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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文鞭影卷三筆記-下
2016/02/16 00:00:48瀏覽2689|回應1|推薦12
卷之 三-下(以下每一個故事都可以點擊閱讀)

五 歌
二使入蜀五老遊河孫登坐嘯譚峭行歌

漢王封齒齊主烹阿丁蘭刻木王質爛柯

霍光忠厚黃霸寬和桓譚非讖王商止訛

隱翁龔勝刺客荊軻老人結草餓夫倒戈

奕宛李訥碑賺孫何子猷嘯詠斯立吟哦

奕世貂珥閭里鳴珂曇輟絲竹裒廢蓼莪

箕陳五福華祝三多

六 麻
萬石秦氏三戟崔家退之驅鱷叔敖埋蛇

虞詡易服道濟量沙伋辭饋肉瓊卻餉瓜

祭遵俎豆柴紹琵琶法常評酒鴻漸論茶

陶怡松菊田樂煙霞孟鄴九穗鄭珏一麻

顏回練馬樂廣杯蛇羅珦持節王播籠紗

能言李泌敢諫香居韓愈闢佛傅奕除邪

春藏足垢邕嗜瘡痂薛箋成彩江筆生花

班昭漢史蔡琰胡笳鳳凰律呂鸚鵡琵琶

渡傳桃葉村名杏花

七 陽
君起盤古人使亞當明皇花萼靈運池塘

神威益德義勇雲長羿雄射日衍憤飛霜

王祥求鯉叔向埋羊亮方管樂勒比高光

世南書監晁錯智囊昌囚羑里收遁首陽

軾攻正叔浚沮李綱降金劉豫順虜邦昌

瑜燒赤壁軾謫黃岡馬融絳帳李賀錦囊

曇遷營葬脂習臨喪仁裕詩窖劉式墨莊

劉琨嘯月伯奇履霜塞翁失馬臧谷亡羊

寇公枯竹召伯甘棠匡衡鑿壁孫敬懸樑

衣蘆閔損扇枕黃香嬰扶趙武籍殺懷王

魏徵嫵媚阮籍猖狂雕龍劉勰愍驥應瑒

御車泰豆習射紀昌異人彥博男子天祥

忠貞古弼奇節任棠何晏談易郭象注莊

臥遊宗子坐隱王郎盜酒畢卓割肉東方

李膺破柱衛瓘撫床營軍細柳校獵長楊

忠武具奠德玉居喪敖曹雄異元發疏狂

寇卻例簿呂置夾囊彥昇白簡元魯青箱

孔融了了黃憲汪汪僧岩不測趙壹非常

沈思好客顏駟為郎申屠松屋魏野草堂

戴淵西洛祖逖南塘傾城妲己嫁虜王嬙

貴妃桃髻公主梅妝吉了思漢供奉忠唐






二使入蜀
東漢
李郃
後漢書.方術列傳上

李郃字孟節,漢中南鄭人也。父頡(李頡,頡音協),以儒學稱,官至博士。郃襲父業,遊太學,通五經(<詩經>,<尚書>,<禮記>,<易經>,<春秋>)。善<河>,<洛>風星(風星為風角星象,指占卜術),外質朴(樸實無華),人莫之識(人莫識之)。縣召署幕門(幕門即幕府)候吏(迎送賓客之官)

和帝(漢和帝劉肇)即位,分遣使者,皆微服單行,各至州縣,觀採風謠(風謠指謠傳)。使者二人當到益部,投郃候舍(候舍為接待過往官員或其他賓客的館舍)。時夏夕露坐,郃因仰觀,問曰:「二君發京師時,寧知朝廷遣二使邪?(你們兩位從京城來,知不知道朝廷派兩位使者來這裡的事?)」二人默然,驚相視曰:「不聞也(兩位使者假裝說沒聽說過)。」問何以知之。郃指星示云:「有二使星(使星即代表使節之星)向益州分野,故知之耳。」
後三年,其使者一人拜漢中太守,郃猶為吏,太守奇其隱德(隱德指施德於人而不為人所知),召署戶曹史(戶曹史為管理戶口事務的佐吏)。時大將軍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郡亦遣使。郃進諫曰:「竇將軍椒房(皇后。椒房原意為漢代皇后宮殿,其以椒和泥塗壁,以取溫香多子之意)之親,不修禮德,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指不久就會有災禍),願明府(明府為漢代對太守的尊稱)一心王室,勿與交通(交往)。」太守固遣之(太守還是派遣使者祝賀),郃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郃遂所在留遲(稽留延遲),以觀其變。行至扶風(右扶風郡),而憲就國自殺(而竇憲回到自己的封國後自殺),支黨(黨羽)悉伏其誅,凡交通憲者,皆為免官,唯漢中太守不豫(不參與)焉。

郃歲中舉孝廉,五遷尚書令,又拜太常。元初(東漢安帝劉祜的第二個年號)四年,代袁敞為司空(司空為官名,位次三公,與六卿相當,與司馬、司寇、司士、司徒並稱五官,掌水利、營建之事,金文皆作司工),數陳得失,有忠臣節。在位四年,坐請託(請託即以私事相托,走後門)事免。

安帝崩,北鄉侯立(北鄉侯劉懿即位。即東漢前少帝,一般不認為他是漢朝的皇帝),復為司徒。及北鄉侯病,郃陰與少府河南陶范、步兵校尉趙直謀立順帝(漢順帝劉保),會孫程等事先成(剛好孫程等人先謀立漢順帝成功),故郃功不顯。明年,坐吏民疾病,仍有災異,賜策免(李郃坐罪於官吏百姓疾病,仍有天災變異而被皇帝策免)。將作大匠(將作大匠即掌管宫室修建之官)翟酺上郃「潛圖大計(指謀立漢順帝),以安社稷」,於是錄陰謀之功(於是記錄了李郃私下圖謀的功勞),封郃涉都侯,辭讓不受。年八十餘,卒於家。門人上黨馮冑獨制服(制喪服),心喪三年(心喪指老師去世,弟子守喪,身無喪服而心存哀悼),時人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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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老遊河
唐堯
五老
太平御覽.天部5.星上

<論語讖>曰:仲尼曰:「吾聞堯率舜等遊首山(首山在河南襄城縣南,為伏牛之首,故名首山),觀河(黃河)(渚音煮,水中沙洲),有五老遊河渚。一老曰:『河圖將來,告帝期(我特來告帝時間)。』二老曰:『河圖將來,告帝謀(我特來告帝預作準備)。』三老曰:『河圖將來,告帝書(我特來告帝它是一種書)。』四老曰:『河圖將來,告帝圖(我特來告帝它也是一種圖)。』五老曰:『河圖將來,告帝符(我特來告帝它也是一種符號)。』龍銜玉苞,金泥玉檢(金泥以水銀和金為泥作飾、玉檢為用玉製成的檢。兩者皆為古代天子封禪所用)封盛書,五老飛為流星,上入昴(昴音卯,二十八星宿之一,西方七宿之第四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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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登坐嘯
三國
孫登
晉書.列傳19

(阮籍)嫂嘗歸寧,籍相見與別(道別)。或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設邪!(禮教豈是為我而設立的嗎!)」鄰家少婦有美色,當壚(當壚指賣酒。壚為放酒壇的土墩),沽酒(買酒)。籍嘗詣飲,醉,便臥其側。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賣酒少婦的丈夫察覺後也不起疑心)。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識其父兄,徑往哭之,盡哀而還。其外坦蕩而內淳至(淳至謂至誠),皆此類也。時率意獨駕(任意獨自駕車),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車子走到沒有路了),輒慟哭而反。嘗登廣武,觀楚、漢戰處,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時下沒有英雄,使無名小卒成名。[諷刺當代成名的人皆非英雄])」登武牢山,望京邑而嘆,於是賦<豪傑詩>。景元(魏元帝曹奐的年號)四年冬卒,時年五十四。

籍能屬文(作文),初不留思(留思指留心)。作<詠懷詩>八十餘篇,為世所重。著<達莊論>,敘無為之貴。文多不錄。

籍嘗於蘇門山遇孫登,與商略終古(商討往昔)及棲神導氣之術(凝神專一,攝氣運息的方法),登皆不應,籍因長嘯(將手放在口中打口哨)而退。至半嶺,聞有聲若鸞鳳之音,響乎巖谷,乃登之嘯也。遂歸著<大人先生傳>,其略曰:「世人所謂君子,惟法是修,惟禮是克。手執圭璧(圭臬,標準),足履繩墨(準繩墨斗。比喻規矩或法度)。行欲為目前檢,言欲為無窮則(行為要成為當世的榜樣,言論要成為永遠的準則)。少稱鄉黨,長聞鄰國。上欲圖三公,下不失九州牧。獨不見群虱之處褌中(很多蝨子藏在褲縫中。蝨子比喻欲求功名的士人),逃乎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為吉宅也。行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褌襠,自以為得繩墨也。然炎丘火流(形容酷熱),焦邑滅都,群虱處於褌中而不能出也。君子之處域內,何異夫虱之處褌中乎!」此亦籍之胸懷本趣也。

子渾(阮渾),字長成,有父風。少慕通達(少年時就仰慕通人達士),不飾小節。籍謂曰:「仲容(阮咸)已豫(參與)吾此流,汝不得復爾!」太康(西晉武帝司馬炎的年號)中,為太子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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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峭行歌

譚峭
雲笈七籤.卷113下.紀傳部.傳12

譚峭(峭音翹),字景升,國子司業(國子監置司業,為監內的副長官,協助祭酒,掌儒學訓導之政)(譚洙)之子,幼而聰明。及長,頗涉經史,強記,問無不知,屬文清麗(作文清新華美)。洙訓以進士為業,而峭不然。迥好黃老,諸子及<周穆>(<穆天子傳>)、<漢武>(<漢武帝內傳>)、<茅君列仙內傳>,靡不精究(無不精心研究)。一旦,告父出游終南山,父以南山近京都,許之(父親認為終南山離長安很近,就答應他)。自經終南、太白、太行、王屋、嵩、華、泰嶽,迤邐(連續不斷)遊歷名山,不復歸寧(歸寧亦指男子歸省父母)。父馳書責之,復謝曰:「茅君昔為人子(茅君指傳說中在句容句曲山修道成仙的茅氏兄弟),亦辭父學仙,今峭慕之,冀(期望)其有益。」父母以其堅心求道,豈以世事拘之,乃聽其所從。而峭師於嵩山道士十餘年,得闢穀(道家一種不食五穀的養生方式)養氣之術,惟以酒為樂,常醉騰騰,周遊無所不之。夏則服烏裘,冬則綠布衫。或臥於風雨雪霜中經日(整天),人為已斃,視之,氣出怵怵然(怵音處)。父常念之,每遣家僮尋訪,春冬必寄之衣及錢帛。捧之且喜,復書(回信),遽遣家僮,乃厚遺之。才去(家僮才離去),便以父所寄衣出街路,見貧寒者與之(把父親寄給他的衣物送給路邊的貧寒者)。及寄於酒家(錢帛置於酒家[作為酒錢]),一無所留。人或問之何為如此,曰:「何能看得盜之所竊,必累於人,不衣不食,固無憂也。」常欣欣然,或謂風狂(瘋狂),每行吟曰:「

線作長江扇作天,靸鞋(拖鞋,靸音灑)拋向海東邊。
蓬萊信道無多路,只在譚生柱杖前。(譚生即譚峭自己)

爾後居南嶽(湖南衡山),煉丹成,服之,入水不濡(濕),入火不灼(燒),亦能隱化,復入青城(四川青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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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封齒
西漢
漢高祖(劉邦)
史記.高祖本紀
史記.留侯世家

秦二世二年,陳涉(陳勝)之將周章軍西至戲而還。燕、趙、齊、魏皆自立為王。項氏起吳。秦泗川監平(監平即廷尉屬官正、監、平三官之二)將兵圍豐(豐邑為劉邦的家鄉),二日,出與戰,破之。(劉邦)命雍齒守豐,引兵之薛。泗州守壯敗於薛,走至戚,沛公(劉邦)左司馬得泗川守壯,殺之。沛公還軍亢父,至方與,未戰。陳王(陳勝)使魏人周市略地(佔領土地)。周市使人謂雍齒曰:「豐,故梁徙也。今魏地已定者數十城。齒今下魏(雍齒現在歸降於魏),魏以齒為侯守豐。不下(如不歸降),且屠豐。」雍齒雅不欲屬沛公(雍齒正不想歸屬於劉邦),及魏招之,即反為魏守豐。沛公引兵攻豐,不能取。沛公病,還之沛。沛公怨雍齒與豐子弟叛之,聞東陽甯君、秦嘉立景駒為假王,在留,乃往從之,欲請兵以攻豐。是時秦將章邯從陳,別將(配合主力軍作戰的部隊將領)司馬夷將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碭(碭音蕩)。東陽甯君、沛公引兵西,與戰蕭西,不利。還收兵聚留,引兵攻碭,三日乃取碭。因收碭兵,得五六千人。攻下邑,拔之。還軍豐。聞項梁在薛,從騎百餘往見之。項梁益沛公卒五千人(項梁增加劉邦士兵五千人),五大夫將十人(五大夫為爵位名。戰國時楚魏始設)。沛公還,引兵攻豐。。。<史記.高祖本紀>

(皇上[劉邦]。漢六年)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其餘日夜爭功不決,未得行封。上在雒陽南宮,從複道(樓閣或懸崖間有上下兩重通道,稱復道)望見諸將往往相與坐沙中語。上曰:「此何語?(他們在說什麼呢?)」留侯(張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屬(屬下,部屬)取天下,今陛下為天子,而所封皆蕭(蕭何)、曹(曹參)故人(老朋友)所親愛,而所誅者皆生平所仇怨。今軍吏計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恐又見疑平生過失及誅,故即相聚謀反耳。」上乃憂曰:「為之奈何?(該怎麼辦啊?)」留侯曰:「上平生所憎(憎恨),群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故,數嘗窘辱(困迫凌辱)我。我欲殺之,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封,則人人自堅(固位自保)矣。」於是上乃置酒,封雍齒為什方侯,而急趣(急忙催促)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罷酒,皆喜曰:「雍齒尚為侯,我屬無患矣。」<史記.留侯世家>

補充或註釋:分封雍齒一人而消弭了眾多可能的叛亂,張良不愧為「建國三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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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主烹阿
春秋
齊威王(田因齊)
史記.田敬仲完世家

威王(齊威王)初即位以來,不治(不能治理),委政卿大夫(把政事委託給卿大夫),九年之閒,諸侯并伐,國人不治。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毀言(誹謗之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辟(田野開闢),民人給(人民自給自足),官無留事(積壓的公務),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誹謗是因為你不事奉我左右的人來謀取美名啊)。」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言(稱譽之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辟(田野不開闢),民貧苦(人民貧苦)。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衛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稱譽是因為你事奉我左右的人來謀取美名啊)。」是日,烹(烹殺)阿大夫,及左右嘗譽者皆并烹之(齊威王身邊常稱讚阿大夫的人也一起被烹殺)。遂起兵西擊趙、衛,敗魏於濁澤而圍惠王(魏惠王)。惠王請獻觀以和解,趙人歸我長城。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文飾己過),務盡其誠。齊國大治。諸侯聞之,莫敢致兵於齊二十餘年。

騶忌子(即鄒忌)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說(悅)而捨之右室。須臾,王鼓琴,騶忌子推戶入曰:「善哉鼓琴!(琴撫得真好啊!)」王勃然不說,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何以知其善也?(你沒看見我彈琴,又怎麼知道我彈得好呢?)」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撫大弦時如春風般溫暖,就好像是國君);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撫小弦時高亢明快。廉折指樂聲高亢,節奏明快而清揚,就好像是相國);攫之深,醳之愉者,政令也(弦抓得緊,放出來卻是和悅之聲,就像是政令);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音樂的曲調和諧,大弦小弦相得益彰,而不相互妨礙,就像是四季。鈞為音調,大鈞為宮商,小鈞為角徵羽),吾是以知其善也。」王曰:「善語音!(你這個樂理說得好!)」騶忌子曰:「何獨語音(這何止是樂理),夫治國家而弭(安定)人民皆在其中。」王又勃然不說曰:「若夫語五音(宮、商、角、徵、羽)之紀,信未有如夫子者也。若夫治國家而弭人民,又何為乎絲桐之閒?(又怎麼和琴相關呢?絲桐指古琴。古琴琴體多用桐木,弦用絲弦,故稱絲桐)」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而捨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夫復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聲音]往復而不亂,才可政治昌明);連而徑者,所以存亡也([聲音]連續不斷,國家才可長存):故曰琴音調而天下治。夫治國家而弭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王曰:「善。」

騶忌子見(出現)三月而受相印。淳于髡(髡音昆)見之曰:「善說哉!髡有愚志,願陳諸前(願意陳述在您之前。諸即之)。」騶忌子曰:「謹受教。」淳于髡曰:「得全全昌(人臣事君之禮無所失,身名才可昌盛),失全全亡。」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毋離前(謹記指教,不離心目之前)。」淳于髡曰:「狶膏棘軸(豬的脂肪塗上棘木做的圓柱形車軸),所以為滑也,然而不能運方穿(不能運用在方形的車軸孔)。」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事左右。」淳于髡曰:「弓膠昔干(弓膠塗上舊的弓幹。弓有六種材料,弓幹使箭射得遠,弓角使箭射得快,弓筋使箭深入目標物,弓膠用以黏合弓身,弓絲用以固定弓身,弓漆用以抵禦霜露),所以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然而不能用來附合缶[大肚子小口兒的盛酒瓦器]的裂縫。傅通附)。」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自附於萬民。」淳于髡曰:「狐裘雖敝(破舊),不可補以黃狗之皮。」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擇君子,毋雜小人其閒。」淳于髡曰:「大車不較(較同校,校正),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修法律而督姦吏。」淳于髡說畢,趨出(小步快走出去),至門,而面其仆曰:「是人者,吾語之微言(隱微之言)五,其應我若響(迴聲)之應聲,是人必封不久矣。」居朞( 朞,同期,週年),封以下邳,號曰「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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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蘭刻木
西漢
丁蘭
孝子傳

丁蘭,河內野王人也(今河南沁陽市)。年十五喪母,刻木做母,事之供養如生。蘭妻夜火灼母面,母面發瘡。經二日,妻頭髮自落,如刀鋸截,然後謝過(道歉)。蘭移母大道(丁蘭把母親的木像移到路邊),使妻從服(從服即為姻親或君上的親屬服喪),三年拜伏。一夜忽如風雨,而母自還(母親元神返附於木像)。鄰人所假借(鄰居來借東西),母顏和即與(母親像如果和悅,妻子就借鄰居東西),不和即不與。鄰人曰:「枯木何知?(木頭怎麼會有知覺?)」 遂用刀斫木(就用刀斧砍木像),母流血。蘭還悲號,造服行喪。廷尉以木感死,宣帝(漢宣帝劉詢)嘉之,拜太中大夫者也。

釋義或補充:魯班尺用以測量陽宅建築及廚灶神桌,以得吉字為要。丁蘭尺用以測量陰宅墳墓及公媽神桌,也以得吉字為要。市面上有一種魯班丁蘭綜合尺,尺的一邊是魯班尺,另一邊是丁蘭尺。丁蘭尺的丁蘭就是由此典故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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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質爛柯
西晉
王質
太平御覽.樂部17.琴下

鄭緝之<東陽記>曰:晉中朝時有王質者,常入山(石室山,今浙江省衢縣)伐木,至石室,見童子四人彈琴而歌。質因留,趺斧柯而聽之(趺坐在斧柄上聽琴音。斧柯為斧柄)。童子以一物與質(王質),狀如棗核。質取而含之,便不復饑。遂復少留(於是再稍作停留),亦謂俄頃,童子曰:「汝來已久,何不速去?」質諾而起,所坐斧柯爛盡。既歸,計離家已數十年矣,舊宅遷移,室宇靡(無)存,遂號慟而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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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忠厚
西漢
霍光
資治通鑑注.卷22

時鉤弋夫人之子弗陵(漢昭帝劉弗陵),年數歲,形體壯大,多知(多智),上(漢武帝劉徹)奇愛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稚,母少, 猶與(猶豫)久之。欲以大臣輔之,察群臣,唯奉車都尉、光祿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上乃使黃門(黃門之署,職任親近,以供天子,百物在焉,故亦有畫工)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畫周公背負周成王朝見諸侯的畫賜予霍光)。後數日,帝譴責鉤弋夫人;夫人脫簪珥(珥為耳飾),叩頭。帝曰:「引持去,遂掖庭獄(掖庭屬少府,有秘獄,凡宮人有罪者下之)!」 夫人還顧,帝曰:「趣(趣音促)行,汝不得活!」卒賜死。頃之,帝閒居,問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對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 帝曰:「然,是非兒曹(爾曹)愚人之所知也。往古國家所以亂,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驕蹇為傲慢不順從),淫亂自恣,莫能禁也。汝不聞呂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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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霸寬和
西漢
黃霸
漢書.循吏傳

黃霸字次公,淮陽陽夏人也,以豪桀役使徙雲陵(身為豪傑而役使鄉里人遷徙於雲陵)。霸少學律令,喜為吏,武帝(漢武帝)末以待詔入錢賞官(捐錢而被賞賜官職),補侍郎謁者,坐同產(同產即兄弟)有罪劾免。後復入穀沈黎郡(入穀謂納穀於官府以買官或贖罪),補左馮翊二百石卒史(漢代將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稱三輔,即把京師附近地區歸三個地方官分別管理。左馮翊負責管理當時京畿附近地方行政事務,類似太守)。馮翊以霸入財為官(左馮翊認為黃霸是捐錢才擔任官職的),不署右職(右職為重要的職位。古以右為尊,稱所重者為右),使領郡錢穀計(讓黃霸擔任郡國錢糧出入簿計的官吏)。簿書正,以廉稱,察補河東均輸長(均輸長利用貢輸收入為底本﹐進行販運貿易),復察廉為河南太守丞。霸為人明察內敏(善於觀察,思維敏捷),又習文法(熟悉法令條文),然溫良有讓,足知,善御眾。為丞,處議當於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吏民愛敬焉。

自武帝末,用法深(執法嚴厲)。昭帝(漢昭帝劉弗陵)立,幼,大將軍霍光秉政,大臣爭權,上官桀等與燕王謀作亂,光既誅之,遂遵武帝法度,以刑罰痛繩群下,繇是俗吏上嚴酷以為能(從此一般吏人都崇尚嚴酷,認為嚴酷才是能幹),而霸獨用寬和為名。

會宣帝(漢宣帝劉詢)即位,在民間時知百姓苦吏急也(漢宣帝流落民間時就知道百姓苦於吏人嚴峻),聞霸持法平(公平),召以為廷尉正(廷尉屬官正、監、平三官之一),數決疑獄,庭中稱平。守丞相長史,坐公卿大議廷中。知長信少府夏侯勝非議詔書大不敬,霸阿從不舉劾,皆下廷尉(長信宮少府夏侯勝因為非議詔書,犯了大不敬,而黃霸沒有彈劾他,故兩人一起下獄),繫獄當死。霸因從勝(夏侯勝)受<尚書>獄中,再隃冬,積三歲乃出,語在勝傳(事跡記載於<夏侯勝傳>)。勝出,復為諫大夫,令左馮翊宋畸舉霸賢良。勝又口薦霸於上(漢宣帝劉詢),上擢霸為揚州刺史。三歲,宣帝下詔曰:「制詔御史:其以賢良高第揚州刺史霸(黃霸)為潁川太守,秩比二千石,居官賜車蓋,特高一丈(特別允許黃霸的車蓋高達一丈),別駕主簿車,緹油屏泥於軾前(把橘紅色的油塗在軾前的屏泥上。軾為車廂前面用作扶手的橫木),以章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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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譚非讖
東漢
桓譚
後漢書.伏侯宋蔡馮趙牟韋列傳
後漢書.桓譚馮衍列傳上

(漢光武帝)嘗問弘(宋弘)通博之士,弘乃薦沛國桓譚才學洽聞,幾能及揚雄、劉向父子。於是召譚(桓譚)拜議郎、給事中。帝每讌(讌同宴),輒令鼓琴(每每令桓譚彈琴),好其繁聲(繁聲指浮靡的音樂)。弘聞之不悅,悔於薦舉,伺譚內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譚至,不與席而讓之曰(不給他席位而責備他說):「吾所以薦子者,欲令輔國家以道德也,而今數進鄭聲(靡靡之音)以亂<雅><頌>,非忠正者(忠誠正直的人)也。能自改邪?將令相舉以法乎?」譚頓首(叩頭)辭謝,良久乃遣之。後大會群臣,帝使譚鼓琴,譚見弘,失其常度(桓譚看到宋弘就失去常態)。帝怪而問之。弘乃離席免冠謝曰:「臣所以薦桓譚者,望能以忠正導主,而令朝廷耽悅鄭聲,臣之罪也。」帝改容謝(道歉),使反服(使桓譚換穿常服),其後遂不復令譚給事中。弘推進賢士馮翊(左馮翊)桓梁三十餘人,或相及為公卿者。

弘當讌(讌同宴)見,御坐新屏風,圖畫列女,帝數顧視之。弘正容言曰:「未見好德如好色者(語出<論語.衛靈公篇>)。」帝即為徹(毀壞)之。笑謂弘曰:「聞義則服,可乎?」對曰:「陛下進德,臣不勝其喜。」<後漢書.伏侯宋蔡馮趙牟韋列傳>。。。

是時帝方信讖(圖書讖緯之學),多以決定嫌疑。又酬賞少(稍)薄,天下不時安定。譚復上疏曰:「

臣前獻瞽言(不明事理的言論。謙詞),未蒙詔報,不勝憤懣(憤慨),冒死復陳。愚夫策謀,有益於政道者,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聖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論語>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況後世淺儒(學問淺薄的儒生),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伎為方伎,醫方之家。數為數術卜筮之官)之人,增益圖書(讖緯符命),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連累。詿音掛)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怎麼可以不抑制感情,與他們疏遠呢)!臣譚伏聞陛下窮折(窮折為竭力斥責)方士黃白之術(黃白之術指藥化為金銀),甚為明矣;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合,譬猶卜數隻偶(卜數隻偶指占卜有時靈驗,只是偶然巧合)之類。陛下宜垂明聽,發聖意,屏群小之曲說(拋開小人們歪曲不正的說辭),述<五經>之正義,略雷同之俗語,詳通人之雅謀。 又臣聞安平則尊道術之士(承平時則尊崇有道德治術的文臣),有難則貴介冑之臣(有國難則重視能帶兵打仗的武將)。今聖朝興復祖統,為人臣主,而四方盜賊未盡歸伏者,此權謀未得也。臣譚伏觀陛下用兵,諸所降下(對於投降歸順的人),既無重賞以相恩誘,或至虜掠奪其財物,是以兵長渠率(兵之長帥首領),各生狐疑,黨輩連結,歲月不解。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為取,而莫知與之為取(老子曰:『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陛下誠能輕爵(不吝惜賜予爵位)重賞,與士共之,則何招而不至,何說而不釋(遊說以冰釋其疑心),何向而不開,何征而不剋!如此,則能以狹為廣,以遲為速,亡者復存,失者復得矣。」帝省奏,愈不悅。

其後有詔會議靈臺所處(洛陽平昌門直南大道,東是明堂大道,西是靈臺),帝謂譚曰:「吾欲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復極言讖之非經(讖緯的內容違背五經義理)。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非議聖人,目無法紀),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出為六安郡(在今安徽)丞;意忽忽不樂,道病卒,時年七十餘。<後漢書.桓譚馮衍列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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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商止訛
西漢
王商
漢書.王商史丹傅喜傳

元帝(漢元帝劉奭)崩,成帝(漢成帝劉驁)即位,甚敬重商,徙為左將軍(十分敬重王商,升他做左將軍)。而帝元舅大司馬大將軍王鳳(王鳳是漢元帝皇后王政君的哥哥,曾提拔姪兒王莽)顓權,行多驕僭(驕橫僭越)。商(王商,漢宣帝母親王翁須之兄王武的兒子)論議不能平鳳,鳳知之,亦疏商(也疏遠王商)。建始(漢成帝劉驁的年號。驁音熬)三年秋,京師民無故相驚,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蹂躪,長安中大亂。天子親御前殿,召公卿議。大將軍鳳(王鳳)以為太后與上及後宮可御船,令吏民上長安城以避水。群臣皆從鳳議。左將軍商(王商)獨曰:「自古無道之國,水猶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世無兵革,上下相安,何因當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訛言也,不宜令上城,重驚百姓。」上乃止。有頃,長安中稍定,問之,果訛言。上於是美壯商之固守,數稱其議。而鳳大慚,自恨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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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翁龔勝
西漢
龔勝
漢書.王貢兩龔鮑傳

