醜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孔子認為他資質淺薄)。既已受業,退而修行,行不由徑(從來不走小路邪路。比喻行動正大光明),非公事不見卿大夫(沒有公事就不主動晉見卿大夫)

南遊至江,從弟子三百人,設取予去就(取,予,去,就都光明正大),名施(傳播)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宰予字子我,亦稱宰我,善於提問,被認為能言不能行);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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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蘊投金

龐蘊(通稱龐居士)
指月錄.襄州居士龐蘊者

衡州衡陽縣人也,字道玄,世本儒業(祖上世代都是儒生),少悟塵勞,志求真諦(少念體悟塵世虛幻,立志追求真理)。唐貞元(唐德宗李适的年號)初。謁石頭(拜見石頭希遷禪師)。乃問:「不與萬法為侶(伴)者是甚麼人?」頭以手掩其口(指不可說而明白),豁然有省(省悟)。後與丹霞(丹霞天然山的天然禪師)為友,一日石頭問曰:「見老僧以來,日用事作麼生(你在日常事務中如何用心?)?」士(龐居士)曰:「若問日用事,即無開口處。」乃呈偈曰:「
日用事無別1,惟吾自偶諧1,
頭頭非取捨2,處處沒張乖2,
朱紫誰為號3?丘山絕點埃3,
神通并妙用4,運水及搬柴4。」

頭然之曰:「子以緇耶?素耶?(你要穿黑衣還是白衣?借指僧人和俗人,因為僧尼穿黑衣,而平常人穿白衣)」士曰:「願從所慕(願順從我嚮往的生活)。」遂不剃染。後參馬祖(後來到馬祖禪師處參學),問曰:「不與萬法為侶(伴)者是甚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士於言下頓領玄旨(玄妙的真理)

大慧語錄云:士初謁馬祖,問:「如水無筋骨,能勝萬斛舟(萬斛舟泛指大船)時如何?」祖曰:「我這裏無水亦無舟,說甚麼筋骨?」士於言下頓息諸緣。遂向南嶽見石頭云云。與此少(稍)異。

至藥山(藥山禪師),山命十禪客相送至門首。士乃指空中雪曰:「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有全禪客曰:「落在甚處?」士遂與一掌(龐居士打他一掌)。全曰:「也不得草草。」士曰:「恁麼稱禪客?閻羅老子未放你在(憑什麼稱為禪客?閻羅老子還沒放過你呢!)!」全曰:「居士作麼生(居士都如何用心呢?)?」士又掌曰(龐居士又打他一掌說):「眼見如盲,口說如瘂(眼見如不見,口說如未說)。」士見丹霞(丹霞天然禪師),霞作走勢。士曰:「猶是拋身勢。作麼生是嚬呻勢(嚬呻音貧身,蹙眉呻吟)。」霞便坐,士以拄杖劃地作七字,霞於下劃個一字。士曰:「因七見一,見一忘七。」霞便起去。士曰:「更坐少時(稍坐片刻),猶有第二句在。」霞曰:「向這裏著語得麼?」士遂哭出去。

或作士以拄杖畫地作七字,於下畫個一字,曰:「因七見一,見一忘七。」霞便起去。

偈:「
心如境亦如,無實亦無虛,
有亦不管,無亦不拘,不是聖賢。

了事凡夫易復易,即此五蘊有真智5,
十方世界一乘同,無相法身豈有二,
若捨煩惱入菩提,不知何方有佛地。

又,
護生須是殺,殺盡始安居,
會得個中意,鐵船水上浮。」

圜悟(圜悟禪師)舉此偈云:「且道殺個甚麼?殺眾生物命,凡夫見解。殺六賊煩惱,座主見解。殺佛殺祖,大闡提人見解(外道人的見解。大闡提人即一闡提,指不相信且詆毀佛法者)。衲僧(衲僧指和尚或僧人)分上畢竟殺個甚麼,試定當看。」僧問:「未審(不明白)殺個甚麼?」師曰:「大有人疑著。」曰:「學人到這裏,直得步步絕行蹤時如何?」悟(圜悟禪師)曰:「未有金剛王寶劍在(金剛王寶劍為禪門臨濟宗四喝之一,為切斷一切情解葛藤之利劍)。」圜悟又云:「只如護生須用殺,且道殺個甚麼?」便有禪和子道:「不是殺物命,只是殺無明賊,殺煩惱賊,殺六根六塵賊,殺爭人爭我賊。」雖然一期也似,要且未夢見衲僧脚跟頭。既是護生,須是明殺意。如何是殺意?嶮若向個裏辨得出,便可放一線道。浩浩之中,管取坐斷天下人舌頭,然後始殺得盡。然雖如是,釋迦老子也殺不盡,迦葉也殺不盡,西天二十八祖也殺不盡,唐土六祖(中土禪宗六祖)也殺不盡。要明不盡底(要是開悟無法透徹),須是放却從前已後見解明暗(要把過去的所知障或也一併排除。指學一步,撇一步,方能究竟)。玄妙理性,殊勝奇特,潔淨剗除,不留毫末,也不到極盡處。只如正盡處合作麼生?還委悉麼(還徹悟嗎?)?深山大澤無人到,聚頭正好共商量。中峰本云:「莫是殺人與護生一念平等麼?恁麼商量,瞎人眼目。」

士悟後(龐居士開悟後),以舟盡載珍槖數萬,沉之湘流(把船把家當珍寶數萬沉在湘江裏),舉室修行(全家修行)。有女名靈照。常鬻竹漉篱以供朝夕(常賣竹籬笆柴以維生)。有偈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欒頭(團欒即團聚),共說無生話(無生指沒有生滅,不生不滅)。」

補充或註釋:
1。每天無分別,我則自和合。

2。事事不取捨,處處無怪僻。

3。誰為高官而大聲哭號(朱紫原意為紅色、紫色的官服,此為高官)?不如山林不惹塵埃。

4。神通及妙用盡在運水及搬柴之間。

5。五蘊即色,受,想,行,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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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三賦
西晉
左思
晉書.列傳62

左思,字太沖,齊國臨淄人也。其先齊之公族有左右公子,因為氏焉。家世儒學。父雍(左雍),起小吏,以能擢授殿中侍御史。思小學鐘、胡書(鍾繇與胡昭的書法)及鼓琴,並不成。雍謂友人曰:「思所曉解(領悟理解),不及我少時。」思遂感激勤學,兼善陰陽之術(並且擅長陰陽五行的術數)。貌寢口訥(容貌醜陋,言語木訥),而辭藻壯麗。不好交遊(結交朋友),惟以閑居為事(安閒居家,無正式工作可做)。造<齊都賦>,一年乃成。復欲賦三都,會妹棻(左棻。棻音分)入宮,移家京師,乃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四川成都一帶)之事。遂構思十年,門庭籓溷(籓溷即籬笆和廁所。溷音混),皆著筆紙,遇得一句,即便疏(書)之。自以所見不博,求為秘書郎。及賦成,時人未之重(當世人並未看重<三都賦>)。思自以其作不謝班張(左思自認為不遜於辭賦大家班固和張衡),恐以人廢言(恐怕別人因為他沒有名氣而看輕他的著作),安定皇甫謐有高譽(享有崇高的聲譽),思造而示之。謐稱善,為其賦序。

張載為注<魏都>(<三都賦>之一),劉逵注<吳><蜀>(兩者均為<三都賦>之一)而序之曰:「觀中古以來為賦者多矣,相如(司馬相如)<子虛>擅名於前,班固<兩都>理勝其辭(論理勝於辭藻),張衡<二京>(<西京賦>,<東京賦>)文過其意(文藻高於意境)。至若此賦,擬議數家,傅辭會義,抑多精致(比擬前述辭賦大家,在辭藻或義理方面也算得上是精緻),非夫研核者不能練其旨(不是經過研究考核的人不能精練其要旨),非夫博物者不能統其異(不是博學眾物者不能統合其紛異)。世咸貴遠而賤近(世人都看重古人而輕視今人),莫肯用心於明物。斯文吾有異焉(對這篇文章我有驚異的看法),故聊以餘思為其引詁,亦猶胡廣之於<官箴>,蔡邕之於<典引>也。」陳留衛權又為思賦作<略解>,序曰:「余觀<三都>之賦,言不茍華(敘述不苟且浮華),必經典要(必然提及典故精要),品物殊類,稟之圖籍;辭義瑰瑋(文章內容奇特,文辭壯麗),良可貴也。有晉徵士故太子中庶子安定皇甫謐,西州之逸士(節行高逸之士),耽籍樂道(喜愛典籍樂於求道),高尚其事,覽斯文而慷慨,為之都序。中書著作郎安平張載、中書郎濟南劉逵,並以經學洽博(都是五經學識廣博),才章美茂,咸皆悅玩(都欣賞玩味<三都賦>),為之訓詁;其山川土域,草木鳥獸,奇怪珍異,僉皆研精所由(全都精心研究其由來),紛散其義矣。余嘉其文,不能默已(我嘉獎他的文章,不能默不作聲),聊藉二子之遺忘,又為之<略解>,祗增煩重(徒增冗長及重複),覽者闕焉。」

自是之後,盛重於時,文多不載。司空張華見而嘆曰:「班張之流也(左思是班固及張衡之類的辭賦家啊)。使讀之者盡而有餘,久而更新。」於是豪貴之家競相傳寫,洛陽為之紙貴。初,陸機入洛(洛陽),欲為此賦(想要寫<三都賦>),聞思作之(聽到左思也在作<三都賦>),撫掌而笑,與弟雲書曰(與他弟弟陸雲寫信說):「此間有傖父(鄙陋的北方人),欲作<三都賦>,須其成,當以覆酒甕耳(要把左思的<三都賦>來封蓋酒甕)。」及思賦出,機(陸機)絕嘆伏,以為不能加也,遂輟筆焉。

補充或註釋:左思為二十四友的成員之一,「洛陽紙貴」的典故也是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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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頤四箴
北宋
程頤
宋元學案.卷16.伊川學案下.四箴並序

顏氳問克己復禮之目(顏淵問仁),孔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心)而應乎外,制乎外所以養其中也。顏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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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母截發
東晉
陶侃
晉書.列傳36

陶侃,字士行,本鄱陽人也。吳平,徙家廬江之尋陽。父丹(陶丹),吳揚武將軍。侃早孤貧,為縣吏。鄱陽孝廉范逵嘗過侃(范逵曾經過陶侃家),時倉卒無以待賓,其母乃截發(髮)得雙髲(髲音必,假髮),以易酒肴(用剪下的頭髮來換取酒菜),樂飲極歡,雖僕從亦過所望。及逵去,侃追送百餘里。逵曰:「卿欲仕(出仕做官)郡乎?」侃曰:「欲之,困於無津耳(無津比喻無進身之路。津原意為渡口)。」逵過廬江太守張夔,稱美之。夔召為督郵,領樅陽令。有能名,遷主簿(升官為主簿)。會州部從事之郡,欲有所按(想要捉陶侃的把柄),侃閉門部勒(部勒即部署約束)諸吏,謂從事曰:「若鄙郡有違(如果本郡有違法),自當明憲直繩(申明憲令繩之以法),不宜相逼。若不以禮,吾能御之。」從事即退。夔妻有疾,將迎醫於數百里。時正寒雪,諸綱紀皆難之,侃獨曰:「資於事父以事君。小君(郡守夫人),猶母也,安有父母之疾而不盡心乎!」乃請行。眾咸服其義。長沙太守萬嗣過廬江,見侃,虛心敬悅,曰:「君終當有大名。」命其子與之結友而去。

夔察侃為孝廉(張夔察舉陶侃為孝廉),至洛陽,數詣張華。華初以遠人(張華開始認為陶侃是偏遠地方的人),不甚接遇(不十分禮遇他)。侃每往,神無忤色。華後與語,異之。除郎中。伏波將軍孫秀以亡國支庶(伏波將軍孫秀因是亡國的東吳宗室),府望不顯(名望不高),中華人士恥為掾屬(中原士族都恥於擔任他的屬吏),以侃寒宦,召為舍人(因陶侃出身寒門,孫秀於是召他為舍人)。時豫章國郎中令楊晫(晫音卓),侃州里也(是陶侃的同鄉),為鄉論所歸。侃詣之,晫曰:「<易>稱『貞固,足以幹事(堅定的態度,可以辦好事情)』,陶士行是也。」與同乘見中書郎顧榮,榮甚奇之。吏部郎溫雅謂晫曰:「奈何與小人共載(為何與無名小卒同車?)?」晫曰:「此人非凡器也。」尚書樂廣欲會荊揚(荊州及揚州)士人,武庫令黃慶進侃於廣(黃慶向樂廣推薦陶侃)。人或非之(有人非議此事),慶曰:「此子終當遠到,復何疑也(這個人終究會鵬程大展,又有什麼好懷疑的!)!」。慶後為吏部令史,舉侃補武岡令。與太守呂岳有嫌,棄官歸,為郡小中正(魏晉以九品中正制度選拔人才,由郡中的小中正列入記錄,襄助州的大中正核定後,最後轉呈司徒,作為吏部授官依據,分別黜陟)

會劉弘為荊州刺史,將之官(將赴任官職),闢(徵召)侃為南蠻長史,遣先向襄陽討賊張昌,破之。弘既至,謂侃曰:「吾昔為羊公(羊祜)參軍,謂吾其後當居身處(羊祜說我將來一定能達到他的地位)。今相觀察,必繼老夫矣(你一定可以繼承我的地位)。」後以軍功封東鄉侯,邑千戶。

陳敏之亂,弘以侃為江夏太守,加鷹揚將軍。侃備威儀,迎母官舍(在官舍迎接母親),鄉里榮之。敏遣其弟恢(陳恢)來寇武昌,侃出兵御(防禦)之。隨郡內史扈瑰間侃於弘曰:「侃與敏有鄉里之舊(陶侃與陳敏是同鄉),居大郡,統強兵,脫有異志,則荊州無東門矣(如果他們聯合反叛,則荊州就要失去東邊的門戶了)。」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豈有是乎(陶侃的忠心能幹被我得知很久了,他怎麼可能會這樣!)!」侃潛聞之,遽遣子洪及兄子臻詣弘以自固(派兒子陶洪及姪子陶臻拜見劉弘,留作人質以自保)。弘引為參軍,資而遣之(給予賞賜又遣送他們回去)。又加侃為督護,使與諸軍並力距恢(抵抗陳恢)。侃乃以運船為戰艦,或言不可,侃曰:「用官物討官賊(用官方的運船討伐官府的叛賊),但須列上有本末耳。」於是擊恢,所向必破。侃戎(軍)政齊肅,凡有虜獲,皆分士卒,身無私焉。後以母憂去職(後來因母親過世而罷官)。嘗有二客來弔(憑弔),不哭而退,化為雙鶴,沖天而去,時人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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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后脫簪
西周
姜后
列女傳.賢明.周宣姜后

周宣姜后者,齊侯之女也。賢而有德,事非禮不言,行非禮不動(行為符合禮儀)

宣王嘗早臥晏起(周宣王曾早睡晚起),后夫人不出房。姜后脫簪珥(姜后脫下髮簪和耳飾),待罪於永巷,使其傅母(傅母即負責輔導、保育貴族子女的老年婦人)通言於王曰:「妾不才,妾之淫心見矣,至使君王失禮而晏朝(晚上朝),以見君王樂色而忘德也。夫苟樂色,必好奢窮欲(如果喜歡美色,必定愛好奢侈,窮極慾望),亂之所興也(是興亂的原因)。原亂之興,從婢子起(興亂的本源由臣妾我而起)。敢請婢子之罪。」王曰:「寡人不德,實自生過(實在是自己產生過錯),非夫人之罪也。」遂復姜后而勤於政事。早朝晏退,卒成中興之名。

君子謂姜后善於威儀而有德行。夫禮,后夫人御於君,以燭進。至於君所,滅燭,適房中,脫朝服,衣褻服(換上內衣),然後進御於君。雞鳴,樂師擊鼓以告旦,后夫人鳴佩而去(鳴佩指佩玉)。<詩>曰:「威儀抑抑,德音秩秩(威儀美好,善言肅敬)。」又曰:「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窪地婀娜的桑樹,葉子茂盛,看見夫君,好話實在而堅定。語出<詩經.小雅.隰桑>)。」夫婦人以色親,以德固。姜氏之德行可謂孔膠也。

頌曰:嘉茲姜后(嘉獎此姜后),厥德孔賢(其德行很賢良),由禮動作,匡配周宣,引過推讓(承擔過錯,推讓獎勵),宣王悟焉,夙夜崇道,為中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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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摩面壁
南朝梁
菩提達摩
五燈會元.卷1

師念震旦緣熟(達摩祖師思維中國的大乘因緣成熟,達摩祖師原名菩提多羅),行化時至(弘法教化的時機已到),乃先辭祖塔,次別同學,後至王所(後來到異見王的王宮。異見王是達摩祖師的侄子),慰而勉之曰:「當勤修白業(應精勤修持善業),護持三寶。吾去非晚,一九即回。」王聞師言,涕淚交集曰:「此國何罪,彼土何祥(禎祥)?叔既有緣,非吾所止。惟願不忘父母之國,事畢早回。」
王即具大舟,實以眾寶,躬率臣寮(僚佐),送至海壖(海壖泛指沿海地區。壖音ruan2[軟的二聲])。祖泛重溟(重溟即海),凡三周寒暑,達於南海,實梁普通(南朝梁武帝蕭衍的第二個年號)七年丙午歲九月二十一日也。廣州刺史蕭昂具主禮迎接,表聞武帝(上表奏聞梁武帝)

帝覽奏,遣使齎詔迎請,當大通元年丁未歲也。十月一日至金陵。帝問曰:「朕即位已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記),有何功德?」祖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祖曰:「凈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無法在世間求得)。」帝又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祖曰:「廓然無聖(聖不可得)。」帝曰:「對朕者誰?」祖曰:「不識。」帝不領悟。祖知機不契,是月十九日。潛回江北(江北當時在北朝魏控制之下)。十一月二十三日,屆于洛陽。

當魏(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也,寓止於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終日默然。人莫之測(人們無法測度其深淺),謂之壁觀婆羅門。時有僧神光者,曠達(心胸開闊達觀)之士也。久居伊洛(長久居住伊水洛水之間),博覽群書,善談玄理。每嘆曰:「孔老之教(儒教道教),禮術風規,<莊><易>之書,未盡妙理。近聞達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遙(聖人不遠),當造玄境(應當造訪他)。」乃往彼,晨夕參承(早晚參見侍候)。祖常端坐面壁,莫聞誨勵(沒有聽過他的教誨或勉勵)

光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饑,布發掩泥,投崖飼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大雨雪。光堅立不動,遲明(黎明,天快亮的時候),積雪過膝。祖憫而問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光悲淚曰:「惟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祖曰:「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非忍而忍。豈以小德小智,輕心慢心,欲冀真乘(想要期求真如一乘),徒勞勤苦(不過徒然勤奮辛苦)。」光聞祖誨勵,潛取利刀,自斷左臂,置於祖前。祖知是法器,乃曰:「諸佛最初求道,為法忘形,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祖遂因與易名曰「慧可」。可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祖曰:「諸佛法印,匪從人得(並非從別人那裡就可以求得)。」可曰:「我心未寧(安寧),乞師與安。」祖曰:「將心來,與汝安。」可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祖曰:「我與汝安心竟(我已經幫你安心完畢)。」
越九年,欲返天竺,命門人曰:「時將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你們何不各自言說修行所得?)?」時有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祖曰:「汝得吾皮。」尼持曰:「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佛國,一見更不再見。」祖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地水火風)本空,五陰(色受想行識)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祖曰:「汝得吾骨。」最後慧可禮拜,依位而立。祖曰:「汝得吾髓。」乃顧慧可而告之曰:「昔如來以正法眼付迦葉大士,展轉囑累,而至於我。我今付汝,汝當護持。並授汝袈裟,以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可曰:「請師指陳。」祖曰:「內傳法印,以契證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後代澆薄(人情不淳厚),疑慮競生,云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憑何得法?以何證之?汝今受此衣法,卻後難生(退卻後世詰難的人),但出此衣並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無礙。至吾滅後二百年,衣止不傳(不再傳衣),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潛符密證,千萬有餘。汝當闡揚,勿輕未悟(不要輕視還未開悟的人)。一念回機(迴光返照),便同本得。聽吾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指將來禪宗分成五個支派),結果自然成。』」祖又曰:「吾有<楞伽經>四卷,亦用付汝(也把它交付給你)。即是如來心地要門,令諸眾生開示悟入。吾自到此,凡五度中毒(菩提達摩的妒忌者曾五次派人在他的食物裡下毒)。我嘗自出而試之(我曾把毒物逼出身體),置石石裂。緣吾本離南印來此東土,見赤縣神州(赤縣神州指中國)有大乘氣象,遂踰海越漠,為法求人(為佛法求傳人)。際會未諧(因緣不具足),如愚若訥。今得汝傳授,吾意已終。」
言已,乃與徒眾往禹門千聖寺。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楊炫之,早慕佛乘,問祖曰:「西天五印(西天及五印均指印度),師承為祖,其道如何?」祖曰:「明佛心宗,行解相應,名之曰祖。」又問:「此外如何?」祖曰:「須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厭有無。於法無取,不賢不愚,無迷無悟。若能是解,故稱為祖。」(楊炫之)又曰:「弟子歸心二寶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昏愚蒙昧),尚迷真理(尚且迷失真理)。適聽師言,罔知攸措(不知所措)。願師慈悲,開示宗旨。」祖知懇到,即說偈曰:「
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
亦不舍(捨)智而近愚,亦不拋迷而就悟,
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
不與凡聖同躔(糾纏),超然名之曰祖。」(遠離善惡,智愚,迷悟等二元相對的見解)

炫之聞偈,悲喜交並。曰:「願師久住世間,化導群有(教化教導眾生)」祖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萬差(參差不齊),多逢患難。」炫之曰:「未審何人,弟子為師除得否?」祖曰:「吾以(已)傳佛秘密,利益迷途(迷失中途的眾生),害彼自安,必無此理。」炫之曰:「師若不言,何表通變觀照之力?」祖不獲已,乃為讖曰:「
江槎分玉浪,管炬開金鎖,
五口相共行,九十無彼我。」

炫之聞語,莫究其端。默記於懷,禮辭而去。祖之所讖,雖當時不測,而後皆符驗。

補充或註釋:「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實乃古今之通病,共勉不犯之。

「江槎分玉浪」江,流也。槎音茶,樹木的枝椏(branch),支也。玉浪,三藏。即菩提流支三藏。「管炬開金鎖」管炬,光也。開,統(通?)也。即光統律師。金鎖,毒藥也。「五口相共行」五口,吾也。相共行,同行佛道。「九十無彼我」九十,卒、最後。無彼我,沒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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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勒同龕

彌勒
褚遂良.與法師帖

家侄至,承法師道體安居,深以為慰耳。 復聞久棄塵滓(再聽說您捨棄煩瑣的事務已久),與彌勒同龕(修行已達與彌勒菩薩常相左右的境界),一食清齋(每日食一素齋餐)。 六時禪誦(晝夜六時禪誦不墜),得(證)果已來,將無退轉也。 奉別倏爾三十載(告别後轉眼之間就三十年了),即日遂良須鬢(鬍鬚鬢髮)盡白。 兼復近歲之間,嬰茲草土(糾纏於此地),燕雀之志(燕雀之志謙稱自己微薄的志向),觸緒生悲(觸動思緒而產生悲傷)。 且以即日,蒙恩驅使,盡生報國;塗路近止(道路近於中止),無由束帶;西眺於邑(向西眺望於城邑),悲罔更深(悲傷得無以復加)。 因侄還州,慘塞不次(哀痛傷感反覆涌現)。 孤子褚遂良頓首和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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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逄極諫

關龍逄
史記.李斯列傳

趙高案治(查辦)李斯。李斯拘執束縛,居囹圄(監獄)中,仰天而嘆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為計哉(無道君主,怎麼能為他出謀劃策啊!)!昔者桀(夏桀)殺關龍逄(逄音龐),紂(商紂)殺王子比干,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三臣者,豈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所效忠者非明主)。今吾智不及三子(指關龍逄、王子比干、伍子胥),而二世(秦二世胡亥)之無道過於桀、紂、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也是應該的)。且二世之治豈不亂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之前夷殺公子扶蘇及其他眾兄弟而自己即位),殺忠臣而貴賤人,作為阿房之宮,賦斂天下。吾非不諫也,而不吾聽也(我並非沒有勸諫他,而是他不聽我的忠言啊)。凡古聖王,飲食有節(節制),車器有數(有一定的數量),宮室有度(節度),出令造事(發佈命令,動員群眾),加費而無益於民利者禁(增加費用而無法有助於百姓的利益者則禁止),故能長久治安。今行逆於昆弟(現今屠戮兄弟),不顧其咎(不顧自己的罪過);侵殺忠臣,不思其殃(不思慮後果災殃);大為宮室(大建宫殿),厚賦天下(加重天下賦稅),不愛其費(不節約花費):三者已行,天下不聽。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醒悟)也,而以趙高為佐,吾必見寇(賊寇)至咸陽,麋鹿游於朝也(麋鹿遊於朝堂,指朝堂因兵災而毀棄)。」

於是二世乃使高案丞相獄(秦二世派趙高在監獄中查辦李斯),治罪,責斯與子由(李由)謀反狀(罪狀),皆收捕宗族賓客。趙高治斯,榜掠千餘(榜掠為一種刑罰,即捶擊,捶打),不勝痛,自誣服(自己被迫承認謀反)。斯所以不死者,自負其辯,有功,實無反心,幸得上書自陳,幸二世之寤(覺醒)而赦之。李斯乃從獄中上書曰:「臣為丞相治民,三十餘年矣。逮秦地之陜隘,先王(秦始皇)之時秦地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盡薄材(微薄的資材),謹奉法令(謹慎奉行法令),陰行謀臣(私下派遣謀略之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陰修甲兵(私下建立帶甲軍隊),飾政教(勤於施政教化),官鬬士(將勇猛之鬥士封以官位),尊功臣,盛其爵祿(豐厚他們的爵位俸祿),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俘虜)其王,立秦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廣,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彊,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親(以使他們更加親附秦朝),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廟,以明主之賢(來彰明君主的聖賢),罪四矣。更剋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罪五矣。治馳道,興遊觀(倡導君主遊覽),以見主之得意,罪六矣。緩刑罰,薄賦斂,以遂主得眾之心,萬民戴主(擁戴君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願陛下察之!」書上,趙高使吏棄去不奏,曰:「囚安得上書(囚犯怎麼可以上書)!」

趙高使其客十餘輩詐(詐騙)為御史、謁者、侍中,更往覆訊斯(反覆審訊李斯)。斯更以其實對,輒使人復榜(榜掠,捶打)之。後二世使人驗(查驗)斯,斯以為如前,終不敢更言(李斯以為說實話又要被打,就不敢說話了),辭服(出辭服罪)。奏當上,二世喜曰:「微趙君,幾為丞相所賣(沒有趙高,我幾乎要被丞相李斯所出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之守至,則項梁已擊殺之(等到秦二世所派使者到達三川郡調查李由反叛時,他已經被項羽殺死)。使者來,會丞相下吏,趙高皆妄為反辭。

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

補充或註釋:因果循環,絲毫不爽,李斯用計害死才華洋溢的韓非,自己最後也莫名其妙地被趙高害死,害人之心實不可有。李斯雖自言其忠心,但秦始皇詔命公子扶蘇的遺命被趙高扣下,趙高並以扶蘇即位,蒙恬必位居李斯之上的利害關係說服李斯共同篡改詔書,其忠貞正直嫌不夠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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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清談
三國曹魏/西晉
王衍
晉書.列傳13

(王衍)字夷甫,神情明秀(明朗清秀),風姿詳雅(風采姿態安詳文雅)。總角嘗造山濤(幼年曾造訪山濤。總角指幼年,古代未成年的人把頭髮紮成髻),濤嗟嘆良久,既去,目而送之曰:「何物老嫗(什麼老婦人?)?生寧馨兒(寧馨即如此,這樣)!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父乂(王乂,乂音義),為平北將軍,常有公事,使行人(使者)列上,不時報(無法按時申報)。衍年十四,時在京師,造僕射羊祜(造訪官至僕射的羊祜。尚書令為尚書省的首官,僕射是次官。射音業),申陳事狀,辭甚清辯(清晰明辯)。祜名德貴重,而衍幼年無屈下之色(沒有委屈卑下的臉色),眾咸異之。楊駿欲以女妻焉,衍恥之,遂陽狂自免(於是裝瘋來避掉這門親事)。武帝聞其名,問戎(王戎,建安七子之一,王衍的堂兄)曰:「夷甫當世誰比?」戎曰:「未見其比,當從古人中求之。」

泰始(西晉武帝司馬炎的第一個年號)八年,詔舉奇才可以安邊者,衍初好論從橫之術(縱橫家的學說),故尚書盧欽舉為遼東太守,不就,於是口不論世事,唯雅詠玄虛(玄妙虛無)而已。嘗因宴集(曾因宴飲集會),為族人所怒,舉樏(樏音雷,一種盛食物的器具,像盤,中有隔檔)擲其面。衍初無言,引王導共載而去。然心不能平,在車中攬鏡自照,謂導曰:「爾看吾目光乃在牛背上矣(王衍向王導掩飾心中不平,故說自己目光在牛背[牛背指鼻樑,因鼻青臉腫故更像牛背]。後用為漫不經心,不在意)。」父卒於北平,送故甚厚,為親識之所借貸(被親友熟識借錢),因以舍之(或被借宿)。數年之間,家資罄盡,出就洛城西田園而居焉。後為太子舍人,還尚書郎。出補元城令,終日清談,而縣務亦理(但縣中政務也同時能治理)。入為中庶子、黃門侍郎。

魏正始(曹魏理宗曹芳的年號)中,何晏、王弼等祖述(遵循)<老><莊>,立論以為:「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不存者也。陰陽恃以化生(陰陽由無中生有),萬物恃以成形,賢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故無之為用,無爵而貴矣。」衍甚重之。惟裴頠以為非,著論以譏之,而衍處之自若(自得)。衍既有盛才美貌,明悟若神(聰慧覺悟如神),常自比子貢。兼聲名藉甚(藉甚即盛大卓著),傾動當世。妙善玄言,唯談<老><莊>為事。每捉玉柄麈尾,與手同色。義理有所不安,隨即改更,世號「口中雌黃(雌黃是用來修改錯字的物品,引申為篡改文章,信口開河之意)。」朝野翕然(翕音系,一致貌)謂之「一世龍門」矣。累居顯職,後進之士,莫不景慕放效(仿效)。選舉登朝,皆以為稱首。矜高浮誕(崇尚浮華放誕),遂成風俗焉。衍嘗喪幼子,山簡(山濤第五子)弔之。衍悲不自勝,簡曰:「孩抱中物(孩子不過是一個懷抱中的嬰兒罷了),何至於此!」衍曰:「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於情(最下等人無情)。然則情之所鐘(專注),正在我輩。」簡服其言,更為之慟。

衍妻郭氏,賈后之親,藉中宮(中宮為皇后居住的宮室,或稱皇后本身)之勢,剛愎貪戾(剛愎自用,貪狠暴戾),聚斂無厭(斂財無厭),好干預人事,衍患之而不能禁。時有鄉人幽州刺史李陽,京師大俠也(是京師的俠義之士),郭氏素憚也。衍謂郭曰:「非但我言卿不可,李陽亦謂不可。」郭氏為之小損(稍微收斂)。衍疾郭之貪鄙(貪心鄙陋),故口未嘗言錢。郭欲試之,令婢以錢繞床,使不得行。衍晨起見錢,謂婢曰:「舉阿堵物(阿堵物即這個堵住我的東西)卻!」其措意如此。

後歷北軍中候、中領軍、尚書令。女為愍懷太子妃,太子為賈后所誣,衍懼禍,自表離婚(自己上表請求離婚,與郭氏)。賈后既廢,有司奏衍,曰:「衍與司徒梁王肜(司馬肜)書,寫呈皇太子手與妃及衍書(抄錄傳送皇太子親手寫給妃子及王衍的書信),陳見誣見狀(皇太子陳述被誣陷的經過)。肜等伏讀,辭旨懇惻。衍備位大臣,應以議責也(應該議論譴責誣陷皇太子的事件)。太子被誣得罪,衍不能守死善道,即求離婚。得太子手書,隱蔽不出。志在茍免(心放在如何苟且免罪),無忠蹇之操(沒有忠誠正直的節操)。宜加顯責,以厲(勉勵)臣節,可禁錮終身。」從之。

衍素輕趙王倫(司馬倫)之為人。及倫篡位,衍陽狂斫婢以自免(王衍又裝瘋殺婢女來罷官)。及倫誅,拜河南尹,轉尚書,又為中書令。時齊王乂(司馬乂)有匡復之功,而專權自恣(專斷大權,任意而為),公卿皆為之拜,衍獨長揖焉。以病去官。成都王穎(司馬穎)以衍為中軍師,累遷尚書僕射,領吏部,後拜尚書令、司空、司徒。衍雖居宰輔之重,不以經國為念,而思自全之計(不以經國濟世為己任,而思考自我保全的計策)。說東海王越(司馬越)曰:「中國(中原)已亂,當賴方伯(應當仰賴各州刺史),宜得文武兼資以任之。」乃以弟澄為荊州(於是以弟弟王澄為荊州刺史),族弟敦為青州(族弟王敦為青州刺史)。因謂澄、敦曰:「荊州有江、漢之固(長江、漢水的鞏固),青州有負海之險(靠海的險要),卿二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為三窟矣。」識者鄙之(有見識的人都很鄙視他)

及石勒、王彌寇(入寇)京師,以衍都督征討諸軍事、持節、假黃鉞以距(抵抗)之。衍使前將軍曹武、左衛將軍王景等擊賊,退之(擊退石勒、王彌),獲其輜重(後勤補給物資)。遷太尉,尚書令如故。封武陵侯,辭封不受(推辭封賞不接受)。時洛陽危逼(危險緊急),多欲遷都以避其難,而衍獨賣車牛以安眾心。

越之討茍晞也(司馬越征討茍晞),衍以太尉為太傅軍司。及越薨(等到司馬越過世),眾共推為元帥。衍以賊寇鋒起,懼不敢當(王衍因賊寇蜂擁四起,害怕而不敢承擔)。辭曰:「吾少無宦情(我從少年時就不想當官),隨牒推移(隨著官位的變換。隨牒原意為據以授官的委任狀),遂至於此。今日之事,安可以非才處之(怎麼可以我這個沒有才幹的人來掌管呢?)?」俄而舉軍為石勒所破,勒呼「王公」,與之相見,問衍以晉故(問王衍晉朝的興衰原由)。衍為陳禍敗之由,云計不在己(王衍為石勒陳述晉朝禍亂敗亡的理由,說責任不在自己)。勒甚悅之,與語移日(與他談了很長的時間)。衍自說少不豫事,欲求自免,因勸勒稱尊號(王衍說自己不愛參與謀事,想不幫石勒做官,趁機勸石勒稱帝)。勒怒曰:「君名蓋四海,身居重任,少壯登朝(年輕時就登位於朝堂),至於白首(一直到老年),何得言不豫世事邪(怎麼可以說不愛參與政事呢!)!破壞天下,正是君罪。」使左右扶出。謂其黨孔萇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如此人,當可活不(應該讓他活著嗎?)?」萇曰:「彼晉之三公,必不為我盡力,又何足貴乎(又何必以他為貴!)!」勒曰:「要不可加以鋒刃也(不要用刀劍殺他)。」使人夜排墻填殺之。衍將死,顧而言曰:「嗚呼!吾曹雖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虛(過去如果不崇尚浮華虛玄),戮力以匡天下,猶可不至今日。」時年五十六。

補充或註釋:王衍位居高位而不能善其事,棄官修道可也。若貪戀高位又以修道為藉口行擺爛之實,豈不是誣衊了歷史上行政與修行兼善的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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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威漠北
西漢
衛青
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

元光五年,青(衛青)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太僕(官名,掌管皇帝的車馬和馬政)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出雲中(今山西原平市);大中大夫(掌論議的官)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出雁門。軍各萬騎。青至蘢城,斬首虜數百(斬敵人首級數百)。騎將軍敖亡七千騎(公孫敖陣亡七千騎兵);衛尉李廣為虜所得,得脫歸(李廣被俘虜而得以逃脫回來)。皆當斬,贖為庶人(以官爵財物贖罪變成平民),賀亦無功(公孫賀也無功而返)

元朔(漢武帝的第三個年號)元年春,衛夫人有男(衛夫人即衛子夫,衛青同母異父的姐姐),立為皇后。其秋,青為車騎將軍,出雁門(今山西右玉境內),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千人。明年,匈奴入殺遼西太守(匈奴入侵擊殺遼西太守),虜略漁陽二千餘人(胡虜劫掠漁陽二千多人),敗韓將軍軍(擊敗韓安國將軍的軍隊)。漢令將軍李息擊之,出代;令車騎將軍青出雲中以西至高闕(關塞名,在蒙古鄂爾多斯之右,陰山之西)。遂略河南地,至于隴西,捕首虜數千,畜數十萬,走(趕走)白羊、樓煩王。遂以河南地為朔方郡(於是在黃河以南之地設置朔方郡)。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平侯。青校尉蘇建有功,以千一百戶封建為平陵侯,使建筑朔方城(派蘇建建築朔方城池)。青校尉張次公有功,封為岸頭侯。天子曰:「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虐老,以盜竊為務,行詐諸蠻夷(實行詐騙於諸多蠻夷異族之間),造謀藉兵,數為邊害(策劃陰謀憑藉兵馬,屢次侵害我漢朝邊境),故興師遣將,以征厥罪。詩不云乎,『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征討玁狁直到太原。玁狁音顯允,是位於中國北方與西北方的游牧民族,曾與西周宣王作戰)』,『出車彭彭,城彼朔方(出征的戰車彭彭作響,要在朔方築城。朔方在內蒙古鄂爾多斯)』。今車騎將軍青度西河至高闕,獲首虜二千三百級,車輜畜產畢收為鹵(胡虜的車輛輜重牲畜物產全被擄奪收納。鹵同擄),已封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按榆谿舊塞(巡行榆谿舊時關塞),絕梓嶺(度過梓嶺),梁北河(在北河架設橋樑),討蒲泥,破符離(蒲泥與符離都是關塞),斬輕銳之卒(斬首輕裝快銳之士卒),捕伏聽者(伏聽者即潛伏於隱蔽處刺探軍情的人)三千七十一級,『執訊獲醜(對所獲敵人加以訊問。周朝人稱異國敵人為醜。語出<詩經.小雅.出車>)』,驅馬牛羊百有餘萬,全甲兵而還(凱旋歸來時帶甲兵士無一陣亡),益封青三千戶。」其明年,匈奴入殺代郡太守友,入略(入侵劫掠)鴈門千餘人。其明年,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殺略(劫殺掠奪)漢數千人。

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漢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尉蘇建為游擊將軍,左內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皆領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匈奴右賢王當(正對)衛青等兵,以為漢兵不能至此,飲醉。漢兵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其愛妾一人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潰敗突圍向北逃亡而去)。漢輕騎校尉郭成等逐數百里,不及,得右賢裨王十餘人(裨王即小王,副王),眾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千百萬,於是引兵而還。至塞(邊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車騎將軍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大將軍立號而歸。天子曰:「大將軍青躬率戎士(軍士),師大捷,獲匈奴王十有餘人,益封青六千戶。」而封青子伉(衛伉)為宜春侯,青子不疑(衛不疑)為陰安侯,青子登(衛登)為發干侯。青固謝曰(衛青辭謝說):「臣幸得待罪行閒(臣在行伍之間被陛下寵幸),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尉力戰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加)封臣青。臣青子在繦緥(臣衛青之子還是嬰兒。繦緥原意為包嬰兒的布及被子)中,未有勤勞(還沒有勤力功勞),上幸列地封為三侯,非臣待罪行閒所以勸士力戰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天子曰:「我非忘諸校尉功也,今固且圖之(我本來就要獎賞他們)。」乃詔御史曰:「護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衛青)擊匈奴,常護軍,傅校獲王(率領五百人擄獲匈奴王。一校有五百人),以千五百戶封敖為合騎侯。都尉韓說從大將軍出窳渾(關塞名,在朔方。窳音與),至匈奴右賢王庭(宮庭),為麾下(在衛青麾下)搏戰獲王,以千三百戶封說為龍頟侯(頟音額)。騎將軍公孫賀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戶封賀為南窌侯(窌音叫)。輕車將軍李蔡再從大將軍獲王,以千六百戶封蔡為樂安侯。校尉李朔,校尉趙不虞,校尉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戶封朔為涉軹侯(軹音只),以千三百戶封不虞為隨成侯,以千三百戶封戎奴為從平侯。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賜爵關內侯,食邑各三百戶。」其秋,匈奴入代,殺都尉朱英。

其明年春,大將軍青出定襄,合騎侯敖(公孫敖)為中將軍,太僕賀(公孫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翕音西),衛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後將軍,右內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咸屬大將軍(全隸屬於大將軍衛青),斬首數千級而還。月餘,悉復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餘人。右將軍建(蘇建)、前將軍信(趙信)并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前將軍故胡人(前將軍趙信原為匈奴人),降為翕侯(降於漢朝被封為翕侯),見急,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於是率領他剩下的騎兵約八百人),奔降單于。右將軍蘇建盡亡其軍,獨以身得亡去,自歸大將軍(右將軍蘇建全軍覆沒,單獨逃亡而去,自行歸附大將軍衛青)。大將軍問其罪正閎(正即軍正,執法官)、長史安(幕府的秘書長任安)、議郎周霸等:「建當云何(蘇建罪該如何?)?」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裨將(副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閎、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兵少的一方即使堅決死戰,也要被兵多的一方擒獲)』。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自己歸來而被斬首,是表示將士今後若戰敗則不可返回漢地)。不當斬。」大將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閒(衛青幸運,能以得皇上信任行事於行伍之間),不患無威(不怕沒有威嚴),而霸說我以明威(但是周霸遊說我斬蘇建以立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於境外(受皇上榮寵的我不敢擅自在塞外誅殺將領),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全部交由皇上定奪裁處),於是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以表示臣子不敢獨斷專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入塞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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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下江南
五代後周/北宋
曹彬
宋史.列傳17

曹彬,字國華,真定靈壽人。父蕓(曹蕓),成德軍節度都知兵馬使。彬始生周歲,父母以百玩之具羅於席(父母讓滿週歲的曹彬抓周),觀其所取。彬左手持干戈,右手持俎豆(俎和豆,古代祭祀、宴饗時盛食物用的兩種禮器),斯須(片刻)取一印,他無所視,人皆異之。及長,氣質淳厚(淳樸厚道)。漢乾佑(後漢高祖劉知遠的年號)中,為成德軍牙將(軍中的中下級軍官)。節帥武行德見其端懿(節度使武行德看到他端莊純正),指謂左右曰:「此遠大器,非常流也。」。。。

二年冬(乾德二年。北宋太祖趙匡胤的年號),伐蜀,詔以劉光毅為歸州行營前軍副部署,彬為都監(曹彬為監軍)。峽中郡縣悉下(悉數被攻下),諸將咸欲屠城以逞其欲,彬獨申令戢下(只有曹彬三令五申部下收斂),所至悅服。上聞,降詔褒之(下詔書表揚他)。兩川平(兩川即東川和西川。唐朝於劍南道置東川、 西川兩節度使,故有兩川之稱),全斌等晝夜宴飲,不恤軍士(不體卹軍士),部下漁奪無已(部下掠奪百姓不停),蜀人苦之。彬屢請旋師(曹彬屢次請求凱旋班師),全斌等不從。俄而全師雄等構亂(王全斌等不聽從,不久後蜀降軍推舉原蜀將全師雄為首領,號稱興國軍,再度抗暴起事),擁眾十萬,彬復與光毅破之於新繁(今四川省成都市),卒平蜀亂。時諸將多取子女玉帛,彬橐(橐音奪,袋子)中唯圖書、衣衾而已。及還,上盡得其狀(皇上盡知內情狀況),以全斌等屬吏(把王全斌等交由吏人治罪)。謂彬清介廉謹(清正耿直,廉潔謹慎),授宣徽南院使、義成軍節度使。彬入見,辭曰:「征西將士俱得罪,臣獨受賞,恐無以示勸。」上曰:「卿有茂功(大功),又不矜伐(誇耀功勞),設有微累,仁贍等豈惜言哉(王仁贍等人怎會珍惜你的話呢?王仁贍與曹彬友好,但於攻克成都時妄縱不法)?懲勸國之常典(懲惡勸善乃是國家的律典),可無讓(不可推辭)。」

六年(乾德六年),遣李繼勛、黨進率師征太原(太原當時屬於北漢),命為前軍都監(曹彬被任命為前軍監軍),戰洞渦河,斬二千餘級,俘獲甚眾。開寶二年(北宋太祖趙匡胤的年號,開寶九年十月宋太宗即位時沿用),議親征太原,復命為前軍都監,率兵先往,次團柏谷,降賊將陳廷山。又戰城南,薄於濠橋(逼近濠橋),奪馬千餘。及太祖至,則已分砦四面(曹彬已在四面駐紮營寨),而自主其北。六年,進檢校太傅。

七年(開寶七年),將伐江南(當時屬於南唐)。九月,彬奉詔與李漢瓊、田欽祚先赴荊南發戰艦,潘美帥(率領)步兵繼進。十月,詔以彬為升州西南路行營馬步軍戰棹都部署(行營馬步軍戰棹都部署為官名,為征討大軍水路舟師與陸路馬步軍的主帥),分兵由荊南順流而東,破峽口砦(砦同寨),進克池州,連克當塗、蕪湖二縣,駐軍采石磯(安徽省馬鞍山市西部的長江邊)。十一月,作浮梁(建造浮橋),跨大江以濟師(跨長江以接濟師旅)。十二月,大破其軍於白鷺洲。

八年正月,又破其軍於新林港(新林浦,是金陵南郊的一條小河)。二月,師進次秦淮,江南水陸十餘萬陳(列陣)於城下,大敗之,俘斬數萬計。及浮梁成(等到浮橋建成),吳人出兵來御(抵禦),破之於白鷺洲。自三月至八月,連破之,進克潤州。金陵受圍,至是凡三時,吳人樵採路絕(砍柴的路被斷絕),頻經敗衄(頻頻戰敗),李煜危急,遣其臣徐鉉奉表詣闕,乞緩師(派遣大臣徐鉉上表拜見宋太祖宮闕,乞求緩兵),上不之省。

先是(當初),大軍列三砦(營寨),美(潘美)居守北偏,圖其形勢來上。太祖指北砦謂使者曰:「吳人必夜出兵來寇(襲擊),爾亟去,令曹彬速成深溝以自固,無墮其計中。」既成,吳兵果夜來襲,美率所部依新溝拒之,吳人大敗。奏至,上笑曰:「果如此。」

長圍中,彬每緩師,冀煜歸服(曹彬常常緩兵收斂,期望南唐後主李煜歸降臣服)。十一月,彬又使人諭之曰(曹彬又派人諭令李煜說):「事勢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若能歸命,策之上也(事到如今,愛惜的應該是全城百姓,如果能歸順天命才是上策)。」城垂克(金陵城頻臨攻克),彬忽稱疾不視事(曹彬突然稱病不管事),諸將皆來問疾(諸位將領都來探病)。彬曰:「余之疾非藥石所能愈(我的病不是藥物所能治癒),惟須諸公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諸位將領許下諾言),共焚香為誓。明日,稍愈。又明日,城陷,煜與其臣百餘人詣軍門請罪(李煜與其臣子一百多人拜見於軍營外大門請罪),彬慰安之(曹彬安慰他們),待以賓禮,請煜入宮治裝(請李煜入宮整治服裝),彬以數騎待宮門外。左右密謂彬曰:「煜入或不測,奈何?」彬笑曰:「煜素心耎無斷(李煜素來心軟不能決斷),既已降,必不能自引決(一定不會自殺)。」煜之君臣,卒賴保全。自出師至凱旋,士眾畏服(士人百姓敬畏臣服他),無輕肆者(沒有輕率放肆的人)。及入見,刺稱(名帖自稱)「奉敕江南勾當公事回(奉令到江南辦公事回來)」,其謙恭不伐(不自誇)如此。

(當初),彬之總師也(曹彬統領全師旅),太祖謂曰:「俟克李煜,當以卿為使相(使相是朝廷為了籠絡跋扈一時的節度使,授予他們同平章事的頭銜,與宰相並稱,但是不行使宰相的權力,號為使相)。」副帥潘美預以為賀。彬曰:「不然,夫是行也,仗天威,遵廟謨(廟謨為朝廷或帝王對戰事進行的謀劃),乃能成事,吾何功哉(我又有什麼功勞呢?)?況使相極品乎(何況使相是至高無上的官位啊)!」美曰:「何謂也?」彬曰:「太原未平爾(北漢還沒有平定啊)。」及還,獻俘。上謂曰:「本授卿使相,然劉繼元未下(劉繼元為北漢末代皇帝,宋太宗趙光義親征北漢時擊敗漢遼聯軍,劉繼元亡國降宋),姑少待之(姑且等待吧)。」既聞此語,美竊視彬微笑(潘美偷看曹彬而微笑)。上覺,遽詰所以(皇上察覺,突然詰問潘美為什麼這樣),美不敢隱,遂以實對。上亦大笑,乃賜彬錢二十萬。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亦不過多得錢爾。」未幾(不久),拜樞密使、檢校太尉、忠武軍節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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遐福郭令