(王莽)既篡國,遣五威將帥行天下風俗,將帥親奉羊酒存問勝(龔勝)。明年,莽遣使者即拜勝為講學祭酒,勝稱疾不應徵。後二年,莽復遣使者奉璽書,太子師友祭酒印綬,安車駟馬迎勝(徵召有重望的人,往往賜乘安車),即拜,秩(官職級別)上卿,先賜六月祿直(祿俸)以辦裝,使者與郡太守、縣長吏、三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以上入勝里致詔。使者欲令勝起迎,久立門外。勝稱病篤,為床室中戶西南牖(牖音有,窗戶)下,東首(頭朝東。以東方生長,故東首鄉生氣,以利病者),加朝服,拕紳(拕紳即引大帶於朝服之上)。使者入戶,西行南面立,致詔付璽書,遷延再拜奉印綬(官印綬帶),內安車駟馬(徵召有重望的人,往往賜乘安車),進謂勝曰:「聖朝未嘗忘君,制作未定,待君為政,思聞所欲施行,以安海內。」勝對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隨使君上道,必死道路,無益萬分。」使者要說,至以印綬就加勝身,勝輒推不受。使者即上言:「方盛夏暑熱,勝病少氣,可須秋涼乃發。」有詔許。使者五日壹與太守俱問起居,為勝兩子及門人高暉等言:「朝廷虛心待君以茅土之封(指王、侯的封爵。古天子分封王、侯時,用代表方位的五色土築壇,按封地所在方向取一色土,包以白茅而授之,作為受封者得以有國建社的表徵),雖疾病,宜動移至傳舍(供行人休息住宿的處所),示有行意(表示龔勝將赴任),必為子孫遺大業(大功業)。」暉等白使者語,勝自知不見聽(龔勝自知自己的意願不被聽從),即謂暉等:「吾受漢家厚恩,亡(無)以報,今年老矣,旦暮入地(隨時都有可能入土),誼豈以一身事二姓,下見故主哉?」勝因敕以棺斂喪事(龔勝命交代後人自己的喪葬事宜):「衣周於身,棺周於衣。勿隨俗動吾冢,種柏,作祠堂。」語畢,遂不復開口飲食,積十四日死,死時七十九矣。使者、太守臨斂,賜複衾祭祠如法。門人衰絰治喪者百數。有老父來弔,哭甚哀,既而曰:「嗟虖!薰以香自燒(薰草因為有香氣而招致焚燒。比喻人因為才能傑出而招致災禍),膏以明自銷(膏火因能照明而招致銷毀)。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遂趨而出,莫知其誰。勝居彭城廉里,後世刻石表其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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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荊軻
戰國
荊軻
史記.刺客列傳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都穿白衣白帽送行)。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徵為五音之一),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為羽聲慨(羽為五音之一),士皆瞋目,發盡上指冠。於是荊軻就車而去,終已不顧。

遂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嘉為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誠振怖大王之威,不敢舉兵以逆軍吏,願舉國為內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恐懼不敢自陳(自己陳述),謹斬樊於期之頭,及獻燕督亢(戰國燕的膏腴之地。今河北省涿州市一帶)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聞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聞之,大喜,乃朝服,設九賓(九賓指外交上最隆重的禮節,有九個迎賓贊禮的官員延引上殿),見燕使者咸陽宮。荊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柙(古同匣),以次進。至陛,秦舞陽色變振恐,群臣怪之。荊軻顧笑舞陽,前謝曰:「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慴(振懾)。願大王少假借(寬容)之,使得畢使於前。」秦王謂軻曰:「取舞陽所持地圖。」軻既取圖奏之,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揕音震,用刀劍等刺)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絕(秦王袖子被割斷)。拔劍(秦王要拔自己的佩劍),劍長,操其室。時惶急,劍堅,故不可立拔。荊軻逐(追逐)秦王,秦王環柱(環繞著庭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兵器);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召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軻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軻,而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荊軻也。秦王方環柱走,卒惶急,不知所為,左右乃曰:「王負劍!(古者帶劍上長,拔之不出室,欲王推之於背,令前短易拔,故云王負劍)」負劍,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荊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擿古同擲,投擲)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復擊軻,軻被八創(八處創傷)。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兩腳張開,兩膝微曲地坐著,形狀像箕)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因為我想活捉他),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要得到秦國不伐燕國的約定來報答太子丹)。」於是左右既前殺軻,秦王不怡(不樂)者良久。已而論功,賞群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黃金二百溢,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荊軻也。」

於是秦王大怒,益發兵詣趙,詔王翦軍以伐燕。十月而拔薊城(燕國國都)。燕王喜(姬喜)、太子丹等盡率其精兵東保於遼東。秦將李信追擊燕王急,代王嘉乃遺燕王喜書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燕王姬喜)誠殺丹獻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血食謂受享祭品。古代殺牲取血以祭,故稱)。」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斬太子丹,欲獻之秦。秦復進兵攻之。後五年,秦卒滅燕,虜(俘虜)燕王喜。

補充或註釋:荊軻想要效法春秋時魯國曹沫用匕首威脅齊桓公歸還侵略魯所得土地的典故,不料弄巧成拙,反而加速燕國的滅亡。就算荊軻得手也難保秦王嬴政出爾反爾,有時一個成功的典故(曹沫要脅齊桓)反而是特例,不能當常理來看,齊桓公答應曹沫歸還侵魯土地後其實本要反悔,只是剛好有「仲父」管仲勸阻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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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結草
春秋
魏顆
春秋左傳.宣公十五年

(當初),七月,秦桓公伐晉,次于輔氏(今陝西大荔縣),壬午,晉侯治兵(治兵泛指練兵或治軍)于稷,以略狄土,立黎侯而還,及雒,魏顆敗秦師于輔氏,獲杜回,秦之力人(大力士)也。

初,魏武子(魏顆之父)有嬖妾(愛妾),無子,武子疾(初病),命顆曰:「必嫁是(我過世之後一定要把她嫁出去)。」疾病(病重)則曰:「必以為殉(我過世之後一定要把她作我的陪葬)。」及卒,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病重的時候神智昏亂不清,所以我遵從他清醒時的遺言)」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抗)杜回,杜回躓(躓音至,被東西絆住)而顛(跌倒),故獲之,夜夢之曰:「余,而(爾)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之治命(治命指人死前神智清醒時的遺囑),余是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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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夫倒戈
春秋
靈輒
春秋左傳.(魯)宣公二年

秋,九月,晉侯飲趙盾酒(晉靈公賜給趙盾酒喝),伏甲將攻之(埋伏好的鎧甲武士,將攻殺趙盾),其右(車右)提彌明知之,趨登曰:「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晉靈公喚出那條猛犬向趙盾撲去),明搏而殺之,盾曰:「棄人用犬,雖猛何為?(不用人而叫喚狗,雖然兇猛又有何用?)」鬥且出,提彌明死之(且戰且走,提彌明戰死)

(當初),宣子田於首山(趙盾田獵於首陽山,今山西永濟縣南),舍于翳桑(在桑樹蔭下休息),見靈輒餓,問其病,曰:「不食三日矣(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食之(趙盾給靈輒食物),舍其半(靈輒留下一半食物沒吃),問之。曰:「宦三年矣(我在外學習做官吏已經三年了),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請以遺之(現在家離這裡很近,請讓我留這一半食物給她)。」使盡之,而為之簞食與肉(趙盾要他吃完,又為他準備一筐飯和肉),寘諸橐以與之(放在袋子里送給他。寘同置。橐音陀,口袋),既而與為公介(後來靈輒做了晉靈公的甲士),倒戟以禦公徒(卻倒戈相向來抵御靈公手下殺趙盾的人),而免之(使趙盾免於殺身之禍),問何故,對曰:「翳桑(桑樹蔭下)之餓人也。」問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趙盾就自己逃亡)也。乙丑,趙穿(趙穿是趙盾的堂弟)攻靈公於桃園,宣子(趙盾)未出山而復,大史(董狐)書曰:「趙盾弒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我沒有弒殺晉靈公[是趙穿弒殺的])」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逃亡時沒有跨越晉國國境),反不討賊(回來又不討伐逆賊趙穿)。非子而誰?」宣子曰:「嗚呼,『我之懷矣,自詒伊慼(我懷念祖國,反而為我帶來憂患,語出<詩經.小雅.小明>。詒音遺,遺留)』,其我之謂矣(就是在說我啊)。」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不隱瞞真相),趙宣子,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因為史官記事秉持原則而得到惡名),惜也,越竟乃免(可惜啊!要是趙盾當時在晉國國境外就可免罪了)。」宣子使趙穿逆(迎接)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壬申,朝于武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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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宛李訥

李訥
醉古堂劍掃卷.卷4.集靈

李納性辨急,酷尚奕棋(特別崇尚下棋),每下子,安詳極於寬緩(寬舒緩和)。有時躁怒,家人輩則密以棋具陳(陳列)於前,納睹便欣然改容,取子布算(布籌計算),都忘其恚(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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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賺孫何
北宋
孫何
宋朝事實類苑.卷64
宋史.列傳65

孫何性落拓(豪放不受拘束),而酷好古文。為轉運使,頗尚苛峻(很崇尚苛刻嚴峻),州縣吏患之,乃求古碑字磨滅者紙本數廳,釘於館中。何至,則讀其碑,辨識文字,以爪搔發(髮)垢而嗅之,遂往往至暮,不複省錄文案云。器之曰:「何為轉運使,令人負礓礫(礓礫音江粒,小石)自隨,所至散之地。吏應對,小失誤,則於地倒曳之(就把小石頭們倒在地上)。故從者憑依其威,妄為寒暑(他的侍從狐假虎威,動輒翻臉),所至騷擾,人不稱賢。」<宋朝事實類苑>

是冬,從幸大名(追隨皇上臨幸大名府。大名府是北宋時的陪都,是北宋在河北的最大城市,也是對抗遼國的邊陲重鎮。在其北方不遠處是遼國的「燕京」,即今天的北京),詔訪邊事。何疏曰(孫何上書說):「
陛下(宋真宗趙恒)嗣位以來,訓師擇將,可謂至多,以高祖之大度(指宋真宗有劉邦的大度。漢高祖劉邦對有功將士不吝封賞,對厭惡的雍齒亦然),兼蕭王之赤心(指宋真宗有劉秀的赤心。漢光武帝劉秀曾被更始帝劉玄封為蕭王,劉秀對降將推心置腹,故稱之),神武冠於百王,精兵倍於前代。分閫(分閫指出任將帥或封疆大吏。閫音捆)仗鉞者(仗鉞為手持黃鉞,表示將帥的權威。引申指統帥軍隊),固當以身先士卒為心,賊遺君父為恥。而列城相望,堅壁自全(加固壁壘以自我保全),手握強兵,坐違成算(坐視不理有把握的出戰計劃),遂使腥膻(腥膻指入侵的外敵)得計,蛇豕肆行,焚劫(焚燒搶劫)我郡縣,系累我黎庶(捆綁我百姓)。陛下攄(攄音書。抒發)人神之忿怒,憫河朔(河朔泛指黃河以北的地區)之生靈,爰御六師,親幸澶、魏,天聲一振,敵騎四逃,雖鎮、定道路已通,而德、棣烽塵未息,此殆將帥或未得人,邊奏或有壅閼(壅塞閼絕。閼音餓),鄰境不相救援,糗糧(乾糧)須俟轉輸之所致也。

將帥者何?或恃勇無謀,或忌功玩寇(對立功顧忌,消極抗敵),但全城堡,不恤人民。邊奏(邊情奏報)者何?護塞(防守邊塞)之臣,固祿守位,城池焚劫,不以實聞,老幼殺傷,托言他盜。不救援者何?緣邊州縣,城壘參錯,如輔車唇齒之相依,若頭目手足之相衛,托稱兵少不出,或待奏可乃行。俟輦輸(等待朝廷輸送糧草)者何?敵騎往還,猋馳鳥逝(犬跑),贏糧景從(充足的糧食如影隨形),萬兩方行,迨乎我來,寇已遁去。此四者,當今急務。擇將帥,則莫若文武之內,參用謀臣;防壅閼(壅塞閼絕),則莫若凡奏邊防,陛見庭問;合救援,則莫若督以軍令(則不如以軍令督促),聽其便宜(授權其自作主張);運糗糧(乾糧),則莫若輕齎疾驅(則不如攜帶的少量糧食急速前進),角彼趫捷(敏捷)

今大駕既駐鄴下(今河南省安陽市和河北省臨漳縣),契丹終不敢萌心南牧,所慮薦食(薦食即不斷吞併)者,惟東北無備之城,繕完周防(四周防護),不可不慎。且蜂蠆(蜂和蠆,都是有毒刺的螫蟲。比喻惡人或敵人。蠆音chai4)有毒,豺狼無厭。今契丹西畏(畏懼)大兵,北無歸路,獸窮則搏,物不可輕,餘孽尚或稽誅,奔突(橫衝直撞)亦宜預備。大河津濟(津濟即渡口),處處有之,亦望量屯禁兵(禁軍),扼其要害,則請和之使,不日可待(則契丹求和的使節很快就會過來的)。」
真宗覽而嘉之。<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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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猷嘯詠
東晉
王徽之(字子猷)
晉書.列傳50

徽之(王徽之,王羲之第五子)字子猷。性卓犖不羈(卓越超群,不受拘束),為大司馬桓溫參軍,蓬首散帶,不綜府事(經常蓬頭散發,衣冠不整,對幕府的事也不熱衷)。又為車騎桓沖騎兵參軍,沖問:「卿署何曹?(你在軍中任職於什麼部門)」對曰:「似是馬曹。(好像是管馬的部門)」又問:「管幾馬?」曰:「不知馬,何由知數!(我不去過問馬的事,又怎麼知道馬的數量呢?)」又問:「馬比死多少?(最近馬匹死掉的有多少?)」曰:「『未知生,焉知死(我連活馬的數目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死馬的數目呢?。語出<論語.先進篇>,但語意不同)』!」嘗從沖(桓沖)行,值暴雨,徽之因下馬排入車中(王徽之便下馬進入車中),謂曰:「公豈得獨擅一車!」

沖嘗謂徽之曰:「卿在府日久,比當相料理(管理)。」徽之初不酬答,直高視,以手版(手版為官吏上朝或謁見上司時所拿的笏版)(支撑)頰云:「西山朝來致有爽氣(爽氣指明朗開豁的自然景象)耳。」

時吳中一士大夫家有好竹,欲觀之,便出坐輿(車子,轎子)(造訪)竹下,諷嘯(嘯詠)良久。主人灑掃請坐,徽之不顧。將出,主人乃閉門,徽之便以此賞之,盡嘆而去。嘗寄居空宅中,便令種竹。或問其故,徽之但嘯詠,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邪!」嘗居山陰(北),夜雪初霽(霽音既,雪停),月色清朗,四望皓然,獨酌酒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逵。逵時在剡(剡縣,今浙江紹興附近),便夜乘小船詣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反。人問其故,徽之曰:「本乘興而行,興盡而反,何必見安道(戴逵,字安道)邪!」雅性放誕(放縱不羈),好聲色,嘗夜與弟獻之(王獻之)共讀<高士傳贊>,獻之賞井丹(井丹,字大春,東漢郿地[今陝西省眉縣]人,年輕時學習於太學,通<五經>,善談論)高潔,徽之曰:「未若長卿(司馬相如,字長卿)慢世(傲世,玩世不恭)也。」其傲達若此(傲達指輕視禮法、追求曠達的作風)。時人皆欽其才而穢其行。

後為黃門侍郎,棄官東歸,與獻之俱病篤,時有術人云(術人指以占卜、星相等為職業的人):「人命應終,而有生人樂代者,則死者可生。」徽之謂曰:「吾才位不如弟,請以餘年代之(請用我剩下的壽命給我弟弟王獻之)。」術者曰:「代死者,以己年有餘,得以足亡者耳。今君與弟算俱盡,何代也(現在你和你弟弟同時將過逝,你怎麼給他壽命呢)!」未幾,獻之卒,徽之奔喪不哭,直上靈床坐,取獻之琴彈之,久而不調,嘆曰:「嗚呼子敬(王獻之,字子敬),人琴俱亡!」因頓絕。先有背疾,遂潰裂,月餘亦卒。子楨之(王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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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立吟哦

崔立之(字斯立)
歷代遊記選.韓愈.隋唐五代藍田縣丞廳壁記

(縣丞)之職所以貳令(貳令指輔佐正職官員[此為縣令]),於一邑無所不當問。其下主簿、尉,主簿、尉乃有分職。丞位高而逼(縣丞地位高於主薄、尉,逼近縣令),例以嫌不可否事(照例為了避侵縣令之權的嫌疑而對公事不加可否)。文書行(公文發出之前),吏抱成案(成案為已處理的案卷)指丞。卷其前,鉗以左手,右手摘紙尾(卷起公文前面,用左手夾住,右手摘出紙尾簽名處),雁鶩行(斜行)以進,平立(站著),睨丞曰(屬吏斜視縣丞說):「當署。(您還要簽署姓名)」丞涉筆(動筆)占位(看著應當署​​名的地方),署惟謹。目吏,問:「可不可?」吏曰:「得。」則退。不敢略省(不敢稍稍了解一下),漫(完全)不知何事。官雖尊,力所勢反出主簿、尉下(實權和勢力反而在主薄、尉之下)。諺數慢,必曰丞(諺語列舉閒散多餘的官職,一定會提到縣丞)。至以相訾贅(甚至把丞作為相互詆毀的話。訾贅音子熬,詆毀),丞端使然哉(設立縣丞一職的本意難道就是如此嗎?)

博陵(今河北蠡縣南)崔斯立(崔立之,字斯立),種學績文(以耕田織佈為比喻,指勤學苦練以積累學問),以蓄其有,泓涵演迤(廣泛學習,境界廣闊),日大以肆(每天都有長進)。貞元(唐德宗的年號)初,挾其能,戰藝於京師(在京城與人比試文藝[應試]),再進再屈千人(指崔立之於貞元四年及貞元六年的考試都名列前茅)。元和(唐憲宗的年號)初,以前大理評事言得失黜官(任大理評事時因為上疏議論朝政得失而被貶官),再轉而為丞茲邑(來到這裏做縣丞)。始至,喟然曰:「官無俾(官職不論大小),顧材不足塞職(只是才能可不可以稱職)。」既噤不得施用(後來閉口不言,才能不得施展),又喟然曰:「丞哉,丞哉!余不負丞(我沒有辜負縣丞的職責),而丞負余。」則盡枿去牙角(於是完全去掉棱角鋒芒。枿音聶,絕除),一躡故跡(完全按照過去縣丞的樣子),破崖岸(崖岸比喻崔立之以前的原則)而為之。

丞廳故有記,壞漏污不可讀。斯立(崔立之)易桷與瓦(換椽易瓦。桷音決,方椽),墁治壁(塗修牆壁),悉書前任人名氏。庭有老槐四行,南牆巨竹千挺(棵),儼立(昂首挺立)若相持,[氵虢][氵虢](水聲)循除鳴(繞庭階而鳴。除為庭階)。斯立痛掃溉(徹底灑掃),對樹二松,日吟哦其間。有問者,輒對曰:「余方有公事,子姑去(我正有公事,你先出去吧)。」考功郎中(考功郎中為官名,屬吏部,掌管內外文武官吏之考課)知制誥(知制誥為官名,負責起草皇帝的詔敕策命,多由中書省舍人擔任)韓愈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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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世貂珥(奕世即累世)
西漢
金日磾(日磾音密低),張安世
漢書.霍光金日磾傳
左思.詠史.第二首

金日磾字翁叔,本匈奴休屠王太子也。武帝元狩中,票騎將軍霍去病將兵擊匈奴右地,多斬首,虜獲休屠王祭天金人。其夏,票騎(霍去病)復西過居延(居延海),攻祁連山,大克獲。於是單于怨昆邪、休屠居西方多為漢所破,召其王欲誅之。昆邪、休屠恐,謀降漢。休屠王後悔,昆邪王殺之,并將其眾降漢(並率領休屠王的部眾投降漢朝)。封昆邪王為列侯。日磾以父不降見殺(金日磾因父親休屠王後悔投降被殺而遭連累),與母閼(閼音煙)氏、弟倫俱沒入官(淪為官奴),輸黃門養馬,時年十四矣。

久之,武帝遊宴見馬,後宮滿側。日磾等數十人牽馬過殿下,莫不竊視,至日磾獨不敢(只有金日磾目不斜視)。日磾長八尺二寸,容貌甚嚴(長相很威嚴),馬又肥好,上異而問之,具以本狀對。上奇焉,即日賜湯沐衣冠,拜為馬監,遷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日磾既親近(親近漢武帝),未嘗有過失,上甚信愛之,賞賜累千金,出則驂乘(陪乘或陪乘的人。驂通參),入侍左右。貴戚多竊怨,曰:「陛下妄得一胡兒,反貴重之!」上聞,愈厚焉(漢武帝聽說後,反而更加厚待金日磾)

日磾母教誨兩子,甚有法度,上聞而嘉之。病死(金日磾母親病逝),詔圖畫於甘泉宮,署曰「休屠王閼氏。」日磾每見畫常拜,鄉之涕泣,然後乃去。日磾子二人皆愛,為帝弄兒(弄兒指供人狎弄的童子),常在旁側。弄兒或自後擁上項,日磾在前,見而目(怒瞪)之。弄兒走且啼曰:「翁怒(父親生氣了)。」上謂日磾:「何怒吾兒為?」其後弄兒壯大,不謹(不恭敬謹慎),自殿下與宮人戲,日磾適見之,惡其淫亂,遂殺弄兒。弄兒即日磾長子也。上聞之大怒,日磾頓首謝,具言所以殺弄兒狀。上甚哀,為之泣,已而心敬日磾。

初,莽何羅(又稱馬[何]羅,莽何為匈奴語的「馬」字)與江充相善,及充敗衛太子(等到江充利用巫蠱之術誣陷太子及衛皇后被殺),何羅弟通(馬通)用誅太子時力戰得封。後上知太子冤,乃夷滅充宗族黨與。何羅兄弟懼及,遂謀為逆。日磾視其志意有非常,心疑之,陰(暗自)獨察其動靜,與俱上下。何羅亦覺日磾意,以故久不得發(起事)。是時上行幸林光宮,日磾小疾臥廬。何羅與通及小弟安成(莽安成)矯制(指假託君命行事)夜出,共殺使者,發兵。明旦,上(漢武帝)未起,何羅亡何從外入。日磾奏廁心動(金日磾上廁所時心有異動),立入坐內戶(內戶指內宅的門)下。須臾,何羅袖白刃從東箱(東廂)上,見日磾,色變(臉色大變),走趨臥內(臥室)欲入,行觸寶瑟(行走時觸碰到寶瑟),僵。日磾得抱何羅,因傳(大喊)曰:「莽何羅反!」上驚起,左右拔刃欲格(格殺)之,上恐并中日磾(漢武帝恐怕殺到金日磾),止勿格。日磾捽胡(捽胡為揪住頭頸。捽音昨)投何羅殿下,得禽(擒)縛之,窮治皆伏辜(徹底查辦後都承擔罪責而死)。繇是著忠孝節(從此彰顯金日磾的忠孝節操。繇通由)。<漢書>

鬱鬱澗底松1,離離山上苗2。

以彼徑寸莖3,蔭此百尺條3。

世冑躡高位4,英俊沉下僚5。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金張籍舊業6,七葉珥漢貂7。

馮公豈不偉8? 白首不見招8! <左思.詠史>

補充或註釋:
1。鬱鬱為茂盛貌。澗底松比喻懷才不遇的寒士。

2。離離為濃密貌。山上苗比喻憑藉門閥世代卿相的士族。

3。憑它徑寸之苗,卻能藉由地勢之高而遮蓋百尺之松。

4。世冑指世家子弟及貴族後裔。

5。下僚指職位低微的官吏。

6。金日磾及張安世庇蔭七世後人居官。

7。珥漢貂指漢代官宦帽上插的貂尾和耳朵上掛的金環,喻功臣世族。七葉比喻七世。

8。漢文帝時的馮唐難道還不是個奇偉的人才嗎?只是因為出身微寒,白頭髮了仍不被朝廷徵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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閭里鳴珂

張嘉祐
新唐書.列傳52.張源裴

嘉祐(張嘉祐),嘉貞(張嘉貞)弟,有幹略。方嘉貞為相時,任右金吾衛(右金吾衛為中央禁軍十六衛之一)將軍,昆弟每上朝,軒蓋(車蓋)騶導(引馬開道的騎卒)盈閭巷。時號所居坊曰「鳴珂里(鳴珂即顯貴者所乘的馬以玉為飾,行則作響,因名)」。後貶浦陽府折沖(折沖為折沖都尉,為折衝府的禁衛軍武官)。開元(唐玄宗的年號)末,為相州刺史。舊刺史多死官(前幾任的刺史多死於任上),眾疑畏。嘉祐以周總管尉遲迥死國難(尉遲迥不滿楊堅把持北周朝政,起兵反楊事敗自殺),忠臣也,立祠房解祓(祓音福,為了除災求福而舉行的一種活動)眾心。三歲,入為左金吾將軍。後吳克為刺史(後來吳克繼任為相州刺史),又加神冕服(冕服為古代大夫以上的禮冠與服飾),遂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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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輟絲竹
東晉
羊曇
晉書.列傳49.謝尚謝安

羊曇者,太山人,知名士也,為安(謝安)所愛重。安薨後,輟樂彌年(羊曇整年不聽聞演奏音樂),行不由西州路(謝安病重時自廣陵還京醫治,由西州門入建康,不久病逝)。嘗因石頭大醉(曾經過石頭城[金陵]時大醉),扶路唱樂,不覺至州門。左右白曰:「此西州門。」曇悲感不已,以馬策扣扉(用馬鞭叩門),誦曹子建(曹植,字子建)詩曰:「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感嘆人生前住華屋廣夏,死後歸於塵土寂寞淒涼)。」慟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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裒廢蓼莪
曹魏
王裒
晉書.列傳58

王裒(裒音pou2),字偉元,城陽營陵人也。祖修(王修),有名魏世。父儀(王儀),高亮雅直,為文帝(司馬昭)司馬(魏晉南北朝,諸將軍開府,府置司馬一人,位次將軍,掌本府軍事)。東關之役(曹魏芳嘉平四年,曹魏大將軍司馬師乘孫權病亡時伐東吳東關而大敗的戰役,當時安東將軍司馬昭為曹魏監軍),帝(司馬昭)問於眾曰:「近曰之事,誰任其咎?(誰應該負責任?)」儀對曰:「責在元帥(司馬昭)。」帝怒曰:「司馬欲委罪(推委罪責)於孤邪!」遂引出斬之。

裒少立操尚,行己以禮,身長八尺四寸,容貌絕異(獨特不凡),音聲清亮,辭氣雅正,博學多能,痛父非命(悲痛父親死於非命),未嘗西向而坐。示不臣朝廷也。於是隱居教授,三徵七闢皆不就(朝廷屢次徵召都不赴任)。廬於墓側,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柏悲號,涕淚著樹,樹為之枯。母性畏雷(母親害怕打雷),母沒,每雷,輒到墓曰:「裒在此。」及讀<詩>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語出<詩經.小雅.蓼莪>)」,未嘗不三復流涕,門人受業者並廢<蓼莪(蓼莪音了娥)>之篇(怕老師又流淚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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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陳五福
商/西周
箕子
尚書.周書.洪範

武王(周武王)勝殷,殺受(殺死紂王受。紂王是中國商朝末代君主,子姓,名受或受德,商諡帝辛,周武王稱其為紂王),立武庚,以箕子歸。作<洪範>(又稱<洛書>,是<尚書>篇名)

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王乃言曰:「嗚呼!箕子。惟天陰騭下民(上天是保護凡間民眾的。騭音治),相協厥居(使民眾互相和睦地居住在一起),我不知其彝倫攸敘(我不知道治國的常道次序。彝音宜)。」

箕子乃言曰:「我聞在昔,鯀堙洪水(鯀堵塞洪水,鯀為大禹的父親。鯀音滾),汩陳其五行(錯亂陳列五行。汩音股)。帝乃震怒,不畀(畀音必,給與)<洪範>九疇,彝倫攸斁(倫常敗壞。彝倫指倫常。攸是所以。斁音度,敗壞)。鯀則殛死(鯀被殺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倫攸敘(治國的常道因此定了下來。彝倫是常理,常道。攸是所以。敘為次序)