郭子儀
太平廣記.神仙19.郭子儀

郭子儀,華州人也。初從軍沙塞間(邊塞),因入京催軍食,廻至銀州十數里(因到長安催討軍糧,到銀州州界內十數里)。日暮,忽風砂陡暗(忽然風吹走石,天色驟暗),行李不得(行李遺失)。遂入道傍空屋中,籍地將宿(於是到路旁空屋裡就地將睡)。既夜,忽見左右皆有赤光,仰視空中,見軿輜車繡屋中(看見軿輜車上的繡屋裏。軿輜車為一種有帷幔的車,多供婦女乘坐),有一美女,坐牀垂足(坐在繡屋中的坐榻上垂下雙腳),自天而下俯視。子儀拜祝云:「今七月七日,必是織女降臨,願賜長壽富貴。」女笑曰:「大富貴,亦壽考(你會有大富貴也會長壽)。」言訖,冉冉昇天(慢慢地上昇於天上),猶正視子儀,良久而隱(過很久才消失)。子儀後立功貴盛,威望烜赫(鼎盛)。大曆(唐代宗的年號)初,鎮河中,疾甚,三軍憂懼。子儀請御醫及幕賓王延昌、孫宿、趙惠伯、嚴郢等曰:「吾此疾自知未到衰殞(我知道這個病還不會讓我衰敗死亡)。」因話所遇之事,衆稱賀忻悅(欣喜)。其後拜太尉尚書令尚父,年九十而薨。出<神仙感遇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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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壽童參
北宋
童參
童姓宗祠四言通用聯.敕賜壽考

宋代隱士童參,甌寧人。性淳樸,隱於耕。仁宗初年百有二歲,賜敕慰勞,授承務郎,逾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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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愔啟篋
東晉
郗愔
晉書.列傳37

桓溫闢為征西大將軍掾(征西大將軍桓溫徵召郗超[郗愔之子]為掾吏)。溫遷大司馬,又轉為參軍。溫英氣高邁,罕有所推(很少有推崇的人),與超言,常謂不能測(與郗超談話,常說郗超莫測高深),遂傾意禮待。超亦深自結納(郗超也與桓溫深交)。時王珣為溫主簿,亦為溫所重。府中語曰:「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超髯,珣短故也。尋除散騎侍郎。時愔在北府(當時郗超之父郗愔在北府,又是徐、兗二州刺史。北府為東晉最精銳善戰的軍事機構),徐州人多勁悍,溫恆云「京口(今江蘇省鎮江市境內,隸屬徐州)酒可飲,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十分不希望忠心的郗愔居於現職。故桓溫乘慕容恪去世而號召郗愔北伐前燕,想趁機掌管掌有郗愔統領的京口精兵)。而愔暗於事機(而郗愔拙於觀察時勢以行動),遣箋詣溫(派人送公函拜見桓溫),欲共獎王室,修復園陵(想要共同輔佐晉朝王室,收復先帝園陵)。超取視,寸寸毀裂(郗超取出公函觀看後撕碎公函),乃更作箋,自陳老病,甚不堪人間,乞閑地自養(十分不耐再馳騁於戰場,乞求一塊空閒的土地以過餘生)。溫得箋大喜,即轉愔為會稽太守。溫懷不軌,欲立霸王之基(桓溫想要篡位),超為之謀(郗超為桓溫謀劃篡位的計策)。謝安與王坦之嘗詣溫論事,溫令超帳中臥聽之(臥倒竊聽),風動帳開,安笑曰:「郗生(郗超)可謂入幕之賓矣。」

太和(東晉廢帝司馬奕的年號)中,溫將伐慕容氏於臨漳,超諫以道遠,汴水又淺,運道不通(郗超以路途遙遠,汴水淺而航道不通來勸諫他打消此意)。溫不從,遂引軍自濟入河(從濟水入黃河),超又進策於溫曰:「清水入河(古代濟水自鉅野澤以下別名清水),無通運理(無法通行)。若寇不戰,運道又難,因資無所(運河航道通行困難,無法運送物資),實為深慮也。今盛夏,悉力徑造鄴城(全力輕易達到鄴城),彼伏公威略(他們被您的聲威謀略所懾服),必望陣而走,退還幽朔矣(退回幽遠的北方)。若能決戰,呼吸可定。設欲城鄴,難為功力(假如守鄴城,很難建立功業)。百姓布野,盡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請命(必然交相請命從軍)。但恐此計輕決,公必務其持重耳(我只怕這個計策被輕易決定,您一定要慎重)。若此計不從,便當屯兵河濟(如果您不採用這個計策,就應當屯兵黃河濟水之間),控引糧運(操控糧食運輸),令資儲充備,足及來夏(使物資儲存充足完備,足以維持到下一個夏天),雖如賒遲,終亦濟克(雖然好像延遲,最後也有助於克定敵人)。若舍此二策而連軍西進,進不速決,退必愆乏(進軍而不速戰速決,退軍必有過失困乏),賊因此勢(敵人趁其氣勢),日月相引,僶俛秋冬(於秋冬將士用命),船道澀滯(船道不通暢。不利南方將士用兵),且北土早寒,三軍裘褐(裘褐指御寒之衣)者少,恐不可以涉冬(恐怕無法過冬)。此大限閡(這樣大大地限制阻隔),非惟無食而已(不只是沒有食物而已)。」溫不從,果有枋頭之敗(果然就有枋頭的敗戰。枋頭在今河南省濬縣西南),溫深慚之。

尋而有壽陽之捷(不久就有壽陽的大捷),問超曰:「此足以雪枋頭之恥乎?」超曰:「未厭有識之情也(尚未滿足有識之士)。」既而超就溫宿,中夜謂溫曰:「明公都有慮不(您有什麼思慮嗎?)?」溫曰:「卿欲有所言邪(你想要說什麼嗎?)?」超曰:「明公既居重任,天下之責將歸於公矣。若不能行廢立大事(廢立皇帝的大事)、為伊霍之舉者(行伊尹霍光廢昏君立明主的舉動),不足鎮壓四海,震服宇內,豈可不深思哉!」溫既素有此計,深納其言,遂定廢立,超始謀也(於是決定模仿伊尹霍光來廢立皇帝,這是始於郗超的謀略啊)

遷中書侍郎。謝安嘗與王文度(王坦之,字文度)共詣超,日旰未得前(天色已晚還不得拜會郗超),文度便欲去,安曰:「不能為性命忍俄頃邪(你不能為了身家性命而忍於一時片刻嗎?)?」其權重當時如此。轉司徒左長史,母喪去職。常謂其父名公之子,位遇應在謝安右(郗超常說他父親郗愔是名公郗鑒之子,官位禮遇應該在謝安之上),而安入掌機權,愔優游而已(而謝安掌控機要大權,郗愔只是優游無實權而已),恆懷憤憤(憤憤不平),發言慷慨,由是與謝氏不穆(不和睦)。安亦深恨之。服闋(守喪期滿除服),除散騎常侍,不起(不就任)。以為臨海太守,加宣威將軍,不拜。年四十二,先愔卒(早於郗愔而先過世)

(當初),超雖實黨桓氏(郗超雖然是桓溫的同黨),以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因為郗愔忠心於晉朝王室,所以不讓郗愔知道郗超與桓溫密謀篡逆之事)。將亡,出一箱書,付門生曰:「本欲焚之,恐公年尊,必以傷愍為弊(恐怕父親[郗愔]年老,必然會有悲傷憐憫的弊病)。我亡後,若大損眠食,可呈此箱(如果父親睡眠飲食大受影響,就可以呈獻給他這個箱子)。不爾,便燒之。」愔後果哀悼成疾,門生依旨呈之,則悉與溫往反密計(箱子內都是郗超與桓溫密謀篡逆的計策)。愔於是大怒曰:「小子死恨晚矣(你這小子死得太晚了!)!」更不復哭。

凡超所交友,皆一時秀美,雖寒門後進,亦拔而友之(也提拔而與其友好)。及死之日,貴賤操筆而為誄者四十餘人(誄即誄文,是在喪葬儀式上使用的一種文體),其為眾所宗貴如此。王獻之兄弟,自超未亡(當郗超還沒死時),見愔,常躡履問訊(常來不及穿鞋就拖著鞋子匆忙出迎請安),甚修舅甥之禮。及超死,見愔慢怠(見到郗愔就對郗愔很怠慢),屐而候之(穿著木屐等候),命席便遷延辭避(請他出席就拖延推辭躲避)。愔每慨然曰:「使嘉賓不死,鼠子敢爾邪(假使郗超[小字嘉賓]沒死,你們這些鼠輩敢這樣嗎!)!」性好聞人棲遁(郗超喜歡聽人避世隱居),有能辭榮拂衣者(出家修道的人),超為之起屋宇,作器服,畜僕豎(畜養僮僕),費百金而不吝。又沙門支遁以清談著名於時,風流勝貴(風流雅士或尊貴而有權勢者),莫不崇敬,以為造微之功(達到微妙的境界),足參諸正始(正始原為魏理宗曹芳的年號,此指正始年間至晉朝的玄學清談之士)。而遁常重超,以為一時之俊,甚相知賞。超無子,從弟儉(郗儉)之以子僧施(郗僧施)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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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羡投函
東晉
殷羡
晉書.列傳47

殷浩,字深源,陳郡長平人也。父羨(殷羨),字洪喬,為豫章太守,都下人士因其致書者百餘函(京都人士因此送出關說求情的信函一百多封),行次石頭(行旅到達石頭城),皆投之水中,曰:「沈者自沈,浮者自浮,殷洪喬不為致書郵(我殷洪喬不是送信人)。」其資性介立如此(他的天性操守清高如此)。終於光祿勛(光祿勛為掌管宿衛侍從之官)

補充或註釋:成語「付諸洪喬」的典故即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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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偁敏贍
北宋
王禹偁
宋史.列傳52

王禹偁(偁音撐),字元之,濟州鉅野人。世為農家,九歲能文,畢士安見而器之(器重他)。太平興國(宋太宗趙匡義的第一個年號)八年擢進士,授成武主簿。徙知長洲縣,就改大事評事。同年生羅處約時宰吳縣(同年出生的羅處約當時宰執吳縣),日相與賦詠,人多傳誦。端拱(宋太宗趙匡義的第三個年號)初,太宗聞其名,召試,擢右拾遺、直史館,賜緋(賜給緋色的官服)。故事(故舊事例),賜緋者給塗金銀帶,上特命以文犀帶(文犀帶即犀牛皮帶之有紋理者)寵之。即日獻<端拱箴>以寓規諷。

時北庭未寧(當時與北方遼國戰事未寧),訪群臣以邊事。禹偁獻<御戎十策>,大略假漢事以明之(假借漢朝與匈奴的戰事來彰明):「漢十二君,言賢明者,文、景也(漢文帝、漢景帝);言昏亂者,哀、平(漢哀帝、漢平帝)也。然而文、景之世,軍臣單于最為強盛,肆行侵掠,候騎至雍(騎馬的偵察兵到達雍州,雍州州治在今陝西省鳳翔縣),火照甘泉(戰火瀕臨甘泉宮)。哀、平之時,呼韓邪單于每歲來朝,委質稱臣(委派質子,向漢朝稱臣),邊烽罷警(邊塞的烽火罷除警戒)。何邪?蓋漢文當軍臣(軍臣單于)強盛之時,而外任人、內修政,使不能為深患者,由乎德也(這是由於漢朝皇帝的德政)。哀、平當呼韓(呼韓邪單于)衰弱之際,雖外無良將,內無賢臣,而致其來朝者,系於時也(這關係到匈奴單于衰弱的時期)。今國家之廣大,不下漢朝,陛下之聖明,豈讓文帝。契丹之強盛,不及軍臣單于,至如撓邊侵塞,豈有候騎至雍,而火照甘泉之患乎?亦在乎外任人、內修德爾(重點也在對外事任用賢才,對內政修治仁德)。臣愚以為:外則合兵勢而重將權(集中兵力而加重將領的權力),罷小臣詗邏邊事(罷除監軍偵候巡邏邊境軍事的制度。詗音xiong4),行間諜離其黨,遣趙保忠(趙保忠即李繼捧。李繼捧為宋朝初年党項族的首領、定難節度使,後來他主動到東京開封府朝覲,放棄世襲割據,而被宋太宗賜名為趙保忠)、折御卿(折御卿亦為党項族,為佘賽花[即楊家將的佘太君]的弟弟)率所部以掎角(形成掎角之勢)。下詔感勵邊人,使知取燕薊舊疆(燕薊舊疆當時都在遼國的版圖內),非貪其土地;內則省官以寬經費(削減官職數目以節省經費),抑文士以激武夫(壓抑文人以激勵武士),信用大臣以資其謀,不貴虛名以戒無益(不崇尚虛名以戒除沒有利益的政令),禁游惰以厚民力(禁止遊手好閒之人以厚植民間之力)。」帝深嘉之。又與夏侯嘉正、羅處約、杜鎬表(上表)請同校<三史書>,多所厘正(厘清校正)。。。

四年(至道四年,宋太宗的最後一個年號),州境二虎鬥,其一死,食之殆半。群雞夜鳴,經月不止。冬雷暴作。禹偁手疏引<洪範傳>(<尚書.洪範>)陳戒,且自劾(並且自我彈劾);上遣內侍乘馹勞問(皇上派遣宦官乘坐馹去慰問。馹音日,古代驛站所用的驛車或馬匹),醮禳之(建醮祈禱消災),詢日官(日官為掌管天象曆法術數之官),云:「守土者當其咎(這是邊境守將的罪過)。」上惜禹偁才,是日,命徙蘄州。禹偁上表謝,有「宣室鬼神之問,不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書,止期身後(漢文帝在宣室召來賈誼而問其鬼神之事,幾年之後,賈誼三十三歲英年早逝;家居茂陵的司馬相如過世後,漢武帝求取他遺留的著作,僅留下<封禪書>。語出杜甫「竟無宣室召,徒有茂陵求」)」之語。上異之,果至郡未逾月而卒,年四十八。訃聞,甚悼之,厚賻其家(送亡故者布帛曰賻,車馬曰賵。賻音復),賜一子出身(將王禹偁之一子封官)

禹偁詞學敏贍(敏捷而豐富),遇事敢言,喜臧否人物(喜歡評論人物),以直躬行道為己任。嘗云:「吾若生元和(唐憲宗的年號)時,從事於李絳、崔群間,斯無愧矣(唐憲宗曾讓李絳、崔群、白居易、錢徽、韋弘景等人搜集歷代君臣成敗的典事五十種寫在座側的屏風上)。」其為文著書,多涉規諷(規勸諷刺),以是頗為流俗所不容,故屢見擯斥(擯除排斥)。所與遊必儒雅(所交往的人必定是文儒雅士),後進有詞藝者,極意稱揚之(快意稱讚)。如孫何、丁謂輩,多遊其門(多遊學在他的門下)。有<小畜集>(語出<易經>風天小畜卦)二十卷、<承明集>十卷、<集議>十卷、詩三卷。子嘉佑、嘉言(王嘉佑、王嘉言)俱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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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直沉酣
北宋
黃庭堅(字魯直)
黃山谷集.有懷半山老人再次韻二首

有懷半山老人再次韻二首其一(王安石所居在鍾山之半故號半山)
短世風驚雨過1,成功夢迷酒酣1,
草<玄>不妨準<易>2,論<詩>終近<周南>2。

有懷半山老人再次韻二首其二
啜羹不如放麑3,樂羊終愧巴西3,
欲問老翁歸處,帝鄉無路雲迷。

補充或註釋:
1。短短的人世經歷風雨飄搖,即使成功也如夢幻醉酒。

2。揚雄寫的<太玄經>不妨以精準的<易經>取代,談論<詩經>最後也要談到<周南>篇。後人認為<周南>所收大抵為今陝西、 河南、 湖北之交的民歌,頌揚周德化及南方。王安石(王荆公)為南方撫州臨川(今江西臨川)人,而黃庭堅是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也是江西同鄉。此處暗諷王安石頒布的<三經新義>不如原始的經書可靠,<三經新義>開創宋代義理之學代替漢唐傳注經學之風。

3。喝肉羮不如放小鹿,樂羊終究要愧對秦西巴(<韓非子>寫作秦西巴,而西漢劉向撰的<說苑>寫作秦巴西)。孟孫獵得麑(小鹿),使秦西巴持之歸,母鹿隨之而啼,秦西巴弗忍而把小鹿給祂,後以放麑為仁德之典故。魏國大將樂羊討伐中山,中山王又急又恨,將樂羊的兒子剁成肉泥煮成肉羹,派人給樂羊送去,樂羊不但不悲傷,反而神色坦然地喝了一杯肉羹,後人認為樂羊殘忍。此處將王安石比作樂羊,暗指王安石新法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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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布算

一行禪師(張遂)
太平廣記.異僧6.一行

僧一行姓張氏,鉅鹿人,本名遂(一行禪師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張公瑾之曾孫)。唐玄宗既召見,謂曰:「卿何能?」對曰:「唯善記覽。」玄宗因詔掖庭(掖庭即帝后寢宮東西兩側像兩腋般的宮區,通常作為嬪妃所居),取宮人籍(登記宮女的簿冊)以示之。(一行禪師)周覽既畢,覆其本,記念精熟,如素所習(好像過去學習過)。讀數幅之後,玄宗不覺降御榻(從皇帝坐榻走下來),為之作禮,呼為聖人。

先是(當初),一行既從釋氏(佛法),師事普寂於嵩山。師嘗設食於寺,大會群僧及沙門。居數百里者,皆如期而至(都按時來到)。且聚千餘人。時有盧鴻者,道高學富(道業高深,學養豐富),隱于嵩山(隱居於嵩山)。因請鴻為文,讚歎其會(於是請盧鴻作文讚嘆聚會)。至日,鴻持其文至寺,其師授之,致於几案上。鐘梵既作(晨鐘梵唄完畢),鴻請普寂曰:「某為文數千言(我寫了幾千字),況其字僻而言怪(何況其中有的文字冷僻古怪)。盍(何不)於群僧中選其聦悟者。鴻當親為傳授。」乃令召一行(普寂於是下令召喚一行禪師)。既至,伸紙微笑,止於一覽,復致於几上。鴻輕其疎脫而竊怪之(盧鴻輕視一行禪師的粗率而暗自責怪他)。俄而群僧會於堂,一行攘袂(捋上衣袖,形容奮起貌)而進,抗音(高聲)興裁,一無遺忘。鴻驚愕久之。謂寂曰:「非君所能教導也,當縱其遊學(這個人我無法教導,應當放任他四處遊學)。」

一行因窮大衍(一行禪師因為窮究<大衍曆>),自此訪求師資,不遠數千里。嘗至天台國清寺,見一院,古松數十步,門有流水。一行立於門屏間,聞院中僧於庭布算(布蓍占卜。亦泛指卜卦推算),其聲簌簌(簌音速,搖動龜甲卜卦的聲狀詞)。既而謂其徒曰:「今日當有弟子求吾算法,已合到門,豈無人導達耶(怎麼會沒有人引導傳達呢?)?」即除一算。又謂曰:「門前水合却西流,弟子當至。」一行承言而入,稽首請法(叩首請教),盡授其術焉。而門水舊東流,忽改為西流矣。邢和璞嘗謂尹偣曰:「一行其聖人乎(一行莫非是聖人嗎?)?漢之洛下閎(洛下閎複姓洛下,名閎。是西漢時期的天文學家,也是<太初曆>的創立者)造曆云:『後八百歲,當差一日(<太初曆>會有一天的誤差),則有聖人定之。』今年期畢矣,而一行造<大衍曆>,正在差謬(就是為了修正曆法的謬誤)。則洛下閎之言信矣。」

一行又嘗詣道士尹崇借楊雄<太玄經>,數日,復詣崇還其書(又拜見尹崇還給他<太玄經>)。崇曰:「此書意旨深遠,吾尋之積年(我探尋多年),尚不能曉。吾子試更研求,何遽見還也(你可以再研究推求,為何這麼快就還給我呢?)?」一行曰:「究其義矣(我已經仔細研究過它的義理了)。」因出所撰<大衍玄圖及義訣>一卷以示崇(因而出示他所著作的<大衍玄圖及義訣>給尹崇看),崇大嗟伏(尹崇大為嘆服)。謂人曰:「此後生顏子也(這個人是後世的顏回啊!)!」

(當初),一行幼時家貧,鄰有王姥,前後濟之約數十萬(前後接濟他們家約有數十萬),一行常思報(報答)之。至開元(唐玄宗的年號)中,一行承玄宗敬遇(崇敬禮遇),言無不可(有求必應)。未幾(不久),會王姥兒犯殺人,獄未具。姥詣一行求救,一行曰:「姥要金帛,當十倍酬也。君上執法,難以情求。如何(莫可奈何)。」王姥戟手大罵曰(戟手即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人,以其似戟,故云之。常用以形容憤怒或勇武之狀):「何用識此僧!」一行從而謝之,終不顧(一行恭敬向她謝罪,她頭也不回就走)。一行心計渾天寺中工役數百,乃命空其室內,徙一大甕於中央。密選常住奴二人(常住奴即寺院中的奴僕),授以布囊,謂曰:「某坊某角有廢園,汝向中潛伺(潛伏等候),從午至昏,當有物入來,其數七者,可盡掩之(可以都用布囊罩住),失一則杖汝(走失一個就要杖擊你們)。」如言而往。至酉後(酉時[下午五點到七點]之後),果有群豕(豬)至,悉獲而歸。一行大喜,令寘(寘同置)甕中,覆以木蓋,封以六一泥(六一泥為道家煉丹用以封爐的一種泥),朱題梵字數十,其徒莫測(一行的徒眾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詰朝,中使(宮中的使者,常由宦官擔任)叩門急召。至便殿。玄宗迎問曰:「太史奏,『昨夜北斗不見』,是何祥也(是什麼徵兆呢?)?師有以禳之乎(大師有因此祈禱消災嗎?)?」一行曰:「後魏時失熒惑(後魏時火星失其位。北魏、東魏、西魏,史家統稱為後魏,以區別於曹魏。荧惑指火星,由于火星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故称它为荧惑,是代表戰爭或死亡等不祥之事的災星),至今帝車不見(現在北斗星消失),古所無者。天將大警於陛下也。夫匹婦匹夫,不得其所,則殞霜赤旱。盛德所感,乃能退舍(要有盛大的德政感召,火星才能移位。退舍指星辰後移位置)。感之切者,其在葬枯出繫乎(最能讓上天感動的應該是埋葬枯骨釋放犯人吧!)!釋門以瞋心壞一切喜,慈心降一切魔。如臣曲見(依臣愚見),莫若(不如)大赦天下,玄宗從之(於是間接赦免了王姥兒子的死罪)。又其夕,太史奏北斗一星見,凡七日而復。

至開元末,裴寬為河南尹,深信釋氏(佛法),師事普寂禪師,日夕造焉(朝夕造訪)。居一日,寬詣寂,寂云:「方有少事,未暇款語(款語指誠懇的言辭)。且請遲回休憇也。寬乃屏息,止於空室,見寂潔滌正堂,焚香端坐。坐未久,忽聞扣門。連云天師一行和尚至矣(連連回報說天師一行到了)。一行入,詣寂作禮,禮訖,附耳密語,其貌絕恭,寂但領云,無不可者(並無異議)。語訖禮,禮訖又語,如是者三。寂唯云是是。無不可者。一行語訖,降階入南室,自闔其戶。寂乃徐命弟子云:「遣鐘,一行和尚滅度矣。」左右疾走視之,一如其言。滅度後,寬乃服衰絰葬之(裴寬穿喪服葬了一行。喪服胸前當心處綴有長六寸、廣四寸的麻布,名衰,因名此衣為衰;圍在頭上的散麻繩為首絰,纏在腰間的為腰絰)。徒步出城送之。出<開天傳信記>及<明皇雜錄>。<酉陽雜爼>

補充或註釋:一行禪師於四十四歲時圓寂,比其師父普寂要早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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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婦手談