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政(八種政務),次四曰協用五紀(五種天象時令),次五曰建用皇極(皇極為帝王統治天下的準則,即所謂大中至正之道),次六曰乂用三德(正直,剛克,柔克三種人君之德),次七曰明用稽疑(用卜筮來解決疑惑),次八曰念用庶徵(認真考查天的各種徵兆),次九曰嚮用五福(用五種幸福勸勉人們),威用六極(用六種懲罰警戒人們)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態度要恭敬),言曰從(言論要服從正當),視曰明(眼光要明亮),聽曰聰(聽聞要靈敏),思曰睿(思考要睿智通達)。恭作肅(恭敬就能嚴肅),從作乂(服從正當就能治理事務),明作哲(明亮就有智慧),聰作謀(靈敏就會產生謀略),睿作聖(睿智就能達到聖明)

三、八政:一曰食(掌管民食的官),二曰貨(掌管財政的官),三曰祀(掌管祭祀的官),四曰司空(掌管民眾及工程等的官),五曰司徒(掌管教育的官),六曰司寇(掌管拘捕審問盜賊的官),七曰賓(掌管朝覲的官),八曰師(掌管軍事的官)

四、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歷數(曆法)

五、皇極:皇建其有極(君王建立政事要有中道法則)。斂時五福,用敷錫(敷錫為施予賞賜)厥庶民(其他的平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保極為遵守中道法則):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不要勾結,朋比為奸),人無有比德(比德指結黨營私的行為),惟皇作極(只有君王建立中道法則)。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有計謀有作為有操守的),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行為不合中道法則,但沒有陷入罪過的人),皇則受之(君王還是要接受他們)。而康而色曰(如果他們和顏悅色地說):『予攸好德。』汝則錫(賞賜)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無虐煢獨而畏高明(不虐待無依無靠的人,又不畏懼權貴),人之有能有為,使羞(進獻)其行,而邦其昌(而國家就會昌盛)。凡厥正人(擔任官職的人),既富方谷(既富又善),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您不能使他們對國家有好處),時人斯其辜(那麼人民就以此為罪了)。于其無好德(對於沒有好德行的人),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無偏無陂(沒有偏頗),遵王之義,無有作好(要遵守公義,不要作私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要遵守王道,不要作惡)。尊王之路,無偏無黨(要遵守正道,不要偏私結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中道法則)。歸其有極。曰:皇極之敷言(中道法則敷演出來的言論),是彝是訓(是常理也是訓令。彝音宜),于帝其訓,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是訓令也是躬行的準則),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中正和平就是正直);彊弗友,剛克(強不可親就是剛克);燮友,柔克(和順可親就是柔克。燮音謝)。沈潛,剛克;高明,柔克。惟闢作福,惟闢作威,惟辟玉食(惟有辟除作威作福及享受美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而即爾,你)家,凶于而國。人(正人,百官)用側(傾側)頗僻(頗僻音波癖,邪佞不正),民用僭忒(僭忒音建推,謂越禮踰制,心懷疑貳)

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掌管龜卜和蓍草占卦的官員),乃命十筮。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佔用二(屬於龜甲占卜的有五種,屬於蓍草占筮的有兩種),衍忒。立時人作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假如以三個人來占卜,應當信從其中兩個人的相同判斷)。汝則有大疑,謀及乃(你)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汝則從(從指認同),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身其康彊,子孫其逢(終身康泰強盛,子孫繁盛)。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如果你及龜卜,占筮認同,只有卿士及庶民反對,那麼還可稱之為吉利[五者中有三者認同,三者中必包含龜卜及占筮])。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吉。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內吉,作外凶(對內吉利,對外則凶險)。龜筮共違于人,用靜吉,用作凶(安靜無為才吉利,一有舉動則凶險)

八、庶徵(各種天候徵兆):曰雨,曰暘(暘音陽,太陽升起),曰燠(燠音域,暖和),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敘(這五種天候具備,且依時令順序出現),庶草蕃廡(百草茂盛)。一極備(其中一種天候特別多),凶。一極無(其中一種天候特別少),凶。曰休徵([以下]稱作美好的徵候),曰肅時雨若(如果依時節下雨則表示政治肅穆),曰乂時暘若(如果依時節放晴則表示安定),曰晢時燠若(如果依時節暖和則表示政治明亮。晢音哲)。曰謀時寒若(如果依時節寒冷則表示有謀劃),曰聖時風若(如果依時節起風則表示聖明)。曰咎徵([以下]稱作過失的報應或災禍應驗),曰狂恆雨若(如果下雨不止表示施政狂暴),曰僭恆暘若(如果放晴不止[乾旱]表示施政僭越本分),曰豫恆燠若(如果炎熱不止表示施政逸豫鬆弛),曰急恆寒若(如果寒冷不止表示施政貪急求快),曰蒙恆風若(如果刮風不止表示施政時上下矇騙)。曰王省惟歲(觀察君王的治理成效需一年),卿士惟月(觀察眾卿士的治理成效需一月),師尹惟日(觀察各屬官之長的治理成效需一日)。歲月日時無易(歲月日的常態沒有變易),百穀用成(則百穀成),乂用明(治理清明),俊民用章(賢人彰顯),家用平康(家庭平安康泰)。日月歲時既易(日月歲時易位),百穀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賢人式微),家用不寧(家庭不安寧)。庶民惟星(星星象徵民眾),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星星有喜好風的,也有喜好雨的)。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月亮欲順從星星,則針對其喜好施以風雨)

九、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喜好道德),五曰考終命(享盡天年)。六極(不幸):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武王既勝殷,邦諸侯(分封諸侯),班宗彝(賞賜給諸侯宗廟彝器),作<分器>(史官寫<分器>記載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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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祝三多
唐堯
華州之人
莊子.外篇.天地

堯觀乎華(帝堯在華州巡視)。華封人(封人為官名,<周禮>地官司徒的屬官)曰:「嘻!聖人!請祝聖人,使聖人壽(咦!這不是聖人嗎! 請讓我為您祝福,請求上天讓這位聖人長壽)。」堯曰:「辭。(請不要這樣祝福)」「使聖人富」。堯曰:「辭。」「使聖人多男子」。堯曰:「辭。」封人曰:「壽、富、多男子,人之所欲也。女獨不欲,何邪?」堯曰:「多男子則多懼,富則多事,壽則多辱。是三者,非所以養德(這三者不能藉以修養德行)也,故辭。」封人曰:「始也我以女為聖人邪,今然君子也(起初我以為你是聖人,今日才知道你只是君子啊!)!天生萬民,必授之職,多男子而授之職,則何懼之有(多男子則授予他們職責,如此怎麼會懼怕)!富而使人分之,則何事之有(富有就把財富與有需要的人分享,如此怎麼會多事)!夫聖人鶉居而鷇食(聖人生活簡約。鶉居為野居無常處。鶉音純。鷇食為不挑揀食物。鷇音扣,待母哺食的幼鳥),鳥行而無彰(如鳥飛行來去無蹤);天下有道則與物皆昌,天下無道則修德就閒;千歲厭世(千年以後離開世間),去而上僊(遁走飛升成仙。僊同仙),乘彼白雲,至於帝鄉(帝鄉指天宮或仙鄉)。三患(指多子有多懼之患,富有多事之患,壽有多辱之患)莫至,身常無殃,則何辱之有!」封人去之,堯隨之,曰:「請問。」封人曰:「退已!(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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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石秦氏
東漢
秦彭
後漢書.列傳66.循吏列傳

秦彭字伯平,扶風茂陵人也。自漢興(光武中興)之後,世位相承。六世祖襲(秦襲),為潁川太守,與群從同時為二千石者五人,故三輔(漢代負責治理京畿長安附近地方行政事務三個長官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的合稱)號曰「萬石秦氏」。彭同產女弟(秦彭有個妹妹),顯宗(漢明帝劉莊,母為陰麗華)時入掖庭(掖庭為宮中旁舍,妃嬪居住的地方)為貴人,有寵。永平(漢明帝的年號)七年,以彭貴人兄,隨四姓小侯擢(拔擢)為開陽城門候。十五年,拜騎都尉(騎都尉掌管羽林騎兵),副(當副手)駙馬都尉耿秉北征匈奴。

建初(東漢章帝劉炟的年號)元年,遷山陽太守。以禮訓人,不任刑罰。崇好儒雅(博學的儒士或文人雅士),敦明庠序(提倡教育)。每春秋饗射(饗射為宴請賓客,和賓客舉行射禮),輒修升降揖讓之儀。乃為人設四誡(訓令),以定六親(父子兄弟夫婦)長幼之禮。有遵奉教化者,擢為鄉三老(鄉三老一人爲縣三老,協助縣級長官推行教化),常以八月致酒肉以勸勉之。吏有過咎,罷遣而已,不加恥辱。百姓懷愛,莫有欺犯。興起稻田數千頃,每於農月,親度(度量)頃畝,分別肥塉(肥沃貧瘠),差為三品,各立文簿,藏之鄉縣。於是姦吏跼蹐(跼蹐音局及,局促不安),無所容詐。彭(秦彭)乃上言,宜令天下齊同其制。詔書以其所立條式,班令三府(三公皆可開府,因稱三公為三府),並下州郡。

在職六年,轉潁川太守,仍有鳳皇(鳳凰)、麒麟、嘉禾、甘露之瑞(祥瑞徵兆),集其郡境。肅宗(漢章帝劉炟)巡行,再幸潁川,輒賞賜錢穀,恩寵甚異。章和(漢章帝的年號)二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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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戟崔家

崔琳
新唐書.列傳34.崔楊竇宗祝王

神慶子琳(崔神慶之子崔琳),明政事(通曉政務),開元(唐玄宗的年號)中,與高仲舒同為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為官職名,職掌呈進章奏,撰作詔誥,委任出使之事,唐時置六人,擇其中資歷深者一人為承旨)。侍中宋璟親禮之,每所訪逮(訪逮為問及),嘗曰:「古事問仲舒(高仲舒),今事問琳(崔琳),尚何疑?」累遷太子少保。天寶(唐玄宗的年號)二年卒,秘書監(秘書監為掌管皇家經籍圖書的官)潘肅聞之,泫然(流淚貌)曰:「古遺愛也(指有古人高尚德行、被人敬愛的人)!」琳長子儼(崔儼),諫議大夫。

其群從數十人,自興寧里謁大明宮(大明宮為唐代皇宮名,始建於唐太宗貞觀八年),冠蓋騶哄(騶哄為貴官出行時引馬喝道的差役)相望。每歲時宴於家,以一榻置笏(用一床鋪放置拜訪官員的笏板),猶重積其上。琳與弟太子詹事(太子詹事為官名,為太子僚屬)(崔珪)、光祿卿瑤(崔瑤)俱列棨戟(棨戟音起己,為古代官吏所用的​​木戟儀仗,出行時作為前導,後亦列於門庭),世號「三戟崔家」。開元、天寶間,中外宗屬無緦麻喪(朝廷內外崔家宗室成員不用緦麻喪服。緦麻喪為古代喪服名,為五種喪服中之最輕賤者,可見崔家宗室成員之富貴。緦音思)。初(當初),玄宗每命相,皆先書其名,一日書琳等名,覆以金甌(金甌為盛酒器,又可比喻國土),會太子(唐肅宗李亨)入,帝謂曰:「此宰相名,若自意之,誰乎?即中,且賜酒。」太子曰:「非崔琳、盧從願乎?」帝曰:「然。」賜太子酒。時兩人有宰相望,帝欲相之數矣,以族大,恐附離者眾,卒不用(因為崔琳家族龐大,唐玄宗恐怕依附的人太多,最後沒有用崔琳為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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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之驅鱷

韓愈(字退之)
新唐書.列傳101.韓愈

(唐憲宗李純)得表,頗感悔,欲復用之,持示宰相曰:「愈(韓愈)前所論是大愛朕,然不當言天子事佛乃年促(短命)耳。」皇甫鎛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終狂疏(放蕩不檢,狂放不羈),可且內移(可以暫且把他調離京城近一點)。」乃改袁州刺史。初(當初),愈至潮州,問民疾苦,皆曰:「惡溪有鱷魚,食民畜產(畜牧產殖)且盡,民以是窮。」數日,愈自往視之,令其屬秦濟以一羊一豚(豬)投溪水而祝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澤(焚烈山澤,以利農事),罔繩擉刃(提著罔繩和刀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物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德薄,不能遠有(疆域縮小),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湖、嶺之間去京師萬里哉(何況潮州距離長安有萬里之遙呢)!鱷魚之涵淹卵育於此,亦固其所(鱷魚在潮州安家築巢,也是理所當然)

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靈敏聖明仁慈勇武),四海之外,六合(指上下和四方,泛指天地或宇宙)之內,皆撫(撫育)而有之,況禹跡所掩,揚州之近地(何況潮州是大禹到過的地方,原先受揚州所管轄),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是刺史縣令治理的地方,也是貢品稅賦能供養天地宗廟及百神祭祀的地方)!鱷魚其不可與刺史(刺史指韓愈)雜處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旰然不安溪潭據處,食民畜熊豕鹿麞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拒爭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肯為鱷魚低首下心(低首下心形容屈服順從),伈伈睍斯(小心害怕或低聲下氣的樣子。伈音xin3。睍音線),為吏民羞,以偷活於此也?承天子命以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辨明是非)。鱷魚有知,其聽刺史。

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歸,以生以食,鱷魚朝發而夕至也(鱷魚你們早晨出發傍晚就可以到達大海了)。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醜類南徙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聽從其言也(如果七日還不搬走,代表你們不肯遷徙,不把我這個刺史放在眼裡,不聽我的話)。不然,則是鱷魚冥頑不靈(不然就是你們鱷魚頑固沒有靈性),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你們不能聽聞覺知)。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刺史則選材技民(我就選擇有才能與技藝的民眾),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

祝之夕,暴風震電起溪中,數日水盡涸(乾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潮州)無鱷魚患。袁人(袁州百姓)以男女為隸,過期不贖,則沒入(沒收)之。愈至,悉計庸得贖所沒(全部計算租庸而贖回沒收的奴隸),歸之父母七百餘人。因與約(順便與他們立約),禁其為隸。召拜國子祭酒,轉兵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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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敖埋蛇
春秋
孫叔敖
太平御覽.鱗介部5

<賈誼書>曰:孫叔敖之為兒,出遊還,憂而不食。其母問其故,泣而對曰:「今旦兒見兩頭之蛇,恐死。」母問曰:「今蛇安在?」曰:「聞見兩頭蛇者死,恐他人復見之,已殺而埋之。」母曰:「無憂(不要擔心),汝不世(非凡)矣。吾聞之,有陰德者,天報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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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詡易服
東漢
虞詡
後漢書.虞傅蓋臧列傳

虞詡(詡音許)字升卿,陳國武平人也。祖父經(虞經),為郡縣獄吏,案法平允(平允為公平適當),務存寬恕,每冬月上其狀,恆流涕隨之。嘗稱曰:「東海于公高為里門,而其子定國卒至丞相(東海人于公為縣獄吏,郡決曹時,處理案件皆公平允當,其門閭壞,鄉人重修之使門閭高大,其子于定國最後官至丞相)。吾決獄六十年矣,雖不及于公,其庶幾乎!子孫何必不為九卿邪?」故字詡(虞詡)曰升卿。

詡年十二,能通<尚書>。早孤,孝養祖母。縣舉順孫(縣推舉他為順孫),國相奇之,欲以為吏。詡辭(推辭)曰:「祖母九十,非詡不養(非虞詡則不能奉養她)。」相乃止。後祖母終,服闋(服喪期滿),辟(徵召至)太尉李脩府,拜郎中。

永初(東漢安帝劉祜的年號)四年,羌胡反亂,殘破并、涼,大將軍鄧騭(騭音至)以軍役方費(軍隊勞役正費錢糧),事不相贍(無法事事以財物贍養),欲棄涼州,并力北邊(集中力量在北方邊疆的戰事),乃會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譬如衣服損壞),壞一以相補(破壞一件衣服去縫補另一件衣服),猶有所完(才有可能得到一件完整的衣服)。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議者咸同。詡聞之,乃說李脩曰:「竊聞公卿定策當棄涼州,求之愚心(以我看來),未見其便(不見其順利妥當之處)。先帝開拓土宇(疆土),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而現在懼怕小小的軍費,要全部放棄[涼州])。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就只能以京城為要塞);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則皇家陵墓園便暴露在外地)。此不可之甚者也。喭(諺語)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觀其習兵壯勇(觀察涼州百姓習慣於從軍作戰和雄壯勇武的民風),實過餘州。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羌胡之所以不敢進犯京城,就是因為有涼州作為其心腹之患)。其土人(涼州當地人)所以推鋒執銳(手持兵器),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若棄其境域,徙其人庶,安土重遷,必生異志(如果要放棄涼州,遷徙涼州百姓,百姓安居於故土而不願輕易遷往他地,必然產生叛變的想法)。如使豪雄相聚,席卷而東,雖賁、育(孟賁和夏育,古代的大力士)為卒,太公(姜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禦。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我虞詡恐怕局勢猶如惡瘡般侵蝕潰爛而沒有止境)。棄之非計。」脩(李脩)曰:「吾意不及此(我沒想到這點)。微子之言,幾敗國事(要是沒有你的言論,幾乎要敗壞國家大事)。然則計當安出?」詡曰:「今涼土擾動,人情不安,竊憂卒然有非常之變(我暗自憂愁涼州有兵變)。誠宜令四府九卿,各辟(徵召)彼州數人,其牧守令長子弟皆除為冗官(讓涼州牧守令長的子弟擔任無實際職責的閒官),外以勸厲,荅其功勤,內以拘致;防其邪計(表面上是勸勉獎勵他們的功勳勤勞,實際是控制他們,防止他們產生叛變之心)。」脩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涼州)豪桀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

鄧騭兄弟以詡異其議,因此不平,欲以吏法中傷詡。後朝歌賊甯季等數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詡為朝歌長(朝歌縣令)。故舊皆弔詡曰:「得朝歌何衰!(您要當朝歌縣令真是不幸啊!)」詡笑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槃根錯節,何以別利器乎(不遇到盤根錯節的樹木,如何區分鋒利的刀斧呢?)?」始到,謁河內大守馬棱。棱勉之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反在朝歌邪(您是文人,應當在朝廷出謀劃策,怎麼跑到朝歌來剿匪呢?)?」詡曰:「初除之日(我當初真除任官的那一天),士大夫皆見弔勉(讀書人都來慰勉我)。以詡譸(譸通籌,思忖審度)之,知其無能為也(認為我無能為力)。朝歌者,韓、魏之郊,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敖倉為秦時設置的重要糧倉,在今河南滎陽東北敖山。地當黃河和濟水分流處,中原漕糧由此輸往關中和北部地區,後泛稱糧倉為敖倉)百里,而青、冀(青州、冀州)之人流亡萬數。賊不知開倉招眾,劫庫兵(搶劫武器庫的兵器),守城皋(據守城池山川),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今其眾新盛,難與爭鋒。兵不猒權(兵不厭詐。猒同厭),願寬假轡策(但願您假借權力給我。轡策為御馬的韁繩和馬鞭,比喻控制的工具),勿令有所拘閡而已(不要讓我辦事時有所拘束隔閡)。」及到官,設令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下各舉所知,其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指虞詡將盜匪流氓收為己用),帶喪服而不事家業(不事生產)為下。收得百餘人,詡為饗會(虞詡為他們舉辦宴會),悉貰(貰音釋,赦免)其罪,使入賊中,誘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百人。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采綖縫其裾為幟(又暗中派遣能縫補衣物的窮人受僱幫盜匪製作衣物,用彩色線縫在他們衣服的大襟作為標記),有出巿里者,吏輒禽(擒)之。賊由是駭散,咸稱神明(都以為是神明使他們被逮捕)。遷懷令。

後羌寇武都,鄧太后以詡有將帥之略(鄧太后因虞詡有將帥之謀略),遷武都太守,引見嘉德殿,厚加賞賜。羌乃率眾數千,遮詡於陳食、崤谷,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援軍到後再繼續出發)。羌聞之,乃分鈔傍縣(便分頭到鄰縣劫掠),詡因其兵散(虞詡趁羌軍兵力分散的機會),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以防備體力不支),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走慢了容易被敵軍追上),速進則彼所不測(走快了敵軍便不能探測我軍虛實)。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一定會認為郡中援兵來迎合)。眾多行速(以為我們軍多速度快),必憚追我(必然懼怕追趕我們)。孫臏見弱(孫臏示弱),吾今示彊(我現在示強),埶(埶通勢,形勢)有不同故也。」

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使彊弩勿發,而潛發小弩(不准使用強弩,只准暗中使用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羌兵以為虞詡守軍的弓弩力弱射不遠),并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彊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命令兵士從東門出發,北門進入,途中更換衣服,使羌兵以為有援軍不斷增加),回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眾,賊由是敗散,南入益州。詡乃占相地埶,築營壁(構築營壘)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人,郡遂以安。

補充或註釋:
1。孫臏的目的是要與敵軍一戰,故而減灶示弱以誘敵累敵。虞詡的目的是避免在敵眾我寡的情形下與敵人對決,故而增灶示強以嚇敵鎮敵。所以兵法貴在活用,而非死記規則而不知變通。
2。虞詡「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這已經是空城計的加強版本,雖是孫武復生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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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濟量沙
南朝宋
檀道濟
資治通鑑.卷122

丙申,檀道濟等自清水救滑臺,魏(北魏)叔孫建、長孫道生拒之。丁酉,道濟至壽張,遇魏安平公乙旃眷,道濟帥寧塑將軍王仲德、驍騎將軍段宏奮擊,大破之。轉戰至高梁亭(今山東省壽張縣境內),斬魏濟州刺史悉煩庫結。

(大夏,匈奴族建立的國家)主擊秦(西秦,鮮卑族建立的國家)將姚獻,敗之。遂遣其叔父北平公韋伐帥眾一萬攻南安。城中大饑,人相食(人吃人)。秦侍中、征虜將軍出連輔政,侍中、右衛將軍乞伏延祚,吏部尚書乞伏跋跋,逾城奔夏(出城投奔大夏);秦王暮末窮蹙(西秦國王乞伏暮末窘迫困厄。蹙音促),輿櫬出降(君主戰敗投降時把棺材裝在車上,表示不再抵抗,自請受刑),並沮渠興國(西秦駙馬兼散騎常侍,原為北涼世子)送於上邽(今甘肅天水)。秦太子司直(太子司直為官名,掌糾劾官僚及率府兵)焦楷奔廣寧,泣謂其父遺(焦遺)曰:「大人荷國寵靈,居籓鎮重任。今本朝顛覆,豈得不率見眾唱大義以殄寇仇!」遺曰:「今主上已陷賊庭,吾非愛死而忘義,顧以大兵追之,是趣絕其命也(顧忌到若用大軍追擊夏軍,國王乞伏暮末很快就會被殺)。不如擇王族之賢者,奉以為主而伐之,庶有濟也。」楷乃築誓眾,二旬(二十天)之間,赴者萬餘人。會遺(焦遺)病卒,楷(焦楷)不能獨舉事,亡奔河西。二月,戊午,以尚書右僕射江夷為湘州刺史。

檀道濟等進至濟上,二十餘日間,前後與魏三十餘戰,道濟多捷。軍至歷城(今山東濟南),叔孫建等縱輕騎邀(邀擊)其前後,焚燒穀草。道濟軍乏食,不能進。由是安頡(北魏冠軍將軍安頡)、司馬楚之(北魏瑯琊康王司馬楚之)等得專力攻滑臺,魏主復使楚兵將軍王慧龍助之。朱修之堅守數月,糧盡,與士卒熏鼠食之。辛酉,魏克滑臺,執修之(朱修之)及東郡太守申謨,虜獲萬餘人。謨(申謨),鐘(申鐘)之曾孫也。癸酉,魏主還平城,大饗,告廟,將帥及百官皆受賞,戰士賜復(賜復指以特恩免除賦稅和徭役)十年。

於是魏南鄙大水,民多餓死。尚書令劉絜(絜同潔)言於魏主曰:「自頃邊寇內侵,戎車(戰車)屢駕;天贊聖明,所在克殄(克殄指殲滅敵人);方難既平,皆蒙優錫(優錫指優厚的賞賜)。而郡國之民,雖不征討,服勤農桑,以供軍國,實經世之大本,府庫之所資。今自山以東,遍遭水害,應加哀矜,以弘覆育(覆育為撫養,養育)。」魏主從之,復(免除)境內一歲租賦。

檀道濟等食盡,自歷城引還;軍士有亡降魏者,具告之(都告訴北魏檀道濟軍中糧盡之事)。魏人追之,眾恟懼,將潰。道濟夜唱籌量沙(唱籌量沙即把沙當做米,量時高呼數字。比喻安定軍心,製造假像來迷惑敵人),以所餘少米覆其上。及旦,魏軍見之,謂道濟資糧有餘,以降者為妄而斬之。時道濟兵少,魏兵甚盛,騎士四合(四面圍攏)。道濟命軍士皆被甲,己白服乘輿,引兵徐出。魏人以為有伏兵,不敢逼,稍稍引退,道濟全軍而返。

補充或註釋:古來殘害國家棟樑而自毀長城的帝王頗多,例如吳王夫差殺伍子胥,劉宋文帝殺檀道濟(因其功高震主),明崇禎殺袁崇煥都是,這些帝王最後也都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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伋辭饋肉
春秋
孔伋
孟子.萬章下

萬章曰:「士之不託諸侯(讀書人不寄託於諸侯),何也?」
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後託於諸侯,禮也(諸侯失去封國後而去寄託於他才符合禮儀)。士之託於諸侯,非禮也。」
萬章曰:「君餽之粟(國君賑濟糧食),則受之乎?」
曰:「受之。」
「受之何義也?(接受糧食也符合義理嗎?)
曰:「君之於氓也,固周之(國君對於境內的流民也要周濟的)。」
(萬章)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周濟的糧食可以接受,賞賜的糧食則不可以接受),何也?」
曰:「不敢也。」
(萬章)曰:「敢問其不敢何也?」
曰:「抱關擊柝者(守關打更的人),皆有常職以食於上(都有固定職業可以從上位者領取俸祿)。無常職而賜於上者(沒有固定職業又被上位者賞賜),以為不恭也。」
(萬章)曰:「君餽之,則受之,不識可常繼乎(不知道是否可以經常這樣嗎?)?」
曰:「繆公(魯繆公)之於子思(即孔伋,孔子的孫子)也,亟問,亟餽鼎肉(多次派人慰問,多次派人餽贈熟肉)。子思不悅。於卒也,摽(趕出)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伋(今日才知道國君是如同畜養犬馬一樣來畜養我孔伋啊!)!』蓋自是臺無餽也。悅賢不能舉(舉用),又不能養也(又不會養賢),可謂悅賢乎(可以說是愛賢人嗎?)?」
(萬章)曰:「敢問國君欲養君子,如何斯可謂養矣?」
曰:「以君命將之(以國君的名義餽贈食物),再拜稽首而受(要以頭叩地而拜兩次才能接受)。其後廩人繼粟(管倉庫的人不斷送來糧食),庖人繼肉(管廚房的人不斷送來肉食),不以君命將之(不以國君的名義餽贈食物)。子思以為鼎肉,使己僕僕爾亟拜也(子思認為熟肉使自己忙碌勞累地多次跪拜),非養君子之道也。堯之於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指使他九個兒子事奉舜),二女女焉(把他兩個女兒嫁給舜),百官牛羊倉廩備,以養舜於畎畝(田野)之中,後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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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卻餉瓜
北朝齊
蘇瓊
北史.卷86.列傳74.循吏

(蘇瓊)性清慎(清廉謹慎),不發私書(私信)。道人道研為濟州沙門統(沙門統為統轄僧徒之僧官名),資產巨富,在郡多出息(出息指獲利),常得郡縣為征(收集利息)。及欲求謁,度知其意(蘇瓊知道道研的來意),每見則談問玄理。研雖為債數(債務)來,無由啟口。其弟子問其故,研曰:「每見府君,徑將我入青雲間(方外),何由得論地上事。」師徒還歸,遂焚責券(債券)。郡人趙潁,官至樂陵太守,年餘八十,致事(致事為辭官)歸。五月中,得新瓜一雙,自來奉。潁恃年老,苦請(趙潁仗恃年紀老,苦苦請求蘇瓊收下雙瓜),遂便為留。乃致於聽事(聽事多指官署中的大廳)梁上,竟不割(割用)。人聞受趙潁餉瓜,欲貢新果,至門,問知潁瓜猶在(趙潁送的雙瓜還在),相顧而去。有百姓乙普明兄弟爭田,積年不斷,各相援據(引證),乃至百人。瓊召普明兄弟,對眾人諭之曰:「天下難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假令得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淚,諸證人莫不灑泣。普明兄弟叩頭,乞外更思(乞求於庭外三思,自行了結和解),分異十年,遂還同住(離開分居十年後於是返家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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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遵俎豆
東漢
祭遵
後漢書.銚期王霸祭遵列傳