王積薪
類說.卷8

翰林棊者王積薪從明皇西幸(追隨唐玄宗西逃到西蜀),寓宿深溪之家,但有婦姑(只有兒媳和婆婆),止給水火(只供給他飲用的水和取暖的火)。纔暝,闔戸(才要睡覺,婦姑各自關上房門),積薪聞姑謂婦曰:「良宵無以為適(夜晚不知要幹什麼),與汝同圍棋可乎?」堂內無燭,婦姑各在東西室(婦姑各自在東西兩室。表示下得是盲棋)。婦曰:「起東五南九置子矣。」姑曰:「東五南十二置子矣。」婦曰:「起西八南九置子矣。」姑曰:「西九南十置子矣。」夜及四更,其下止三十六(只有三十六個子)。姑曰:「子已北矣,吾止勝九枰耳(你已敗北了,我只贏九子)。」遲明請問于姥(黎明時王積薪請問婆婆夜晚的棋局),姥顧婦曰:「是子可教以常勢耳(這位人可以學幾個定勢)。」婦乃指示攻、守、殺、奪、應拒、防救之法甚畧(十分簡略)。姥曰:「止此。已無敵於人間矣(可以停了。他的棋藝在人間已經無敵了)。」積薪行至數歩,囘顧,已失向之室廬(回頭一看,已經看不見剛才的屋室廬房了)。自是其伎絶倫(王積薪從此棋藝無與倫比),竭心較九枰之勢,終不能得(用盡心力想要下出婆婆當初贏九子的完整棋局,始終不能如願),因名(因此把棋局命名為)「鄧艾開蜀勢」。

補充或註釋:下棋被稱為手談(手的交談)。<酉陽雜俎>記載一行禪師原來不會下圍棋,在宰相張說的府邸觀看過王積薪與人對弈後就與王積薪對弈,竟然不相上下。張說死於安史之亂之前,而王積薪與一行下棋時還沒有進入四川得到神仙婆媳的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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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儀李揆

李揆
舊唐書.卷130

李揆字端卿,隴西成紀人,而家於鄭州,代為冠族(世代為顯貴的豪門世族)。秦府學士、給事中玄道(李玄道)玄孫,秘書監、贈吏部尚書成裕(李成裕)之子。少聰敏好學,善屬文(擅長作文)。開元(唐玄宗的年號)末,舉進士,補陳留尉,獻書闕下(闕下即宮闕之下。指帝王所居之處或朝廷),詔中書(中書省)試文章,擢拜右拾遺,改右補闕、起居郎,知宗子表疏。遷司勛員外郎、考功郎中,並知制誥。扈從劍南,拜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為官職名,職掌呈進章奏,撰作詔誥,委任出使之事,唐時置六人)

乾元(唐肅宗之年號)初,兼禮部侍郎。揆嘗以主司取士,多不考實(多不考究考生的實學),徒峻其堤防,索其書策(徒然小心提防,沒收考生夾帶的書冊。書策指夾帶書冊入考場),殊未知藝不至者,文史之囿亦不能摛詞(殊不知學藝不精的人,即使文史知識非常豐富[指夾帶大量書冊]也不能鋪陳文辭。摛詞即鋪陳文辭),深昧求賢之意也(深深昧於求賢取士的本意)。其試進士文章,請於庭中設<五經>、諸史及<切韻>本於床,而引貢士(貢士即一級科舉考試中的考生)謂之曰:「大國選士,但務得者,經籍在此,請恣尋檢(指不限制考生臨時翻看書籍)。」由是數月之間,美聲上聞(李揆的美名傳到皇上的耳裡),未及畢事,遷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修國史。

揆美風儀(風度儀容俊美),善奏對(善於當面回答皇帝提出的問題),每有敷陳(每當有詳細敘述),皆符獻替(都能獻可替否,進獻可行者,廢去不可行者)。肅宗賞嘆之(唐肅宗欣賞讚嘆他),嘗謂揆曰:「卿門地、人物、文章,皆當代所推(愛卿的家世門閥、品格才幹、文章都被當代所推崇)。」故進人稱為「三絕」。其為舍人(中書舍人)也,宗室請加張皇后「翊聖」之號,肅宗召揆問之,對曰;「臣觀往古后妃,終則有謚(過世才有謚號)。生加尊號,未之前聞。景龍(唐中宗李顯的年號)失政,韋氏專恣(專權任為),加號「翊聖」,今若加皇后之號,與韋氏同。陛下明聖,動遵典禮,豈可蹤景龍故事哉!」肅宗驚曰:「凡才幾誤我家事(他們這些庸才幾乎誤了我的家事)。」遂止。時代宗自廣平王改封成王(當時[後來即位的]唐代宗從廣平王改封為成王),張皇后有子數歲,陰有奪宗之議(暗中有奪取太子之位的議論)。揆因對見,肅宗從容曰:「成王嫡長有功,今當命嗣(現今要被立為太子),卿意何如?」揆拜賀曰:「陛下言及於此,社稷之福,天下幸甚,臣不勝大慶。」肅宗喜曰:「朕計決矣。」自此頗承恩遇,遂蒙大用。

時京師多盜賊,有通衢(大路)殺人置溝中者,李輔國方恣橫(放縱專橫),上請選羽林騎士五百人以備巡檢(皇上請李輔國選出北衙羽林軍騎士五百人準備巡視檢查京師治安。京師治安原由南衙金吾衛負責)。揆上疏曰:「昔西漢以南北軍相攝,故周勃因南軍入北軍(周勃帶領南軍進入北軍誅滅呂氏),遂安劉氏。皇朝置南北衙,文武區分,以相伺察(以相互制衡)。今以羽林代金吾警夜(夜巡),忽有非常之變,將何以制之?」遂制罷羽林之請。

揆在相位,決事獻替(決斷政事,獻可替否),雖甚博辨(雖然十分博學善辯),性銳於名利(性情看重名利),深為物議所非(深受人們非議)。又其兄皆自有時名,滯於冗官(李揆的兄長李皆當時很有名望,卻停滯於無特殊職權的閒散官職),竟不引進。同列呂諲(諲音因),地望雖懸,政事在揆之右(同僚呂諲的地位名望雖然遠不及李揆,但是處理政事的能力在李揆之上),罷相(被罷免宰相之職),自賓客為荊南節度,聲問甚美(聲望非常好)。懼其重入(李揆懼怕呂諲重新進入朝廷),遂密令直省至諲管內拘求諲過失(密令各省到呂諲管區之內收集呂諲的過失。各省因直屬中央,所以又叫直省)。諲密疏自陳(呂諲暗中上疏皇上自我澄清),乃貶揆萊州長史同正員(於是把李揆貶為萊州長史同正員。萊州位於山東省一帶),其制旨曰:「扇湖南之八州,沮江陵之節制(指呂諲到江陵去擔任荊州大都督府長史時請求朝廷將江陵設置為南都,並下轄洞庭湖之南的衡、岳、潭、郴、邵、永、道、連八州,此事遭到李揆掣肘阻撓)。」揆既黜官(李揆罷官後),數日,其兄皆改授為司門員外郎。後累年,揆量移歙州刺史(量移指官吏因罪遠謫,遇赦酌情調遷近處任職。歙州即徽州,位於安徽省南部)

(當初),揆秉政,侍中苗晉卿累薦元載為重官(高官)。揆自恃門望,以載地寒(認為元載出身寒門),意甚輕易(十分輕視他),不納(不接納),而謂晉卿曰:「龍章鳳姿(風采出眾)之士不見用,麞頭鼠目之子乃求官。」載銜恨頗深(元載記恨很深)。及載登相位,因揆當徙職,遂奏為試秘書監,江淮養疾(於是上奏皇上讓李揆做試秘書監,到江淮養病)。既無祿俸,家復貧乏,孀孤百口,丐食取給(靠乞討維生)。萍寄諸州(如浮萍漂泊於各州),凡十五六年,其牧守稍薄,則又移居(當地郡守對他稍有輕薄就再遷居),故其遷徙者,蓋十餘州焉。元載以罪誅(元載因罪被誅殺後),除揆睦州刺史(睦州在今浙江省桐廬、建德、淳安等縣市地),入拜國子祭酒、禮部尚書,為盧杞(宰相盧杞)所惡。德宗在山南,令充入蕃會盟使,加左僕射。行至鳳州(治所在今陝西省鳳縣),以疾卒(因病逝世),興元(唐德宗的年號)元年四月也,年七十四。贈司空,喪事官給(喪事費用由官府供給)

補充或註釋:金吾衛屬於南衙十六衛正規軍(府兵),除了和其他十衛一樣負責宮廷禁衛工作外,還管京城各街坊市門戶的開閉,從夜晚二更起,金吾衛率領騎兵在京師道路上巡行。羽林軍則屬於北衙禁軍,類似皇家衛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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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呂岩

呂岩(呂洞賓)
曲海總目提要.卷8

呂岩、字洞賓,唐蒲州永樂縣人。祖渭(呂渭),禮部侍郞。父讓(呂讓),海州刺史。貞元(唐德宗的年號)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時生。因號「純陽子」。初(當初),母就蓐時(母親分娩時),異香滿室,天樂浮空,一白鶴自天而下,飛入帳中不見。生而金形木質(外在如金形,內在為木質。金主義,木主仁。指面色帶白,其人重義輕財,而內心寬仁),道骨仙風。少聰明,日記萬言,矢口成文(出口成章)。身長八尺二寸,喜頂華陽巾(華陽巾為道士所戴的一種帽子),衣黃襴衫(襴衫為北周以後士人之服,因其於衫下施橫襴為裳,故稱之),系大皂絛(皂絛音造濤,黑色的絲繩),狀類張子房,二十不娶。始在襁褓(呂岩是嬰兒時),馬祖(馬祖道一禪師)見之曰:「此兒骨相不凡,自是風塵外物(自是世外之人),他時遇廬則居,見鍾則扣,留心記取。」後遊廬山(「遇廬則居」),遇火龍真人,傳天遁劍法。唐會昌(唐武宗李炎的年號)中,兩舉進士不第,時年六十四歲。遊長安酒肆,見一羽士(道士的別稱),靑巾白袍,偶書三絕句於壁。其一曰:「
坐臥常攜酒一壺,不敎雙眼識皇都(京城)
乾坤偌大無名姓,疏散(閒散,放達不羈)人間一丈夫。」

其二曰:「
得道真仙不易逢,幾時歸去願相從?
自言住處連滄海,別是蓬萊第一峰。」

其三曰:「
莫厭追歡笑語頻,尋思離亂可傷神,
閒來屈指從頭數,得到淸平(平靜)有幾人?」

洞賓訝其狀貌奇古,詩意飄逸,因揖問姓氏,再拜延坐(揖拜而請他坐下)。羽士曰:「可吟一絕(絕句),予欲觀子之志。」洞賓援筆書曰:「
生在儒家遇太平,懸纓重滯布衣輕,
誰能世上爭名利?欲事天皇上玉淸(玉淸指天)。」

羽士見詩曰:「吾雲房先生也(其實是仙人鍾離權,「見鍾則扣」),居在終南鶴嶺,子能從遊乎?」洞賓未應,雲房因與同憇肆(店舖)中。雲房自為執炊(執炊即掌管炊事,做飯),洞賓忽就枕昏睡,夢以舉子(科舉考生)赴京,狀元及第。始自郞署,擢台諫翰苑秘閣,及諸淸要,無不備歷。兩娶富貴家女子,生子婚嫁早畢,孫甥振振,簪笏滿門(滿門官宦。簪笏音zan1戶,原意為仕宦所用的冠簪和手版,比喻官員或官職),如此幾(幾乎)四十年。又獨相十年,權勢熏炙(權位勢力凌人),偶被重罪籍沒(籍沒即登記所有的財產,加以沒收),家資分散,妻孥流於嶺表,一身孑然(孑然一身),窮苦憔悴。立馬(騎在站立不動的馬上)風雪中,方興浩嘆,恍然夢覺(夢醒),炊尙未熟(飯還沒熟)。雲房笑吟曰:「黃粱猶未熟,一夢到華胥(黃粱飯還沒熟,你已經夢到華胥氏之國了。語出<列子.黃帝>「黃帝晝寢,而夢遊於華胥氏之國」)。」洞賓驚曰:「先生知我夢耶?」雲房曰:「子適來之夢,升沉萬態,榮悴千端(人世盛衰千變萬化),五十年間一瞬耳,得不足喜,喪何足悲(所得不足為喜,所失何足為悲?)?世有大覺(睡大覺),而後知人世一大夢也。」洞賓感悟,遂拜雲房,求度世術。雲房試之曰:「子骨節尙未完(你在人世的因緣未了),欲求度世,須更數世可也。」翩然(輕疾貌)別去。

洞賓即棄儒歸隱,雲房自是十試洞賓皆過。第一試,洞賓自外遠歸,忽見家人皆病歿(病死),洞賓心無悔恨,但厚備葬具而已。須臾,歿者皆起無恙。第二試,洞賓鬻(賣)貨於市,議定其値,市者翻然止酬其之半(買家突然只付一半的議價),洞賓無所爭,委貨而去(交貨就走)。第三試,洞賓元日(正月初一)出門,遇丐者倚(靠)門求施,洞賓即與錢物,而丐者索取不厭(滿足),且加誶詈(誶詈音歲立,埋怨責罵),洞賓唯再三笑謝(謝罪)。第四試,洞賓牧羊山中,遇一餓虎,奔逐群羊,洞賓蔽羊下阪(掩護羊群下山坡),獨以身當之,虎乃釋去。第五試,洞賓居山中草舍讀書,一女年可十七八,容華絕世(容貌超拔世俗),光艷照人(光彩艷麗動人),自言歸寧母家迷路(自己說她出嫁回娘家迷路)。日暮足弱(傍晚腳無力),借此少憇,旣而調弄百端(後來屢次調戲呂洞賓),夜逼同寢,洞賓竟不為動,如是三日始去。第六試,洞賓一日郊出,及歸則家貲為盜劫盡,殆無以供朝夕,洞賓了無慍色(憤怒的臉色),躬耕自給(親自耕種自我供給),忽鋤下見金數十片,速掩之,一無所取。第七試,洞賓遇賣銅器者,市之以歸,皆金也,即訪賣主還之。第八試,有風狂(瘋狂)道士,陌上市藥,自言服者立死,再世得道,旬日不售(賣了十天還賣不出去),洞賓買之。道士曰:「子速備後事可也。」輒服無恙。第九試,春潦泛溢(春天大雨造成氾濫。潦同澇),洞賓與眾共涉(涉水),至中流,風濤掀湧,眾皆危懼,洞賓端坐不動。第十試,洞賓獨坐一室,忽見奇形怪狀鬼魅無數,有欲擊者,有欲殺者,洞賓絕無所懼。複有夜叉數十,械一死囚,血肉淋瀝,號泣言:「汝宿世殺我,今當償我命。」洞賓曰:「殺命償命,宜也。」起索(索取)刀,欲自盡償之。忽聞空中一叱聲,鬼神皆不複見,一人撫掌大笑而下,即雲房也,曰:「吾十試子,子皆心無所動,得道必矣。但功行尙未完,吾今授子黃白之術(煉金術),濟世利物。使三千功滿,八百行圓。方來度子。」洞賓曰:「所作庚辛有變異乎(見「先秘庚辛理」。至藥假陰陽含養,以白金[庚辛]爲始,是以聖人秘而寶之)?」曰:「三千年後還本質耳。」洞賓愀然(憂愁的樣子)曰:「誤三千年後人,不願為也。」雲房笑曰:「子推心如此(你如此真心待人),三千八百,悉在是矣(這就是三千八百了)。」乃攜洞賓至鶴嶺,悉傳以上真秘訣。俄淸溪鄭思遠、太華施真人,由東南凌虛(凌空)而來,相揖共坐(相互作揖同坐)。施真人曰:「侍者何人?」雲房曰:「呂海州讓(呂讓)之子。」因命洞賓拜二仙。思遠曰:「形淸神在,目秀精藏,可與學道者也(是可以共同學道的人)。」去後。雲房謂曰:「吾朝元有期,當奏汝功行於仙籍,汝亦不久居此。」後十年洞庭湖相見。又以靈寶畢法及靈丹數粒示洞賓,授受間,有二仙捧金簡寶符(金簡為金質的簡冊,常指道教仙簡或帝王詔書。寶符即上天所賜的符命)。語雲房曰:「上帝詔汝為九天金闕選仙,當即行(應當馬上動身)。」雲房謂洞賓曰:「吾赴帝召,汝好住人間,修功立德,他日亦當如我。」洞賓再拜曰:「岩(呂岩)之志異於先生,必須度盡天下眾生,方願上升也。」於是雲房乘雲冉冉(緩緩)而去。洞賓旣得雲房之道,兼火龍真人天遁劍法,始游江淮,試靈劍,遂除蛟害。隱顯變化四百餘年,常游湘潭岳鄂及兩浙汴譙間,人莫之識,自稱「回道人(雙口即是呂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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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牟尺縰
戰國
魏牟
戰國策.趙策.趙3.建信君貴於趙

建信君貴於趙(建信君貴顯於趙國)。公子魏牟過趙(公子魏牟經過趙國),趙王(趙孝成王趙丹)迎之,顧反至坐(返回到座位上),前有尺帛,且令工以為冠(就命令工匠以這一尺絲綢為他做一頂帽冠)。工見客來也,因辟(避開)。趙王曰:「公子乃驅後車,幸以臨寡人,愿聞所以為天下(願聞如何治理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國若此尺縰,則王之國大治矣(大王如果能重視您的國家像重視您的這尺絲綢,那麼大王的國家就能治理好了。縰音喜)。」趙王不說(悅),形於顏色,曰:「先王不知寡人不肖,使奉社稷,豈敢輕國若此(先王不知道我不好,傳我王位讓我供奉社稷掌管國家,我怎麼能治國如尺帛般輕率呢?)?」魏牟曰:「王無怒,請為王說之。」曰:「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為冠(為何不下令駕前侍從近臣為您做帽冠呢?)?」王曰:「郎中不知為冠。」魏牟曰:「為冠而敗之,奚巋於王之國(帽冠做壞了,對大王的國家豈有影響?巋音虧,巋然不動)?而王必待工而後乃使之(但是大王一定要等待技藝專精的工匠才教他們做帽冠)。今為天下之工,或非也(現今治理天下的工作若非由專才擔任),社稷為虛戾,先王不血食(那麼國家社稷將成廢墟滅亡,先王宗廟得不到祭祀),而王不以予工,乃與幼艾(但是大王不把治國重任交予能臣,而交付寵臣內侍。幼艾原指年輕美好的女子,此暗指建信君)。且王之先帝,駕犀首而驂馬服,以與秦角逐(況且大王的先帝[趙惠文王]文有犀首公孫衍,武有馬服君趙奢,可與秦國並駕齊驅)。秦當時,適其鋒。今王憧憧(憧音沖,憨愚無知貌),乃輦建信以與強秦角逐(與建信君同車並以他與強大的秦國爭勝),臣恐秦折王之椅也(臣恐怕秦國要折損大王的寶座啊)。」

補充或註釋:據< 戰國策.趙策.趙3.或謂建信君之所以事王者>,或謂建信:「君之所以事王者,色也。」,可知建信君並非以治國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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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度千縑

裴度
新唐書.列傳101

皇甫湜(湜音十),字持正,睦州新安人(睦州在今浙江省桐廬、建德、淳安等縣市地)。擢進士第,為陸渾尉(陸渾亦稱 瓜州 ,在今甘肅敦煌一帶),仕至工部郎中,辨急使酒,數忤同省(酒後失言,屢次忤逆同僚),求分司東都(洛陽)。留守裴度闢為判官(東都留守裴度徵召皇甫湜為判官)。度脩福先寺(裴度修建福先寺),將立碑,求文於白居易。湜怒曰:「近舍湜而遠取居易,請從此辭(捨棄附近的我而求取遠方的白居易,請求辭官)。」度謝之(裴度向皇甫湜謝罪)。湜即請斗酒,飲酣,援筆立就(下筆成文)。度贈以車馬繒彩甚厚,湜大怒曰:「自吾為<顧況集序>,未常許人(自從我作<顧況集序>後就沒有答應為一般人作文)。今碑字三千(3254個字),字三縑(每字三匹絹的酬勞。縑音兼),何遇我薄邪?」度笑曰:「不羈之才也(你真是狂放不羈的才子啊)。」從而酬之。

補充或註釋:皇甫湜師從韓愈門下學古文,韓愈曾囑咐他為自己寫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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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磨鏡
東漢
徐稚(字孺子)
後漢書.周黃徐姜申屠列傳

徐稺(稺同稚)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家貧,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不是他自我耕種的莊稼不吃)。恭儉義讓,所居服其德(住處的人都佩服他的德行)。屢辟公府,不起(屢次被徵召到公府任職,而他不接受官職委任)

時陳蕃為太守,以禮請署功曹(恭請徐稺就任功曹,功曹為掌管選署功勞的官),稺不免之,既謁而退(徐稺沒有直接拒絕,拜見陳蕃後辭退官職)。蕃在郡不接賓客,唯稺來特設一榻(床榻),去則縣之(徐稺來時則放下來,徐稺走後才把床榻懸掛起來)。後舉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

延熹(東漢桓帝劉志的第六個年號)二年,尚書令陳蕃、僕射胡廣等上疏薦稚等曰:「臣聞善人天地之紀,政之所由也。<詩>云:『思皇多士,生此王國。』天挺俊乂,為陛下出,當輔弼明時,左右大業者也。伏見處士豫章徐稚(處士指有才德而隱居不仕的人,後亦泛指未做過官的士人)、彭城姜肱、汝南袁閎、京兆韋著、潁川李曇,德行純備(純正​​完備),著于人聽(廣被眾人所知聞)。若使擢登三事(如果拔擢他們為三公),協亮天工(協助彰明天子的職任。古代認為天子法天而建官,代天行職事),必能翼宣盛美(輔佐宣揚德政的盛大美善),增光日明矣。」桓帝乃以安車玄纁(玄纁為帝王用作延聘賢士的禮品),備禮徵之,並不至(都不赴任官職)。帝因問蕃曰:「徐稚、袁閎、韋著誰為先後?」蕃對曰:「閎(袁閎)出生公族,聞道漸訓(聞正道就逐漸師法)。著(韋著)長於三輔禮義之俗(三輔為京畿地區的三個職官的合稱。亦指其所轄地區),所謂不扶自直,不鏤自雕。至於稚(徐稚)者,爰自江南卑薄之域(卑下瘠薄的地域),而角立傑出(脫穎而出),宜當為先。」

稚嘗為太尉黃瓊所辟(徵召),不就。及瓊卒歸葬,稚乃負糧徒步到江夏赴之,設雞酒薄祭(準備雞酒,簡單祭祀),哭畢而去,不告姓名。時會者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數十人,聞之,疑其稚也,乃選能言語生茅容輕騎追之。及於塗(途中),容為設飯(茅容為徐稚備置飯菜),共言稼穡之事(共談農作之事)。臨訣去(臨行訣別時),謂容曰:「為我謝郭林宗,大樹將顛(指東漢將顛覆危亡),非一繩所維,何為栖栖不遑寧處(為何忙碌不安而無暇寧靜自處?)?」及林宗有母憂(母喪),稚往弔之,置生芻(鮮草)一束於廬前而去。眾怪,不知其故。林宗曰:「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詩>不云乎,『生芻一束,其人如玉(語出<詩.小雅.白駒>)。』吾無德以堪之。」

補充或註釋:徐稺為高士賢德及經學家,世人稱「南州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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飀士織簾
南朝宋/南朝齊/南朝梁
沈飀士
南齊書.卷54.列傳35.高逸

沈飀士,字云禎,吳興武康人也。祖膺期(沈膺期),晉太中大夫。飀士少好學,家貧,織簾誦書,口手不息。宋元嘉(南朝宋文帝劉義隆的年號)末,文帝令尚書僕射何尚之抄撰<五經>,訪舉學士,縣以飀士應選。尚之謂子偃(何偃)曰:「山藪故有奇士也(山藪即山野草莽,與朝廷、廊廟相對。藪音叟)。」少時,飀士稱疾歸鄉,更不與人物通(不與人交往)。養孤兄子,義著鄉曲(義行聞名於鄉里)。或勸飀士仕(出仕做官),答曰:「魚縣獸檻,天下一契(魚上鉤被釣起以及野獸被關入柵欄,道理都是一樣的。此指做官如同受限。縣同懸),聖人玄悟,所以每履吉先(所以履行道業每每有吉兆在先)。吾誠未能景行坐忘,何為不希企日損(我固然不能仰望坐而忘身的境界,為何不希望企及此境界的時日變少?)?」乃作<玄散賦>以絕世(以明隔絕世間之志)。太守孔山士闢,不應。宗人徐州刺史曇慶(沈曇慶)、侍中懷文(沈懷文)、左率勃(沈勃)來候之,飀士未嘗答也。隱居餘干吳差山,講經教授,從學者數十百人,各營屋宇,依止其側。飀士重陸機<連珠>,每為諸生講之。