(祭遵,雲台二十八將中排名第九)為人廉約小心,克己奉公(克己復禮,奉公守法),賞賜輒盡與士卒(所得賞賜每每全部都分給手下士卒),家無私財,身衣韋恊,布被(身穿皮褲,蓋布被),夫人裳不加緣,帝以是重焉(漢光武帝因此敬重他)。及卒,愍悼之尤甚。遵喪至河南縣,詔遣百官先會喪所,車駕素服臨之,望哭哀慟。(漢光武帝)還幸城門,過其車騎,涕泣不能已。喪禮成,復親祠以太牢(帝王祭祀社稷時,牛、羊、豬三牲全備為太牢),如宣帝臨霍光故事。詔大長秋(大長秋是內侍職官之一,主要由宦官擔任,負責皇后宮中事務)、謁者、河南尹護喪事,大司農給費。博士范升上疏,追稱遵曰:

「臣聞先王崇政,尊美屏惡。昔高祖(漢高祖劉邦)大聖,深見遠慮,班爵割地(頒授爵位,分封土地),與下分功,著錄勳臣(將功臣事跡記載在簿籍上),頌其德美。生則寵以殊禮,奏事不名,入門不趨(向皇帝奏事時不必報上自己的姓名,進入宮殿門不必小步快跑)。死則疇其爵邑(死後子孫承襲其爵位封邑。疇為等同),世無絕嗣(世代繼承不絕),丹書鐵券(指漢高祖與功臣們剖符立誓,使諸侯爵位代代相傳),傳於無窮。斯誠大漢厚下安人長久之德,所以累世十餘,歷載數百(所以大漢可以延續十餘世,歷經兩百多年),廢而復興,絕而復續者也(荒廢而能再中興,絕滅而能再接續)。陛下以至德受命,先明漢道,褒序輔佐,封賞功臣,同符祖宗(指漢光武帝與祖宗漢高祖對待功臣的方式相符)。征虜將軍潁陽侯遵(祭遵),不幸早薨。陛下仁恩,為之感傷,遠迎河南,惻怛(悽惻哀傷)之慟,形於聖躬(皇上的言行舉止),喪事用度,仰給縣官(漢代稱天子為縣官),重賜妻子(重重賞賜祭遵的妻兒),不可勝數。送死有以加生,厚亡有以過存(厚待亡者超過其生前),矯俗厲化(矯正風俗厲行化育),卓(高)如日月。古者臣疾君視,臣卒君弔,德之厚者也。陵遲(衰微)已來久矣。及至陛下,復興斯禮,群下感動,莫不自勵(自我激勵)。臣竊見遵修行積善,竭忠於國,北平漁陽(今北京市密雲縣西南),西拒隴、蜀,先登坻(隴坻)上,深取(深入敵境攻取)略陽(今甘肅安縣東北)。眾兵既退,獨守衝難。制御士心(帶兵帶心),不越法度。所在吏人,不知有軍(所駐紮地方的官吏不受軍隊打擾)。清名聞於海內,廉白著於當世。所得賞賜,輒盡與吏士,身無奇衣,家無私財。同產兄午(哥哥祭午)以遵無子,娶妾送之,遵乃使人逆(迎接)而不受,自以身任於國,不敢圖生慮繼嗣之計(不敢思慮香火子嗣的私事)。臨死遺誡牛車載喪,薄葬洛陽。問以家事,終無所言。任重道遠,死而後已。遵(祭遵)為將軍,取士皆用儒術,對酒設樂,必雅歌(歌唱<詩經>中的雅詩)投壺(將箭矢投入一口大腹大頸小的壺中[內置豆子],每局投四箭矢,共三局定勝負)。又建(建言)為孔子立後,奏置<五經>大夫。雖在軍旅,不忘俎豆(俎和豆,祭祀、宴饗時盛食物用的兩種禮器,亦泛指各種禮器),可為好禮悅樂,守死善道(死守善道)者也。<禮>,生有爵,死有謚(謚號),爵以殊尊卑,謚以明善惡。臣愚以為宜因遵薨,論敘眾功,詳案謚法,以禮成之。顯章國家篤古之制,為後嗣法。」帝乃下升章以示公卿(皇帝將范升的奏章展示給公卿看)

至葬,車駕復臨,贈以將軍、侯印綬(成侯的印綬),朱輪容車(容車為送葬時載運死者衣冠畫像之車),介士軍陳(甲士軍陣)送葬,謚曰「成侯」。既葬,車駕復臨其墳,存見夫人室家。其後會朝,帝每歎曰:「安得憂國奉公之臣如祭征虜(祭遵屢官至征虜將軍)者乎!」遵之見思若此(祭遵被思念到如此程度)

補充或註釋:
在一次推廣韓國文化的慶典活動中曾經看過韓國人穿著古裝拿箭矢投壺的示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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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紹琵琶

柴紹
新唐書.列傳15.二劉殷許程柴任丘

柴紹(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字嗣昌,晉州臨汾人。幼矯悍,有武力,以任俠聞。補隋太子千牛備身(千牛備身為高級禁衛武官)。高祖(唐高祖李淵)妻以平陽公主。將起兵,紹(柴紹)走間道迎謁。時太子建成(李建成,李淵之長子)、齊王元吉(李元吉,李淵之第四子)亦自河東往,遇諸塗(在途中相遇)。建成曰:「追書急(追捕我們的公文迅速流通),恐吏逮捕,請依劇賊(請跟我們依附賊寇),冀自全。」紹曰:「不可。賊知君唐公子,必執以為功,徒死爾(白白送死罷了)。不如疾走太原。」既入雀鼠谷,聞義兵起(聽聞李淵已宣告起兵),謂紹有謀(說柴紹有謀略),乃相賀。授右領軍大都督府長史,領彀騎(率領持弓弩的騎兵。彀音夠),發晉陽。先抵霍邑(今山西霍縣)城下,覘(觀察)形勢。還白:「宋老生(隋守將宋老生)一夫敵,我兵到必出戰,可虜也。」大師至,老生果出,紹力戰有功。從下臨汾、絳郡,隋將桑顯和來戰,紹引軍繚(繚音遼,纏繞、圍繞)其背,與史大奈合攻之。顯和(桑顯和)敗,遂平京師。進右光祿大夫,封臨汾郡公。

高祖即位,拜左翊衛(左翊衛為禁衛军十六衛管理內府)大將軍,累從征討,以多,進封霍國公,遷右驍衛大將軍。吐谷渾、黨項寇邊,敕紹(柴紹)討之,虜據高射紹軍(敵人佔據高地向柴紹的軍隊射箭),雨矢,士失色。紹安坐,遣人彈胡琵琶,使二女子舞。虜疑之,休射觀。紹伺其懈,以精騎從後掩擊,虜大潰,斬首五百級。貞觀二年,平梁師都,轉左衛大將軍。出為華州刺史,加鎮軍大將軍,徙譙國。既病,太宗親問之。卒,贈荊州都督,謚曰「襄」。二子:哲威(柴哲威)、令武(柴令武)。哲威為右屯衛將軍,襲封。坐弟謀反,免死,流邵州。起為交州都督,卒。令武(柴令武)(娶)巴陵公主,遷太僕少卿、衛州刺史、襄陽郡公。與房遺愛(房遺愛為唐太宗重臣房玄齡次子,妻子為唐太宗女高陽公主)謀反,貶嵐州刺史,自殺。公主(巴陵公主)亦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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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常評酒
五代/北宋
釋法常
清異錄.卷下

河陽釋法常,性英爽(英武而豪爽),酷嗜酒,無寒暑風雨常醉,醉即熟寢(熟睡),覺(醒)即朗吟曰:「優遊曲(曲即麥曲,麥麴,即釀酒用之酒母)世界,爛熳(坦蕩無做作)枕神仙。」嘗謂同志云:「酒天虛無,酒地綿邈(遼遠),酒國安恬,無君臣貴賤之拘(拘束),無財利之圗(圗古同圖,圖謀),無刑罰之避(指不必躲避刑罰)。陶陶焉(醉貌),蕩蕩焉,其樂可得而量也。轉而入於飛蝶都(比喻飄飄然如飛蝶),則又蒙騰(懵懂)浩渺(廣闊無邊)而不思覺(不想酒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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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漸論茶

陸羽(字鴻漸)
茗史

陸鴻漸(陸羽,字鴻漸)採越江茶,使小奴子看焙(焙為微火烘烤)。奴失睡,茶焦爍(燒灼),鴻漸怒以鐵繩縛奴投火中。

陸鴻漸(陸羽)嘗為茶,論說茶之功效,並煎炙之法,造茶具二十四事,以都統籠(都統籠為貯藏各種茶具的大籠子)貯之。遠近領慕,好事者家藏一副(都統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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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怡松菊
東晉/南朝宋
陶淵明
歸去來辭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回家吧,田園快要荒蕪了,為什麼還不回家?)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既然心志被形體所役使,為何要惆悵而獨自傷悲?)
悟已往之不諫(不可挽救),知來者之可追。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舟遙遙以輕颺(歸舟輕快地飄蕩前進),風飄飄而吹衣。

問征夫(行人)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

乃瞻衡宇,載欣載奔(看到我簡陋的房屋,就歡欣地向前奔跑)

僮僕來迎,稚子侯門。

三徑就荒(庭院小路將要荒蕪),松菊猶存。

攜幼入室,有酒盈樽(有盛滿酒的酒樽)

引壺觚以自酌(拿過酒壺酒杯來獨自斟飲),眄庭柯以怡顏(看著庭院裡的樹枝使我笑顏逐開)

倚南窗以寄傲(倚靠著南窗寄託我的傲世情懷),審容膝之易安(明白住房狹小反而使我心安)

園日涉而成趣(每日在園中散步自得其趣),門雖設而常關;
策扶老(策為拄,扶老是拐杖)而流憩,時翹首而遐觀。

雲無心而出岫(從山中出來,比喻出仕。岫音秀),鳥倦飛而知還;
景翳翳其將入(景色漸暗將入夜),撫孤松而盤桓。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我要斷絕與外人的交遊)
世與我而相遺(相互遺棄),復駕言兮焉求!(駕車出遊又有什麼可求的!)
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

農人告余以春暮,將有事乎西疇(我將到西邊田畝去耕耘)

或命巾車(指有的人整車出行),或棹孤舟,
既窈窕以尋壑(既尋訪幽深的谿壑),亦崎嶇而經丘(也遊經崎嶇的丘陵)

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
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我羨慕萬物得天時而繁衍,感嘆自己的一生快要走完)

已矣乎!(算了吧!) 寓形宇內復幾時?(寄身形於天地間還有多久?) 曷不委心任去留?(何不把心放下來聽憑生死存亡?)
胡為乎遑遑?欲何之?(為什麼還要驚慌不安?想往哪裡去?)
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天帝住的地方也不是我所期冀)

懷良晨以孤往,或植杖而蕓秄(或把木杖插在田邊去除草培苗)
登東皋以舒嘯(登東方的山崗大聲長嘯),臨清流而賦詩;
聊乘化而歸盡(隨著自然的演化而化歸塵土),樂夫天命復奚疑!(樂天知命又有什麼可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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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樂煙霞

田遊岩
舊唐書.卷202

田遊岩,京兆三原人也。初補太學生,後罷歸,遊於太白山(位於陝西省西南部)。每遇林泉會意,輒留連不能去。其母及妻子並有方外之志(世外。指仙境或僧道的生活環境),與遊岩同遊山水二十餘年。後入箕山(位於河南省登封市嵩山南部),就許由廟(許由為帝堯時之隱士)東築室而居,自稱「許由東鄰」。調露(唐高宗李治的年號)中,高宗幸嵩山,遣中書侍郎薛元超就問其母。遊岩山衣田冠(山衣田冠指穿著鄉野粗鄙的衣服)出拜,帝令左右扶止之。謂曰:「先生養道山中,比(近來)得佳否?」遊岩曰:「臣泉石膏肓(泉石膏肓謂愛好山水成癖,如病入膏肓),煙霞痼疾(煙霞痼疾比喻長期養成不易改變的煙霞癖好),既逢聖代,幸得逍遙。」帝曰:「朕今得卿,何異漢獲四皓(商山四皓)乎?」薛元超曰:「漢高祖欲廢嫡立庶,黃綺(漢初商山四皓中之夏黃公、綺裡季的合稱)方來,豈如陛下崇重隱淪(隱淪指隱者),親問巖穴!」帝甚歡,因將遊岩就行宮,並家口給傳乘赴都(將田遊岩一家安置在京都),授崇文館學士,令與太子少傅劉仁軌談論。帝後將營奉(營奉指施工營建)天宮於嵩山,遊岩舊宅,先居宮側。特令不毀,仍親書題額懸其門,曰「隱士田遊岩宅」。文明(唐睿宗李旦的年號)中,進授朝散大夫,拜太子洗馬,垂拱(唐睿宗李旦的年號)初,坐與裴炎交結(坐罪與反對武則天專政的裴炎交往),特放還山。

補充或註釋:劉仁軌曾在高宗龍朔年間率領唐兵在白江口與新羅聯軍擊敗日本、百濟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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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鄴九穗
北朝齊
孟鄴
北史.卷86.列傳74.循吏

孟鄴,字敬業,鉅鹿安國人也。家本寒微,少為州吏,性廉謹(清廉謹慎)。同僚諸人,侵盜官絹(官府的綢絹),分三十匹與鄴,拒而不受。行臺郎中郭秀相禮接(行台是魏晉至金代尚書省在外設置的臨時分支機構。「台」指在中央的尚書省,出征時駐行在当地設立的臨時性機構稱為「行台」。行台郎中為行台的屬官),方欲薦之,會秀卒(郭秀才要舉薦孟鄴時就過世了)

(北魏)彭城王韶(元韶),齊神武之婿也(是[被追封的]北齊神武皇帝高歡的女婿),拜定州刺史,除鄴為典簽(典簽為都督軍府中掌管文書的小吏)。長史劉仁之謂鄴曰:「我處其外,君居其內,同心戮力,庶有濟乎?」未幾,仁之(劉仁之)入為中書令,臨路啟韶(臨行稟報元韶)云:「殿下左右可信任者,唯有孟鄴,願專任之,餘人不可信也。」又與鄴別,執手曰:「令我出都,君便失援,恐君在後,不自保全,唯正與直,願君自勉。」

鄴唯有一馬,瘦死。韶以鄴貧,令州府官人,同食馬肉,欲令厚相酬償(想讓州府官人多給孟業一些錢作回饋)。鄴固辭不敢。韶乃戲鄴曰:「卿邀名人也(你是沽名釣譽的人啊)。」對曰:「鄴為典簽,州中要職,諸人欲相賄贍(賄賂贍養),止患無方便耳。今喚食肉,恐致聚斂(聚斂謂急於斂取賦稅。聚通驟。斂音臉),有損聲名,所以仰違明教(違背您英明的教諭)。」後未旬日,韶左右王四德、董惟金並以馬死托肉(都以馬死為藉口找人吃馬肉並藉機斂財),為長史裴英起密啟。神武(高歡)有書與韶,大致誚讓(責備)

鄴尋被譖(孟鄴不久遭誣陷詆毀),出外行縣事(被外派巡行縣中事務)。後神武(高歡)書責韶云:「典簽姓孟者,極能用心(非常有才幹又盡心),何乃令出外也!」及韶代下(等到元韶派人把外派官員替換),鄴亦隨還,贈送一無所受。仁之(劉仁之)後為西兗州,臨別謂吏部郎中崔暹曰:「貴州人士,唯有孟鄴,銓舉(考銓舉才)之次,不可忘也。」暹問鄴曰:「君往(過去)在定州,有何政,使劉西兗(劉仁之)如此欽嘆?」鄴答曰:「唯知自修也(我只知道自我修養罷了)。」韶(元韶)為並州刺史,鄴復為典簽,仍兼長史。

齊天保(北齊文宣帝高洋的年號)初,清河王岳(高岳)拜司州牧,召為法曹(法曹為司法參軍事,掌管鞫獄法條,督盜賊,知贓賄沒入)。鄴形貌短小,及謁見,岳(高岳)心鄙其眇小,笑而不言。後尋鄴斷決處,謂曰:「卿斷決之明,可謂有過軀貌之用(你斷決的高明遠超過你的外表啊)。」補河間王國郎中令。清貧自守,未曾有失。文宣(高洋)謂侍中裴英起曰:「卿識河間王郎中孟鄴不?一昨見其國司文案,似是好人。」對曰:「昔與臣同事魏彭城王元韶。其人清忠正直,世所希有。」帝曰:「如公言者,比來便是大屈(近來真是太委屈孟鄴了)。」除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為官職名,職掌呈進章奏,撰作詔誥,委任出使之事)。文宣初唯得姓名(北齊文宣帝開始只知道孟鄴的姓名[不識其本人]),及因奏事,見其羸老(衰老),又質性敦樸(敦厚朴素),無升降之容(入朝退朝時儀容不美),加之平緩,寡於方便(加上他動作慢,行動不方便)。有一道士由吾道榮以術藝(歷數、方伎、卜筮之術)被迎,將入內,鄴為通名(孟鄴為由吾道榮通報姓名)。忽於眾中抗聲(抗聲指大聲)奏云:「由吾道士不食五穀。」帝命推而下之(高洋命人將孟鄴推下朝堂)。又令點檢百官,敷奏失所(向皇帝上奏時有失妥當),帝遣人以馬鞭擊鄴頭,至於流血。然亦體其衰老,非力所堪。

皇建(北齊孝昭帝高演的年號)二年,累遷東郡太守,以寬惠(寬厚慈惠)著名。其年夏,五官(五官中郎將)張凝因出使,得麥一莖五穗,其餘或三穗四穗共一莖者,合郡咸以政化所感,因即申上。至秋,復有東燕縣人班映祖,送嘉禾一莖九穗。河清(北齊武成帝高湛的年號)三年,敕人間養驢(敕命人民於農閒之時養驢),催買甚切。鄴曰:「吾既為人父母,豈可坐看此急。令宜權出庫錢,貸人取辦(借貸給老百姓來買驢),後日有罪,吾自當之。」後為憲司(憲司為魏晉以來御史的別稱)所劾(彈劾)。被攝之日(被捕捉之日),郡人皆泣而隨之,迭相弔慰。送鄴度關者,有數百人,至黎陽郡西,方得辭決(辭訣,訣別)。攀援號哭,悲動行路(連路過的人都被感動了)。詣闕訴冤者非一人(到京城為孟鄴喊冤的人很多),敕乃放還。郡中父老,扣河迎接(擁到黃河邊上迎接孟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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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珏一麻
後梁/後唐
鄭珏(珏音決)
古今類傳.卷3

<紀異錄>:鄭珏與李愚同為學士,鄭閣下(閣下指在官署之中)一麻生。李(李愚)曰:「承旨(承旨為官名。 唐代翰林院有翰林學士承旨,位在諸學士上。 凡大誥令、大廢置、重要政事,皆得專對)入相(宰相)矣。」霜降成實(霜降後麻結果實),乃白麻也,是夜制出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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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回練馬
春秋
顏回
孔子集語.卷16

<論衡.書虛>傳書或言:顏淵與孔子俱上魯太山(泰山),孔子東南望,吳閶門(閶門為城門名。在江蘇省蘇州市城西)外有系(繫)白馬,引顏淵指以示之,曰:「若(你)見吳閶門乎?」顏淵曰:「見之。」孔子曰:「門外何有?」曰:「有如系練(練為白絹。常形容奔馳的白馬、光氣、瀑布、雲霧、水面等)之狀。」孔子撫其目而止之,因與俱下(下泰山)。下而顏淵發(髮)白齒落,遂以病死。蓋以精神不能若孔子,強力自極,精華竭盡,故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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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廣杯蛇
西晉
樂廣
晉書.列傳13

樂廣(成都王司馬穎的岳丈),字彥輔,南陽淯陽人也。父方(樂方),參魏(曹魏)征西將軍夏侯玄軍事。廣時年八歲,玄常見廣在路,因呼與語,還謂方曰:「向(之前)見廣神姿郎徹(神情姿態爽朗通脫),當為名士。卿家雖貧,可令專學(專心向學),必能興卿門戶也(必能興盛你家的門庭)。」方(樂方)早卒。廣孤貧,僑居山陽,寒素為業(家境貧寒致力學業),人無知者。性沖約(性情謙沖節儉),有遠識,寡嗜欲,與物無競(與世無爭)。尤善談論,每以約言析理,以厭人之心(每每以簡約的言語分析事理來滿足他人的問題),其所不知,默如也。裴楷嘗引廣共談,自夕申旦(通宵達旦),雅相欽挹(互相欽佩),嘆曰:「我所不如也(我有所不如樂廣啊!)!」王戎(竹林七賢之一)為荊州刺史,聞廣為夏侯玄所嘗,乃舉為秀才。楷又薦廣於賈充(賈充當時任太尉),遂闢太尉掾(於是徵召樂廣為賈充的掾屬),轉太子舍人。尚書令衛瓘,朝之耆舊(為朝廷的年高望重者),逮與魏正始(曹魏理宗曹芳的年號)中諸名士談論,見廣而奇之,曰:「自昔諸賢既沒,常恐微言將絕(我常擔心精深微妙的言論將要斷絕),而今乃復聞斯言於君矣。」命諸子造焉(衛瓘叫他的兒子們造訪樂廣),曰:「此人之水鏡(這個人就像水鏡一樣),見之瑩然(光潔貌),若披(散開)雲霧而睹青天也。」王衍自言:「與人語甚簡至,及見廣,便覺己之煩(我和人說話十分簡略,等到見到樂廣,就覺得我自己很囉唆)。」其為識者所嘆美如此。


出補元城令,遷中書侍郎,轉太子中庶子,累遷侍中、河南尹。廣善清言而不長於筆(樂廣善於清談而不擅長於作文),將讓尹(辭讓令尹),請潘岳(潘岳,字安仁,就是美男子潘安)為表。岳曰:「當得君意。」廣乃作二百句語,述己之志。岳因取次比(潘岳將這兩百多句話排列編次),便成名筆(名筆指有名的文章或書畫)。時人咸云:「若廣不假岳之筆,岳不取廣之旨(旨意),無以成斯美也。」

嘗有親客,久闊不復來(久久闊別不再來),廣(樂廣)問其故,答曰:「前在坐,蒙賜酒,方欲飲,見杯中有蛇,意甚惡之(心中十分厭惡),既飲而疾(喝完就生病了)。」於時河南聽事(聽事為官府治事之廳堂)壁上有角(角弓),漆畫作蛇,廣意杯中蛇即角影也。復置酒於前處,謂客曰:「酒中復有所見不?」答曰:「所見如初。」廣乃告其所以,客豁然意解,沈痾頓愈(老毛病一下就痊癒了)

衛玠(衛瓘的孫子)總角(總角為古代未成年的人把頭髮紮成髻,後泛指幼年)時,嘗問廣夢,廣云是想(曾問樂廣什麼是夢,樂廣回答夢就是想)。玠曰:「神形所不接而夢,豈是想邪(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東西卻能被夢到,怎麼會是想呢?)?」廣曰:「因也(想是原因[夢是結果])。」玠思之經月不得(衛玠想了一個月想不通),遂以成疾。廣聞故,命駕為剖析之,玠病即愈。廣嘆曰:「此賢胸中當必無膏肓之疾(這個好孩子心中必定沒有難以治癒的心病啊)!」

廣所在為政,無當時功譽(當時任上沒有顯著的功績聲譽),然每去職,遺愛為人所思(他留下的政績被人懷念)。凡所論人,必先稱其所長,則所短不言而自見矣。人有過,先盡弘恕(先盡量寬宏饒恕),然後善惡自彰矣。廣與王衍俱宅心事外(樂廣與王衍都把心思放在塵世之外),名重於時。故天下言風流者,謂王、樂(王衍,樂廣)為稱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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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珦持節

羅珦
詩話總龜前集

羅史君珦(羅珦,使君為對州郡長官的尊稱。史通使。珦音向),廬州人,不事產業(不事生產就業),以至困窮。常投福泉寺隨僧飯而已,其學未嘗廢。二十年間持節(掌地方軍政的官往往加使持節、持節或假節的稱號)歸鄉里,及境,至僧房書壁曰(<行縣至浮查山寺>):「
二十年前此布衣1,鹿鳴西上虎符歸2。

故時賓從追前事3,到處松杉長舊圍4。

野老共遮官路拜5,沙鷗遙認隼旟飛6。

春風一宿琉璃殿7,惟有泉聲愜素機8。」<鑑戒錄>
補充或註釋:
1。二十年前我在這裡還只是個普通老百姓。

2。現在科舉中進士後任官回來。鹿鳴借指科舉考試。虎符是虎形調兵憑證,由中央政府發給掌兵大將或地方官員,其背面刻有銘文,分為兩半,右半存於朝廷,左半發給統兵將帥或地方官員。

3。追思過去我在寺裡當賓客的往事。

4。現在松杉都長寬過昔時的樹圍。圍為兩臂合攏的長度。

5。山野父老一起聚集在官路上對我朝拜。

6。沙鷗看見旗幟上的隼鳥,以為是同伴而飛了過來。隼旟音筍魚,為畫有隼鳥的旗幟。古代為州郡長官所建 。

7。現在我春風滿面地再於寺裡琉璃殿旁借宿一晚。

8。愜素指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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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播籠紗

王播
太平廣記.文章2.王播

唐王播少孤貧,嘗客揚州惠照寺木蘭院,隨僧齋食。後厭怠(後來厭倦懈怠),乃齋罷而後擊鐘。後二紀(二十四年後),播自重位,出鎮是邦,因訪舊遊。向之題名(王播過去所題記的詩文),皆以碧紗罩其詩(寺院用碧紗罩住王播過去的題名)。播繼以二絕句曰:「
三十年前此院遊,木蘭花發院新修,
如今再到經行處,樹老無花僧白頭。」

「上堂已了各西東1,慙愧闍黎飯後鐘2,
三十年來塵撲面3,如今始得碧紗籠4。」出<摭言>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曾客居寺院
1。上堂指登堂。

2。闍黎即阿闍黎,為佛教中的導師,其能教授弟子而使之行為端正合宜,而自身又堪為弟子楷模。闍音舌。

3。我的題名在過去三十年來都被灰塵所掩蓋。

4。到如今我的題名才開始被碧紗所籠罩。後世將紗籠比喻為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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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言李泌

李泌
資治通鑒.卷204

(唐肅宗李亨)以駿馬召李泌於長安。即至,上曰:「朕已表請上皇(唐玄宗)東歸,朕當還東宮複修臣子之職。」泌曰:「表可追乎﹖」上曰:「已遠矣。」泌曰:「上皇不來矣。」上驚,問故。泌曰:「理勢自然。」上曰:「為之奈何﹖」泌曰:「今請更為群臣賀表,言自馬嵬請留,靈武勸進(說從馬嵬坡被百姓所留,於靈武被勸進登基),及今成功,聖上思戀振昏,請速還京以就孝養之意(聖上[李亨]思戀上皇[唐玄宗]殷切,請求上皇回京使聖上得盡孝養之責),則可矣。」上即使泌草表。上讀之,泣曰:「朕始以至誠願歸萬機(我一開始就真誠地願意把天子位交還給上皇)。今聞先生之言,乃寤其失(才醒悟自己的過失)。」立命中使(宮中的使者,常由宦官擔任)奉表入蜀,因就泌飲酒,同榻而寢。而李輔國請取契鑰付泌,泌請使請輔國掌之;上許之。

泌曰:「臣今報德足矣,複為閒人,何樂如之(臣今日得到陛下的恩德很足夠了,再當回平民,是多麼的快樂)!」上曰:「朕與先生累年同憂患,今方相同娛樂,奈何遽欲去乎!(為何您這麼快就要走!)」泌曰:「臣有五不可留,願陛下聽臣去,免臣於死。」上曰:「何謂也﹖」對曰:「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跡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上曰:「且眠矣,異日議之(就好好睡吧,改天再商議)。」對曰:「陛下今就臣榻臥,猶不得請,況異日香案之前乎(唐代上朝日,殿上設香案熏爐等,皇帝升御座,宰執當香案前奏事)! 陛下不聽臣去,是殺臣也。」上曰:「不意卿疑朕如此(沒想到你是如此地懷疑我),豈有如朕而辦殺卿邪!是直以朕為句踐也(擺明是你把我當成殺功臣文種的越王句踐)!」對曰:「陛下不辦殺臣,故臣求歸;若其即辦,臣安敢複言!且殺臣者,非陛下也,乃『五不可』也。陛下向日待臣如此,臣於事猶有不敢言者,況天下即安,臣敢言乎!」

上良久曰:「卿以朕不從卿北伐之謀乎(你是因為我不聽從你北伐的計策嗎?)?」對曰:「非也,所不敢言者,乃建寧耳(建寧王李倓為唐肅宗之子,正直英勇,揭露宦官李輔國,張良娣[良娣是皇太子妾的稱號。張良娣即唐肅宗後來的張皇后]的罪行反被誣賴謀害其兄廣平王李俶。李倓已被唐肅宗賜死)。」上曰:「建寧,朕之愛子,性英果,艱難時有功,朕豈不知之!但因此為小人所教(但是李倓被小人教壞),欲害其兄,圖繼嗣,朕以社稷大計,不得已而除之,卿不細知其故邪?(你難道不知道這段細節嗎?)」對曰:「若有此心,廣平當怨之(如果建寧王李倓有殺兄的心意,廣平王李俶應該怨恨他)。廣平每與臣言其冤,輒流涕嗚咽。臣今必辭陛下去,始敢言之耳(臣今日一定會與陛下辭別,才敢說出真話)。」上曰:「渠(他)嘗夜捫(按)廣平,意欲加害。」對曰:「此皆出讒人之口,豈有建寧之孝友聰明,肯為此乎!且陛下昔欲用建寧為元帥,臣請用廣平。建寧若有此心,當深憾於臣;而(建寧王李倓)以臣為忠,益相親善,陛下以此可察其心矣。」上乃泣下曰:「先生言是也。即往不咎(過去的事就算了吧),朕不欲聞之。」

泌曰:「臣所以言之者,非咎即往,乃欲使陛下慎將來耳(臣說的話不是要言及陛下以往的過錯,而是想使陛下對未來的事更加謹慎)。昔天后(武則天)有四子,長曰太子弘,天后方圖稱制(武則天正圖謀稱帝),惡其聰明,酖殺之,立次子雍王賢。賢內憂懼,作<黃台瓜辭>,冀以感悟天后(希望以文章感悟武則天)。天后不聽,賢卒死於黔中。其辭曰:
『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猶為可,四摘抱蔓歸!』
今陛下已一摘矣,慎無再摘!」上愕然曰:「安有是哉(怎麼會發生呢!)!卿錄是辭,朕當書紳(朕要把<黃台瓜辭>寫在紳帶上)。」對曰:「陛下但識之於心,何必形於外也(陛下只要心裡知道就好,何必在乎外在形式呢!)!」是時廣平王(李俶)有大功,良娣(張良娣)忌之,潛構流言,故泌言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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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諫香居
戰國
香居
呂氏春秋.恃君覽.驕恣

齊宣王為大室,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戶。以齊之大,具之三年而未能成。群臣莫敢諫王。春居(又名春子,香居)問於宣王曰:「荊王釋先王之禮樂而樂為輕(指楚王提倡靡靡之音),敢問荊國(楚國)為有主乎?」王曰:「為無主。」「賢臣以千數而莫敢諫,敢問荊國(楚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臣。」「今王為大室,其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戶。以齊國之大,具之三年而弗能成。群臣莫敢諫,敢問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臣。」春居曰:「臣請辟矣。(臣請求迴避了)」趨(小跑步)而出。王曰:「春子!春子反(春子你回來!)!何諫寡人之晚也(為何那麼晚才勸諫我呢?)?寡人請今止之。」遽召掌書(掌書為古代職掌符節及文史記載的官)曰:「書之:『寡人不肖,而好為大室,春子止寡人。』」箴諫不可不熟。莫敢諫若,非弗欲也(只是不敢勸諫,並非不想勸諫)。春居之所以欲之與人同,其所以入之與人異(他採取行動這點與他人不同)。宣王微春居(齊宣王要是沒有香居),幾為天下笑矣。由是論之,失國之主,多如宣王,然患在乎無春居。故忠臣之諫者,亦從入之(所以忠臣想勸諫的要採取行動),不可不慎,此得失之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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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闢佛

韓愈
新唐書.列傳101.韓愈

(韓愈諫迎佛骨表)入,帝(唐憲宗)大怒,持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訐牾(訐牾音劫武,攻訐忤逆),罪之誠宜。然非內懷至忠,安能及此?願少寬假,以來諫爭(但願陛下稍微寬恕,以鼓勵將來其他的忠諫)。」帝曰:「愈言我奉佛太過,猶可容;至謂東漢奉佛以後,天子感夭促(夭折壽促),言何乖剌(悖謬失當)邪?愈,人臣,狂妄敢爾,固不可赦!」於是中外駭懼(朝廷內外驚恐懼怕),雖戚里(戚里借指皇帝外戚)諸貴,亦為愈言,乃貶潮州刺史。

補充或註釋:
韓愈晚年與僧人三平義中(俗姓楊,修道於閩南漳州三平山)、潮州大顛應酬唱和。所以蓋棺論定也不能說他反佛教,說他反對皇帝過度熱衷宗教活動可能比較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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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奕除邪

傅奕
資治通鑑.卷195

太史令傅奕精究術數之書,而終不之信(不信之),遇病,不呼醫餌藥。有僧自西域來,善咒術,能令人立死,復咒之使蘇(復蘇)。上(唐太宗)擇飛騎中壯者試之(飛騎為唐禁軍名。貞觀十二年唐太宗置左右屯營於玄武門,其兵稱飛騎),皆如其言;以告奕(傅奕),奕曰:「此邪術也。臣聞邪不干正,請使咒臣,必不能行。」上命僧咒奕,奕初無所覺,須臾,僧忽殭僕(身體僵硬撲倒),若為物所擊,遂不復蘇。

補充或註釋:
這個西域人可能是冒充的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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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藏足垢
南朝齊/南朝梁
陰子春
南史.卷64.列傳54

陰子春字幼文,武威姑臧人也。晉義熙(晉安帝司馬德宗的年號)末,曾祖襲(陰襲)隨宋武帝(南朝宋武帝劉裕)南遷,至南平,因家焉(就以南平為家)。父智伯(陰智伯)與梁武帝(南朝梁武帝蕭衍)鄰居,少相善(陰智伯幼年時與蕭衍友好),嘗入帝臥內,見有異光成五色,因握帝手曰:「公後必大貴,非人臣也。天下方亂,安蒼生者其在君乎。」帝曰:「幸勿多言。」於是情好轉密(於是蕭衍與陰智伯愈來愈親密),帝每有求,如外府焉。及帝踐阼(等到蕭衍正式即位),官至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仕歷位朐山戍主(戍主為駐守一地的長官)、東莞太守。時青州石鹿山臨海,先有神廟,刺史王神念以百姓祈禱糜費,毀神影,壞屋舍(青州刺史王神念認為百姓在神廟勞神祈禱浪費物資,就搗毀神像,破壞神廟屋舍)。當坐棟上有一大蛇長丈餘,役夫打撲不禽(陰子春叫人打趕撲走大蛇而不擒拿),得入海水。爾夜,子春夢見人通名詣(拜見)子春云:「有人見苦(有人使我受苦),破壞宅舍。既無所托(現在我沒有地方可以寄託),欽君厚德(欽仰您寬厚的恩德),欲憩此境(我想休憩在這個地方)。」子春心密記之。經二日而知之(陰子春暗自記下夢中地點,經過兩天才找到),甚驚,以為前所夢神。因辦牲醑請召(因而辦置三牲美酒召請所夢神。醑音許),安置一處。數日,復夢一朱衣人相聞,辭謝云:「得君厚惠,當以一州相報。」子春心喜,供事彌勤(供養事奉夢神更加勤快)。經月餘,魏(北魏)欲襲朐山,間諜前知,子春設伏摧破之,詔授南青州刺史,鎮朐山。又遷都督,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雖無佗才行(陰子春雖然沒有什麼才智和德行。佗音陀,負荷),臨人以廉潔稱。閨門混雜(妻妾雜亂。閨門為婦女所居之處,借指妻妾),而身服垢污,腳數年一洗,言每洗則失財敗事(說每次洗腳就破財壞事),云在梁州,以洗足致梁州敗。太清(梁武帝蕭衍的年號)二年,徵為左衛將軍,遷侍中。屬(屬音煮,恰好遇到)侯景亂,元帝(梁元帝蕭繹)令子春隨王僧辯攻平邵陵王。又與左衛將軍徐文盛東討景(侯景),至貝磯與景遇,子春力戰,恆冠諸軍。會郢州陷沒,軍遂退,卒於江陵。子鏗(陰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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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嗜瘡痂
南朝宋
劉邕
南史.卷15.列傳5

長子慮之嗣(長子劉慮繼承劉穆之南康郡公的封爵),卒。子邕(劉邕,邕音雍)嗣。先是(之前),郡縣為封國者,內史、相並於國主稱臣,去任便止(內史及相離任後就不再向國主稱臣)。孝建(南朝宋孝武帝劉駿的年號)中始革此制為下官致敬(改為離任的下官對國主表達敬意)。河東王歆之嘗為南康相(王歆之曾任南康郡公劉邕的相),素輕邕(王歆之向來看輕劉邕)。後歆之與邕俱豫元會並坐(參與天子元旦朝會群臣時王歆之與劉邕坐在一起),邕嗜酒,謂歆之曰:「卿昔見臣,今能見勸一杯酒不(您從前是我的臣下,今日能敬我一杯酒嗎?)?」歆之因斅(斅音笑,模仿)孫皓(東吳末帝孫皓)歌答曰:「

昔為汝作臣,今與汝比肩(現在與你平起平坐)
既不勸汝酒,亦不願汝年(也不為你祝壽)。」

邕性嗜食瘡痂,以為味似鰒魚(覺得瘡痂的味道像鮑魚)。嘗詣孟靈休,靈休先患灸瘡(灸瘡為灸療留下的瘡口),痂落在床(瘡口痊癒後的結痂掉落在坐榻上),邕取食之。靈休(孟靈休)大驚,痂未落者,悉褫取飴邕(孟靈休把未掉落的結痂都拿給劉邕吃)。邕去,靈休與何勖書曰:「劉邕向顧見噉,遂舉體流血(劉邕之前只顧吃我的瘡痂,讓我全身流血)。」南康國(郡國)吏二百許人,不問有罪無罪,遞與鞭(給他們鞭子讓他們相互鞭打),瘡痂常以給膳(鞭打後形成的瘡痂常用來供給劉邕膳食)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不大注重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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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箋成彩

薛濤
薛濤,李冶詩集
天工開物.中篇.殺青

薛濤,字洪度。本長安良家女,隨父宦(跟隨父親薛鄖遷任官職。鄖音雲),流落蜀中,遂入樂籍(樂戶的名籍。古時官妓屬樂部,故稱)。辨慧工詩(聰明而富於辯才,擅長作詩),有林下風致(林下風致指女子態度嫻雅、舉止大方)。韋皋鎮蜀,召令侍酒賦詩,稱為「女校書」。出入幕府,歷事十一鎮,皆以詩受知,暮年屏居(屏居指退隱,屏客獨居)浣花溪。著女冠服。好制松花小箋,時號「薛濤箋」。有<洪度集>一卷,今編詩一卷。<薛濤,李冶詩集>

四川薛濤箋,亦芙蓉皮為料煮糜,入芙蓉花末汁。或當時薛濤所指,遂留名至今。其美在色,不在質料也。<天工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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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筆生花
南朝宋/南朝齊/南朝梁
江淹
南史.卷59.列傳49

東昏(南朝齊廢帝東昏侯蕭寶卷)末,淹(江淹)以秘書監兼衛尉(衛尉為掌管儀仗帳幕的官職),又副領軍王瑩。及梁武(南朝梁武帝蕭衍)至新林,淹微服來奔,位相國右長史。天監(梁武帝蕭衍的第一個年號)元年,為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封臨沮縣伯。淹乃謂子弟曰:「吾本素宦(素宦為清閒之官),不求富貴,今之忝竊(忝竊乃謙言辱居其位或愧得其名),遂至於此。平生言止足(謂凡事知止知足,不要貪得無厭)之事,亦以備矣。人生行樂,須富貴何時。吾功名既立,正欲歸身草萊(草萊猶草野。鄉野民間)耳。」以疾遷金紫光祿大夫,改封醴陵伯,卒。武帝(梁武帝蕭衍)為素服舉哀,謚曰「憲」。

淹少以文章顯,晚節才思微退,云為宣城太守時罷歸(說他當城太守時罷官歸鄉),始泊禪靈寺渚(開始泊船於禪靈寺洲渚時),夜夢一人自稱張景陽,謂曰:「前以一匹錦相寄,今可見還(從前我以一匹錦寄放在你這裡,今天可以還給我了)。」淹探懷中得數尺與之,此人大恚(大怒)曰:「那得割截都盡(怎麼都快被你割截光了)。」顧見丘遲(丘遲為<與陳伯之書>的作者)謂曰:「餘此數尺既無所用,以遺君。(留下這麼幾尺錦也沒有什麼作用,您還是自己留下吧)」自爾淹文章躓(躓音制,不順利,受挫折)矣。又嘗宿於冶亭,夢一丈夫自稱郭璞,謂淹曰:「吾有筆在卿處多年,可以見還。」淹乃探懷中得五色筆一以授之。爾後為詩絕無美句,時人謂之才盡。凡所著述,自撰為前後集,並<齊史>十志,並行於世。嘗欲為<赤縣經>以補<山海>之闕,竟不成。子蒍(江蒍)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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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昭漢史
東漢
班昭
後漢書.列女傳

扶風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一名姬。博學高才。世叔早卒,有節行法度。兄固(班固)著<漢書>,其八表及天文志未及竟而卒,和帝詔昭就東觀臧書閣踵而成之(漢和帝詔命班昭在東觀臧書閣繼續完成<漢書>)。帝數召入宮,令皇后諸貴人師事焉,號曰「大家(家通姑)」。每有貢獻異物,輒詔大家(班昭)作賦頌。及鄧太后臨朝,與聞政事。以出入之勤,特封子成(曹成)關內侯,官至齊相。時<漢書>始出,多未能通者,同郡馬融伏於閣下,從昭受讀,後又詔融兄續(馬續)繼昭成之(接替班昭完成<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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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胡笳
東漢
蔡琰(琰音演)
後漢書.列女傳

陳留董祀妻者,同郡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學有才辯,又妙於音律。適河東衛仲道(嫁給河東人衛仲道)。夫亡無子,歸寧于家(歸寧于蔡家)。興平(漢獻帝劉協的年號)中,天下喪亂,文姬為胡騎所獲,沒於(歸屬於)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與邕善(曹操向來與蔡邕親善),痛其無嗣(悲痛蔡邕沒有子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贖之,而重嫁於祀(於是派遣使者以金璧將蔡琰贖回來,並把她重嫁給董祀)

祀為屯田都尉,犯法當死,文姬詣曹操請之(蔡琰拜見曹操為夫求情)。時公卿名士及遠方使驛坐者滿堂,操謂賓客曰:「蔡伯喈(蔡邕)女在外,今為諸君見之。」及文姬(蔡琰)進,蓬首徒行(頭髮散亂步行而入),叩頭請罪,音辭清辯,旨甚酸哀(旨意十分辛酸悲哀),眾皆為改容(動容)。操曰:「誠實相矜,然文狀已去(死刑的公文已經發出),柰何?」文姬曰:「明公廄馬萬匹,虎士成林,何惜疾足一騎(何必吝惜快馬一匹),而不濟(救濟)垂死之命乎!」操感其言,乃追原祀罪(於是教人追回董祀的死罪命令)。時且寒,賜以頭巾履襪(曹操賜給蔡琰頭巾鞋襪)。操因問曰:「聞夫人家先多墳籍(三墳五典,典籍),猶能憶識之不?」文姬曰:「昔亡父賜書四千許卷,流離塗炭,罔有存者(戰爭顛沛流離,天下生靈塗炭,很少有倖存的典籍)。今所誦憶,裁(才)四百餘篇耳。」操曰:「今當使十吏就夫人寫之。」文姬曰:「妾聞男女之別,禮不親授。乞給紙筆,真草(真草亦作真艸,書體名,真書和草書)唯命。」於是繕書(抄書)送之,文無遺誤。

後感傷亂離,追懷悲憤,作詩二章。其辭曰:
漢季失權柄,董卓亂天常,
志欲圖篡弒,先害諸賢良,
逼迫遷舊邦1,擁主以自彊2,
海內興義師3,欲共討不祥3,
卓眾來東下,金甲耀日光,
平土人脆弱4,來兵皆胡羌,
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5,
斬截無孑遺6,尸骸相牚拒6,
馬邊懸男頭7,馬後載婦女7,
長驅西入關8,迥路險且阻,
還顧邈冥冥9,肝脾為爛腐9,
所略有萬計10,不得令屯聚10,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語,
失意機微閒11,輒言斃降虜11,
要當以亭刃12,我曹不活汝12,
豈復惜性命,不堪其詈罵,
或便加棰杖,毒痛參并下13,
旦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
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
彼蒼者何辜14,乃遭此厄禍14!
邊荒與華異15,人俗少義理15,
處所多霜雪,胡風春夏起,
翩翩吹我衣,肅肅入我耳16,
感時念父母,哀歎無窮已,
有客從外來,聞之常歡喜,
迎問其消息,輒復非鄉里,
邂逅徼時願17,骨肉來迎己17,
己得自解免,當復棄兒子,
天屬綴人心18,念別無會期,
存亡永乖隔,不忍與之辭,
兒前抱我頸,問母欲何之19,
「人言母當去20,豈復有還時,20
阿母常仁惻20,今何更不慈?20
我尚未成人20,柰何不顧思!」20
見此崩五內21,恍惚生狂癡,
號泣手撫摩,當發復回疑22,
兼有同時輩,相送告離別,
慕我獨得歸,哀叫聲摧裂,
馬為立踟躕23,車為不轉轍23,
觀者皆歔欷,行路亦嗚咽24,
去去割情戀,遄征日遐邁25,
悠悠三千里,何時復交會?
念我出腹子,匈臆為摧敗26,
既至家人盡27,又復無中外27,
城郭為山林28,庭宇生荊艾28,
白骨不知誰29,從橫莫覆蓋29,
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
煢煢對孤景30,怛吒糜肝肺30,
登高遠眺望,魂神忽飛逝,
奄若壽命盡31,旁人相寬大31,
為復彊視息32,雖生何聊賴32!
託命於新人33,竭心自勗厲,
流離成鄙賤34,常恐復捐廢34,
人生幾何時,懷憂終年歲!

其二章曰:

嗟薄祐兮遭世患35,宗族殄(滅)兮門戶單,
身執略(掠)兮入西關36,歷險阻兮之羌蠻,
山谷眇兮路曼曼,眷東顧兮但悲歎,
冥當寢兮不能安,飢當食兮不能餐,
常流涕兮眥不乾37,薄志節兮念死難,
雖苟活兮無形顏。惟彼方兮遠陽精38,
陰氣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塵冥冥,
有草木兮春不榮。人似禽兮食臭腥,
言兜離兮狀窈停39。歲聿暮兮時邁征40,
夜悠長兮禁門赖。不能寐兮起屏營41,
登胡殿兮臨廣庭。玄雲合兮翳月星42,
北風厲兮肅泠泠。胡笳動兮邊馬鳴43,
孤雁歸兮聲嚶嚶。樂人興兮彈琴箏,
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匈(胸)憤盈,
欲舒氣兮恐彼驚44,含哀咽兮涕沾頸,
家既迎兮當歸寧,臨長路兮捐所生45,
兒呼母兮號失聲,我掩耳兮不忍聽,
追持我兮走煢煢46,頓復起兮毀顏形,
還顧之兮破人情47,心怛絕兮死復生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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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或註釋:
1。董卓遷都長安。

2。董卓挾持漢獻帝。

3。指十多個諸侯以討伐董卓為名結盟起兵勤王。

4。平土指中原。

5。破亡即家破人亡。

6。殺戮斬截百姓一個都不留,屍體骨骸多到可以互相堆積支撐著。

7。馬邊懸掛著男人的頭顱,馬後載著搶來的婦女。

8。西入函谷關。

9。回顧東土一片渺遠迷茫,令人悲痛至極。

10。所俘虜的人數以萬計,不准任意聚集。

11。董卓士兵有小事不合意時,每每說要殺了這些投降的俘虜。

12。要把刀架在俘虜身上,說「我們不再養活你了」。亭古通停。

13。毒恨和痛苦交加。

14。上天啊我們是犯了什麼罪才遭遇這樣的苦厄災禍!
15。邊疆荒野處與中華不同,風俗野蠻少講信義與道理。此時董卓手下李榷、郭汜的軍隊已被南匈奴左賢王打敗,原來的俘虜又輾轉被匈奴擄走。

16。肅肅形容風聲。

17。平時所許願的事意外地實現了,中原骨肉同胞來迎接自己回去。

18。天生母子的親屬關係連繫著人心。

19。問我要去哪裡。

20。別人說妳要離開了,怎麼會有回來的時候呢。可是母親您常仁愛憐憫,現在為何就不慈愛了呢?我還沒長大,為何您就不想念我了呢?
21。聽見這些話後我的五臟如同崩裂。

22。將要出發卻又遲疑不定。

23。馬兒因我們依依不捨而猶豫不決,不知要不要走,車子的輪軸也不轉動。

24。路過的人也悲傷地嗚咽起來。

25。疾行的車馬漸行漸遠。

26。我的胸臆傷痛之極。

27。到家後才知道家屬已死盡,又無中表近親。

28。渺無人煙的城郭如山林一般充斥著樹叢,庭院屋宇也長滿了灌木野草。

29。不知姓名的白骨縱橫其間,沒有土木棺槨覆蓋。

30。獨自一人面對著孤單的景象,讓人驚痛悲惻猶如肝肺糜爛。

31。忽然好像氣息將盡,身旁的人過來關心寬慰。

32。我再強加看視與呼吸,但是活下去要靠什麼作為寄託呢!

33。新人指董祀。

34。自己經過一番流離後成為被輕視的女人,常常怕被人拋棄。


35。薄祐指缺少神明的佑助。

36。西入函谷關。

37。眥音自,眼眶。

38。陽精指上天之神。

39。兜離指言語難懂。窈停指深目高鼻貌。

40。歲聿雲暮指一年將盡。邁征為遠征。

41。不能睡著我時感惶恐。

42。烏雲密佈遮住月星。

43。胡笳聲響邊塞的馬群嘶鳴。

44。想舒一口氣來紓緩憂憤,又恐怕驚動到胡人。

45。面臨回鄉的遙遙長路我就要捨棄兩位親子。

46。煢煢為孤獨的樣子。煢音窮。

47。回頭再看親子一眼就要放下這段母子之情,悲傷欲絕如死而後生。






鳳凰律呂
黃帝
黃帝
漢書.律曆志上

五聲之本,生於黃鐘之律。九寸為宮,或損或益(以宮聲為準或減或加),以定商、角、徵、羽。九六相生,陰陽之應也。律十有二(在一個八度內連續產生十一律,使每相鄰兩律之間都成半音,稱為十二律),陽六為律,陰六為呂。律(陽六)以統氣類物,一曰「黃鐘」,二曰「太族」,三曰「姑洗」,四曰「蕤賓(蕤音rui2)」,五曰「夷則」,六曰「亡射」。呂(陰六)以旅陽宣氣,一曰「林鐘」,二曰「南呂」,三曰「應鐘」,四曰「大呂」,五曰「夾鐘」,六曰「中呂」。有三統(三統即天施,地化,人事之纪)之義焉。

其傳曰黃帝之所作也。黃帝使泠綸,自大夏之西,昆侖之陰,取竹之解谷生,其竅厚均者(謂竹筒的厚度均勻),斷兩節間而吹之,以為黃鐘之宮(宮聲)。制十二筩(篇)以聽鳳之鳴,其雄鳴為六,雌鳴亦六,比黃鐘之宮,而皆可以生之,是為律本。至治之世,天地之氣合以生風;天地之風氣正(風氣正則十二月之氣各應其律,不失其序),十二律定。

黃鐘:黃者,中之色,君之服也;鐘者,種(動,言陽氣於黃泉之下動養萬物也)也。天之中數五(<易·繫辭上>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一三五七九以五居中),五為聲,聲上宮,五聲莫大焉。地之中數六(地數二四六八十以六居中),六為律,律有形有色,色上黃,五色(五色指青赤白黑黄)莫盛焉。故陽氣施種於黃泉,孳萌萬物,為六氣(六氣指陰陽風雨晦明六氣)元也。以黃色名元氣律者,著宮聲也。宮以九唱六(黃鐘陽九,林鍾陰六,言陽唱陰和),變動不居,周流六虛(六十四卦每卦六爻的位置。爻分陰陽,每卦之爻變動無定,故爻位稱虛),始於子,在十一月。

大呂:呂,旅也,言陰大,旅助黃鐘宮氣而牙(芽)物也(大呂為商聲[黃鐘為宮聲],以助陽宣化),位於丑,在十二月。太族(為角聲):族,奏(湊)也,言陽氣大,奏地而達物也,位於寅,在正月。夾鐘,言陰夾助太族宣四方之氣而出種物也,位於卯,在二月。姑洗:洗,絜(古同潔)也,言陽氣洗物辜絜之也(姑洗為羽聲,以金生水),位於辰,在三月。中呂,言微陰始起未成,著於其中旅助姑洗宣氣齊物也(中呂為徵聲),位於巳,在四月。蕤賓:蕤,繼也,賓,導也,言陽始導陰氣使繼養物也,位於午,在五月。林鐘:林,君也,言陰氣受任,助蕤賓君主種物使長大楙盛也(林鐘為角聲,以水生木),位於未,在六月。夷則(亦商聲):則,法也,言陽氣正法度而使陰氣夷當傷之物也,位於申,在七月。南呂(亦徵聲):南,任也,言陰氣旅助夷則任成萬物也,位於酉,在八月。亡(無)射:射,厭也,言陽氣究物而使陰氣畢剝落之,終而復始,亡厭已也,位於戌,在九月。應鐘(亦羽聲),言陰氣應亡射,該臧萬物而雜陽閡種也,位於亥,在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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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琵琶
北宋
蔡確
侯鯖錄.卷2

蔡持正(蔡確,王安石新法支持者,失勢後被貶至嶺南,開北宋貶官至嶺南之先例,見<宋史.奸臣列傳>)謫新州,侍兒從焉,善琵琶。嘗養一鸚鵡,甚慧,丞相呼琵琶,即扣一響板,鸚鵡傳呼之(丞相有事要叫琵琶時就扣一下響板,鸚鵡便代他傳呼琵琶)。琵琶逝後,誤扣響板,鸚鵡猶傳言,丞相太慟(悲慟),感疾不起。嘗為詩云:「

鸚鵡言猶在,琵琶事已非。
傷心瘴江水,同渡不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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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傳桃葉
東晉
王獻之
情史類略.卷24.情跡類

桃葉,王獻之妾也。獻之歌曰:「

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
但樂無所苦,我自來迎接。」

桃葉答<團扇歌>三首云:「

七寶畫團扇,燦爛明月光。
與郎卻暄暑(暄暑即暑熱),相憶莫相忘。」

「青青林中竹,可作白團扇。
動搖郎玉手,因風託方便。」

「團扇復團扇,許持自障面。
憔悴無復理,羞與郎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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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名杏花

杜牧
千家詩.清明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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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起盤古
史前
盤古
新纂續藏經.86冊.宗統編年

祥符紀蔭(江南常州府武進縣祥符寺僧紀蔭)曰:世典所載,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太陽,少陽,太陰,少陰)變化,而庶類繁。相傳首出御世(治理天下)者曰盤古氏,又曰渾敦氏。夫曰太極生兩儀,而太極生於無極。又曰盤古生於太荒,莫知其始。渾敦者,未昭晰(不清楚明白)之謂也,此蓋闕疑,存而不論,非原始要終之論也。