征北張永為吳興(征北將軍張永為吳興太守),請飀士入郡。飀士聞郡後堂有好山水,乃往停數月。永欲請為功曹,使人致意(轉達此意)。飀士曰:「明府德履沖素(郡守您德行追求淡泊簡樸),留心山谷(留心山谷百姓),民是以被褐負杖,忘其疲病(我因此穿著粗衣柱著手杖,忘掉疲勞病痛到您這裡)。必欲飾渾沌以蛾眉,冠越客於文冕(如果一定要我為愚頑的妻子畫蛾眉來裝飾[來自京兆尹張敞為妻畫蛾眉的典故],給作客他鄉的越人[越客多泛指異鄉客居者]戴上紋飾的冠冕),走雖不敏(我雖然跑得不夠敏捷),請附高節,有蹈東海而死爾(為了附庸清高的節操,我只有投東海而死了)。」永乃止。

升明(南朝宋順帝劉準的年號)末,太守王奐上表薦之,詔徵為奉朝請,不就。永明(南朝齊武帝蕭賾的年號)六年,吏部郎沈淵、中書郎沈約又表薦飀士義行,曰:「吳興沈飀士,英風夙挺(高尚的風格和氣度久立),峻節早樹(高峻的節操早樹),貞粹(純潔粹美)稟於天然,綜博(學問廣博)生乎篤習。家世孤貧,藜藿不給(連粗劣的飯菜也無法自給),懷書而耕,白首無倦,挾琴採薪,行歌不輟(行歌即邊行走邊歌唱以發抒自己的感情)。長兄早卒,孤侄數四,攝尪鞠稚(扶助老殘,撫育稚幼。尪音汪,原意為一種骨骼彎曲的疾病),吞苦推甘。年逾七十,業行無改(道業德行不改)。元嘉(南朝宋文帝劉義隆的年號)以來,聘召仍疊。玉質逾潔(如美玉般的質地愈加高潔),霜操日嚴(如霜雪般之節操日益嚴格)。若使聞政王庭,服道槐掖(槐掖指宫庭),必能孚朝規於邊鄙(必能使邊遠的人信服朝廷規範),播聖澤於荒垂(傳播聖上的恩澤於八荒四垂。八荒為八方荒遠之地;四垂即四境)。」詔又徵為太學博士;建武(南朝齊明帝蕭鸞的年號)二年,徵著作郎;永元(南朝齊東昏侯蕭寶卷的年號)二年,徵太子舍人;並不就。

飀士負薪汲水(背柴打水),並日而食(兩天吃一天的糧食),守操終老(謹守節操到老)。篤學不倦,遭火,燒書數千卷,飀士年過八十,耳目猶聰明,手以反故抄寫(反故即將舊紙翻轉使用),燈下細書(仔細書寫),復成二三千卷,滿數十篋,時人以為養身靜嘿之所致也(當時人認為這是他養身靜默的結果)。著<周易兩系><莊子內篇訓>,注<易經>、<禮記>、<春秋>、<尚書>、<論語>、<孝經>、<喪服>、<老子要略>數十卷。以楊王孫、皇甫謐深達生死,而終禮矯偽(對喪禮卻鋪張而感到其矯揉虛偽),乃自作終制(於是自作臨終之喪禮制度)。年八十六,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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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歆逃難
東漢/三國曹魏
華歆
世說新語.德行

王朗每以識度推華歆。歆蠟日嘗集子姪燕飲(華歆在年終蠟祭八神之日曾集合子姪輩一同宴飲),王亦學之。有人向張華說此事,張曰:「王之學華,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遠(王朗學華歆都只學到形體表象,與華歆差得更遠)。」

華歆、王朗俱乘船避難,有一人欲依附(有一個人想要搭船依靠歸附他們),歆輒難之(華歆屢屢為難他)。朗曰:「幸尚寬,何為不可(所幸船上還很寬敞,為何不讓他上來?)?」後賊追至,王欲舍所攜人(王朗想捨棄攜帶的那個人)。歆曰:「本所以疑,正為此耳(我當初的疑慮就是這件事)。既已納其自託(既然己經接納了他的託付),寧可以急相棄邪(怎麼可以因為情急而捨棄他呢?)?」遂攜拯如初(於是像當初一樣地攜帶拯救那個人)。世以此定華、王之優劣(世人以這件事來鑑定華歆、王朗的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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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子避嫌
春秋
顏叔子
孔子集語.卷9

<毛詩巷伯傳>昔者,顏叔子獨處於室,鄰之釐婦(鄰居的寡婦)又獨處於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至,顏叔子納之(接納她進屋),而使執燭,放乎旦而蒸盡(到早晨而柴草燒光),縮屋而繼之(顏叔子就拆屋子當柴繼續燒),自以為闢嫌之不審矣(自以為在男女避嫌上不能仔細審察)

若其審者,宜若魯人然(如果是仔細審察的人應該像是魯國人吧)。魯人有男子獨處於室,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托(寄託)之,男子閉戶而不納。婦人自牖與之言曰:「子何為不納我乎(你為何不容納我進屋?)?」男子曰:「吾聞之也,男子不六十不閒居(男子不超過60歲就不該間雜相居)。今子幼,吾亦幼,不可以納子(現在妳我都年幼,不可以容納妳進我家)。」婦人曰:「子何不若柳下惠然(你何不像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一樣呢?)?柳下惠嫗不逮門之女(柳下惠以體溫來救室內之女。不逮門即日夕,門已閉),國人不稱其亂。」男子曰:「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柳下惠固然可以體溫來救近身的室內女,我就堅持拒絕此等之女近身),吾將以吾不可,學柳下惠之可(我將用我拒絕女色近身後的一心不亂,來學習柳下惠遇女色近身的一心不亂)。」孔子曰:「欲學柳下惠者,未有善於是者也(想學習柳下惠遇女色而不亂的人,沒有比他做得更好的了)。」

補充或註釋:後人因而稱拒近女色的人為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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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知李涉

李涉
唐詩紀事

<晚泊潤州聞角>云(潤州區位於江蘇省鎮江市區西南部):「
孤城吹角水茫茫1,風引胡笳怨思長1,
驚起暮天沙上雁2,海門斜去兩三行2。」

涉嘗過九江(李涉曾通往九江),至皖口遇盜(皖口在今安徽省安慶市),問何人,從者曰:「李博士也。」其豪首曰(強盜頭子說):「若是李涉博士,不用剽奪(我們不會剽劫搶奪他),久聞詩名,願題一篇足矣。」涉贈一絕云:「
春雨蕭蕭江上村,綠林豪客夜知聞,
他時不用相回避3,世上如今半是君3。」

涉至楊州(即揚州),一女子拜且泣,問之,曰:「宋態也,故吳興劉員外之愛姬。」劉全白也。劉、李有昔年之分(劉全白與李涉過去有交情),涉因贈詩曰:「
長憶雲仙至小時,芙蓉頭上綰青絲4,
當時驚覺高唐夢5,唯有而今宋玉知5。」

又云:「
陵陽夜宴使君筵6,解語花枝在眼前6,
自從明月西沉海,不見嫦娥二十年7。」

補充或註釋:「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也是李涉的經典名句。

1。孤懸的城裏響起號角聲傳達於廣大遼闊的長江,風傳送胡笳之音使人深感悲怨與哀思。

2。樂器聲驚動了沙洲上傍晚天空的雁群,牠們構築成兩三行人字斜飛的陣列直朝海口(內河通海之處)前進。

3。日後如果相見,不需要刻意迴避,因為當世天下已經有一半屬於君等綠林好漢了。

4。妳如出水芙蓉的頭上盤繞起頭髮。

5。當時醒後驚覺是高唐一夢,只有日後的宋玉知道此事來由。傳說楚襄王遊高唐,夢見巫山神女,臨幸之而去,見宋玉<高唐賦>。此處將楚襄王借指劉全白,神女借指宋態,而把李涉自己比作宋玉。

6。在陵陽城劉使君的夜宴筵席上,當時是解語花的妳(宋態)現在出現在我眼前。吳興舊有陵陽之稱。

7。此處將明月中的嫦娥借指宋態。

涉,渤(李渤)之兄,纖人(小人)也。早從陳許闢,憲宗(唐憲宗李純)時為太子通事舍人,投匭(匭音軌,小匣子、小箱子。上書者將奏疏納於匭,有司先審其副,有不可,輒退卻之)言吐突承璀冤狀(吐突承璀在唐憲宗時深受寵信的宦官,黨羽眾多,因另一宦官劉希光受賄而坐罪。吐突為鮮卑族的姓)。孔戣知匭事(孔戣負責審理大臣投匭奏疏的工作。戣音奎),表其奸(上表奏明李涉的奸偽),逐為峽州司倉參軍。

(當初),戣見其副章(孔戣見到李涉投匭的奏疏副本),詰責不受(詰問責難李涉而拒不受理)。涉乃行賂,詣光順門通之,故戣極言涉奸險欺天,請加顯戮。大和(唐文宗李昂的年號)中,為太學博士,自號「清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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虜懼仲淹
北宋
范仲淹
宋史.列傳74

仲淹在饒州歲餘(范仲淹在饒州一年多。饒州轄境相當今江西省鄱江、 信江兩流域),徙潤州(潤州位於江蘇省鎮江市區西南部),又徙越州(越州轄區約在今浙江省浦陽江、曹娥江流域及餘姚市一帶)。元昊反(李元昊反叛。李元昊是西夏開國國君),召為天章閣待制(天章閣為皇室藏書機構。天章閣待制為皇帝的文學侍從官,除日常輪值外,還要隨時隨地聽候皇帝的召喚陪從,應酬詩文)、知永興軍,改陜西都轉運使。會夏竦為陜西經略安撫、招討使,進(推薦)仲淹龍圖閣直學士以副之。夷簡(呂夷簡)再入相,帝諭仲淹使釋前憾(指呂夷簡曾說:「仲淹離間陛下君臣,所引用,皆朋黨也。」而使范仲淹被貶官)。仲淹頓首謝曰:「臣鄉(向來)論蓋國家事,於夷簡無憾也。」延州諸砦多失守(延州轄境約當今陝西省延安、安塞、延長、延川、志丹等市縣地),仲淹自請行,遷戶部郎中兼知延州。

先是(當初),詔分邊兵(邊防部隊):總管領萬人,鈐轄領五千人(鈐轄為宋代武官名。屯駐軍由兵馬鈐轄、都監等統領),都監領三千人。寇至御之(賊寇來襲防禦時),則官卑(卑下)者先出。仲淹曰:「將不擇人(為將不選擇有能力的人) ,以官為先後,取敗之道也。」於是大閱州兵,得萬八千人,分為六,各將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賊眾寡,使更出禦賊(根據賊寇的多少,使喚他們輪流出來抵禦賊寇)。時塞門、承平諸砦(寨)既廢,用种世衡策(使用种世衡的策略),城青澗以據賊沖(青澗城在今陝西省青澗縣内),大興營田(營田為屯田制之耕作地),且聽民得互市(並且聽任民衆得以相互交易),以通有無。又以民遠輸勞苦,請建鄜城為軍,以河中、同、華中下戶稅租就輸之。春夏徙兵就食(遷移軍隊到稅租處徵收糧食),可省糴十之三,他所減不與。詔以為康定軍。

明年正月,詔諸路入討,仲淹曰:「正月塞外大寒,我師暴露,不如俟春深入(等待春天再深入敵境),賊馬瘦人饑,勢易制也(局勢容易控制)。況邊備漸修(何況邊防戰備逐漸修整),師出有紀(紀律),賊雖猖獗,固已懾其氣矣(已經震懾他們的氣焰了)。鄜、延密邇靈、夏(鄜城、延州靠近靈州[靈武一帶]、西夏),西羌必由之地也。第按兵不動,以觀其釁(來觀察敵人的挑釁舉動),許臣稍以恩信招來之(請允許微臣稍稍以恩德信義招撫他們)。不然,情意阻絕,臣恐偃兵無期矣(微臣恐怕息兵遙遙無期)。若臣策不效,當舉兵先取綏、宥,據要害,屯兵營田,為持久計,則茶山、橫山之民,必挈(帶領)族來歸矣。拓疆禦寇,策之上也。」帝皆用其議。仲淹又請修承平、永平等砦(寨),稍招還流亡,定堡障(設置碉堡屏障),通斥候(通達軍中任偵察之事),城十二砦,於是羌漢之民,相踵歸業(歸附王業)

久之,元昊歸陷將高延德(李元昊歸還被俘虜的將領高延德),因與仲淹約和(約定媾和),仲淹為書戒喻之(范仲淹寫書信告誡曉喻他)。會任福敗於好水川(好水川位于今寧夏隆德縣),元昊答書語不遜(不謙遜),仲淹對來使焚之。大臣以為不當輒通書,又不當輒焚之(不應與敵方通書信,又不應當著對方使者焚燒書信),宋庠請斬仲淹,帝不聽。降本曹員外郎、知耀州(陝西省銅川一帶),徙慶州(今甘肅省慶陽縣),遷左司郎中,為環慶路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

(當初),元昊反,陰誘屬羌為助(私下引誘所屬羌人幫助他),而環慶酋長六百餘人約為鄉道(響導)。事尋露。仲淹以其反復不常也,至部即奏行邊(行邊即巡視邊疆),以詔書犒賞諸羌,閱其人馬,為立條約:「若仇已和斷(講和了斷),輒私報之及傷人者,罰羊百、馬二,已殺者斬。負債爭訟,聽告官為理,輒質縛平人者(動輒綁架平民百姓當人質的人),罰羊五十、馬一。賊馬入界,追集不赴隨本族(徴募而不隨本族應徴),每戶罰羊二,質其首領。賊大入,老幼入保本砦,官為給食(官府供給糧食);即不入砦,本家罰羊二;全族不至,質其首領。」諸羌皆受命(接受王命),自是始為漢用矣。

改邠州觀察使(邠州即豳州,轄境相當於陝西省彬縣,長武,旬邑,永壽。邠及豳都音斌),仲淹表言:「觀察使班待制下,臣守邊數年,羌人頗親愛臣,呼臣為『龍圖老子』(范仲淹以龍圖閣直學士領邠州,延州,涇州,慶州)。今退而與王興、朱觀為伍,第恐為賊輕矣。」辭不拜(推辭不拜官)。慶(慶州)之西北馬鋪砦,當後橋川口,在賊腹中(再賊寇包圍之中)。仲淹欲城之(想建築城池),度賊必爭,密遣子純佑(范純佑)與蕃將趙明先據其地,引兵隨之。諸將不知所向,行至柔遠,始號令之,版築皆具(墻版及杵等修築土墻的工具都具備),旬日而城成(十日後城池建成),即大順城是也。賊覺,以騎三萬來戰,佯北(佯裝敗北),仲淹戒勿追,已而果有伏(後來果然有埋伏)。大順既城,而白豹、金湯皆不敢犯,環慶自此寇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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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生豈信
春秋
微生高(尾生高)
戰國策.燕策.燕1.人有惡蘇秦於燕王者

人有惡蘇秦於燕王者,曰:「武安君(蘇秦成為縱約長,披六國相印,被趙肅侯封為武安君,給秦國下了<縱約書>,使得秦國十五年不敢出函谷關),天下不信人也(是天下不可信賴的人啊)。王以萬乘下之(君王以萬乘之尊禮賢下士於他),尊之於廷,示天下與小人群也(這是向天下表示您與小人為伍)。」武安君從齊來,而燕王不館也(燕易王竟不提供他館舍)(蘇秦)謂燕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微臣是東周鄙俗之人),見足下身無咫尺之功(見到大王時我身無半點功勞),而足下迎臣於郊(而大王到郊外歡迎微臣),顯臣於廷。今臣為足下使,利得十城(現在微臣為大王出使齊國討回了十座城池),功存危燕(功績存於危弱的燕國),足下不聽臣者,人必有言臣不信(一定是有人說微臣不值得信賴),傷臣於王者(在大王面前中傷微臣)。臣之不仙,是足下之福也(微臣德性不高,其實是大王的福氣啊)。使臣信如尾生,廉如伯夷,孝如曾參(假使微臣守信用如微生高,廉潔如伯夷,孝順如曾參),三者天下之高性,而以事足下(具備這三種天下公認的高尚德性而事奉大王),不可乎?」燕王曰:「可。」曰:「有此,臣亦不事足下矣(微臣要是有這三種盛德,也不會事奉大王了)。」

蘇秦曰:「且夫孝如曾參,義不離其親一夕宿於外,足下安得使之之齊(大王怎麼能派微臣出使齊國?)?廉如伯夷,不取素餐(不尸位素餐),污武王之義而不臣焉(認為周武王不義而不做他的臣子),辭孤竹之君,餓而死於首陽之山。廉如此者,何肯步行數千里,而事弱燕之危主乎(如果微臣廉潔如伯夷,又怎麼肯步行數千里到弱小的燕國去事奉危急的君主呢?)?信如尾生(尾生即微生高),期而不來臨(與女子有約而臨時遇大水,故女子不來赴約),抱梁柱而死。信至如此,何肯楊燕、秦之威於齊而取大功乎哉(如果微臣守信如微生高,又怎麼肯宣揚燕、秦之國威於齊而取得十座城池的大功呢?)?且夫信行者,所以自為也,非所以為人也(況且講求信義德行的人,都是為了完善自己,而非為了圖利他人),皆自覆之術,非進取之道也(這些都是自我顛覆的弊病,而不是謀求進取的方式)。且夫三王代興(而且夏、商、周三代的興起),惡霸迭盛(五霸的輪流昌盛),皆不自覆也(都不自我顛覆)。君以自覆為可乎?則齊不益於營丘(那麼齊國就不會進軍營丘。營丘在今山東臨淄境內),足下不逾楚境(大王也不會越過楚國國境),不窺於邊城之外。且臣有老母於周,離老母而事足下,去自覆之術,而謀進取之道(革除自我顛覆的弊病,而謀求進取的方法),臣之趣固不與足下合者(微臣的志趣原來不與大王相符合)。足下皆自覆之君也,仆者進取之臣也(大王是自我顛覆的君主,而小臣我是謀求進取的臣下),所謂以忠信得罪於君者也(這就是因為忠信而得罪於君主的原因啊)。」

燕王曰:「夫忠信,又何罪之有也?」對曰:「足下不知也。臣鄰家有遠為吏者,其妻私人(私通他人)。其夫且歸(她丈夫將要歸來),其私之者憂之(她私通的對象很擔憂)。其犧曰:『公勿憂也,吾已為藥酒(毒酒)以待之矣。』後二日,夫至。妻使妾奉卮酒進之(妻子使喚侍妾奉獻美酒給丈夫),妾知其藥酒也,進之則殺主父(如果奉獻毒酒則會殺死男主人),言之則逐主母(如果說明真相則會使女主人被逐出),乃陽僵棄酒(於是侍妾就故意跌倒把毒酒弄翻)。主父大怒而笞之(男主人大怒而鞭打侍妾)。故妾一僵而其酒,上以活主父,下以存主母也(對上存活了男主人,對下保全了女主人的名聲)。忠至如此,然不免於笞,此以忠信得罪者也(這就是因忠信而得罪的人啊)。臣之事,適不幸而有類妾之棄酒也(發生在微臣的事剛好不幸就類似侍妾弄翻毒酒啊)。且臣之事足下(況且微臣事奉大王),亢義益國,今乃得罪(高義而有益於燕國,現今還得罪大王),臣恐天下後事(事奉)足下者,莫敢自必也(不敢全力而為)。且臣之說齊,曾不欺之也(不曾欺騙齊王)。使之說齊者,莫如臣之言也(他國派到齊國的說客不如微臣的能言善道),雖堯、舜之智,不敢取也(即使他們有堯、舜般的智慧,齊王也不敢取信於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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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子非廉
戰國
陳仲子
孟子.滕文公下

匡章曰(齊國名將匡章說):「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齊國陳仲子難道不是一個真正廉潔的人嗎?)?居於陵(於陵在今山東省長山縣南),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耳朵聽不見,眼睛也看不到)。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金龜子的幼蟲已經把果實吃了大半了),匍匐往將食之,三咽(咽下了三口爛李子),然後耳有聞,目有見。」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陳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但是, 他怎能叫做廉潔?)?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要有陳仲子那樣的節操,只有像蚯蚓才有可能)。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蚯蚓在地上吃枯槁的土壤,在地下飲地下水)。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陳仲子所居住的屋室是伯夷建築的陋室呢?還是盜跖建築的美屋呢?)?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陳仲子所吃的粟是伯夷種植的粗粟呢?還是盜跖種植的精粟呢?)?是未可知也。」

(匡章)曰:「是何傷哉(無傷大雅吧)?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他編草鞋,妻子績麻練麻,用來交換日用品)。」

(孟子)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陳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避)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看見有人饋贈他兄長活鵝),己頻顣曰(陳仲子頻頻皺眉頭說):『惡用是鶃鶃者為哉(為何要這種鶃鶃叫的東西呢?)?』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陳仲子出去把吃進去的鵝肉全吐出來)。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因此母親做的食物他不吃,妻子做的食物他才吃);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兄長的房屋他不住,於陵的房子他才住)。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這樣還有人能與陳仲子歸為一類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如果要像陳仲子,只有變成蚯蚓才能有他這樣的節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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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餐藜藿
春秋
仲由(字子路)
說苑.建本

孔子曰:行身有六本(立身行事的六項根本),本立焉,然後為君子(六項根本奠立才堪稱為君子)。立體有義矣,而孝為本(以道義立身,以孝順為根本);處喪有禮矣,而哀為本(以禮儀辦理喪事,以哀戚為根本);戰陣有隊矣,而勇為本(以隊伍排列戰陣,以勇敢為根本);政治有理矣,而能為本(以條理修治政務,以才能為根本);居國有道矣,而嗣為本(以道德統治國家,以永續為根本);生財有時矣,而力為本(因時節為國開源聚財,以民力為根本)。置本不固,無務豐末(設置根本不能鞏固則不必力求其他枝節末葉);親戚不悅,無務外交(不能使親戚愉悅則不必力求對外交友);事無終始,無務多業(做事沒有恆心則不必力求過多業務);記聞而言,無務多談(記述所聞而言則不必力求多說);比近不安,無務修遠(不能安定鄰近百姓則不必力求安撫遠方民眾)。是以反本修邇,君子之道也(所以先返求根本,修治鄰近是君子立身處世之道)。天之所生,地之所養,莫貴乎人人之道(沒有比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更重要的了),莫大乎父子之親,君臣之義;父道聖,子道仁,君道義,臣道忠(為父之道要聖慈,為子之道要仁孝,為君之道要信義,為臣之道要忠誠)。賢父之於子也,慈惠以生之,教誨以成之,養其誼(長養他的交誼),藏其偽(革除他的虛偽),時其節(適時節制他),慎其施(謹慎施教於他);子年七歲以上,父為之擇明師,選良友,勿使見惡(不讓他出現惡行),少漸之以善,使之早化(漸漸以善道薰習,使他及早化育)。故賢子之事親(事奉雙親),發言陳辭,應對不悖乎耳(應對交談的出言用辭不逆耳);趣走進退,容貌不悖乎目(行走進退間的臉色儀態都能順眼);卑體賤身,不悖乎心(勞動服侍父母能不違於心[即真心誠意])。君子之事親以積德,子者親之本也(君子事奉雙親以累積德行,人子之道為親情的根本),無所推而不從命(沒有推辭不從父母之命的情形),推而不從命者,惟害親者也(就是不孝),故親之所安,子皆供之(所以人子都要盡力供養以求父母親的安心)。賢臣之事君也,受官之日(從接受官職的那一天開始),以主為父,以國為家,以士人為兄弟(把讀書人及百姓當成兄弟);故苟有可以安國家,利人民者,不避其難,不憚其勞,以成其義(所以如果有可以安定國家或利益人民的地方,必然不逃避艱難,不忌諱勞苦,以完成臣子的道義);故其君亦有助之以遂其德(所以臣子也會佐助君主以成就他的德政)。夫君臣之與百姓,轉相為本(君臣與百姓互為根本),如循環無端,夫子亦云(人子也是這樣),人之行莫大於孝(人的德行沒有比孝道更大的了);孝行成於內,而嘉號布於外(孝行成就於家庭,而美名流布於外地),是謂建之於本而榮華自茂矣(就是所謂建立做人的根本而自然受人敬重)。君以臣為本,臣以君為本;父以子為本,子以父為本,棄其本,榮華槁(枯槁。榮華槁指被人鄙視)矣。

子路曰:負重道遠者,不擇地而休(背負重物遠行的人不會在中途精挑地方休息);家貧親老者,不擇祿而仕(家庭貧困又要奉養父母的人不會選擇最好的官才出仕)。昔者由事二親之時(從前我子路侍奉雙親的時候),常食藜藿之實而為親負米百里之外(常常吃粗劣的飯菜而為了雙親到百里之外背米回家。藜藿即藜和藿兩種賤菜,泛指粗劣的飯菜),親沒之後(雙親過世之後),南遊於楚,從車百乘(我到南方楚國做官,隨從的馬車有百輛之眾),積粟萬鍾(積蓄的糧食有萬鐘之多),累茵而坐,列鼎而食(座下多層墊褥,飯時大鼎羅列),願食藜藿負米之時,不可復得也(想要重回吃粗劣飯菜及背負米糧奉養父母的時光已經是不可能了);枯魚銜索,幾何不蠹(把魚乾吊在繩子上,有多久能不生蠧蟲呢?)?二親之壽,忽如過隙(雙親的壽命迅速如白駒過隙),草木欲長,霜露不使(草木想長大而有霜露凍結阻撓),賢者欲養,二親不待(賢子欲奉養父母而雙親無法等待),故曰:「家貧親老不擇祿而仕也。」

補充或註釋:第一段對照了<孔子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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鬲販魚鹽

膠鬲
尚史.卷24

膠鬲,紂賢臣。遭殷末之亂,鬻販魚鹽(販賣魚鹽),文王舉之于殷(周文王在殷商推舉膠鬲為官。商代後期由盤庚起稱殷)。武王伐殷,至鮪水,殷使膠鬲候周師(殷商派遣膠鬲等候周武王的師旅),武王見之,膠鬲曰:「西伯將何之?無欺我也(西伯您要往哪裡去?請不要欺騙我啊)。」武王曰:「不子欺,將之殷也(我不欺騙你,我要到殷商)。」膠鬲曰:「朅至(為何而來)?」武王曰:「將以甲子至殷郊,子以是報矣(我們將在甲子日到達殷商朝廷郊外,您可以回去稟報)。」膠鬲行天雨,日夜不休(膠鬲在雨天日夜兼程回殷商朝廷報備),武王疾行不輟(周武王急行軍而不停止)。軍師皆諫曰:「卒病,請休之(士兵生病了,請求休息)。」武王曰:「吾已令膠鬲以甲子之期報其主矣。今甲子不至,是令膠鬲不信也。膠鬲不信,其主必殺之(膠鬲不被信賴,紂王必定殺他)。吾疾行以救膠鬲之死也。」武王果以甲子至殷郊,殷已先陳(列陣)矣,因戰大克之(周武王的師旅迎戰殷軍而大勝)。<呂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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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湖范蠡
春秋
范蠡
越絕書.德序外傳記

昔者,越王句踐困於會稽,嘆曰:「我其不伯乎(我難道就無法稱霸嗎?伯古同霸 )?」欲殺妻子,角戰以死(想要殺死妻子子女,再和吳國決一死戰)。蠡對曰(范蠡對句踐說):「殆哉!王失計也(危險啊!大王失策啊),愛其所惡(這樣等於是幫助敵人啊)。且吳王賢不離,不肖不去(況且吳王身旁雖有賢臣,仍有奸佞之臣),若卑辭以地讓之,天若棄彼,彼必許(如果謙卑地說要以土地割讓給他,上天如果要拋棄他,他一定會答應)。」句踐曉焉,曰:「豈然哉(難道會這樣順利嗎?)?」遂聽能以勝(於是聽從范蠡之計而最終戰勝吳國)。越王句踐即得平吳,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因以其時,為之立祠(為范蠡立祠祭祀以表彰其功),垂之來世(垂典範於來世子孫),傳之萬載。鄰邦樂德,以來取足(因而來取法)。范蠡內視若盲(范蠡注意省察自己時視而不見),反聽若聾(專心自我反省時聽而不聞),度天關(強度天降的難關),涉天機(涉略天機神算),後衽天人(穿著如天人),前帶神光。當是時言之者,唭去甚微甚密(當時描述范蠡的人神秘地微笑而去。唭音器),王已失之矣,然終難復見得(越王失去范蠡後就難以和他再相見)。於是度兵徐州(<史記.越王勾踐世家>「句踐已平吳,乃以兵北渡淮,與齊、晉諸侯會於徐州」),致貢周室(呈貢物給周王室),元王以之中興(周元王因句踐而中興),號為「州伯」(古代選諸侯賢者以為州​​伯),以為專句踐之功,非王室之力。是時越行伯道(霸道),沛歸於宋(把沛地還給宋國);浮陵以付楚(把浮陵交付楚國);臨沂、開陽,復之於魯(臨沂、開陽又屬於魯國)。中邦侵伐,因斯衰止(中原邦國間的侵略攻伐因此停止)。以其誠行於內,威發於外,越專其功,故曰「越絕」是也。故傳曰:「桓公迫於外子,能以覺悟(齊桓公迫於自己是在外流浪的諸侯之子,最後能反省覺悟)。句踐執於會稽,能因以伯(句踐被困於會稽,最後能成為一方之霸。伯古同霸)。」堯舜雖聖,不能任狼致治。管仲能知人,桓公能任賢,蠡善慮患(范蠡善於思慮防止禍患),句踐能行焉。臣主若斯,其不伯(不稱霸),得乎?<易>曰:「君臣同心,其利斷金。」此之謂也。

吳越之事煩而文不喻,聖人略焉(吳越之間的歷史繁瑣而無法顯而易見)。賢者垂意,深省厥辭,觀斯智愚(賢明的人留意,特別反省這段歷史記載,來觀察君臣智慧與昏愚之處)。夫差狂惑,賊殺子胥(夫差瘋狂惑亂,誅殺伍子胥),句踐至賢,種曷為誅(如果句踐十分賢明,文種為何被殺?)?范蠡恐懼,逃於五湖,蓋有說乎(范蠡恐懼句踐誅殺功臣而逃於五湖,怎麼會喜悅呢?)?夫吳知子胥賢,猶昏然誅之(吳王夫差知道伍子胥賢能,還昏昧地誅殺了他)。傳曰:「人之將死,惡聞酒肉之味,邦之將亡,惡聞忠臣之氣(人將死亡時討厭聞酒肉的氣味,邦國將滅亡時討厭聞忠臣的正氣)。」身死不為醫,邦亡不為謀(不為將死之人醫病,不為將亡之邦國圖謀),還自遺災(否則招至災禍),蓋木土水火,不同氣居,此之謂也。

種立休功(文種立了美盛的功業),其後厥過自伐(之後有自誇功勞的過失)。句踐知其仁也,不知其信(句踐知道文種寬仁,而不知道他很忠信)。見種為吳通越(見到文種為吳國通報越國),稱:「君子不危窮,不滅服。」以忠告(忠心勸告句踐說「君子不使窮困的邦國危殆,不滅絕其宗廟服飾制度」),句踐非之,見乎顏色(句踐不以為然,臉色很不好看)。范蠡因心知意,策問其事,卜省其辭,吉耶凶耶?兆言其災(范蠡知道句踐的個性,卜卦問為句踐做官的吉凶而得凶兆)。夫子見利與害,去於五湖(范蠡看見利害關係後,棄官逃到五湖避難)。蓋謂知其道,貴微而賤獲(看重細微的徵兆而看輕已得的高官厚祿)。<易>曰:「知幾(先兆)其神乎?道以不害為左。」傳曰:「知始無終,厥道必窮(有頭無尾,此道必窮困)。」此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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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徑陶潛
東晉
陶潛(一字淵明)
晉書.列傳64

陶潛,字元亮,大司馬侃(陶侃,即搬磚自勵的那位)之曾孫也。祖茂(陶茂),武昌太守。潛少懷高尚,博學善屬文(作文),穎脫不羈(超脫世俗的拘束),任真自得,為鄉鄰之所貴。嘗著<五柳先生傳>以自況(自比)曰:「先生不知何許人,不詳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閑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貧不能恆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飲必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短褐穿結,簞瓢屢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忘懷得失,以此自終。」其自序如此,時人謂之實錄。

以親老家貧(因家貧為扶養雙親),起為州祭酒(州祭酒分掌諸曹,兵[警備]、賊[治安]、倉[糧食]、戶[民戶、祠祀、農桑]、水[水利]、鎧[鎧甲戎仗器械]),不堪吏職,少日自解歸。州召主簿(州徵召他當主管文書簿籍及印鑑的官),不就,躬耕自資,遂抱羸疾。復為鎮軍、建威參軍,謂親朋曰:「聊欲弦歌(想當個邑令。孔子學生子游任武城宰,以弦歌為教民之具,後世遂以弦歌為出任邑令之典),以為三徑之資可乎?(作為籌集隱居住所的費用)」執事者聞之,以為彭澤令。在縣,公田悉令種秫穀(黍米,秫音鼠),曰:「令吾常醉於酒足矣。」妻子固請種粳。乃使一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粳(粳音京。稻的一種,米粒寬而厚,近圓形,米質黏性強,脹性小)。素簡貴(向來簡傲高貴),不私事上官。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下吏說應該要束腰帶拜見督郵),潛嘆曰:
「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鄉里小人邪(心悅誠服地去事奉那個鄙陋的鄉下人)!」義熙二年,解印去縣,乃賦<歸去來>。其辭曰:『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回家吧,田園快要荒蕪了,為什麼還不回家?)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既然心志被形體所役使,為何要惆悵而獨自傷悲?)
悟已往之不諫(不可挽救),知來者之可追。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舟遙遙以輕颺(歸舟輕快地飄蕩前進),風飄飄而吹衣。

問征夫(行人)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

乃瞻衡宇,載欣載奔(看到我簡陋的房屋,就歡欣地向前奔跑)

僮僕來迎,稚子侯門。

三徑就荒(庭院小路將要荒蕪),松菊猶存。

攜幼入室,有酒盈樽(有盛滿酒的酒樽)

引壺觚以自酌(拿過酒壺酒杯來獨自斟飲),眄庭柯以怡顏(看著庭院裡的樹枝使我笑顏逐開)

倚南窗以寄傲(倚靠著南窗寄託我的傲世情懷),審容膝之易安(明白住房狹小反而使我心安)

園日涉而成趣(每日在園中散步自得其趣),門雖設而常關;
策扶老(策為拄,扶老是拐杖)而流憩,時翹首而遐觀。

雲無心而出岫(從山中出來,比喻出仕。岫音秀),鳥倦飛而知還;
景翳翳其將入(景色漸暗將入夜),撫孤松而盤桓。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我要斷絕與外人的交遊)
世與我而相遺(相互遺棄),復駕言兮焉求!(駕車出遊又有什麼可求的!)
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

農人告余以春暮,將有事乎西疇(我將到西邊田畝去耕耘)

或命巾車(指有的人整車出行),或棹孤舟,
既窈窕以尋壑(既尋訪幽深的谿壑),亦崎嶇而經丘(也遊經崎嶇的丘陵)

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
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我羨慕萬物得天時而繁衍,感嘆自己的一生快要走完)

已矣乎!(算了吧!) 寓形宇內復幾時?(寄身形於天地間還有多久?) 曷不委心任去留?(何不把心放下來聽憑生死存亡?)
胡為乎遑遑?欲何之?(為什麼還要驚慌不安?想往哪裡去?)
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天帝住的地方也不是我所期冀)

懷良晨以孤往,或植杖而蕓秄(或把木杖插在田邊去除草培苗)
登東皋以舒嘯(登東方的山崗大聲長嘯),臨清流而賦詩;
聊乘化而歸盡(隨著自然的演化而化歸塵土),樂夫天命復奚疑!(樂天知命又有什麼可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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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邈通介
東漢/三國曹魏
徐邈
三國志.魏書27.徐邈傳

徐邈字景山,燕國薊人也。太祖(魏太祖曹操)平河朔,召為丞相軍謀掾,試守奉高令(奉高縣令),入為東曹議令史(入朝擔任東曹議令史。東曹議令史掌對東曹事務的顧問應對和參謀議論)。魏國初建,為尚書郎。時科禁酒,而邈私飲至於沈醉。校事趙達問以曹事(校事為官名,主掌偵察刺探官民情事),邈曰:「中聖人(徐邈自稱是中聖人)。」達白之太祖(趙達告訴曹操),太祖甚怒。度遼將軍鮮于輔進曰:「平日醉客謂酒清者為聖人,濁者為賢人,邈性脩慎,偶醉言耳(徐邈個性謹慎,這不過是偶爾酒後的胡言亂語罷了)。」竟坐得免刑。後領隴西太守,轉為南安。文帝踐阼(魏文帝曹丕即位),歷譙相,平陽、安平太守,潁川典農中郎將,所在著稱(所在之地美名顯著),賜爵關內侯。車駕幸許昌,問邈曰:「頗復中聖人不(你還擔任中聖人嗎?)?」邈對曰:「昔子反斃於谷陽(從前春秋時楚國子反與晉國作戰前在谷陽喝醉酒而畏罪自殺),御叔罰於飲酒(魯國御邑大夫御叔因飲酒被罰賦稅加倍),臣嗜同二子,不能自懲(自責),時復中之(偶爾再犯喝醉酒)。然宿瘤以醜見傳(然而戰國時齊國東郭宿瘤女[脖頸長一肉瘤]因醜而成名流傳),而臣以醉見識(但是小臣因酒醉而被陛下認識)。」帝大笑,顧左右曰:「名不虛立。」遷撫軍大將軍軍師。

明帝以涼州絕遠(魏明帝曹叡因為涼州偏遠),南接蜀寇(南與蜀漢接壤),以邈為涼州刺史,使持節領護羌校尉。至,值諸葛亮出祁山,隴右三郡反,邈輙遣參軍及金城太守等擊南安賊,破之。河右少雨,常苦乏糓,邈上脩武威、酒泉鹽池以收虜糓(用來收藏敵人的糧食),又廣開水田,募貧民佃之(招募貧民當佃農以耕作),家家豐足,倉庫盈溢。乃支度州界軍用之餘,以市金帛犬馬(於是用支出州界軍事費用的餘額來買金子布帛犬馬),通供中國之費(供給中原人消費)。以漸收斂民間私杖,藏之府庫(漸漸收繳民間私藏武器並藏在官府倉庫)。然後率以仁義,立學明訓,禁厚葬(禁止豐厚的葬禮),斷淫祀(廢除不合禮制的祭祀。淫有多餘之意),進善黜惡(獎勵善舉罷黜惡行),風化大行(善良風俗教化大為興盛),百姓歸心焉。西域流通,荒戎入貢,皆邈勳也(都是徐邈的功勞)。討叛羌柯吾有功,封都亭侯,邑(食邑)三百戶,加建威將車。邈與羌、胡從事,不問小過;若犯大罪,先告部帥,使知,應死者乃斬以徇(應受死罪的人就依法斬首),是以信服畏威(所以使百姓信服敬畏)。賞賜皆散與將士,無入家者,妻子衣食不充(賞賜都分給將士,從不拿回自家,自己的妻子兒女衣食常常不充足);天子聞而嘉之,隨時供給其家。彈邪繩枉(彈劾邪惡之人,懲處邪曲之人),州界肅清(清平)

正始(魏理宗曹芳的第一個年號)元年,還為大司農。遷為司隷校尉,百僚敬憚之(百官敬畏忌憚他)。公事去官(因公事離開官職)。後為光祿大夫,數歲即拜司空,邈歎曰:「三公論道之官,無其人則缺,豈可以老病忝之哉(怎麼可以用年老生病的我來頂替呢?)?」遂固辭不受(就堅持推辭不接受)。嘉平(魏理宗曹芳的第二個年號)元年,年七十八,以大夫薨于家,用公禮葬,謚曰「穆侯」。子武嗣(兒子徐武繼承爵位)。六年,朝廷追思清節之士(清操高節之士),詔曰:「夫顯賢表德(突顯賢能,表彰道德高尚之士),聖王所重;舉善而教,仲尼所美(推舉善人成就教化為孔子所稱美)。故司空徐邈、征東將軍胡質、衞尉田豫皆服職前朝,歷事四世,出統戎馬(出征統率兵馬),入贊庶政(入朝廷贊助政務),忠清在公(忠誠清廉於公事),憂國忘私,不營產業(不私自經營家產),身沒之後,家無餘財,朕甚嘉之。其賜邈等家糓二千斛,錢三十萬,布告天下。」

邈同郡韓觀曼遊(韓觀,字曼遊),有鑒識器幹(有審察辨識的能力及器量才幹),與邈齊名,而在孫禮、盧毓先,為豫州刺史,甚有治功,卒官(很有政績,在任內過世)

盧欽著書,稱邈曰:「徐公志高行絜(志氣宏遠,行為高潔),才博氣猛(才學廣博,氣勢勇猛)。其施之也,高而不狷,絜而不介,博而守約,猛而能寬(他的施政有高見而不急躁,廉潔而不同流合污,廣博而堅守簡約,勇猛而能寬厚)。聖人以清(清廉)為難,而徐公之所易也。」或問欽(有人問盧欽):「徐公當武帝(魏武帝曹操)之時,人以為通(通達),自在涼州及還京師,人以為介(耿直),何也?」欽荅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等用事(施政),貴清素之士(崇尚清正廉潔之士),于時皆變易車服以求名高(當時的人都簡化車飾服裝以沽名釣譽),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為通。比來天下奢靡,轉相倣效(輾轉模仿效法),而徐公雅尚自若(風雅高尚自如),不與俗同(不與流俗崇尚奢華的風氣相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之無常,而徐公之有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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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郾寬嚴

崔郾
舊唐書.卷159

(崔郾,郾音演),字廣略。舉進士,平判入等,授集賢殿校書郎。三命升朝(三次被任命為朝堂之士),為監察御史、刑部員外郎。資質秀偉(禀性清秀奇偉),神情重雅(神情莊重文雅),人望而愛之,終不可舍(捨棄),不知者以為事高簡(清高簡約),拘靜默耳。居內憂(內憂指母喪),釋服為吏部員外(服喪期滿為吏部員外郎)。奸吏不敢欺,孤寒無援者未嘗留滯(孤單或寒門等無關係或後門的官員未曾停留滯止),銓敘之美(銓敘即對官員的資歷、功績等進行評估,以定其職位的等第和升貶),為時所稱。再遷左司郎中。

元和(唐憲宗的年號)十三年,鄭餘慶為禮儀詳定使,選時有禮學者共事,以郾為詳定判官、吏部郎中。十五年,遷諫議大夫。穆宗(唐穆宗李恆)即位,荒於禽酒(沉迷於田獵飲酒),坐朝常晚(常常很晚上朝)。郾與同列鄭覃等延英切諫(在延英殿真切勸諫)。穆宗甚嘉之,畋游稍簡(田獵稍微收斂)。長慶(唐穆宗李恆的年號)中,轉給事中。

昭愍即位(唐敬宗昭愍皇帝李湛即位),選侍講學士,轉中書舍人(轉任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為官職名,職掌呈進章奏,撰作詔誥,委任出使之事,唐時置六人)。入思政殿謝恩,奏曰:「陛下用臣為侍講,半歲有餘,未嘗問臣經義。今蒙轉改,實慚尸素(實在慚愧尸位素餐),有愧厚恩。」帝曰:「朕機務稍閑(稍微閒暇),即當請益。」高鉞曰:「陛下意雖樂善,既未延(請)接儒生,天下之人,寧知重道(怎麼知道皇上重視道業)?」帝深引咎(自責),賜之錦彩。郾退,與同列高重抄撮(抄撮即摘錄)<六經>嘉言要道,區分事類,凡十卷,名曰<諸經纂要>,冀(期望)人主易於省覽(反省瀏覽)。上嘉之,賜錦彩二百匹、銀器等。

其年轉禮部侍郎,東都試舉人。凡兩歲掌貢士(貢士即向朝廷薦舉人才),平心閱試,賞拔藝能(賞識提拔有),所擢者無非名士,至大中(唐宣宗李忱的年號)、咸通(唐懿宗李漼的年號)之代,為輔相名卿者十數人(被崔郾提拔的人官居輔相名卿者有十幾人)。出為陜州觀察使。舊弊有上供不足,奪吏俸以益之(舊時弊病有朝廷供奉不足就奪取下吏的薪俸補貼自己的情形),歲八十萬,郾以廉使(廉使為官名,即觀察使)常用之直(值)代之。居二年,政績聞於朝。遷鄂岳安黃等州觀察使。又五年,移浙西道都團練觀察使,至,用寬政安疲人(用寬厚的政策安撫疲困之民)。及居鄂渚,則峻法嚴刑,未常貰一死罪(貰音釋,寬縱赦免)。江湖之間,萑蒲是叢(萑蒲音環葡,指指盜賊,草寇。原意為兩種蘆類植物,因盜賊常聚集於萑蒲所生之地,故名之),因造蒙沖小艦(蒙沖為古代戰船名。以生牛皮蒙船覆背,兩廂開掣棹孔,左右有弩窗、矛穴),上下千里,期月(一個月)而盡獲群盜。凡三按廉車(廉車指觀察使、廉訪使、按察使等赴任時所乘的車子。亦用以代稱上述官員),率由清簡(遵循清廉儉約),少事財用(稍微經營財富),有餘,遂寧泰(於是安寧康泰)。開成(唐文宗的年號)元年卒,年六十九,贈吏部尚書,謚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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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操守劍
東漢
王烈
後漢書.獨行列傳

王烈字彥方,太原人也。少師事陳寔(寔音十),以義行稱(以義行著稱)。鄉里有盜牛者(偷牛的人),主得之,盜請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彥方知也(我甘願受刑罰殺戮,乞求不要讓王烈知道這件事)。」烈聞而使人謝之,遺布一端(送給他半匹布)。或問其故,烈曰:「盜懼吾聞其過,是有恥惡之心。既懷恥惡,必能改善,故以此激之。」後有老父遺劍於路(在路上遺失寶劍),行道一人見而守之,至暮,老父還,尋得劍,怪而問其姓名,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盜牛者也(王烈派人推尋訪求,守候寶劍的人就是之前偷牛的人)。諸有爭訟曲直,將質(對質)之於烈,或至塗而反(有的人到中途就折返),或望廬而還(有的人看見官廬就回去)。其以德感人若此。

察孝廉,三府並辟(三公都徵召他。漢代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皆可開府,因稱三公為三府),皆不就。遭黃巾、董卓之亂,乃避地遼東,夷人尊奉之(尊敬崇尚他)。太守公孫度接以昆弟(兄弟)之禮,訪酬政事。欲以為長史,烈乃為商賈自穢(王烈於是做商人而自慚形穢),得免(得以避免任官)。曹操聞烈高名,遣徵不至。建安(漢獻帝的年號)二十四年,終於遼東,年七十八。

贊曰:乘方不忒,臨義罔惑(方正沒有變更,道義而無困惑。忒音特,變更)。惟此剛絜,果行育德(唯有如此的剛強純潔能貫徹實行培養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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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罪遺縑
東漢
陳寔
後漢書.荀韓鍾陳列傳

陳寔字仲弓(寔音十),潁川許人也。出於單微(出身微寒)。自為兒童,雖在戲弄,為等類所歸(孩童時期雖然在遊戲,也被兒童們所擁戴)。少作縣吏,常給事廝役(常管理為縣里做雜事勞役的奴隸),後為都亭刺佐。而有志好學,坐立誦讀。縣令鄧邵試與語,奇之,聽受業太學(聽任他去太學學習)。後令復召為吏,乃避隱陽城山中。時有殺人者,同縣楊吏以疑寔(同縣楊吏懷疑是陳寔殺人),縣遂逮繫(縣衙於是逮捕繫執他),考掠無實,而後得出(拷打後察無實據,後來被釋放)。及為督郵,乃密託許令,禮召楊吏。遠近聞者,咸歎服之(都佩服他以德報怨)

家貧,復為郡西門亭長,尋轉功曹(不久轉任功曹。功曹為官名,除掌人事外,得以參預一郡的政務)。時中常侍侯覽託太守高倫用吏(當時中常侍侯覽託太守高倫任用侯覽的下吏做官),倫教署為文學掾(高倫任用他做文學掾吏)。寔知非其人,懷檄請見(陳寔知道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人,就拿著官府徵召的文書求見)。言曰:「此人不宜用,而侯常侍不可違。寔乞從外署,不足以塵明德(陳寔乞求自己在外署名此公文,這樣就不會使長官高倫的德行蒙塵)。」倫從之。於是鄉論怪其非舉(鄉里議論怪罪陳寔此舉不宜),寔終無所言。倫後被徵為尚書,郡中士大夫送至輪氏傳舍(輪氏縣旅舍。輪氏縣屬潁川郡,即今故高陽縣。)。倫謂眾人言曰:「吾前為侯常侍用吏(我先前幫侯覽常侍任用他的下吏),陳君密持教還(陳寔秘密持教令返還),而於外白署(而在外署名此教令)。比聞議者以此少之(因此事非議他),此咎由故人畏憚強禦(這個罪過是因我忌憚豪強權貴[指侯覽]),陳君可謂善則稱君,過則稱己者也(陳君可說是把善名歸於君上,過失自己承擔啊)。」寔固自引愆(陳寔堅持承擔罪過),聞者方歎息,由是天下服其德。