厥後三皇(天開於子為天皇。地闢於丑為地皇。人生於寅為人皇)繼御,兄弟各一萬八千歲,夫一萬八千歲,當減劫,迦葉佛出世之後矣。則所云盤古渾敦者,乃人失神光,日月初分晝夜之時也,此世界中,成就一切,皆屬日月光明。日月未有以前,自應茫昧莫考(自是模糊不清,無法考證),增劫時人皆行十善道,佛可不出,劫漸減,則善漸少,惡漸多,故佛出世,慈悲垂化。今釋迦佛,當減劫百年之後,化跡娑婆(釋迦乃化身佛也。娑婆。華言堪忍。此世界名),故為十方佛所讚歎。

有謂三皇一萬八千歲,當(應當)作一萬八百歲。以當一元(自有天地至於窮盡。謂之一元)。十二會之數(一元有十二會,一會有一萬八百年,子會生天,丑會生地,寅會生人,至戌會則閉物而消天,亥會則消天而消地,子會則又生天,而循環無窮),非真有一萬八千歲之理者,此蓋以干支陰陽歲時消長之見。妄自窺測( 窺探測度),又烏知人壽最初皆八萬四千歲乎?八萬四千歲,由於行十善道,十善道法,開之有八萬四千門,乃唯心之所感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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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使亞當
史前
亞當
格致草

造人之始,西經所載,以水土合和成男,復取男一肋成女。男曰「亞當」,婦曰「阨襪(夏娃)」。生二子,一名「迦音」,一名「亞伯」,種類蕃息(滋生繁衍),穢染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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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皇花萼

唐玄宗
資治通鑑.卷211

宋王成器(李成器,為唐睿宗之嫡長子,將皇儲之位讓予唐玄宗李隆基)等請獻興慶坊宅為離宮;甲寅,制許之,始作興慶宮,仍各賜成器等宅,環於宮側。又於宮西南置樓,題其西曰「花萼相輝之樓」,南曰「勤政務本之樓」。上(唐玄宗)或登樓,聞王(宋王李成器)奏樂,則召升樓同宴,或幸其所居盡歡,賞賚(賞賜,賚音賴)優渥。

乙卯,以岐王範(李範)兼絳州刺史,薛王業(李業)兼同州刺史。仍敕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周而復始。民間訛言上採擇女子以充掖庭(掖庭為宮中旁舍,妃嬪居住的地方)。上聞之,八月,乙丑,令有司具車牛於崇明門,自選後宮無用者載還其家(親自選出後宮無用的宮女用牛車載回本家);敕曰:「燕寢(燕寢指古代帝王居息的宮室)之內,尚令罷遣;閭閻(閭閻泛指民間)之間,足可知悉(指宮中都有淘汰宮女了,又怎麼會從民間選取宮女呢!)。」

補充或註釋:
唐玄宗喜愛音樂,在歷代皇帝之中難有出其右者,被他專寵二十多年的武惠妃也擅長音律,在唐玄宗廢了王皇后後曾要立武惠妃為后,而最後武惠妃不得被冊封皇后的原因與她是武則天的近親有關,巧合的是當初唐高宗也是廢了另一位王皇后之後,才為武則天的崛起創造了重要的機會。。。玄宗雖然未立武惠妃為后,之後也未立其他人為皇后,武惠妃死後玄宗還以皇后之禮厚葬她。而後來的楊貴妃也是由於長得與武惠妃相似而被玄宗從兒子壽王李琩(剛好是武惠妃所生)的手中搶走。有時候覺得真實的歷史往往比編出來的故事複雜但是合理得多,像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就可以在以下考古發現得到印證: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D-HYNg-s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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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運池塘
東晉/南朝宋
謝靈運
南史.卷19.列傳9

子惠連(謝方明之子謝惠連),年十歲能屬文(作文),族兄靈運(謝靈運)嘉賞之,云「每有篇章,對惠連輒得佳語」。嘗於永嘉西堂思詩,竟日不就(思索整天無法完成),忽夢見惠連,即得「池塘生春草」,大以為工。常云「此語有神功,非吾語也(這句是神明贊助的句子,不是我的句子)」。本州闢(徵召)主簿,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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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威益德
東漢/三國
張飛(字益德)
三國志.蜀書6.張飛傳

先主(劉備)旣定江南,以飛(張飛)為宜都太守(宜都郡管轄湖北省夷道、西陵、佷山三縣一帶)、征虜將軍,封新亭侯,後轉在南郡。先主入益州,還攻劉璋,飛與諸葛亮等泝流(逆著水流方向。泝音速)而上,分定郡縣。至江州,破璋(劉璋)將巴郡太守嚴顏,生獲顏。飛呵顏(嚴顏)曰:「大軍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戰?」顏荅(答)曰:「卿等無狀(無緣無故),侵奪我州,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有降將軍也。」飛怒,令左右牽去斫頭,顏色不變,曰:「斫頭便斫頭,何為怒邪!」飛壯而釋之,引為賔客(張飛認為嚴顏是壯士就釋放了他,把他當成賓客)

飛所過戰克,與先主會于成都。益州旣平,賜諸葛亮、法正、飛及關羽金各五百斤,銀千斤,錢五千萬,錦千匹,其餘頒賜各有差,以飛領巴西太守。

曹公(曹操)破張魯,留夏侯淵、張郃守漢川。郃(張郃)別督諸軍下巴西,欲徙其民於漢中,進軍宕渠、蒙頭、盪石,與飛(張飛)相拒五十餘日。飛率精卒萬餘人,從他道邀郃軍交戰,山道迮狹(狹窄。迮音責),前後不得相救,飛遂破郃。郃棄馬緣山,獨與麾下十餘人從間道(間道指秘密的小路)退,引軍還南鄭,巴土獲安。

先主為漢中王,拜飛為右將軍、假節(假以符節,持節。古代使臣出行,持節為符信,故稱)。章武(漢昭烈帝劉備的年號)元年,遷車騎將軍,領司隷校尉,進封西鄉侯,策曰:「朕承天序,嗣奉洪業(洪業指帝王之業),除殘靖亂,未燭厥理。今寇虜作害,民被荼毒,思漢之士,延頸鶴望。朕用怛然(憂傷,怛音答),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軍誥誓,將行天罰(將代天施行懲罰)。以君忠毅,侔蹤召虎(與召虎行跡相同。召虎即召穆公。周厲王暴虐,引發國人暴動。召穆公把太子靖藏匿在家,並用其子替死,太子於是脫險。周厲王死後,太子周宣王即位,召穆公與周定公輔佐周宣王,史稱「周召共和」),名宣遐邇(遠近揚名),故特顯命,高墉進爵,兼司于京。其誕將天威,柔服以德,伐叛以刑,稱朕意焉。<詩>不云乎,『匪疚匪棘(不是擾民不是過急),王國來極(要以王朝政教為準)。肇敏戎功(全心全力建立軍功),用錫爾祉(賜你福祉無窮)』。可不勉歟!」

(當初),飛(張飛)雄壯威猛,亞於關羽,魏(曹魏)謀臣程昱等咸稱羽、飛萬人之敵也。羽善待卒伍(卒伍指士兵)而驕於士大夫,飛愛敬君子而不恤小人(不體恤無名小卒)。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殺旣過差(你刑罰太重了),又日鞭檛(鞭打。檛音抓)健兒,而令在左右,此取禍之道也。」飛猶不悛(悛音圈,悔改)。先主伐吳,飛當率兵萬人,自閬中會江州。臨發,其帳下將張達、范彊殺飛,持其首,順流而奔(投奔)孫權。飛營都督表報先主,先主聞飛都督之有表也(劉備聽說張飛營中的都督上表[而不是張飛自己上表]),曰:「噫!飛死矣。」追謚飛曰「桓侯」。長子苞(張苞),早夭。次子紹(張紹)嗣,官至侍中尚書僕射。苞子遵(張遵)為尚書,隨諸葛瞻(諸葛亮之子)於緜竹,與鄧艾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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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勇雲長
東漢/三國
關羽(字雲長)
三國志.蜀書6.關羽傳

建安(漢獻帝的年號)五年,曹公(曹操)東征,先主奔袁紹(劉備投奔袁紹)。曹公禽羽以歸(曹操擒住關羽回來),拜為偏將軍,禮之甚厚。紹(袁紹)遣大將軍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曹公使張遼及羽為先鋒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鞭策坐騎)刺良(顏良)於萬衆之中,斬其首還,紹諸將莫能當(擋)者,遂解白馬圍。曹公即表封羽為漢壽亭侯。

(當初),曹公壯羽為人,而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謂張遼曰:「卿試以情問之。」旣而遼以問羽,羽歎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劉備)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吾要當立效以報(報答)曹公乃去。」遼以羽言報曹公,曹公義之。及羽殺顏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賞賜。羽盡封(加封條)其所賜,拜書告辭,而奔先主於袁軍。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從先主就(投靠)劉表。表卒,曹公定荊州,先主自樊(樊城)將南渡江,別遣羽乘船數百艘會江陵。曹公追至當陽長阪,先主斜趣(轉向去)漢津,適與羽船相值,共至夏口。孫權遣兵佐先主拒曹公,曹公引軍退歸。先主收江南諸郡,乃封拜元勳,以羽為襄陽太守、盪寇將軍,駐江北。先主西定益州,拜羽董督(董督為統率監督)荊州事。羽聞馬超來降,舊非故人,羽書與諸葛亮,問超人才可誰比類。亮知羽護前(護前指逞強好勝,不容許別人爭先居前),乃荅之曰:「孟起(馬超,字孟起)兼資文武,雄烈過人(勇武剛烈過人),一世之傑,黥、彭之徒(是黥布,彭越之流的猛士),當與益德(張飛)並驅爭先,猶未及髯(髯指關羽)之絕倫逸羣也。」羽美鬚髯,故亮謂之髯。羽省書大恱(悅),以示賔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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羿雄射日
唐堯
后羿
淮南子.本經訓

振困窮,補不足,則名生,興利除害,伐亂禁暴,則功成。世無災害,雖神無所施其德,上下和輯(和睦團結),雖賢無所立其功。昔容成氏(容成氏相傳為黃帝的大臣,發明曆法)之時,道路雁行列處,托嬰兒于巢上,置餘糧於畮(畮同畝,田畝)首,虎豹可尾(尾隨),虺蛇可蹍(虺蛇不螫毒,故可蹍履。虺音輝),而不知其所由然。逮至堯之時,十日並出(十個太陽同時出現),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

猰貐(猰貐音訝羽,<山海經.海內北經>中記載的吃人怪獸,傳說為燭龍所生,像貙,虎爪,奔跑迅速)、鑿齒(<山海經.海外南經>中長五六尺的野人,齒如鑿)、九嬰(九嬰是<淮南子.本經訓>中的妖怪之一。為水火之怪,能噴水和吐火,叫聲像嬰兒在哭,所以叫九嬰)、大風(大風是<淮南子.本經訓>中的怪神,是一種凶惡的鷙鳥。職掌是司風,是一位會引起狂風的災害神)、封豨(封豨是<山海經.海內南經>中堯時代為禍南方桑林之野的雙頭大豬怪,又叫做封豕,力大無窮,四處傷人)、修蛇(修蛇是<山海經.海內南經>中洞庭湖附近的長蛇、大蛇。亦叫修虵、脩蛇、巴蛇,傳說能吞下象)皆為民害。堯乃使羿誅鑿齒于疇華之野,殺九嬰于凶水之上,繳大風於青丘之澤,上射十日而下殺猰貐,斷修蛇於洞庭,禽封豨于桑林,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

於是天下廣狹、險易、遠近,始有道里。舜之時,共工振滔洪水,以薄(迫)空桑(空桑為地名,在山東省),龍門未開(龍門為黃河之隘口,為大禹所穿鑿),呂梁未發(呂梁在彭城呂縣,石生水中,大禹決而通之,民方得渡),江、淮通流,四海溟涬(溟涬音名性,水勢無邊際貌),民皆上丘陵,赴樹木(指人民都到山上躲避洪水)。舜乃使禹疏三江五湖,開伊闕(開鑿伊闕山。伊闕為洛陽西南90里的山名),導廛、澗(廛及澗均為河水名),平通溝陸(疏通河道和陸地),流注東海,鴻水漏,九州乾,萬民皆寧其性,是以稱堯、舜以為聖。

晚世之時,帝有桀、紂(夏桀,商紂),為琁室、瑤台、象廊、玉床,紂為肉圃、酒池(紂王積肉為園圃,積酒為淵池),燎焚天下之財,疲苦萬民之力,刳諫者(剖王子比干之心),剔孕婦(剖孕婦之子宮),攘天下,虐百姓,於是湯(成湯)乃以革車(革車為兵車的一種)三百乘,伐桀于南巢,放之夏台,武王(周武王)甲卒三千,破紂牧野,殺之于宣室(殷宮名),天下甯(寧)定,百姓和集。是以稱湯、武(成湯、周武王)之賢。由此觀之,有賢聖之名者,必遭亂世之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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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憤飛霜
戰國
鄒衍
論衡.感虛

<傳書>言:「鄒衍無罪,見拘於燕,當夏五月,仰天而歎,天為隕霜(降霜)。」此與杞梁之妻哭而崩城(孟姜女哭倒長城),無以異也。言其無罪見拘,當夏仰天而歎,實也;言天為之雨霜,虛也(子虛烏有)

夫萬人舉口,並解吁嗟(吁嗟音遇街,嘆詞。表示憂傷或有所感),猶未能感天;鄒衍一人,冤而壹歎,安能下霜?鄒衍之冤,不過曾子、伯奇(伯奇相傳為周宣王時重臣尹吉甫長子。母死,後母欲立其子伯封為太子,乃譖伯奇,吉甫怒,流放伯奇於野,伯奇乃歌「編水荷而衣之,采蘋花而食之」以抒懷)。曾子見疑(曾子被懷疑殺人)而吟,伯奇被逐而歌。疑、逐與拘同(被懷疑、放逐與拘禁相同),吟、歌與歎等,曾子、伯奇不能致寒,鄒衍何人,獨能雨霜?

被逐之冤,尚未足言(被放逐的冤屈還不算什麼)。申生伏劍(申生為春秋時晉獻公嫡長子,齊姜所生,本是晉國太子,後母驪姬生下一子,取名奚齊,後來驪姬與優施通姦,合謀陷害他,申生不願作亂,自殺而死。諡號「恭太子」、「恭世子」),子胥(伍子胥)刎頸,(申生)實孝而賜死,(伍子胥)誠忠而被誅,且臨死時,皆有聲辭。聲辭出口,與仰天歎無異,天不為二子感動,獨為鄒衍動,豈天痛見拘,不悲流血哉?伯奇冤痛相似,而感動不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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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祥求鯉
東漢/曹魏
王祥
晉書.卷33.列傳3

王祥,字休徵,瑯邪臨沂人,漢諫議大夫吉之後也。祖仁(王仁),青州刺史。父融(王融),公府闢(徵召)不就。

祥性至孝。早喪親,繼母朱氏不慈,數譖(譖音zen4,誣陷中傷)之,由是失愛於父。每使掃除牛下(掃除牛的排泄物),祥愈恭謹。父母有疾,衣不解帶(因事過度操勞,以致不能脫衣安睡。也形容看護病人十分辛勞[多指對長輩]),湯藥必親嘗。母常欲生魚,時天寒冰凍,祥解衣將剖冰求之,冰忽自解,雙鯉躍出,持之而歸。母又思黃雀灸(燒烤黃雀),復有黃雀數十飛入其幕(帳幕),復以供母。鄉里驚嘆,以為孝感所致焉。有丹柰(柰的一種。又稱朱柰)結實,母命守之,每風雨,祥輒抱樹而泣。其篤孝純至如此。

漢未遭亂,扶母攜弟覽(王覽)避地廬江,隱居三十餘年,不應州郡之命。母終,居喪毀瘁,杖而後起(要扶持木杖才能站起來)。徐州刺史呂虔檄為別駕,祥年垂耳順(60歲),固辭不受。覽(王覽)勸之,為具車牛,祥乃應召,虔委以州事。於時寇盜充斥,祥率勵兵士,頻討破之。州界清靜,政化大行。時人歌之曰:「

海沂(海邊)之康,實賴王祥。
邦國不空,別駕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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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向埋羊
春秋
叔向
太平御覽.獸部14.羊

<列仙傳>又曰:昔有攘羊(偷羊)者,以羊遺叔向,叔向母(叔姬)埋之,不食。後三年,攘羊事發,追捕向(叔向)家,檢羊骨肉都盡,惟有舌在。國人異之,遂以羊舌為族矣。

補充或註釋:<古列女傳.卷三.仁智傳>亦有記載,其實是叔向之母叔姬埋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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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方管樂
東漢/三國
諸葛亮
三國志.蜀書5.諸葛亮傳

諸葛亮字孔明,琅邪陽都人也。漢司隷校尉諸葛豐後也。父珪(諸葛珪),字君貢,漢末為太山郡丞。亮早孤,從父(父親的兄弟。即伯父或叔父)(諸葛玄)為袁術所署豫章太守,玄將亮及亮弟均(諸葛均)之官。會漢朝更選朱皓代玄。玄素與荊州牧劉表有舊,往依之。

玄卒,亮躬耕隴畒,好為<梁父吟>。身長八尺,每自比於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不以為然)。惟博陵崔州平、潁川徐庶元直與亮友善,謂為信然(認為諸葛亮確實可比擬管仲、樂毅)

時先主(劉備)屯新野。徐庶見先主,先主器之,謂先主曰:「諸葛孔明者,卧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先主曰:「君與俱來。」庶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由是先主遂詣亮,凡三往,乃見。因屏人曰:「漢室傾頹,姧臣竊命,主上(漢獻帝)蒙塵。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獗(失敗傾覆),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

亮荅曰:「自董卓已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衆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彊者(然而曹操最後能攻克袁紹,反弱為強),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衆,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三代),國險而民附(國有長江天險而人民親附),賢能為之用,此可與為援而不可圖也(可以相互支援而不可圖謀)。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劉表)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漢高祖以此為根據地而成就帝王霸業[其實此地原是秦國的領土])。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卹(慰撫救濟),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旣帝室之冑(您是漢室宗裔),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巖阻(巖阻指險阻之處),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脩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宛、洛即今之南陽和洛陽),將軍身率益州之衆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先主曰:「善!」於是與亮情好日密。關羽、張飛等不恱(悅),先主解(調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諸君勿復言。」羽、飛乃止。

補充或註釋:雖然蜀漢如孔明所料一度掌控荊州,益州等漢高祖劉邦的發跡之地,但是蜀漢的對手是曹操及孫權,而不是有勇無謀的項羽。何況劉邦左右有蕭何,張良,韓信三傑,孔明算得上一個蕭何,但是「蜀中無大將」卻是不爭的事實,孔明無法像丞相蕭何一樣待在後方運籌帷幄,必須校長兼撞鐘地到前方領兵作戰,最後活活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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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比高光
北朝後趙
石勒
資治通鑑.卷95

趙主勒(後趙皇帝石勒)大饗群臣,謂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對曰:「陛下神武謀略過於漢高(漢高祖劉邦),後世無可比者。」勒笑曰:「人豈不自知(人豈能沒有自知之明!)!卿言太過。朕若遇漢高祖,當北面事之(應當向他稱臣),與韓、彭比肩(我與韓信、彭越並駕齊驅);若遇光武(如果遭遇漢光武帝),當並驅中原,未知鹿死誰手(石勒指自己可比作漢光武帝)。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光明磊落),如日月皎然,終不效曹孟德(曹操)、司馬仲達(司馬懿)欺人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群臣皆頓首稱萬歲。

勒雖不學(沒有學問[不識字]),好使諸生讀書而聽之,時以其意論古今得失,聞者莫不悅服。嘗使人讀<漢書>,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後(酈食其勸漢高祖仿效周朝分封諸侯國),驚曰:「此法當失(這個方法當有所失),何以遂得天下?」及聞留侯諫(張良勸諫劉邦不要分封諸侯國),乃曰:「賴有此耳!(還好有張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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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南書監
南朝陳/隋/唐
虞世南
新唐書.列傳27.岑虞李褚姚令狐

虞世南,越州餘姚人。出繼叔(過繼給叔叔)陳中書侍郎寄(虞寄)之後,故字伯施。性沉靜寡欲,與兄世基(虞世基)同受學於吳顧野王(顧野王為南朝梁陳時吳縣之訓詁學家及史學家)餘十年,精思不懈,至累旬不盥櫛(盥櫛即梳洗整容)。文章婉縟(婉縟指文辭婉轉曲折而富文采),慕僕射徐陵(徐陵為南朝梁及南朝陳的文學家與政治家),陵自以類己,由是有名。陳天嘉(陳文帝陳蒨的年號)中,父荔卒(生父虞荔過世),世南毀不勝喪。文帝高荔行(陳文帝推崇虞荔的德行),知二子皆博學,遣使至其家護視,召為建安王(陳叔卿)法曹參軍。時寄(虞寄)陷於陳寶應(陳寶應原為南朝梁的壯武將軍兼晉安太守,陳朝纂梁時並未收服陳寶應),世南雖服除(服喪期滿),仍衣布飯蔬;寄還(虞寄返家後),乃釋布啖肉。至德(陳後主陳叔寶的年號)初,除西陽王(陳叔穆)友。陳滅,與世基(虞世基)入隋。

世基辭章清勁(清秀有力)過世南,而贍博(豐富廣博)不及也,俱名重當時,故議者方晉二陸(將虞家兄弟比方為晉朝的二陸。二陸為西晉文學家陸機與弟陸雲的並稱)。煬帝為晉王,與秦王俊交闢之(與隋文帝子秦王楊俊交相徵聘他。楊俊後來在隋文帝時過世)。大業(隋煬帝的年號)中,累至秘書郎。煬帝雖愛其才,然疾峭正,弗甚用(然而不喜歡他的嚴正,不重用他),為七品十年不徙(不升遷)。世基佞敏得君(虞世基以佞巧圓滑得到君主的信任重用),日貴盛,妻妾被服擬王者,而世南躬貧約(貧約指窮困的人),一不改。宇文化及已弒帝,間殺世基,而世南抱持號訴請代(虞世南抱住虞世基哭號訴說,請求代為受死),不能得,自是哀毀骨立。從至聊城,為竇建德所獲,署黃門侍郎。秦王滅建德(秦王李世民[後來的唐太宗]滅竇建德),引為府參軍,轉記室,遷太子中舍人。王踐祚(李世民登基),拜員外散騎侍郎、弘文館學士。時世南已衰老,屢乞骸骨(屢次請求告老還鄉),不聽,遷太子右庶子(太子的輔佐官),固辭改秘書監(秘書監掌管皇家經籍圖書,是秘書省的長官),封永興縣子。世南貌儒謹(儒雅謹慎),外若不勝衣(不勝衣形容人很瘦弱,連衣服都承受不起),而中抗烈(高亢激烈),論議持正(秉持公正)。太宗(唐太宗)嘗曰:「朕與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失,未嘗不悵恨(虞世南一有失言就失意而惱恨),其懇誠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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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錯智囊
西漢
晁錯
漢書.爰盎晁錯傳

晁錯,潁川人也。學申商刑名(學習申不害,商鞅的刑律之術)於軹張恢生所,與雒陽(洛陽)宋孟及劉帶同師。以文學為太常掌故(太常掌故為太常屬官,掌管禮樂制度等的故實)

錯為人峭直刻深(剛峻正直,苛刻嚴酷)。孝文(漢文帝)時,天下亡治<尚書>者(天下無精通<尚書>的學者),獨聞齊有伏生,故秦博士(是過去秦朝的博士),治<尚書>,年九十餘,老不可徵(因年老無法徵召任用)。乃詔太常(官名,掌宗廟禮儀),使人受之(使人受學)。太常遣錯(晁錯)受<尚書>伏生所,還,因上書稱說(悅)。詔以為太子舍人,門大夫,遷博士。

又上書言:「人主所以尊顯功名揚於萬世之後者,以知術數(指君王駕馭臣下的策略、手段)也。故人主知所以臨制(臨制即監臨控制)臣下而治其眾,則群臣畏服(敬畏臣服)矣;知所以聽言受事(聽取諫言,接受議事),則不欺蔽(欺瞞蒙蔽)矣;知所以安利萬民,則海內必從矣;知所以忠孝事上(事奉君上),則臣子之行備矣:此四者,臣竊為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議或曰皇太子亡(無)以知事為也,臣之愚,誠以為不然。竊觀上世(古代)之君,不能奉其宗廟而劫殺於其臣者(不能供奉其宗廟而被其臣子所劫殺),皆不知術數者也。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數者,不問書說也。夫多誦而不知其說(多朗誦而不知其義理),所謂勞苦而不為功。臣竊觀皇太子材智高奇,馭射伎藝過人絕遠,然於術數未有所守者,以陛下為心也。竊願陛下幸擇聖人之術可用今世者,以賜皇太子,因時使太子陳明於前。唯陛下裁察。」上善之,於是拜錯為太子家令。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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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囚羑里

周文王(姬昌)
史記.周本紀

公季卒(王季,姬姓,名季歷,又稱周公季,西伯君主,是周太王的第三子,周文王昌的生父),子昌(姬昌)立,是為西伯。西伯曰文王,遵后稷、公劉之業(公劉,姬姓,是鞠的兒子,周國第一個稱「公」的首領,因為受到戎狄侵擾,又環境惡劣,於是公劉將國都南遷到豳),則古公(周太王)、公季之法,篤仁,敬老,慈少。禮下賢者(禮賢下士),日中不暇食以待士(指從天亮到正午的半天​​時間因接待士人而沒有時間吃飯),士以此多歸之。伯夷、叔齊在孤竹,聞西伯善養老,盍(聚合)往歸之。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歸之。

崇侯虎譖(誣陷中傷)西伯於殷紂曰:「西伯積善累德,諸侯皆向之,將不利於帝。」帝紂乃囚西伯於羑里(羑音有)。閎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驪戎之文馬(毛色有紋采的馬),有熊九駟(三十六匹馬。駟為四匹馬),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費仲而獻之紂(藉由殷商寵臣費仲而獻給紂王)。紂大說(悅),曰:「此一物足以釋西伯,況其多乎!」乃赦西伯,賜之弓矢斧鉞,使西伯得征伐。曰:「譖西伯者,崇侯虎也(是崇侯虎中傷西伯[而不是我])。」西伯乃獻洛西之地,以請紂去炮格之刑(西伯獻出洛西之地給紂王,請求紂王廢除炮格之刑)。紂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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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遁首陽
隋/唐
薛收
新唐書.列傳23.王薛馬韋

薛收(世稱「河東三鳳」),字伯褒。蒲州汾陰人。隋內史侍郎道衡(薛道衡)子也,出繼從父孺(過繼給伯叔輩薛孺)。年十二,能屬文(作文)。以父不得死於隋(因父親被隋煬帝縊死),不肯仕。郡舉秀才,不應。聞高祖(唐高祖李淵)興,遁入首陽山,將應義舉。通守堯君素(蒲州通守堯君素)覺之,迎置其母城中(將薛收之母軟禁在城中),收(薛收)不得去。及君素東連王世充,遂挺身歸國。房玄齡亟言之秦王(李世民),王召見,問方略。所對合旨(應對很合李世民的意),授府主簿,判陜東大行臺金部郎中。是時方討世充(王世充),軍事繁綜(繁瑣錯綜),收為書檄露布(薛收擬定軍事民政的檄文佈告),或馬上占辭,該敏如素構(周密敏捷好像事先就構思好了),初不竄定(一旦完成就沒有刪改訂正過)。竇建德來援,諸將爭言斂軍(退兵)以觀賊形勢,收獨曰:「不然。世充(王世充)據東都,府庫盈衍(庫銀充滿),其兵皆江淮選卒(精兵),正苦乏食(缺乏糧食)爾,是以求戰不得,為我所持(被我們所掌握)。今建德(竇建德)身總眾以來,必飛轂轉糧(必然駕快車轉運糧食。轂音估),更相資哺(資哺謂補給食物)。兩賊連固,則伊、洛(今伊川、洛陽)間勝負未可歲月定也。不若勒(勒令)諸將嚴兵締壘(部署軍隊,構築堡壘),浚其溝防(挖深溝渠堤防),戒毋出兵。大王親督精銳據成皋,厲兵按甲(磨快兵器及屯兵),邀建德路。彼以疲老(疲勞),當吾堂堂之鋒,一戰必舉。不旬日,二賊可縛致麾下矣。」王曰:「善。」遂禽建德,降世充。