司空黃瓊辟選理劇(徵選他治理繁難事務),補聞喜長(聞喜縣長。聞喜縣在山西省運城市),旬月(不到一個月),以期喪去官(因服喪一年而罷官)。復再遷除太丘長(太丘縣長,屬於沛國)。修德清靜,百姓以安(因此安寧)。鄰縣人戶歸附者,寔輒訓導譬解(譬解即開解),發遣各令還本司官行部(行部即巡行管轄的區域)。吏慮有訟者,白欲禁之(稟報陳寔想要囚禁訴訟的人)。寔曰:「訟以求直,禁之理將何申(訴訟的人是要求公道正直,囚禁他如何伸張公理?)?其勿有所拘。」司官聞而歎息曰:「陳君所言若是,豈有怨於人乎(如果按照陳君的說法,怎麼會結怨於人呢?)?」亦竟無訟者。以沛相賦斂違法(因沛國國相徵收賦稅違法而受牽連),及解印綬去(等到解除官府印綬去官),吏人追思之。

及後逮捕黨人(後來逮捕黨錮之禍的同黨),事亦連寔(禍事也牽連到陳寔)。餘人多逃避求免,寔曰:「吾不就獄,眾無所恃(我不入獄,眾人沒有依靠)。」乃請囚焉。遇赦得出。靈帝初,大將軍竇武辟以為掾屬(掾屬為佐治的官吏)。時中常侍張讓權傾天下。讓父死(張讓之父死),歸葬潁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往者(然而名望高的人卻沒有來),讓甚恥之,寔乃獨弔焉(只有陳寔獨自前往弔唁[陳寔可說是怨親平等])。乃後復誅黨人,讓感寔,故多所全宥(張讓感念陳寔弔唁自己父親的恩情,所以多所保全寬恕他)

寔在鄉閭,平心率物(陳寔在鄉里以常心對待事物)。其有爭訟(當有官司訴訟),輒求判正(每每要求判決公正),曉譬曲直(曉諭開導是非曲直),退無怨者(自公堂而退的爭訟者都沒有抱怨)。至乃歎曰:「寧為刑罰所加,不為陳君所短(寧願受刑罰也不願被陳寔批評)。」時歲荒民儉(當年鬧饑荒,百姓貧乏),有盜夜入其室,止於梁上。寔陰見(陳寔私下瞧見),乃起自整拂(於是起來整理拂拭),呼命子孫,正色訓之曰:「夫人不可不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惡,習以性成,遂至於此(薰習養成壞個性才到這個地步)。梁上君子者是矣!」盜大驚,自投於地,稽顙歸罪(屈膝下拜,以額觸地認罪。顙音嗓)。寔徐譬之曰:「視君狀貌,不似惡人(你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宜深剋己反善,然此當由貧困(應當克制自己返回本善,然而你應該是因為貧窮困苦才導致現在的行為)。」令遺絹二匹。自是(從此)一縣無復盜竊。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曾使小惡之人羞恥而改過遷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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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子野
東晉
桓伊(俗稱子野)
世說新語.任誕
晉書.卷81.列傳51

桓子野(桓伊,小字野王,俗稱子野)每聞清歌(每次聽到無樂器伴奏的清唱),輒喚「奈何(幫腔呼喊之語)!」謝公(謝安)聞之曰:「子野可謂一往有深情。」<世說新語>

(桓伊)字叔夏,父景(桓景),有當世才幹,仕至侍中、丹陽尹、中領軍、護軍將軍、長社侯,伊有武干(軍事才幹),標悟簡率(聰穎敏悟且簡樸直率),為王濛、劉惔所知,頻參諸府軍事,累遷大司馬參軍。時(前秦)苻堅強盛,邊鄙多虞(邊境多憂患),朝議選能距捍(對抗抵禦)疆場者,乃授伊淮南太守。以綏御有方(因綏靖統御有方),進督豫州之十二郡,揚州之江西五郡軍事、建威將軍、歷陽太守,淮南如故。與謝玄共破賊別將王鑒、張蠔等,以(因)功封宣城縣子,又進都督豫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豫州刺史。及苻堅南寇(等到苻堅南侵),伊與冠軍將軍謝玄、輔國將軍謝琰俱破堅於肥水,以功封永修縣侯,進號右軍將軍,賜錢百萬,袍表(錦袍的面料)千端。

伊性謙素(謙恭恬淡),雖有大功,而始終不替(改)。善音樂,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有蔡邕柯亭笛,常自吹之。王徽之赴召京師,泊舟青溪側。素不與徽之相識。伊(桓伊)於岸上過,船中客稱伊小字曰:「此桓野王也。」徽之便令人謂伊曰:「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伊是時已貴顯,素聞徽之名,便下車,踞胡床(蹲坐在胡床上),為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

時謝安女婿王國寶專利無檢行(專謀私利,行為不檢點),安惡其為人,每抑制之。及孝武(晉孝武帝司馬曜)末年,嗜酒好內,而會稽王道子昏醟尤甚(而會稽王司馬道子十分昏沉酗酒。醟音用),惟狎暱諂邪(親近諂媚奸邪之人),於是國寶讒諛之計稍行於主相(宰相司馬道子)之間。而好利險詖之徒,以安(謝安)功名盛極,而構會(設計陷害)之,嫌隙遂成。帝召伊(桓伊)飲宴,安侍坐(謝安在坐陪侍)。帝命伊吹笛。伊神色無迕(桓伊神色自若。迕音物,違背),即吹為一弄,乃放笛云:「臣於箏分乃不及笛,然自足以韻合歌管(然而足以用箏音歌韻合同管音),請以箏歌,並請一吹笛人。」帝善其調達(晉孝武帝稱許他的倜儻放達),乃敕御妓奏笛(於是令皇家樂伎吹奏笛子)。伊又云:「御府人(皇家樂伎)於臣必自不合,臣有一奴(張碩),善相便串(善於相合奏,利於同串接)。」帝彌賞其放率(豪放率直),乃許召之。奴既吹笛,伊便撫箏而歌<怨詩>(即陳思王曹植的<怨歌行>)曰:「
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
忠信事不顯1,乃有見疑患1,
周旦佐文武2,「金縢」功不刊2,
推心輔王政3,二叔反流言3。」

聲節慷慨(聲調音節慷慨激昂),俯仰可觀。安泣下沾衿(謝安眼淚沾濕衣衿),乃越席(起坐)而就之,捋其須曰:「使君於此不凡!」帝甚有愧色。

伊在州十年,綏撫荒雜(綏靖安撫荒蕪雜亂),甚得物情(很得民心)。桓沖卒,遷都督江州荊州十郡,豫州四郡軍事、江州刺史,將軍如故,假節(假為代理,節為符節,使臣出行時持節為符信)。伊到鎮,以邊境無虞(憂愁),宜以寬恤為務(應以寬容體恤為要務),乃上疏以江州虛秏(空竭耗損),加連歲不登(不豐登),今餘戶有五萬六千,宜並合小縣,除諸郡逋米(逋米即拖欠未納的賦米。逋音bu1),移州還鎮豫章。詔令移州尋陽,其餘皆聽之。伊隨宜拯撫(救濟安撫),百姓賴焉。在任累年,徵拜護軍將軍。以右軍府千人自隨,配護軍府。卒官(在任內過世)。贈右將軍,加散騎常侍,謚曰「烈」。<晉書>

補充或註釋:
1。以忠貞誠信事奉君主而不能顯而易見,於是有被懷疑的禍患。

2。周公旦輔佐周文王及周武王,「金縢」策書的功勞也不可改易。古代的文書刻在竹簡上,錯了就削去,稱之為刊。周武王戰勝殷紂的次年,武王患病,身體不安,周公向祖宗祈禱,甘願以身代周武王的策書叫「金縢」。縢音騰。

3。周公推心置腹輔佐王政,管叔與蔡叔反而對他進行誹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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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識阮咸
三國曹魏/西晉
阮咸
世說新語.術解

荀勖善解音聲,時論謂之闇解(當時議論稱他精通音律。闇音安)。遂調律呂(律呂為古代校正樂律的器具。用竹管或金屬管製成,共十二管,管徑相等,以管的長短來確定音的不同高度。從低音管算起,成奇數的六個管叫做律;成偶數的六個管叫做呂,合稱“律呂”。後亦用以指樂律或音律),正雅樂(雅樂為帝王祭祀天地、祖先及朝賀、宴享時所用的舞樂。周代用為宗廟之樂的六舞,儒家認為其音樂中正和平,歌詞典雅純正,奉之為雅樂的典範)。每至正會(正會為皇帝元旦朝會群臣、接受朝賀的禮儀),殿庭作樂,自調宮商(宮商泛指宮商角徵羽五音),無不諧韻(和諧音韻)。阮咸妙賞(阮咸有卓越的賞鑑能力),時謂神解(當時的人說他悟性過人)。每公會作樂(每次公事集會奏樂),而心謂之不調(阮咸心中認為音沒調好)。既無一言直勖(奏樂後沒有一句話稱讚荀勖),意忌之(荀勖於是忌恨阮咸),遂出阮為始平太守(於是將阮咸外調為始平太守)。後有一田父耕於野,得周時玉尺,便是天下正尺(周朝官方調校音律用的尺)。荀試以校己所治鐘鼓、金石、絲竹(荀勖嘗試以玉尺校正自己所調音過的鐘鼓、金石樂器、管弦樂器),皆覺短一黍,於是伏阮神識(於是折服於阮咸的格局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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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白紵
春秋
公孫僑(就是子產)
春秋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吳公子札來聘(吳國公子季札來訪問。季札是吳王壽夢的小兒子),見叔孫穆子(即叔孫豹,魯成公的宗卿大臣),說(悅)之,謂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你不想得善終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主宰魯國大政),不慎舉(不慎重選拔),何以堪之,禍必及子!」。

請觀於周樂(季札請求觀賞周王室的音樂舞蹈),使工(樂工)為之歌<周南><召南>(兩者及<小雅>之前的歌都是<詩經>的國風),曰:「美哉!始基之矣(美啊!基礎開始奠定了),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還沒完善,但是百姓已經勤勞工作而不抱怨了)。」

為之歌<邶>,<鄘>,<衛>(邶音背,在今河南湯陰南。鄘音雍,在今河南新鄉市南。衛國在今河南淇縣),曰:「美哉!淵乎!(美啊!淵博啊!),憂而不困者也(有憂思卻不困頓啊)。吾聞衛康叔(周公的弟弟),武公(衛武公,衛康叔的九世孫)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

為之歌<王>(<王風>),曰:「美哉!思而不懼(有憂思卻不恐懼),其周之東乎(莫非是周王東征的歌嗎?)?」

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但是細節太多了,人民不堪其煩),是其先亡乎(鄭國應該最先亡國吧[當時鄭國還未亡國]?)?」

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這是泱泱大國的音樂啊!)!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代表東海眾諸侯國的應該是姜太公的國家吧?前途不可限量啊!)!」

為之歌<豳>(豳音賓,在今陝西彬縣東北),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坦蕩啊!歡樂而不放縱,應該是周公東征時的音樂吧)?」

為之歌<秦>(在今陝西、甘肅一帶),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這叫正聲,能作正聲自然宏大),大之至乎其周之舊也(大到極點就相當於周室故地的音樂啊)。」

為之歌<魏>(在今山西芮縣北),曰:「美哉!渢楓乎!大而婉,險而易(飄逸啊!盛大但婉轉,變化多端但易於演奏),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要是以德行輔助,就是賢明的君主了!)!」

為之歌<唐>(在今山西太原),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發人深省啊!莫非是唐堯的子民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不然,為何憂慮這麼深遠呢?不是具大德者之後人,誰能像這樣呢?)?」

為之歌<陳>(國都宛丘在今河南淮陽),曰:「國無主,其能久乎(國家無主首,還能長久嗎!)!」

自<鄶>以下無譏焉(從鄶國的音樂以後,季札就不評論了。鄶音快,在今河南鄭州南,被鄭國併吞)


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有憂思但無叛逆之心,抱怨但不說出來),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周朝的德行衰微了嗎?還是他們是周朝文、武、成、康等王的子民!)!」

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和美融洽啊!曲調變化但不失正直,是頌揚周文王的德行嗎?)?」

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太好了!正直但不倨傲,委曲但不屈就),邇而不偪,遠而不攜(淺近但無壓迫感,深遠但未消逝),遷而不淫,復而不厭(變遷但不失禮儀,重複但不感厭倦),哀而不愁,樂而不荒(哀傷而不憂愁,歡樂而不荒淫),用而不匱,廣而不宣(利用而不匱乏,廣博而不張揚),施而不費,取而不貪(施予而不耗損,求取而不貪多),處而不底,行而不流(安守而不停滯,流行而不氾濫),五聲和,八風平(五聲和諧,八音協調),節有度,守有序(節拍有法度,樂器演奏有次序),盛德之所同也!」

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還是有遺憾之處!)!」

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周朝強盛之時大概就像這樣吧?)?」

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弘也,而猶有慚德,聖人之難也(聖人已經很寬宏了,但是還是會犯錯而慚愧,聖人難為啊!)!」

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脩之(勤勉而不居功,不是大禹還有誰能這樣修養德行呢!)!」

見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德行完美啊!偉大啊!)!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猶如天無所不包容,猶如地無所不覆載),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雖然有非常盛大的德行也不會比這個更多了!美善到達觀賞的極致了)!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如果還有其他音樂,我也不敢請求欣賞了!)!」

其出聘也,通嗣君也(季札出國訪問是要與儲君通好),故遂聘于齊,說晏平仲(晏嬰),謂之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你趕快繳納采邑及管理權,沒有采邑及管理權才能倖免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你還沒掌管齊國大政,是因為你的災難還沒平息)。」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所以晏嬰把自己的采邑及管理權交付陳桓子[田桓子]掌管),是以免於欒高之難(指齊國大夫欒施[子旗]及高彊[子良]後來於魯昭公十年作亂,晏嬰無罪)

聘於鄭(季札訪問鄭國),見子產,如舊相識,與之縞帶(縞帶指用白色絹製成的大帶),子產獻紵衣(紵衣指用苧麻纖維織成的衣服)焉,謂子產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現在鄭國施政奢侈腐敗,困難將會出現),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行政權必定會被你掌握,你要謹慎以禮治國),不然,鄭國將敗。」

適衛,說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晉,將宿於戚,聞鐘聲焉(聽到鳴鐘的音樂聲),曰:「異哉!吾聞之也,辯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奇怪啊!我聽說分辨聲音[聽音樂]而沒有德行必定會遭到刑戮,你們被國君降罪就是這個原因了),懼猶不足,而又何樂(恐懼尚且不夠,又有何快樂可言?)?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於幕上(你們在這裡就好像燕子把窩作在帷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國君又尚未下葬,可以這樣歡樂嗎?)?」遂去之(於是就走了),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

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族乎(晉國將要薈萃集中於韓趙魏三大家族啊!)!」說叔向,將行,謂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您多努力吧,國君奢侈而善良),大夫皆富(卿大夫都富強),政將在家(政權將歸於韓、趙、魏三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難(您個性正直,一定要思考避難之道啊)。」

補充或註釋:<史記.吳太伯世家>就這個典故多有抄襲<左傳>,就像<漢書>抄襲了不少<史記>漢代的文句,天下文章一大抄,其來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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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青衫

白居易
琵琶行

元和(唐憲宗的年號)十年,予左遷九江郡司馬(我被貶官為九江郡司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湓浦口在江西省九江市西),聞舟中夜彈琵琶者。聽其音,錚錚然(形容金屬、玉器等相擊聲)有京都聲(京都聲指唐代京城流行的樂曲聲調)。問其人,本長安倡女(歌女),嘗學琶琵於穆、曹二善才(善才此指琵琶師或曲師)。年長色衰,委身為賈人婦(嫁作商人婦)。遂令酒(於是叫手下的人擺酒),使快彈數曲。曲罷,憫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漂泊淪落,容貌憔悴),轉徙於江湖間。余出官二年(我外調做官兩年),恬然自安(淡泊寧靜自如),感斯人言,是夕始覺有遷謫意(當晚開始有貶官降職的感覺)。因為長句歌以贈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1,
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絃,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2,
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3,
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4,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絃絃掩抑聲聲思5,似訴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續續彈6,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撚抹復挑7,初為<霓裳>後<六么>8,
大絃嘈嘈如急雨9,小絃切切如私語10,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11,
間關鶯語花底滑12,幽咽流泉冰下灘13,
水泉冷澀絃凝絕14,凝絕不通聲漸歇15,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16,鐵騎突出刀槍鳴17,
曲終收撥當心畫18,四絃一聲如裂帛19,
東船西舫悄無言20,唯見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撥插絃中21,整頓衣裳起斂容22,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23,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24,
曲罷常教善才服25,妝成每被秋娘妒26,
五陵年少爭纏頭27,一曲紅綃不知數28,
鈿頭銀篦擊節碎29,血色羅裙翻酒污30,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31,
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32,
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33,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34,
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艙月明江水寒35,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36,
我聞琵琶已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37,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
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38,
住近湓江地低溼,黃蘆苦竹繞宅生,
其間旦暮聞何物39?杜鵑啼血猿哀鳴40,
春江花朝秋月夜41,往往取酒還獨傾42,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43,
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
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44,卻坐促絃絃轉急45,
淒淒不似向前聲46,滿座重聞皆掩泣47,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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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瑟瑟形容楓樹、蘆荻被秋風吹動的聲音。

2。廣闊深遠的江面倒映著明月。

3。琵琶聲停了,彈奏女欲言又止。

4。差人倒酒點燈重開酒宴。

5。琵琶弦中暗藏了聲聲的悲傷情思。

6。低著頭隨手連續地彈。

7。輕輕攏,慢慢捻,又抹又挑。攏即左手手指按弦向琵琶的中部推。捻即揉弦。抹即順手下撥的動作。挑即反手回撥的動作。

8。先彈<霓裳羽衣曲>接著再彈<六么>。

9。大弦聲沉重抑揚,嘈嘈如狂風暴雨。大弦為琵琶上最粗的弦。

10。小弦聲急切細碎,切切如輕聲細語。小弦為琵琶上最細的弦。

11。就像大珠小珠一串串掉落玉製的盤子。

12。琵琶聲一會兒像花下宛轉流暢的鳥鳴聲。

13。一會兒又像水在冰下流動受阻發出嗚咽斷續的聲音。形容樂聲由流暢變為冷澀。

14。好像水泉冷澀,琵琶聲開始凝結 。

15。凝結而不通暢的聲音漸漸地中斷。

16。好像銀瓶撞破水漿四濺。

17。又好像鐵甲騎兵廝殺刀槍撞擊鳴響。

18。一曲終了,她對準琴弦中心劃撥。

19。四弦一聲齊鳴,好像撕裂了布帛。

20。東船西舫人們都鴉雀無聲。

21。她一面沉吟,一面收起撥片插在琴弦中。

22。整頓衣裳,收起笑容,態度莊重。

23。老家住在長安城東南的蝦蟆陵。

24。技藝精湛,名列教坊樂團第一隊。

25。每曲彈罷都令琵琶大師們嘆服。

26。每次完妝都被同行歌妓們嫉妒。

27。京城富家子弟爭先恐後來獻彩。古時舞者用彩錦纏頭,當賓客宴集,賞舞完畢,常贈羅錦給舞者為彩,稱為「纏頭」。

28。彈完一曲收來的紅綃不計其數。紅綃指紅色薄綢。

29。用有雲紋且兩頭鑲嵌金花寶飾的梳子打節拍常常打到裂碎。

30。血紅的衣裙上有打翻酒杯時留下了酒漬。

31。秋去春來美好的時光匆匆溜走。

32。暮去朝來我也漸漸年老色衰。

33。年紀不小的我只能嫁給商人為妻。

34。上個月他去浮梁縣採買茶葉。

35。與我作伴的只有繞艙的明月及淒寒秋水。

36。我夢中哭醒涕淚縱橫把妝都哭花了。紅闌干指淚水流過腮紅成為一條條如闌干的痕跡。

37。聽完她的話更加嘆息不已。

38。一年到頭聽不到管弦樂聲。

39。這裡早晚能聽見什麼呢?
40。只有杜鵑猿猴那些悲淒的哀鳴。

41。在春江花朝著秋月夜那樣的良辰美景。

42。也只能取酒獨自飲酌。

43。只是那粗俗的鄉野音樂實在難聽。

44。她被我的話感動,站立了好久。

45。回身坐下再把弦擰緊,撥出急切的聲音。

46。淒淒切切的高昂激切聲已與剛才的琵琶聲迴異。

47。在座人士重新聽後都遮住臉不停哭泣。

48。我這個江州司馬的淚水沾濕了青衫。唐代文官八品﹑九品官服以青色為主。






狄梁被譖

狄仁傑(被封梁國公)
舊唐書.卷93

俄轉寧州刺史(狄仁傑不久轉任為寧州刺史,寧州在今雲南省),撫和戎夏(安撫和輯外邦與中國),人得歡心,郡人勒碑頌德(在石碑上刻字歌頌狄仁傑的功德)。御史郭翰巡察隴右,所至多所按劾(按劾即考查核驗)。及入寧州境內,耆老歌刺史德美者盈路(載道)。翰既授館(授館即為賓客安排行館),召州吏謂之曰:「入其境,其政可知也。願成使君之美,無為久留(不必久留)。」州人方散。翰薦名於朝,徵為冬官侍郎,充江南巡撫使。吳、楚之俗多淫祠(淫祠指非官方祭典認可的祠廟,多由民間自行設立的祠廟。淫是指多餘的),仁傑奏毀一千七百所,唯留夏禹、吳太伯、季札、伍員(伍子胥)四祠。

轉文昌右丞,出為豫州刺史。時越王貞(李貞)稱兵汝南事敗,緣坐者六七百人(緣坐即連坐),籍沒者五千口(籍沒即對罪犯家產清查登記予以沒收),司刑使逼促行刑。仁傑哀其詿誤(詿誤即因受他人連累而被查處),緩其獄,密表奏曰:「臣欲顯奏,似為逆人申理(臣想公開上奏,好像違逆他人依法處理);知而不言,恐乖陛下存恤之旨(知而不言又怕壞了陛下體恤百姓的旨意)。表成復毀(奏表寫好又毀壞),意不能定。此輩咸非本心,伏望哀其詿誤(這些人都沒有犯錯,祈望陛下哀憐他們受他人連累而入罪)。」特敕原之,配流豐州(把罪人發配、流放到今内蒙古)。豫囚次於寧州(囚犯們被押至寧州時),父老迎而勞之曰:「我狄使君活汝輩耶(是我們的狄使君救了你們的命吧?)?」相攜哭於碑下,齋三日而後行。豫囚至流所(流放地),復相與立碑頌狄君之德。

(當初),越王(李貞)之亂,宰相張光輔率師討平之。將士恃功,多所求取(將士憑恃功勞多方勒索),仁傑不之應(狄仁傑不回應)。光輔怒曰:「州將輕元帥耶(州將你輕視元帥嗎?)?」仁傑曰:「亂河南者,一越王貞(李貞)耳。今一貞死而萬貞生。」光輔質其辭(張光輔質問他所說何意),仁傑曰:「明公董戎三十萬(您領兵三十萬),平一亂臣,不戢兵鋒,縱其暴橫(不能約束士兵,縱容他們的暴行),無罪之人,肝腦塗地,此非萬貞何耶?且兇威協從(況且那些遭脅迫跟隨越王的人),勢難自固(勢必不願堅守),及天兵暫臨(等到朝廷軍隊一駕臨),乘城歸順者萬計,繩墜四面成蹊(順著繩子從城牆上滑下,城池四周被踏成小路)。公奈何縱邀功之人,殺歸降之眾(您為何縱容邀功的人屠殺歸降的群眾?)?但恐冤聲騰沸,上徹於天。如得尚方斬馬劍加於君頸,雖死如歸(我如果能請來尚方斬馬劍殺了你,就算是死也沒關係)。」光輔不能詰(詰難),心甚銜之(心中記恨狄仁傑)。還都,奏仁傑不遜,左授(左授即降官貶職)復州刺史(復州轄境約當今湖北省仙桃、天門、監利等市縣地)。入為洛州司馬(洛州在今四川省境)

天授(武則天的第一個年號)二年九月丁酉,轉地官侍郎、判尚書、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則天謂曰:「卿在汝南時,甚有善政,欲知譖卿者乎(想要知道毀謗你的人嗎?)?」仁傑謝曰:「陛下以臣為過,臣當改之;陛下明臣無過,臣之幸也。臣不知譖者,並為善友(我不知道中傷我的人是誰,並想把他當做我的朋友),臣請不知。」則天深加嘆異。