王入觀隋宮室,且嘆煬帝無道,殫(殫竭)人力以事誇侈(奢侈浮華)。收進(薛收進言)曰:「峻宇(高大的屋宇)雕墻,殷辛(商紂王姓子名辛)以亡;土階(土台階。指居室簡陋)茅茨(茅屋),唐堯以昌。始皇興阿房而秦禍速,文帝罷露臺(漢文帝打消興建露臺的計劃)而漢祚永。後主(陳後主陳叔寶)曾不是察,奢虐是矜,死一夫之手(陳國死於陳後主一夫之手),為後世笑,何此之能保哉?」王重其言。俄(不久)授天策府記室參軍。從平劉黑闥,封汾陰縣男。嘗上書諫王止畋獵(停止打獵),王答曰:「覽所陳(看完你的奏書),知成我者卿也。明珠兼乘,未若一言(得到兩車明珠,也不如你一句話),今賜黃金四十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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軾攻正叔
北宋
蘇軾,程頤(字正叔)
宋史.列傳186.道學1

神宗喪未除(服宋神宗喪未期滿),冬至,百官表賀,頤(程頤)言:「節序變遷,時思方切(思念神宗還很殷切),乞改賀為慰。」既除喪(服宋神宗喪期滿),有司請開樂置宴,頤又言:「除喪而用吉禮(古五禮之一,指祭祀之禮),尚當因事張樂,今特設宴,是喜之也。」皆從之。帝(宋哲宗)嘗以瘡疹不御邇英(邇英閣)累日,頤詣宰相問安否,且曰:「上不御殿,太后不當獨坐。且人主有疾,大臣可不知乎?」翌日,宰相以下始奏請問疾。

蘇軾不悅於頤,頤門人賈易、朱光庭不能平,合攻軾。胡宗愈、顧臨詆(詆毀)頤不宜用,孔文仲極論(竭力論述;暢談)之,遂出管勾(管勾原為辦理之意,宋代始以管勾為官職)西京國子監。久之,加直秘閣,再上表辭。董敦逸復摭其有怨望語(有怨惱忿恨的話),去官。紹聖(宋哲宗的年號)中,削籍(削除官籍,即被革職)竄涪州。李清臣,尹洛,即日迫遣之,欲入別叔母亦不許(想要與叔父的妻子道別也不被允許),明日贐(贐音盡,臨別時贈送給遠行人的路費或禮物)以銀百兩,頤不受。徽宗即位,徙峽州,俄復其官,又奪於崇寧(宋徽宗趙佶的年號),卒年七十五。

頤於書無所不讀。其學本於誠,以<大學>、<語>、<孟>、<中庸>(四書)為標指,而達於<六經>。動止語默,一以聖人為師,其不至乎聖人不止也(不達到聖人的標準不停)。張載稱其兄弟從十四五時,便脫然欲學聖人,故卒得孔、孟不傳之學,以為諸儒倡。其言之旨,若布帛菽粟然(布帛菽粟泛指生活必需品。比喻極平常而又不可缺少的東西。布帛:絲織品;菽:豆類;粟:小米),知德者尤尊崇之。嘗言:「今農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種五穀,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藝,作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胄之士(甲冑之士,指武士),被堅執銳,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無功澤及人,而浪度歲月(虛度光陰),晏然(安逸貌)為天地間一蠹(蠹蟲),唯綴緝(綴緝指編輯)聖人遺書,庶幾有補爾(差不多有所彌補)。」於是著<易>、<春秋傳>以傳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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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沮李綱
北宋/南宋
張浚,李綱
宋史.列傳117

未幾,(宋高宗趙構)有詔欲幸東南避敵,綱(李綱)極論其不可,言:「自古中興之主,起於西北,則足以據中原而有東南,起於東南,則不能以復中原而有西北。蓋天下精兵健馬皆在西北,一旦委中原而棄之,豈惟金人將乘間以擾內地;盜賊亦將蜂起(蜂擁而起)為亂,跨州連邑,陛下雖欲還闕(返回原來的宮闕),不可得矣,況欲治兵勝敵以歸二聖(宋徽宗,宋欽宗)哉?夫南陽光武(漢光武帝)之所興,有高山峻嶺可以控扼(控制),有寬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鄰關、陜,可以召將士;東達江、淮,可以運穀粟;南通荊湖、巴蜀,可以取財貨;北距三都(洛陽為東都,長安為西都,宛為南都,合稱三都),可以遣救援。暫議駐蹕(駐蹕指皇帝后妃外出,途中暫停小住),乃還汴都,策無出於此者。今乘舟順流而適東南,固甚安便,第恐一失中原,則東南不能必其無事(怕一失去中原,東南半壁將來會多事),雖欲退保一隅,不易得也。況嘗降詔許留中原,人心悅服,奈何詔墨未乾(為何詔書上的墨跡還未乾),遽失大信於天下!」上乃許幸南陽,而黃潛善、汪伯彥實陰上巡幸東南之議。客或有謂綱曰:「外論洶洶,咸謂東幸已決(全都說皇上已經決定臨幸東南)。」綱曰:「國之存亡,於是焉分,吾當以去就爭之(我即使官位不保都要據理力爭)。」

(當初),綱每有所論諫,其言雖切直,無不容納(皇上無不包容接納),至是(現在),所言常留中不報(李綱的奏疏常被扣留不上報)。已而遷綱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左相),黃潛善除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張所(宋高宗在李綱建議之下設置河北招撫司,以張所為招撫使)乞且置司北京(請求將河北招撫司設在北京),俟措置有緒(等到河北招撫司設置有了頭緒),乃渡河。北京留守張益謙,潛善(黃潛善)黨也,奏招撫司之擾(張益謙上奏招撫司會騷擾他),又言自置司河北,盜賊益熾(又說招撫司設立後盜賊變得猖狂)。綱言:「所尚留京師(張所還留在京師),益謙(張益謙)何以知其擾?河北民無所歸,聚而為盜,豈由置司乃有盜賊乎?(難道是由設置河北招撫司才有盜賊的嗎?)

有旨令留守宗澤節制傅亮(傅亮為河東經制司的招撫使),即日渡河。亮(傅亮)言:「措置未就而渡河,恐誤國事。」綱言:「招撫、經制,臣所建明(河北招撫司及河東經制司是我所創建發明),而張所、傅亮,又臣所薦用。今潛善、伯彥沮所及亮(阻礙張所及傅亮),所以沮臣(是為了要阻礙我)。臣每覽靖康(宋欽宗的年號)大臣不和之失,事未嘗不與潛善、伯彥議而後行,而二人設心如此,願陛下虛心觀之。」既而詔罷經制司(後來詔命廢除河東經制司),召亮(傅亮)赴行在(行在是皇帝、皇宮和朝廷所在並行使首都職能的地方)。綱言:「聖意必欲罷亮(傅亮),乞以御筆付潛善(黃潛善)施行,臣得乞身歸田(微臣請求告老還鄉)。」綱退,而亮竟罷,乃再疏求去(傅亮竟然罷官,於是李綱上書求去)。上曰:「卿所爭細事,胡乃爾?(你們爭的都是小事,為何要這樣呢?)」綱言:「方今人材以將帥為急,恐非小事。臣昨議遷幸,與潛善、伯彥異,宜為所嫉。然臣東南人(李綱祖籍福建邵武,祖父輩遷居江蘇無錫),豈不願陛下東下為安便哉?顧一去(離開)中原,後患有不可勝言者。願陛下以宗社(宗廟社稷)為心,以生靈為意,以二聖未還為念,勿以臣去而改其議。臣雖去左右(臣雖離開陛下身邊),不敢一日忘陛下。」泣辭而退。或曰:「公決於進退,於義得矣,如讒者何?」綱曰:「吾知盡事君之道,不可,則全進退之節,患禍非所恤也(個人患禍不是我要考慮的)。」

(當初),二帝北行,金人議立異姓。吏部尚書王時雍問於吳幵、莫儔,二人微言敵意在張邦昌(金人想擁立張邦昌為帝),時雍(王時雍)未以為然。適宋齊愈自敵所來,時雍又問之,齊愈取片紙書「張邦昌」三字,時雍意乃決,遂以邦昌姓名入議狀。至是,齊愈(宋齊愈)論綱三事之非,不報。擬章將再上,其鄉人嗛(嗛古同銜,銜恨)齊愈者,竊其草示綱。時方論僭逆附偽(越禮犯上,依附偽朝)之罪,於是逮齊愈,齊愈不承(認),獄吏曰:「王尚書輩所坐不輕,然但遷嶺南(王時雍等人坐罪不輕,然而只是貶官嶺南),大諫(宋齊愈在靖康初年官至諫議大夫,與張浚為至交)第承,終不過逾嶺爾。」齊愈引伏(認罪),遂戮之東市(宋齊愈在金人擄走徽欽二帝時主動向金人獻策推立異姓為王,故李綱主張重懲)。張浚為御史,劾綱以私意殺侍從,且論其買馬招軍之罪。詔罷綱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尚書右丞許翰言綱忠義,合之無以佐中興。會上召見陳東,東言:「潛善、伯彥不可任,綱不可去。」東坐誅(陳東被殺)。翰(許翰)曰:「吾與東(陳東)皆爭李綱者,東戮都市,吾在廟堂,可乎?」遂求去。後有旨,綱落職居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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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金劉豫
北宋/南宋
劉豫
宋史紀事本末.卷67

高宗建炎二年春正月,以劉豫知濟南府。豫,景州人,為河北提刑(提刑為官名,即提點刑獄公事,主管所屬州的司法、刑獄和監察,兼管農桑,其官署稱司)。金人南侵,豫棄官奔真州,張愨薦之(愨音確),起知濟南。時盜起山東,豫不願行,請易東南一郡,執政不許,豫忿而去。

十二月庚申,金人陷東平府,又攻濟南府。劉豫遣子麟(劉麟)出戰,敵縱兵圍之數重,郡倅(郡倅即郡佐。郡守的副職)張東益兵來援,卻之。撻懶遣人啖豫以利,豫遂殺濟南驍將關勝,率百姓降金。百姓不從,豫縋城(由城上緣索而下。縋音墜)歸於撻懶。三年三月,金人陷京東諸郡,以劉豫知東平府,金界舊河以南,俾(俾音比,使)豫統之。又以豫子麟(劉麟)知濟南府。四年九月戊申,金立劉豫為齊帝。

(當初,指劉豫被立為齊帝之前),金主聞帝如東南,遣粘沒喝南伐(金國皇帝聽聞宋高宗到東南,派遣粘沒喝南伐),諭之曰:「俟宋平,當援立藩輔(藩國藩鎮)如張邦昌者。」及兀朮北還,眾議折可求(折可求為原來宋府州知府,後以麟、府、豐三州投降金國)、劉豫皆可立。豫以重寶賂(賄賂)撻懶,請立已。撻懶許之,乃言於粘沒喝,未之許,高慶裔(高慶裔原是遼朝降臣,通女真語,在宗翰軍中作通事[翻譯],金熙宗即位後,其升任尚書左丞)說之曰:「吾家舉兵,只欲取兩河,故汴京既得,則立張邦昌。今河南州郡官制不易(不改變)者,豈非欲循邦昌(張邦昌)故事耶。元帥曷(何)不早建議,而使恩歸他人也?」粘沒喝從之,乃遣使即豫所部,諮軍民所宜立者。眾未及對,豫鄉人張浹請立豫(劉豫同鄉人張浹請求立劉豫為帝),議遂定。撻懶以聞,於是金乃遣慶裔(高慶裔)及知制誥(知制誥為草擬詔書敕本的官職)韓昉,備璽綬寶冊,立豫為「大齊皇帝」,世修子禮,奉金正朔(世代對金朝修父子之禮,使用金朝年號和曆法,泛指擁護金朝),置丞相以下官。豫即位,都大名府(定都於大名府),以張孝純為丞相,李孝揚為左丞,張東為右丞,鄭億年為工部侍郎,李儔為監察御史,王瓊為汴京留守,子麟(劉麟)為提領諸路兵馬兼知濟南府,弟益(劉益)為北京留守。冊其母翟氏為皇太后,妾錢氏為皇后,改明年為阜昌元年。朝廷聞之,凡偽仕於豫而其家屬之在東南者,悉厚加撫卹。博州判官劉長孺以書勸豫反正(寫信勸劉豫歸順南宋),豫囚之。

紹興(宋高宗的年號)元年六月,劉豫置招受司於宿州,誘宋逋逃。十二月,金以陝西地畀(畀音幣,賜與)劉豫,於是中原盡屬於豫。二年夏四月庚寅,劉豫徙居汴。豫至汴,尊其祖考為帝,置於宋太廟。是日,暴風捲旗,屋瓦皆振,士民大懼。時,河南、山東、陝西皆屯金軍,劉麟籍鄉兵十餘萬為皇太子府軍。分置河南、汴京淘沙官(挖掘墳墓陵寢之官職),兩京塚墓,發掘殆盡。賦斂煩苛,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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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虜邦昌
北宋/南宋
張邦昌
金史.列傳15

張邦昌,<宋史>有傳。天會(金太宗完顏晟的年號)四年,宗望(完顏宗望)軍圍汴,宋少帝(宋欽宗)請割三鎮地及輸歲幣、納質修好(交納人質重修舊好)。於是,邦昌為宋太宰,與肅王樞(趙樞)俱為質以來。而少帝以書誘耶律余睹(宋欽宗要金國使節蕭仲恭帶內藏書信的蠟丸見耶律余睹[原遼國歸順金國的將領],意圖策反其起兵,後來蠟丸被蕭仲恭直接交給完顏宗望),宗翰、宗望復伐宋,執二帝以歸。劉彥宗乞復立趙氏,太宗(金太宗完顏晟)不許。宋吏部尚書王時雍等請邦昌(張邦昌)治國事,天會五年三月,立邦昌為大楚皇帝。

(當初),少帝(宋欽宗)以康王構(趙構,後來的宋高宗)與邦昌為質,既而肅王樞(肅王趙樞)易之,康王乃歸。及宗望再舉兵,少帝復使康王奉玉冊玉寶袞冕(玉冊是帝王祭祀告天或上尊號用的玉簡製成之冊書。玉寶即天子的傳國玉璽。袞冕即袞衣和冠冕,是皇帝等王公貴族在祭天地、宗廟等重大慶典活動時穿戴用的正式禮服和禮冠),增上太宗尊號請和。康王至磁州(今河北省磁縣一帶),而宗望已自魏縣渡河圍汴矣。及二帝出汴州,從大軍北來,而邦昌至汴,康王入于歸德。邦昌勸進於歸德(張邦昌在歸德勸進康王趙構即位稱帝),康王已即位,罪以隱事殺之(因隱秘的小事加罪於張邦昌而殺了他)

邦昌死,太宗聞之,大怒,詔元帥府伐宋,宋主走揚州,事具宗翰等傳。其後,太宗復立劉豫繼邦昌,號大齊。

補充或註釋:
金人曾以屠城要脅而要張邦昌稱帝,張邦昌不時與金人交涉要求善待宋朝宗室,撫慰百姓,等金人撤走,他就馬上退位,南歸宋室。他的無私與劉豫賄賂金國權臣以求封帝的可恥行徑有如雲泥之別,豈可一概而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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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燒赤壁
東漢
周瑜
三國志.吳書9.周瑜傳

(建安)十三年春,權討江夏(孫權討伐江夏),瑜為前部大督。其年九月,曹公(曹操)入荊州,劉琮(原荊州牧劉表之子)舉衆降,曹公得其水軍,船步兵數十萬,將士聞之皆恐。權延見羣下,問以計策。議者咸曰:「曹公豺虎也(曹操貪狠如豺狼虎豹),然託名漢相,挾天子以征四方,動以朝廷為辭,今日拒之,事更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今操得荊州,掩有其地,劉表治水軍,蒙衝(蒙衝為防護良好的進攻性快艇)鬬艦(大戰船),乃以千數,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陸俱下,此為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指曹軍與孫軍都有長江之險,孫軍佔不了便宜)。而勢力衆寡,又不可論。愚謂大計不如迎之(不如投降出迎)。」瑜曰:「不然。操雖託名漢相,其實漢賊也。將軍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孫堅,孫策)之烈,割據江東,地方數千里,兵精足用,英雄樂業(喜好功業),尚當橫行天下,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請為將軍籌(籌劃)之:今使(假使)北土已安,操無內憂,能曠日持久來爭疆場,又能與我校(比)勝負於船楫可乎?今北土旣未平安,加馬超、韓遂尚在關西,為操後患。且舍鞌(鞌古同鞍)馬,杖舟楫,與吳越爭衡,本非中國(指北方的中原)所長。又今盛寒,馬無槀(槀同槁)草,驅中國士衆遠涉江湖之閒,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冒然實行)之。將軍禽(擒)操,宜在今日。瑜請得精兵三萬人,進住夏口,保為將軍破之。」權曰:「老賊(指曹操)欲廢漢自立久矣,徒忌二袁(袁紹,袁術)、呂布、劉表與孤耳(劉備當時依附劉表,沒有自己的根據地)。今數雄已滅,惟孤尚存,孤與老賊,勢不兩立。君言當擊,甚與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

時劉備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與魯肅遇於當陽,遂共圖計,因進住夏口,遣諸葛亮詣(拜見)權,權遂遣瑜及程普等與備并力逆(迎擊)曹公,遇於赤壁。時曹公軍衆已有疾病,初一交戰,公(曹操)軍敗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將黃蓋曰:「今寇衆我寡,難與持久。然觀操軍船艦首尾相接,可燒而走也。」乃取蒙衝鬬艦數十艘,實以薪草,膏油灌其中(用薪草,膏油填充灌注在船艦上),裹以帷幕,上建牙旗(牙旗為旗竿上飾有像牙的大旗,多為主將主帥所建,亦用作儀仗),先書報曹公,欺以欲降。

又豫備走舸(預備輕快的小船),各繫大船後,因引次俱前。曹公軍吏士皆延頸觀望,指言蓋降(說黃蓋投降)。蓋放諸船,同時發火。時風盛猛,悉延燒岸上營落。頃之,煙炎張天,人馬燒溺死者甚衆,軍遂敗退,還保南郡。備與瑜等復共追。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徑自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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軾謫黃岡
北宋
蘇軾
宋史.列傳97

(蘇軾)徙知湖州,上表(<湖州謝表>)以謝。又以事不便民者不敢言,以詩托諷,庶有補於國。御史李定、舒但、何正臣摭(摭為挑毛病)其表語,並媒蘖(媒蘖喻構陷诬害,釀成其罪。蘖音聶)所為詩以為訕謗,逮赴臺獄(被逮捕至御史臺獄所,因御史臺上植柏樹,終年棲息烏鴉,故稱烏臺詩案),欲置之死,鍛煉(羅織罪名,陷人於罪)久之不決。神宗(宋神宗)獨憐之(後來宋神宗過去跟前的紅人,已退休的蘇軾死對頭新黨王安石也上書幫他說話:「安有聖世而殺才士乎?」),以黃州(今湖北黃岡)團練副使安置。軾與田父野老,相從(跟隨)溪山間,築室於東坡,自號「東坡居士」

三年,神宗數有意復用,輒為當路者沮之(每每被當權者阻撓)。神宗嘗語宰相王珪、蔡確曰:「國史至重,可命蘇軾成之。」珪(王珪)有難色。神宗曰:「軾不可,姑(姑且)用曾鞏。」鞏進<太祖總論>,神宗意不允,遂手扎移軾汝州,有曰:「蘇軾黜居思咎,閱歲滋深,人材實難,不忍終棄。」軾未至汝(汝州),上書自言饑寒,有田在常(常州),願得居之(蘇軾有田產在常州,希望能到常州做官,而不想到汝州)。朝奏入,夕報可。

道過金陵,見王安石,曰:「大兵大獄(戰爭及刑獄),漢、唐滅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宋太祖趙匡胤定下不殺士大夫的規矩),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連年不解,東南數起大獄,公獨無一言以救之乎?(您怎麼不說一句話來救國呢?)」安石曰:「二事皆惠卿(呂惠卿,也是新黨要角)啟之,安石在外,安敢言?」軾曰:「在朝則言,在外則不言,事君之常禮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禮(皇上對待您非常禮遇),公所以待上者,豈可以常禮乎?(您對皇上怎能以一般常禮對待?)」安石厲聲曰:「安石須說。」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蘇軾,字子瞻)耳。(意思是要蘇軾保密)」又曰:「人須是知,行一不義(行一不義之舉),殺一不辜(殺一無罪之人),得天下弗為(就算能得到天下也不作),乃可。」軾戲曰:「今之君子,爭減半年磨勘(磨勘即試用期,期滿根據考績決定升降,並經吏部和各道觀察使等複驗),雖殺人亦為之(指現在的君子為了減少半年的試用期,即使讓他殺人也願意)。」安石笑而不言。

至常(蘇軾到了常州),神宗崩,哲宗立,復朝奉郎、知登州,召為禮部郎中。軾舊善司馬光、章惇(蘇軾過去與司馬光及章惇友善)。時光(司馬光)為門下侍郎,惇(章惇)知樞密院,二人不相合,惇每以謔侮(戲謔欺侮)困光,光苦之。軾謂惇曰:「司馬君實(司馬光,字君實)時望甚重。昔許靖以虛名無實(許靖徒具虛名而沒有實學),見鄙於蜀先主(被劉備所看輕),法正曰:『靖之浮譽,播流四海,若不加禮,必以賤賢為累』。先主納之,乃以靖(許靖)為司徒(司徒是職掌教化的官)。許靖且不可慢,況君實乎?」惇以為然,光賴以少(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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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融絳帳
東漢
馬融
後漢書.馬融列傳上

(馬融)才高博洽(博洽為學識廣博),為世通儒,教養諸生,常有千數。涿郡盧植,北海鄭玄,皆其徒也。善鼓琴,好吹笛,達生任性,不拘儒者之節。居宇器服,多存侈飾(奢華的裝飾、服飾)。常坐高堂(高大的廳堂,大堂),施絳紗帳,前授生徒,後列女樂,弟子以次相傳(輾轉相傳),鮮有入其室者。嘗欲訓<左氏春秋>,及見賈逵、鄭眾注,乃曰:「賈君(賈逵)精而不博,鄭君(鄭眾)博而不精。既精既博,吾何加焉!(如果他們又精又博,我為何還要補充!)」但著三傳異同說。注<孝經>、<論語>、<詩>、<易>、<三禮>、<尚書>、<列女傳>、<老子>、<淮南子>、<離騷>,所著賦、頌、碑、誄、書、記、表、奏、七言、琴歌、對策、遺令,凡二十一篇。

補充或註釋:馬融曾向班昭學習<漢書>,見<後漢書.列女傳>。而公孫瓚,劉備皆為盧植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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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賀錦囊

李賀
唐才子傳.卷5

(李賀),字長吉,鄭王之孫也。七歲能辭章,名動京邑。韓愈、皇甫湜覽其作,奇之而未信(覺得太神奇而不相信),曰:「若是古人,吾曹或不知,是今人,豈有不識之理。」遂相過其家,使賦詩。賀總角荷衣(梳總角髮式,穿荷葉衣。總角為古代未成年的人把頭髮紮成髻,後泛指幼年)而出,欣然承命(很高興地受命賦詩),旁若無人,援筆題曰<高軒過>。二公大驚,以所乘馬命聯鑣(並騎)而還,親為束發(古代男孩成童時束髮為髻,因以代指成童之年)。賀父名晉肅(李晉肅),不得舉進士(晉肅和進士音近,有人以避諱為理由阻止他參加科舉考試)(韓愈)公為著<諱辯>一篇,後官至太常寺奉禮郎(後來李晉肅官至太常寺奉禮郎)。賀為人纖瘦,通眉(雙眉相連),長指爪,能疾書(寫字速度快)。旦日出,騎弱馬,従平頭小奴子(跟著一個剃著光頭的小僕人),背古錦囊,遇有所得,書置囊裏。凡詩不先命題,及暮歸,太夫人使婢探囊中,見書多,即怒曰:「是兒要嘔出心乃已耳!(我兒要把心嘔出來才罷休啊!)」上燈,與食,即從婢取書,研墨疊紙足成之。非大醉弔喪,率如此(除非喝得大醉或憑弔喪事,否則大都如此)。賀詩稍尚奇詭(奇炫詭異),組織花草,片片成文,所得皆驚邁(驚人豪邁),絕云翰墨畦徑(文辭擺脫常規。翰墨指文辭。畦徑為田間小路,以其比喻常規),時無能效者(當時沒有人可以仿效他)。樂府諸詩,云韶眾工,諧於律呂(被諸多樂工傳奏,律呂和諧)。嘗嘆曰:「我年二十不得意,一生愁心(憂愁),謝(凋謝)如梧葉矣。」忽疾篤,恍惚晝見人緋衣賀赤虯騰下(穿紅官服的人駕著赤色虯龍騰空而下。 赤虯為神話中仙人的坐騎。緋音非,虯音求),持一版書,若太古雷文(像上古時代的篆文),曰:「上帝新作白玉樓成,立召君作記也。」賀叩頭辭(辭謝),謂母老病,其人曰:「無上比人間差樂(天上比人間快樂),不苦也。」居傾,窗中勃勃煙氣,聞車聲甚速,遂絕。死時才二十七,莫不憐之。李藩綴集其歌詩,因托賀表兄訪所遺失,並加點竄(潤飾),付以成本。彌年絕跡(李賀的表兄整年都找不到)。乃詰(責問)之,曰:「每恨其傲忽(傲慢輕忽),其文己焚之矣。」今存十之四五。杜牧為序者五卷,今傳。孟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急於求進者往往後退也快)。」信然。賀天才俊拔,弱冠而有極名。天奪之速,豈吝也耶(指天妒英才)?若少假行年(如果稍微讓他多活幾年),涵養盛德,觀其才,不在古人下矣。今茲惜哉!

補充或註釋:衛玠,王勃與李賀都在二十七歲時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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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遷營葬
南朝宋/南朝齊
釋曇遷
高僧傳.卷12

釋曇遷,姓支,本月支人。寓居建康,篤好玄儒,游心佛義,善談<莊>,<老>,並注<十地>。又工正書(楷書﹑真書),常布施題經,巧於轉讀(誦讀佛經則稱為轉讀,歌贊則號為梵唄),有無窮聲韻。梵制新奇,特拔終古(往昔,自古以來),彭城王義康(劉義康),范曄(即<後漢書>作者),王曇首,並皆遊狎(交往親密)。遷(釋曇遷)初止祇洹寺,後移烏依寺。及范曄被誅,門有十二喪,無敢近者,遷抽貨衣物悉營葬送(釋曇遷變賣衣物為他送葬),孝武(南朝宋孝武帝劉駿)聞而嘆賞,謂徐爰曰:「卿著<宋書>,勿遺此士!(你寫<宋書>的時候不要遺漏了這位高士啊!)」王僧虔為湘洲及三吳,並攜共同遊,齊建元(南朝齊高帝蕭道成的年號)四年卒,年九十九。時有道場寺釋法暢,瓦官寺釋道琰,並富聲哀婉,雖不競遷等,抑亦次之(雖然無法與釋曇遷等同,也許僅僅稍在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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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習臨喪
東漢/曹魏
脂習
三國志.魏書11.王脩傳

脂習字元升,京兆人也。中平(漢靈帝劉宏的年號)中仕郡,公府辟(徵召),舉高第,除太醫令(東漢少府屬下設太醫令1人,秩六百石,掌諸醫。另有藥丞、方丞各1人[令為長官,丞為助手],藥丞主藥,方丞主藥方)。天子西遷及東詣許昌,習(脂習)常隨從。與少府孔融親善(少府為九卿之一,負責徵收山海地澤收入和管理手工業製造,掌管天子私用的府庫及私人的收入。東漢時,並兼管宮廷所用服禦諸物、寶貨、珍膳等)。太祖(曹操)為司空(即御史大夫),威德日盛,而融故以舊意,書疏倨傲(在奏書上疏時對曹操仍高傲自大)。習常責融,欲令改節(想要讓孔融改變節操,效忠曹操),融不從。會融被誅,當時許(許昌)中百官先與融親善者,莫敢收恤(收容救濟),而習獨往撫而哭之曰:「文舉(孔融,字文舉),卿捨我死,我當復與誰語者?(我以後要和誰說話呢?)」哀歎無已。太祖聞之,收習,欲理之(收押脂習,想要處置他),尋以其事直見原(不久因脂習的直率而原諒他),徙許東土橋下。習後見太祖,陳謝前愆(陳述之前的過錯並道歉)。太祖(曹操)呼其字曰:「元升(脂習,字元升),卿故慷慨!」因問其居處,以新移徙,賜穀百斛。至黃初(魏文帝曹丕的年號),詔欲用之,以其年老,然嘉其敦舊(嘉獎他敦睦故舊),有欒布之節(欒布早年與彭越有交情,漢朝擊破臧荼時欒布為臧荼的將軍,梁王彭越向劉邦請求放了欒布,並封欒布為梁國大夫,出使於齊,後來劉邦族滅彭越,欒布自齊返回哭祭彭越),賜拜中散大夫。還家,年八十餘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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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裕詩窖
前蜀(十國)
王仁裕
柳南隨筆.卷3

高若拙後史補云:「王仁裕著詩一萬首,朝中謂之『詩窖子(窖為收藏東西的地洞或坑)』。」今人稱讀書而不通世務者,曰「書磕子」,殆即沿「詩窖子」之稱而誤歟?