未幾(不久),為來俊臣誣構下獄。時一問即承者例得減死(一問就承認的人得以減免死罪),來俊臣逼協(逼迫威脅)仁傑,令一問承反(造反)。仁傑嘆曰:「大周革命,萬物唯新,唐朝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謀反是事實)!」俊臣乃少(稍)寬之。判官王德壽謂仁傑曰:「尚書必得減死。德壽意欲求少階級,憑尚書牽楊執柔,可乎?」仁傑曰:「若何牽之(如何舉發他)?」德壽曰:「尚書為春官時,執柔任其司員外,引之可也。」仁傑曰:「皇天后土,遣仁傑行此事!」以頭觸柱,流血被面,德壽懼而謝焉(王德壽恐懼而謝罪)。既承反,所司但待日行刑,不復嚴備(不再戒備森嚴)。仁傑求守者得筆硯,拆被頭帛書冤(從被子上撕下一塊布帛書寫冤屈),置綿衣中(塞在棉衣裡),謂德壽曰:「時方熱,請付家人去其綿。」德壽不之察。仁傑子光遠得書(狄光遠得到狄仁傑的冤情書信),持以告變(持之上報此事變)。則天召見,覽之而問俊臣(來俊臣)。俊臣曰:「仁檔不免冠帶,寢處甚安,何由伏罪(狄仁傑帽冠衣帶未解,寢食安穩,臣如何認罪?)?」則天使人視之,俊臣遽命仁傑巾帶而見使者(來俊臣突然命令狄仁傑穿戴冠巾衣帶見使者)。乃令德壽代仁傑作謝死表,附使者進之(拿給使者進獻給武則天)。則天召仁傑,謂曰:「承反何也(為何承認造反?)?」對曰:「向若不承反,已死於鞭笞矣。」「何為作謝死表?」曰「臣無此表。」示之,乃知代署也(於是知道他人代為簽署)。故得免死,貶彭澤令。武承嗣屢奏請誅之(武承嗣屢次上奏請求誅殺狄仁傑),則天曰:「朕好生惡殺,志在恤刑(慎用刑法)。渙汗已行(渙汗謂帝王號令如人之汗,一出不復可收),不可更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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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億蒙讒
北宋
楊億
宋史.列傳64

景德(宋真宗趙恆的年號)初,以家貧,乞典郡江左(楊億乞求在江左主管一郡政事[任郡守]),詔令知通進、銀臺司兼門下封駁事(通進司屬門下省,由給事中領之,掌受三省、樞密院、尚書省六部與各寺、監等官署奏牘,摘錄要點進呈,得批示後,頒佈於外。銀臺司亦屬門下省,掌管天下奏狀案牘,司署設在銀臺門內﹐故名。封駁即封還並對詔敕之不當者加以駁正)。時以吏部銓主事前宜黃簿王太沖為大理評事(當時因為吏部銓選人才的主事要拔擢宜黃縣的主簿王太沖為大理寺評事。宜黃縣在今江西省撫州市。大理寺評事職責為決斷疑獄),億以丞吏之賤,不宜任清秩,即封詔還(楊億認為王太沖原來只是卑賤的郡丞下吏,不應擔任清貴的官職[大理寺評事],於是封還詔書)。未幾,太沖補外(不久,王太沖補任外州官員)。俄判史館,會修<冊府元龜>(楊億不久到史館任職,共同修訂<冊府元龜>),億與王欽若同總其事。其序次體制,皆億所定,群僚分撰篇序(同僚們分別撰寫各篇的序文),詔經億竄定方用之(詔書訓令要經過楊億刪改訂正才能採用)。三年(景德三年),召為翰林學士,又同修國史,凡變例多出億手(凡是不符合常例的變通條例大多出自楊億的手筆)。大中祥符(宋真宗的第三個年號)初,加兵部員外郎、戶部郎中。

五年,以疾在告(楊億因病請求退休),遣中使致太醫視之,億拜章謝(楊億上奏章拜謝皇恩),上作詩批紙尾,有「副予前席待名賢(我把旁邊的席位空出來等待你這位著名的賢人)」之句。以久疾,求解近職(因為長久生病,楊億請求解除自己的朝廷官職),優詔不許,但權免朝直(褒美嘉獎他的詔書婉拒[捨不得他走],但是權且免除他臨朝值班的職責)。億剛介寡合(楊億剛直耿介,很少與人交往),在書局(在官府編書的機構),唯與李維、路振、刁衎、陳越、劉筠輩厚善(深交友善)。當時文士,咸賴其題品(品評),或被貶議者,退多怨誹(有被他貶損非議的人,回去多有怨恨誹謗)。王欽若驟貴,億素薄其人,欽若銜之(楊億素來看輕王欽若的為人,王欽若於是記恨在心),屢抉其失(屢次揭發指摘他的過失);陳彭年方以文史售進(陳彭年剛好因文史才華受重用),忌億名出其右,相與毀訾(忌諱楊億的名望比他高,就和王欽若毀謗非議他)。上素重億,皆不惑其說(皇上素來器重楊億,都不被他們的說法所迷惑)。億有別墅在陽翟,億母往視之,因得疾(楊億的母親來探視他時生病),請歸省,不待報而行(楊億請求回去省視母親,還沒等到皇上回覆就先行離開)。上親緘藥劑(皇上親手封包藥劑),加金帛以賜。億素體羸(弱),至是(從此),以病聞,請解官(因常生病聞名而請求解官)。有嗾憲官劾億不俟命而去(有人教唆御史臺[或都察院所屬的官員]彈劾楊億不等待皇命就先行離去。嗾音叟),授太常少卿,分司西京(中央官員在陪都[此為西京河南府]任職者,稱為分司),許就所居養療。嘗作<君可思賦>,以抒忠憤(以抒發忠義憤激之情)。<冊府元龜>成,進秩秘書監(升官為秘書監。秘書監掌管皇家經籍圖書,是秘書省的長官)

七年,病愈,起知汝州(今河南省臨汝縣)。會加上「玉皇」聖號(遇到加「玉皇」聖號於皇上的大事),表求陪預(楊億上表請求陪同參預),即代還(代還指朝臣出任外官者重新被調回朝廷任職),以為參詳儀制副使(主掌禮儀制度及其具體規定),知禮儀院(禮儀院代行禮部的禮儀之權),判秘閣、太常寺。天禧(宋真宗趙恆的年號)二年冬,拜工部侍郎。明年,權同知貢舉(進士考試的主試者稱為知貢舉),坐考較差謬(坐罪於考核校量有差錯),降授秘書監。丁內艱(子遭母喪或承重孫遭祖母喪,稱「丁內艱」),屬行郊禮(集結百官舉行天子祭天地的大禮),以億典司禮樂,未卒哭(典禮還未完畢楊億感動哭泣),起復工部侍郎(又被起用做工部侍郎),令視事(命他就職治事)。四年,復為翰林學士,受詔注釋御集,又兼史館修撰、判館事,權景靈宮副使(宋真宗「推本世系,遂祖軒轅」,以軒轅皇帝為趙姓始祖,又興建了景靈宮奉祀黃帝)。十二月,卒,年四十七。錄其子紘(楊纮,纮音紅)為太常寺奉禮郎。

補充或註釋:根據歐陽修<歸田錄>:既而公(楊億)因作表(奏表)云「伏惟陛下德邁九皇(與得賣韭黃諧音)」。門人鄭戩遽請於公曰:「未審何時得賣生菜?」於是公為之大笑而易(改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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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重一諾
秦/西漢
季布
史記.季布欒布列傳

季布者,楚人也。為氣任俠,有名於楚。項籍使將兵(項羽派季布領兵),數窘漢王(屢次圍困漢王劉邦)。及項羽滅(等到項羽滅亡),高祖購求布千金(漢高祖劉邦以千金通緝季布),敢有舍匿,罪及三族(有敢窩藏的人要連坐三族之罪)。季布匿(藏匿)濮陽周氏。周氏曰:「漢購(懸賞)將軍急,跡且至臣家(將要追蹤到臣家裏),將軍能聽臣,臣敢獻計;即不能,願先自剄。」季布許(應許)之。乃髡鉗季布(於是剃去季布的頭髮,並用鐵圈束其頸),衣褐衣(為他換上粗布衣服),置廣柳車中(把他放在運送棺柩的大車中。柳為棺車之飾),并與其家僮數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將他和周家的幾十個奴僕一起賣給魯地的朱家)。朱家心知是季布,乃買而置之田(於是買來安置在田地裡耕種)。誡其子曰:「田事聽此奴,必與同食(耕種的事要聽從這個奴僕,要和他一起吃飯)。」朱家乃乘軺車之洛陽(朱家於是乘坐一馬駕之輕便車到洛陽),見汝陰侯滕公(夏侯嬰,被封於滕縣,人稱「滕公」)。滕公留朱家飲數日。因謂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皇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數為項羽窘上(困窘皇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朱家曰:「君視季布何如人也?」曰:「賢者也。」朱家曰:「臣各為其主用,季布為項籍用,職耳(不過是職責所在罷了)。項氏臣可盡誅邪?今上始得天下,獨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之不廣也(為何向天下人顯示自己度量狹小呢!)!且以季布之賢而漢求(追捕)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荊平王之墓也(最忌諱勇士去資助敵國,這就像楚國人伍子胥幫助吳國擊敗楚國後又鞭撻楚平王的屍體啊)。君何不從容為上言邪?」汝陰侯滕公心知朱家大俠(夏侯嬰知道朱家是位大俠),意季布匿其所(猜想季布藏匿在他家),乃許曰:「諾(好)。」待閒,果言如朱家指( 夏侯嬰等待機會,果真照朱家的意思向劉邦言明)。上乃赦季布。當是時,諸公皆多季布能摧剛為柔(許多大臣都稱讚季布能夠化剛強為柔順),朱家亦以此名聞當世。季布召見(季布被皇上召見),謝(謝罪),上拜為郎中。

孝惠時(漢惠帝時),為中郎將。單于嘗為書嫚呂后(匈奴單于曾經寫信侮辱呂后),不遜(出言不遜),呂后大怒,召諸將議之。上將軍樊噲曰:「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諸將皆阿呂后意(諸位將領都附會呂后的心意),曰「然(同意)」。季布曰:「樊噲可斬也!夫高帝將兵四十餘萬眾,困於平城(漢高祖劉邦率兵四十多萬尚且被匈奴圍困在平城),今噲柰何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面欺(當面欺瞞啊!)!且秦以事於胡,陳勝等起(況且秦朝因為對匈奴築長城屯兵,陳勝等才有機會起義)。于今創痍未瘳,噲又面諛,欲搖動天下(如今戰事的創傷還未平復,樊噲又當面阿諛,想要使天下動盪)。」是時殿上皆恐,太后罷朝,遂不復議擊匈奴事。

季布為河東守,孝文時(漢文帝時),人有言其賢者,孝文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復有言其勇,使酒難近(又有人說季布勇敢,但發酒瘋時難以接近)。至,留邸一月(到長安留在官邸一個月),見罷(皇上召見完畢)。季布因進曰(季布藉機上奏說):「臣無功竊寵,待罪河東(臣無功勞卻僥倖得寵,在河東郡居官待罪)。陛下無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這一定是有人說微臣欺瞞陛下);今臣至,無所受事(沒有特殊的新任務),罷去(召見完畢就回去),此人必有以毀臣者(這一定是有人毀謗微臣)。夫陛下以一人之譽而召臣,一人之毀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識聞之有以闚陛下也(微臣恐怕天下有識之士知道後會窺探陛下的意圖啊)。」上默然慚(皇上沉默,感到慚愧),良久曰:「河東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河東郡就像是我的大腿和臂膀一樣重要,所以特別召見你啊)。」布辭之官(於是季布辭別皇上,赴河東郡任官)

楚人曹丘生,辯士(楚封國人曹丘先生是能言善道之士。曹丘是複姓),數招權顧金錢(屢次抓攬權力,聚斂金錢),事貴人趙同等(他曾經事奉趙同等貴人),與竇長君善。季布聞之,寄書諫竇長君曰(寄信勸諫竇長君說):「吾聞曹丘生非長者,勿與通(我聽說曹丘先生不是德高望重的人,不要與他交往)。」及曹丘生歸,欲得書請季布(想要竇長君寫封介紹信讓他求見季布)。竇長君曰:「季將軍不說(悅)足下,足下無往。」固請書(曹丘先生堅持請竇長君幫他寫介紹信),遂行。使人先發書(派人先發送書信給季布),季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即揖季布曰(就向季布揖拜說):「楚人諺曰『得黃金百(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一句承諾)』,足下何以得此聲於梁楚閒哉(您如何在梁國[魏國]、楚國一帶獲得這樣的聲譽呢?暗指聲譽要靠人宣揚)?且仆楚人(況且我是楚人),足下亦楚人也。仆遊揚足下之名於天下,顧不重邪?(由我四處宣揚您的美名於天下,難道不重要嗎?)何足下距仆之深也(為何您拒我於千里之外呢?)?」季布乃大說(悅),引入(引導他入門),留數月,為上客,厚送之。季布名所以益聞者,曹丘揚之也(季布的名望之所以更加響亮是因為曹丘為他宣揚的緣故啊)

補充或註釋:成語「一諾千金」的典故即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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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慎三緘
春秋
孔子
說苑.敬慎

孔子之周,觀於太廟(孔子到周王畿參觀祭先祖的太廟),右陛之前有金人焉(台階右側立著一個銅鑄的人),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銅人的嘴被貼上三道封條,銅人的背後刻著銘文[即<金人銘>]顯示):「古之慎言人也(古代謹慎於發言的人),戒之哉(警戒啊!)!戒之哉!無多言(不要多話),多口多敗(言多必失);無多事(不要多管閑事),多事多患(多管閑事就多禍患)。安樂必戒,無行所悔(要戒慎沉溺於安樂,不要做出會令自己後悔的事)。勿謂何傷,其禍將長(不要說沒有關係,禍患會逐漸成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不要說沒有害處,禍患會越來越大);勿謂何殘,其禍將然(不要說沒有殘害,禍患會成為事實);勿謂莫聞,天妖伺人(不要說沒人知道,上天及妖魔在暗中窺視);熒熒不滅,炎炎奈何(星星之火不撲滅,演變成熊熊烈焰就無可奈何);涓涓不壅,將成江河(涓涓細流不堵塞,就會演變成江河大水);綿綿不絕,將成網羅(綿線縷縷不絕,終將成為羅網);青青不伐,將尋斧柯(青青樹苗不修剪,長成樹枝需斧頭);誠不能慎之,禍之根也(不能謹慎誠然是禍患的根源);曰是何傷?禍之門也(說沒有關係是禍患的門口)。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强横凶暴者不得善終,貪好勝利者必遇強敵);盜怨主人,民害其貴(小偷嫉妒財主,平民歸咎顯貴)。君子知天下之不可蓋也,故後之下之,使人慕之(君子知道天下人都不願別人比自己優越,所以禮讓謙卑,最後使人愛戴仰慕);執雌持下,莫能與之爭者(因為君子屈已下人,沒有人能與他爭搶)。人皆趨彼,我獨守此(人們都追求名利,我獨自謹守此道);眾人惑惑,我獨不從(人們都迷惑不解,我獨自不盲從);內藏我知,不與人論技(內心陰藏著我的智慧,不與他人較量技藝);我雖尊高,人莫害我(如此一來我即使位尊權高,別人也不會加害於我)。夫江河長百谷者,以其卑下也(江河有百谷之長是因為它低下);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天道無親無私,常與善人為伍);戒之哉!戒之哉!」

孔子顧謂弟子曰:「記之,此言雖鄙,而中事情(記下它,這個銘文雖然鄙俗,但是能切中事情的道理)。<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行身如此,豈以口遇禍哉(如果立身處事像這樣,怎麼會禍從口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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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升非少
南朝宋/南朝齊/南朝梁
任昉(字彥升)
南史.卷59.列傳49

任昉字彥升(昉音坊),樂安博昌(今山東廣饒縣)人也。父遙(任遙),齊中散大夫(南朝齊中散大夫。中散大夫是只有秩祿沒有職務的散官,多作為加官)。遙兄遐(任遐。遐音俠)字景遠,少敦學業(少年時敦促學習),家行甚謹(居家時品行恭謹),位御史中丞、金紫光祿大夫。永明(南朝齊武帝蕭賾的年號)中,遐以罪將徙荒裔(任遐因犯罪將被流放到邊遠地區),遙懷名請訴,言淚交下,齊武帝聞而哀之,竟得免(赦免)

遙妻河東裴氏,高明(清高賢明)有德行,嘗晝臥,夢有五色采旗蓋四角懸鈴,自天而墜,其一鈴落入懷中,心悸因而有娠(懷孕)。占者曰:「必生才子。」及生昉(等到任昉出生)。身長七尺五寸,幼而聰敏(幼年就很聰明),早稱神悟(很早就有敏捷過人的理解力)。四歲誦<詩>數十篇,八歲能屬文(作文),自制<月儀>,辭義甚美。褚彥回嘗謂遙曰:「聞卿有令子,相為喜之(聽說您有佳兒賢郎,我為您高興)。所謂百不為多,一不為少(百愚非多,一賢非少)。」由是聞聲藉甚(任昉從此名聲卓著)。年十二,從叔晷(任晷)有知人之量,見而稱其小名曰:「阿堆,吾家千里駒也(阿堆[任昉]是我家的千里馬啊)。」昉孝友純至(任昉孝順友愛,純真之至),每侍親疾,衣不解帶(因事過度操勞,以致不能脫衣安睡。也形容看護病人[尤指長輩]十分辛勞),言與淚並,湯藥飲食必先經口(必先親自嚐過)

初為奉朝請(奉朝請即定期參加朝會。諸侯春季朝見天子叫朝,秋季朝見為請,故名之),舉兗州秀才(兗州轄區在今山東省西南部及河南省東部。兗音演),拜太學博士。永明初,衛將軍王儉領丹陽尹,復引為主簿。儉每見其文(王儉每次看見任昉的文章),必三復殷勤,以為當時無輩(必然再三拜讀,認為當時無人可比),曰:「自傅季友(傅亮,字季友,南朝宋大臣)以來,始復見於任子。若孔門是用,其入室升堂(如果任昉拜在孔夫子門下,必然可以列為他的關門弟子。入室升堂也可比喻學問或技能從淺到深,達到很高的水準)。」於是令昉作一文,及見,曰:「正得吾腹中之欲(你正確地寫出了我心中所想)。」乃出自作文,令昉點正(指點糾正),昉因定數位(任昉於是檢定了幾處)。儉拊几嘆曰(王儉撫摸几案感嘆說):「後世誰知子定吾文(後世有誰會知道你曾經檢定過我的文章啊!)!」其見知如此(可見任昉的見識智慧如此之高)

後為司徒竟陵王(蕭子良)記室參軍。時瑯邪王融有才俊,自謂無對當時(自認為當時無人能比),見昉之文,怳然自失(惆悵若有所失)。以父喪去官,泣血三年,杖而後起(要靠拐杖才能起身)。齊武帝謂昉伯遐曰(南朝齊武帝蕭賾曾與任昉的伯伯任遐說):「聞昉哀瘠過禮(任昉哀毁瘠立過於禮制),使人憂之,非直亡卿之寶,亦時才可惜(任昉不只是我亡故愛卿任遙的寶貝,也被當世才子所珍惜),宜深相全譬(你要多加勸諫曉諭他)。」遐使進飲食,當時勉勵,回即歐出(任昉回去就嘔吐出來)。昉父遙本性重檳榔,以為常餌(作為常吃的零食),臨終嘗求之,剖百許口,不得好者(剖開一百多個檳榔找不到一個好的),昉亦所嗜好,深以為恨,遂終身不嘗檳榔。遭繼母憂(繼母過世),昉先以毀瘠,每一慟絕,良久乃蘇(每一次痛哭昏厥都過很久才甦醒),因廬於墓側,以終喪禮(他建草蘆於墳墓旁守孝直到喪期結束)。哭泣之地,草為不生。昉素強壯,腰帶甚充,服闋後不復可識(腰帶很長,服喪期滿後別人都認不出來了)

齊明帝深加器異(南朝齊明帝蕭鸞非常器重任昉),欲大相擢引(想要大加拔擢他),為愛憎所白(任昉被讒佞之人惡言中傷。愛憎指讒佞之人,謂只憑愛憎而無是非,故稱),乃除太子步兵校尉,掌東宮書記。齊明帝廢鬱林王(鬱林王即南朝齊武帝的皇太孫蕭昭業)(任昉)始為侍中、中書監、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封宣城郡公,使昉具草。帝惡其辭斥,甚慍(蕭鸞厭惡任昉文辭有訓斥自己的意味,十分惱火),昉亦由是終建武中位不過列校(任昉從此在建武年間官位不超過校尉。建武是南朝齊明帝蕭鸞的年號)

昉尤長為筆(擅長寫文章),頗慕傅亮才思無窮(傅亮,字季友,南朝宋大臣),當時王公表奏無不請焉(當時王公大臣的上表奏章無不請他過目指點)。昉起草即成,不加點竄(不加以修改潤飾)。沈約一代辭宗,深所推挹(十分推重尊崇他。挹通揖)。永元(南朝齊東昏侯蕭寶卷的年號)中,紆意於梅蟲兒(任昉委屈己意而奉承專執朝政的宦官梅蟲兒),東昏中旨用為中書郎(東昏侯蕭寶卷詔諭用任昉為中書郎。中旨為皇帝的詔諭。中書郎屬中書省,為編修國史之官)。謝尚書令王亮,亮曰:「卿宜謝梅,那忽謝我(何必謝我?[將你升官是梅蟲兒的意思])?」昉慚而退。末為司徒右長史。

梁武帝克建鄴,霸府初開(藩王幕府剛設置),以為驃騎記室參軍,專主文翰(專門負責公文書信的撰寫)。每制書草,沈約輒求同署(每當制定文稿,沈約往往要求任昉共同署名)。嘗被急召,昉出而約在,是後文筆,約參制焉(之後的文筆是由沈約參考任昉的文稿制定完成的)

(當初),梁武與昉遇竟陵王西邸(梁武帝蕭衍與任昉相遇於竟陵王蕭子良招攬文學之士的西邸官舍),從容謂昉曰:「我登三府,當以卿為記室(我當三公時將以您為記室。記室為掌章表書記文檄的官,或稱記室督、記室參軍等。三公皆可開府,因稱三公為三府)。」昉亦戲帝曰:「我若登三事,當以卿為騎兵(我當三公時將以您為騎兵。三事亦指三公)。」以帝善騎也(因為梁武帝善於騎馬)。至是引昉,符昔言焉(等到蕭衍位居三公就引薦任昉,符合往昔的諾言)。昉奉箋云:「
昔承清宴1,屬有緒言1,
提挈之旨2,形乎善謔2,
豈謂多幸3?斯言不渝3。」

蓋為此也。梁臺建,禪讓文誥(南朝梁開國,南朝齊和帝蕭寶融禪讓給梁武帝蕭衍的誥令),多昉所具。

補充或註釋:竟陵八友有任昉、王融、謝朓、沈約、陸倕、范雲、蕭琛、蕭衍八人。<述異記>就是出自任昉的手筆。

1。從前承蒙您在西邸官舍清雅的宴集上發出當時未實現的言論。

2。提拔照顧我的旨意以您善於戲言的形式出現。

3。怎麼能說是您對我多所偏愛呢?這不過是因為您的諾言始終不變(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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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舉不凡
東漢
陳蕃(字仲舉)
太平御覽.人事部八十五.知人下

<汝南先賢傳>曰:薛勤,字恭祖,仕郡功曹(功曹即州郡長官擔任助理、從事、秘書等輔助職能的官)。陳仲舉(陳蕃,字仲舉),時年十五,為父齎書詣勤(為父親帶信件拜見薛勤),勤見而察之。明日往造焉(第二天薛勤造訪陳蕃的家),仲舉父出見勤,勤曰:「足下有不凡子,吾來候之,不從卿也(你有不平凡的兒子,我來問候他,就不和你多說了)。」言議盡日(薛勤與陳蕃整天談論),乃嘆曰:「陳仲舉有命世才,王才之具(陳蕃有治國之才,具有王佐之才)。」又見黃叔度於童幼(又見到年幼的黃憲。黃憲,字叔度),云:「當為內盛德(將來必有崇高的品德)。」 其後二賢(陳蕃,黃憲)英名并耀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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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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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shengpoet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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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13 17:46
謝謝!您拍攝的櫻花之美令人印象深刻。感謝無私分享!

November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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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05 04:57

謝謝Fushengpoet,祝闔府安好愉快。

fushengpoet(fushengpoet) 於 2016-04-13 17:50 回覆:
請見二樓回覆。由衷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