補充或註釋:讀書而不通世務比較接近「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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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式墨莊
北宋
劉式
朱熹.墨莊記

乾道(南宋孝宗趙昚的年號)四年秋,熹之友臨江劉清之,字子澄。 罷官吳越間,相遇潭溪之上,留語數日,相樂也。一旦,子澄起而拱立且言曰:「清之(劉清之)六世祖(劉式),磨勘工部尚書太保府君,仕太宗(宋太宗)朝佐邦計者十餘年,既歿,而家無餘資,獨有圖書數千卷,夫人陳氏指以語諸子曰:『此汝父所謂墨莊也。』 海陵胡訥先生聞而賢之志其事,其後諸子及孫,比三世,皆以文章顯達為時聞人。中更變亂,書散不守。清之先君子(已亡故的父親或祖父)獨稱念焉,節衣縮食,悉力營聚,至紹興(南宋高宗的年號)壬申歲,而所謂數千卷者,始復其舊。故尚書郎徐公慶兢、吳公說(吳說,高宗紹興十四年除尚書郎)皆為大書「墨莊」二字,以顯其藏書之扁(扁古同匾),不幸先人棄諸孤。清之兄弟,寶藏增益,無敢失墜(失落,丢失),以至於今。然清之竊惟(暗自思惟)府君夫人與先君子之本意,豈不曰「耕道而得道,仁在熟之而已」乎?(揚雄<法言>曰:「耕道而得道,獵德而得德」。孟子曰:「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而不知者意其所謂,或出於青紫車馬之間。清之不肖,誠竊痛焉。 願得一言,發明先世之本意,於以垂示子孫,丕揚(大力宣揚)道義之訓,甚大惠也。」

熹聞其說,則竊自記曰子澄之意誠美矣,然劉氏自國初得名家所與通書記事者,盡儒先長者,矧(矧音審,何况)今子澄所稱,又其開業傳家之所自,於體而尤重。顧熹何人?乃敢以無能之辭,度越眾賢之上記茲事(我朱熹是什麼人!怎敢用無能的文辭超越諸多賢人來記錄此事),於是辭謝不敢當。而子澄清之不置(不置即不捨),既去五、六年書疏往來以十數,亦未嘗不以此為言也。熹惟朋友之義有不可得而終辭者,乃細繹(仔細探究)子澄本語,與熹所以不敢當之意,而敘次之如此。

鳴呼!非祖考之賢,熟能以詩書禮樂之積,厚於子孫?非子孫之賢,熟能以仁義道德之實,光其祖考?自今以始,有過劉氏之門而聞「墨莊」之所以名者,於此乎考之,則知其土之所出,廬之所入者在此,而不在彼矣。蓋太保公(劉式)五子皆有能名,中子主客郎中,實生集賢學士、中書舍人。兄弟皆以文學大顯於時而名後世,第四子秘書監資尚嚴潔,識大體,有傳於『英宗實錄』。子澄之先君即其元孫也,諱滁(劉滁,劉清之之父),字全因,官至朝奉(官名。宋初為文散官,秩正6品上),仕既不遇,無所見於施設,今獨其承家啟後之意,於此尚可識也。生二子,長曰靖之,字子和;次曰清之,即子澄。皆孝友廉靜博學有文,而子澄與熹遊覽篤志於義禮之學,所謂耕道而熟仁者,將於是乎!

宋乾道九年癸巳歲二月丙戊日,新安朱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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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琨嘯月
西晉/東晉
劉琨
晉書.列傳32

建武(東晉元帝的年號)元年,琨(劉琨,是以大富豪石崇為首的「二十四友」之一)與匹磾(段匹磾,最後兵敗投降後趙石勒。磾音低)期討石勒,匹磾推琨為大都督,喢血載書(喢血共盟。載書為會盟時所訂的誓約文件),檄諸方守(傳檄各地首領),俱集襄國(輔佐國家)。琨、匹磾進屯(進兵屯守)固安,以俟眾軍。匹磾從弟末波納勒厚賂(段末波收納石勒的厚重賄賂),獨不進,乃沮(阻)其計。琨、匹磾以勢弱而退。是歲,元帝(晉元帝)轉琨為侍中、太尉,其餘如故,並贈名刀。琨答曰:「謹當躬自執佩,馘截(誅戮,馘音國)二虜(石勒、劉聰)。」

匹磾奔其兄喪,琨遣世子群(劉群)送之,而末波(段末波)率眾要擊匹磾而敗走之,群為末波所得(劉群被段末波俘虜),末波厚禮之,許以琨(劉琨)為幽州刺史,共結盟而襲匹磾(要和劉琨結盟去襲擊段匹磾),密遣使齎群書,請琨為內應(秘密派使者帶著劉群的信,要請劉琨為內應),而為匹磾邏騎所得(被段匹磾巡邏的騎兵所截獲)。時琨別屯故征北府小城,不之知也(當時劉琨另外屯兵於舊征北府小城所以不知情)。因來見匹磾,匹磾以群書(劉群的信)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我也不懷疑你,只是要告訴你這件事)」琨曰:「與公同盟,志獎王室,仰憑威力,庶雪國家之恥。若兒書密達,亦終不以一子之故負公忘義也(我不會因為兒子劉群的緣故忘義而背叛你的)。」匹磾雅重琨(段匹磾很器重劉琨),初無害琨志(開始沒有加害劉琨的想法),將聽還屯。其中弟叔軍(次弟段叔軍)好學有智謀,為匹磾所信,謂匹磾曰:「吾胡夷耳,所以能服晉人者,畏吾眾也(晉朝人怕我們胡人多)。今我骨肉構禍(今日我們的親族骨肉相殘),是其良圖之日,若有奉琨以起(如果有人推舉劉琨起兵攻打我們),吾族盡矣。」匹磾遂留琨。琨之庶長子遵(劉遵)懼誅,與琨左長史楊橋、並州治中如綏閉門自守。匹磾諭(諭令)之不得,因縱兵攻之。琨將龍季猛迫於乏食(缺乏糧食),遂斬橋、綏(楊橋、如綏)而降。

(當初),琨之去晉陽也(劉琨離開晉陽[今山西太原]),慮及危亡而大恥不雪,亦知夷狄難以義伏(也知道夷狄之邦難以道義折服),冀輸寫至誠(希望以自己至誠之心),僥幸萬一(圖謀僥倖於萬一之機會)。每見將佐,發言慷慨,悲其道窮(悲傷自己已窮途末路),欲率部曲列於賊壘(想率領部屬衝入敵營)。斯謀未果,竟為匹磾所拘。自知必死,神色怡如也。為五言詩贈其別駕(別駕在漢時為州刺史的佐官,因隨刺史巡行視察時另乘車駕,故稱為別駕。隋唐曾改稱為長史)盧諶曰:
握中有懸璧1,本是荊山球1,
惟彼太公望2,昔是渭濱叟2,
鄧生何感激3,千里來相求3?
白登幸曲逆4,鴻門賴留侯4,
重耳憑五賢5,小白相射鉤6,
能隆二伯主7,安問黨與仇7!
中夜撫枕嘆8,想與數子遊8,
吾衰久矣夫9,何其不夢周9?
誰云聖達節10,知命故無憂10?
宣尼悲獲麟11,西狩泣孔丘11,
功業未及建,夕陽忽西流,
時哉不我與,去矣如雲浮,
朱實隕勁風12,繁英落素秋12,
狹路傾華蓋13,駭駟摧雙輈13,
何意百煉剛14,化為繞指柔14!
補充或註釋:
1。手中有一塊美玉,這塊美玉本是荊山的一塊石頭。出自和氏璧的典故,暗指自己如和氏一樣被認為是騙子而加刑戮。

2。那姜太公呂望從前是渭水河邊的垂釣老叟。

3。鄧禹為何那麼感激地以千里之遙前來見劉秀?
4。漢高祖劉邦困於白登時幸虧有陳平(被封為曲逆侯)救援,在鴻門宴上靠張良才能全身而退。劉琨暗示盧諶仿效陳平及張良發兵來救自己。

5。晉文公依仗五位賢良(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

6。齊桓公用了曾射鉤過自己的管仲為相。

7。這兩位春秋時期的霸主,怎麼會計較同黨或仇敵的分別呢!伯古通霸。

8。我在半夜撫著枕嘆息,想和這些人交友。

9。我已經逐漸衰老,為何還沒有夢見周公啊?
10。誰說聖人能不拘常規而合於節義,樂天知命而沒有煩惱?。

11。孔子聽說西狩獲麟而喜極而泣。孔子,名丘,字仲尼,西漢平帝元始元年追諡孔子為褒成宣尼公。

12。紅色果實在狂風中隕落,繁花凋謝在秋天。

13。狹路傾覆了華麗的馬車,狂奔的駟馬摧毀了車轅。

14。沒想到百煉而成的鋼鐵,竟然軟弱到可以繞指的程度!

琨詩托意非常,攄暢幽憤(抒發了壯志難酬的幽憤),遠想張陳(以遙遠的歷史鋪陳),感鴻門、白登之事,用以激諶(激發盧諶來救自己)。諶素無奇略,以常詞酬和,殊乖琨心,重以詩贈之,乃謂琨曰:「前篇帝王大志,非人臣所言矣。」

然琨既忠於晉室,素有重望,被拘經月,遠近憤嘆。匹磾(段匹磾)所署代郡太守辟閭嵩,與琨所署雁門太守王據、後將軍韓據連謀,密作攻具(攻城器具),欲以襲匹磾。而韓據女為匹磾兒妾,聞其謀而告之匹磾,於是執王據、辟閭嵩及其徒黨悉誅之。會王敦密使匹磾殺琨,匹磾又懼眾反己,遂稱有詔收琨。

(當初),琨聞敦使到,謂其子曰:「處仲(王敦,字處仲)使來而不我告,是殺我也。死生有命,但恨仇恥不雪,無以下見二親耳。」因歔欷不能自勝,匹磾遂縊之(段匹磾於是絞殺他),時年四十八。子侄四人俱被害。朝廷以匹磾尚強,當為國討石勒,不舉琨哀。。。

太子中庶子溫嶠又上疏理之,帝乃下詔曰:「故太尉、廣武侯劉琨忠亮開濟(忠誠堅貞,情操志向開通美好),乃誠王家(對朝廷忠誠),不幸遭難,志節不遂,朕甚悼之。往以戎事(從前因為軍戎事務繁忙),未加弔祭(祭奠、弔唁)。其下幽州,便依舊弔祭。」贈侍中、太尉,謚曰「愍」。

琨少負志氣,有縱橫(合縱連橫)之才,善交勝己(善於結交勝過自己的朋友),而頗浮誇。與范陽祖逖為友,聞逖被用,與親故(親朋故舊)書曰:「吾枕戈待旦,志梟逆虜(矢志梟首叛賊),常恐祖生先吾著鞭(先吾著鞭即比我先上馬揮鞭。比喻快走一步,佔先)。」其意氣相期如此。在晉陽,常為胡騎所圍數重,城中窘迫無計,琨乃乘月登樓清嘯(清越悠長的嘯鳴或鳴叫),賊聞之,皆淒然長嘆。中夜奏胡笳,賊又流涕歔欷,有懷土之切。向曉(拂曉)復吹之,賊並棄圍而走。子群(劉群)嗣。

補充或註釋:劉琨是西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之後,劉備也是。劉勝有一百二十幾個兒子,其實經過幾代以後已經和一般人相仿[不值錢了],以此為皇族正統的依據十分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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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奇履霜
西周
伯奇
琴操.卷上.履霜操

<履霜操>者,尹吉甫(西周尹國國君,曾輔助周宣王中興周朝,據說是<詩經>的主要採集者)之子伯奇所作也。吉甫,周上卿也,有子伯奇。伯奇母死,吉甫更娶後妻,生子曰伯邦。乃譖(誣陷中傷)伯奇於吉甫曰:「伯奇見妾有美色,然有欲心。」吉甫曰:「伯奇為人慈仁,豈有此也?」妻曰:「試置妾(指尹吉甫後妻)空房中,君登樓而察之。」後妻知伯奇仁孝,乃取毒蜂綴衣領,伯奇前持之。於是吉甫大怒,放伯奇於野。

伯奇編水荷而衣之,採花而食之,清朝履霜,自傷無罪見逐(獨自憂傷無罪而被驅逐),乃援琴而鼓之曰:「
履朝霜兮採晨寒1,考不明其心兮聽讒言2,
孤恩別離兮摧肺肝3,何辜皇天兮遭斯愆4,
痛歿不同兮恩有偏5,誰說顧兮知我冤6?」

宣王出遜(遜位),吉甫從之,伯奇乃作歌,以言感之於宣王。宣王聞之,曰:「此孝子之辭也。」吉甫乃求伯奇於野而感悟,遂射殺後妻。

補充或註釋:
1。踏在早晨的霜上,承受著清晨的酷寒。

2。父親不明白我的心,聽信了誣衊我的讒言。

3。別離父親的恩情讓我肺肝寸斷。

4。皇天啊!我到底是犯了什麼錯?要遭受如此的罪罰。愆音千。

5。悲痛我到亡歿還不能同從前一樣,只因親情有所偏頗變質。

6。誰能安慰顧惜我,了解我的冤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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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馬

塞上老翁
淮南子.人閒訓

夫禍福之轉而相生,其變難見也。近塞上之人有善術者,馬無故亡(逃亡)而入胡。人皆弔(慰問)之。其父曰:「此何遽(突然)不為福乎?」居數月,其馬將(率領)胡駿馬而歸。人皆賀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為禍乎?」家富良馬(家中富藏好馬),其子好騎,墮而折其髀(髀音必,大腿骨)。人皆弔之。其父曰:「此何遽不為福乎?」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壯者引弦(弓弦)而戰,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獨以跛之故,父子相保。故福之為禍,禍之為福,化不可極,深不可測也。或(有的)直於辭而不害於事者,或虧於耳以忤於心,而合於實者。高陽魋將為室(高陽魋將建屋室。高陽為複姓,魋音頹),問匠人。匠人對曰:「未可也。木尚生,加塗其上,必將撓(被壓彎)。以生材任重塗,今雖成,後必敗。」高陽魋曰:「不然。夫木枯則益勁(木材漸漸乾枯則越來越堅硬),塗乾則益輕(塗泥乾後則越來越輕),以勁材任輕塗(以越來越堅硬的木材承受越來越輕的塗泥),今雖惡,後必善。」匠人窮于辭,無以對。受令而為室。其始成,竘然(雄壯貌。竘音曲)善也,而後果敗。此所謂直於辭而不可用者也。(高陽魋在<呂氏春秋.似順論>中作高陽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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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谷亡羊
戰國
臧,谷
莊子.外篇.駢拇

故嘗試論之,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從夏商周三代以來,天下人都借助於外物來改變自身的本性)。小人則以身殉利(小人為利而犧牲生命),士則以身殉名(士人為名而犧牲生命),大夫則以身殉家,聖人則以身殉天下。故此數子者,事業不同,名聲異號(名聲有高下),其於傷性以身為殉,一也。臧與谷(兩個童僕),二人相與牧羊,而俱亡(丟失)其羊。問臧奚事(問臧做了什麼事),則挾筴讀書(拿著書簡讀書);問谷奚事,則博塞以遊(玩擲骰子遊戲)。二人者,事業不同,其於亡羊均(相同)也。

伯夷死名於首陽之下(伯夷沽名釣譽而死於首陽山下),盜跖死利於東陵之上(盜跖因財利而死於東陵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其於殘生傷性均也(他們殘害生命、損傷本性的結果相同),奚必伯夷之是而盜跖之非乎?(何必認為伯夷對而盜跖不對呢?) 天下盡殉也(天下的人們都在為某種目的而獻身)。彼其所殉仁義也,則俗謂之君子;其所殉貨財也,則俗謂之小人。其殉一也,則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殘生損性(如果以殘害生命、損傷本性而言),則盜跖亦伯夷已,又惡取君子小人於其間哉(又怎能在他們中間分別君子和小人呢?)?且夫屬其性乎仁義者(改變本性去追求仁義),雖通如曾、史,非吾所謂臧也(雖然仁義能通達如曾參,史魚,也不是我說的至善);屬其性於五味,雖通如俞兒(雖然五味能通達如俞兒),非吾所謂臧也;屬其性乎五聲,雖通如師曠,非吾所謂聰(聰敏)也;屬其性乎五色,雖通如離朱,非吾所謂明(明達)也。吾所謂臧者,非仁義之謂也(我說的至善不是仁義),臧於其德而已矣(而是自得而已);吾所謂臧者,非所謂仁義之謂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率任自己的本性而已);吾所謂聰者,非謂其聞彼也(不是說向外聽求),自聞而已矣(而是省聞自己而已);吾所謂明者,非謂其見彼也,自見而已矣(而是內視自己而已)。夫不自見而見彼,不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是對外求有所得而不能自得的人),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者也(是對外求安適而不能自求安適的人)。夫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追求別人所追求的東西而不追求應該追求的東西[自得]),雖盜跖與伯夷,是同為淫僻(邪惡不正)也。余愧乎道德,是以上不敢為仁義之操,而下不敢為淫僻之行也(我以道德為愧,所以上不為仁義之舉,下不為邪惡之行。指仁義與邪惡皆生於道德,如果不以道德為準則,自然不會做出迎合或違背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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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公枯竹
北宋
寇準
澠水燕談錄.卷8

萊公(寇準被封為萊國公)貶死雷州,喪還,過荊南公安縣,民懷公德(民眾緬懷寇準的德行),以竹插地,掛物為祭,焚之,後生筍成林,以為神,因為公立祠,目其竹為「相公竹」。王樂道(王陶,字樂道)為記刊石,李承之有詩曰:「
已枯斷竹鈞私被1,既沒賢公帝念深2,
僕木偃禾如不起3,至今誰識大忠心。」

萊公初及第,知歸州巴東縣,手植雙柏於庭,至今民愛之,以比「甘棠(<詩經>召公甘棠)」,謂之「萊公柏」焉。

補充或註釋:
1。已枯萎的斷竹承受著民眾私下披掛的祭物。

2。萊公過世後皇上極為想念他。

3。竹身如稻穗彎曲好像長揖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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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伯甘棠
西周
召康公
詩經.國風.召南.甘棠

蔽芾甘棠1、勿翦勿伐2、召伯所茇3。

蔽芾甘棠、勿翦勿敗4、召伯所憩5。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6、召伯所說。

補充或註釋:
1。鬱鬱蔥蔥的杜梨樹。芾音費。

2。不要修剪也不要砍伐。

3。周宣王的賢臣召伯曾經在這裡的草舍住宿。茇音拔。

4。不要修剪也不要折枝。

5。召伯曾經在這裡休憩。

6。不要修剪也不要屈枝。

7。召伯曾經在這裡止息。說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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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衡鑿壁
西漢
匡衡
西京雜記.第二

匡衡字稚圭,勤學而無燭(蠟燭)。鄰舍有燭而不逮(而不逮即但不及,指光亮照不到他家),衡(匡衡)乃穿壁引其光,以書映光而讀之。邑人大姓(家鄉一戶大姓人家),文不識(不識字),家富多書,衡乃與其傭作,而不求償。主人怪,問衡,衡曰:「願得主人書遍讀之。」主人感嘆,資給以書(以書資助供給他),遂成大學(大學問家)。衡能說<詩>,時人為之語曰:「無說<詩>,匡鼎來。匡說<詩>,解人頤(解頤,使人開顏而笑)。」鼎,衡小名也。時人畏服之如是(當時人如此敬畏佩服他),聞者皆解頤懽(歡)笑。衡邑人有言<詩>者,衡從之,與語質疑,邑人挫服,倒屣而去(倒屣指從坐席上匆忙避開)。衡追之,曰:「先生留聽,更理前論(再把前說理論)。」邑人曰:「窮矣。(我理窮了。)」遂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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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敬懸樑
東漢
孫敬
藝文類聚.卷55.雜文部1.讀書

<後漢書>曰:孫敬,字文質,好學,閉戶讀書,不堪其睡(一直想睡覺),乃以繩懸之屋梁,人曰「閉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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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蘆閔損
春秋
閔損
曲海總目提要.卷18

閔子騫(閔損,字子騫,孔子的弟子之一)兄弟二人,母喪,父更娶,複有二人(後母又生了兩子)。後母以蘆花為絮衣子騫,子騫為父御車失轡(控馬韁繩從手裡掉下來),父持其手,衣甚單(衣服很單薄),歸持後妻兒手,衣甚溫,謂其婦欺己,去之(要把她趕出去)。子騫曰:「母在一子單(只有我衣服單薄),母去四子寒。」父默然。

劇因增出子騫弟名曰閔權、閔華,言子騫父往南莊,以子騫囑繼母,子騫性喜讀書,而母使子騫南園種麥,備極艱苦。又使其妻(閔子騫的妻子)擔水績麻,晝夜不息。弟權(閔權)輒私代騫耕鋤,權妻又極力保護子騫之妻,而母怒不已,使子騫於雪中衣蘆絮之衣,推車迎父還家,密遣佣工趙彪於路要殺。權妻告其夫,趣令往救,權方力扼趙彪,而其車在山中,為盜柳展雄所知,擒二人至山,欲加殺害,兄弟爭死,雄(柳展雄)感其義,大悟己非,釋去二人,率眾降魯。顏路(顏回的父親)與子騫父為異姓兄弟,察其繼妻之虐長子,以告子騫之父,而幼弟華(閔華)亦以兄苦況述於父知之,父即作休書逐妻,於是子騫夫婦及權夫婦,皆痛哭流涕,乞留其母,母乃得留,為子孝所感,愛如己出。而展雄奏聞魯君,賜子騫爵祿云,按母無謀殺子騫事,蓋欲揚子騫之美而甚言之也。莊子載柳跖遇孔子事,因點綴作遇子騫,其弟欲代騫命,又影借衛伋壽(衛伋壽兄弟曾爭死於盜)及趙孝、趙禮兄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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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枕黃香
東漢
黃香
東觀漢記.傳12.黃香

黃香,字文強,江夏安陸人。父況(黃況)為郡五官掾(五官掾為漢代郡太守自署屬吏之一,掌春秋祭祀,若功曹史缺,或其他各曹員缺,則署理或代行其事,無固定職務)。劉設教令署香(黃香)門下孝子,數占見。況(黃況)舉孝廉,貧無奴僕,香躬親勤苦,盡心供養,冬無蔥被,而親極滋味。暑即扇床枕,寒即以身溫席。。。

黃香知古今,記群書無不涉獵,兼好圖讖(讖緯學),天官(天文天象),星氣(指占星望氣之術),鐘律(音律),曆筭(推算歲時節候的學問。筭通算),窮極道術。京師號曰「天下無雙,江夏黃童」。國士瞻重(瞻仰器重),京師貴戚慕其聲名,更饋(更相饋贈)衣物。拜尚書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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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扶趙武
春秋
程嬰,趙武
史記.趙世家

趙朔妻成公姊(晉成公的姐姐趙莊姬),有遺腹(有遺腹子),走公宮匿(逃到晉景公宮裡躲藏起來)。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謂朔友人程嬰曰(趙朔的門客公孫杵臼與趙朔的友人程嬰說):「胡不死?(你為什麼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如果趙朔的老婆有幸生兒子,我將會奉養他兒子);即女也,吾徐死耳(若是女兒,我稍後再死)。」居無何,而朔婦免身(分娩;生育),生男。屠岸賈聞之,索(索求)於宮中。夫人置兒絝中,祝曰(趙夫人把兒子放到褲襠裡,禱告說):「趙宗滅乎,若號(如果趙氏宗族要絕滅,你就哭吧);即不滅,若無聲。」及索,兒竟無聲。已脫,程嬰謂公孫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復索之,柰何?」公孫杵臼曰:「立孤(扶立孤兒)與死孰難?」程嬰曰:「死易,立孤難耳。」公孫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對你禮遇優厚),子彊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請先死(我做簡單的,讓我先死吧)。」乃二人謀取他人嬰兒負之,衣以文葆(文葆指小兒襁褓),匿山中。程嬰出,謬謂(謊告)諸將軍曰:「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能與我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杵臼謬曰(公孫杵臼假裝說):「小人哉程嬰!昔下宮之難不能死,與我謀匿趙氏孤兒,今又賣我。縱不能立,而忍賣之乎!」抱兒呼曰:「天乎天乎!趙氏孤兒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可也。」諸將不許,遂殺杵臼與孤兒。諸將以為趙氏孤兒良(誠然)已死,皆喜。然趙氏真孤乃反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程嬰最後與趙氏孤兒一起藏匿在山中)

居十五年,晉景公疾,卜之,大業之後不遂者為祟(有偉大功業者的後人不順遂所以作祟)。景公問韓厥,厥知趙孤在,乃曰:「大業之後在晉絕祀者(有偉大功業者的人在晉國絕嗣者的),其趙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趙氏的嬴姓祖先從中[仲]衍開始)。中衍人面鳥噣(鳥嘴),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厲(周幽王,周厲王)無道,而叔帶(叔帶為中衍的後嗣)去周適晉,事先君文侯(晉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嘗絕祀。今吾君獨滅趙宗(如今只有您晉景公滅了趙氏宗族),國人哀之,故見龜策(所以在龜甲和蓍草顯示出來)。唯君圖之。」景公問:「趙尚有後子孫乎?」韓厥具以實告。於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召而匿之宮中。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眾以脅諸將而見趙孤(晉景公依靠韓厥的隨從迫使諸位將軍同趙武見面)。趙孤名曰武,諸將不得已,乃曰:「昔下宮之難,屠岸賈為之,矯(假託)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難(否則誰敢作亂)!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請立趙後(如果不是晉景公有病,我們本來就要請立趙氏後代了)。今君有命,群臣之願也。」於是召趙武、程嬰遍拜諸將,遂反(返回)與程嬰、趙武攻屠岸賈,滅其族。復與趙武田邑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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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殺懷王

項羽(名籍,字羽),楚懷王
史記.項羽本紀
史記.列傳31.黥布列傳

居數日,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寶婦女而東。人或說項王曰:「關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饒,可都以霸(可以作為都城,稱霸天下)。」項王見秦宮皆以燒殘破,又心懷思欲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比喻富貴而不回故鄉為人所知,便如穿錦衣夜行,讓誰知道呢?)」說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人說楚人像性情急躁的獼猴學人戴冠帽,果不其然)」項王聞之,烹說者。

項王使人致命懷王。懷王曰:「如約(「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的約定,以你為王[其實早在項羽攻陷咸陽之前,劉邦就已經攻陷咸陽了,只是劉邦與秦國父老約法三章,所以深得當地民心])。」乃尊懷王為義帝(名義上的帝,而不是真正的帝)。項王欲自王,先王諸將相(項羽想自封為王,於是先封諸位將相為王)。謂曰:「天下初發難時,假立(暫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銳首事,暴露於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我項籍)之力也。義帝雖無功,故當分其地而王之。」諸將皆曰:「善。」乃分天下,立諸將為侯王。項王、范增疑沛公之有天下(項籍與范增懷疑劉邦有稱霸天下的企圖),業已講解,又惡負約(已經與他講和[要把關中封給他],又不想背約),恐諸侯叛之,乃陰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被流放的人)皆居蜀。」乃曰:「巴、蜀亦關中地也。」故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而三分關中(把關中一分為三),王秦降將以距塞漢王(將秦降將堵在劉邦和項羽之間)。項王乃立章邯為雍王,王咸陽以西,都廢丘。長史欣(司馬欣)者,故為櫟陽獄掾,嘗有德於項梁;都尉董翳者,本勸章邯降楚。故立司馬欣為塞王,王咸陽以東至河,都櫟陽;立董翳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徙魏王豹(魏豹)為西魏王,王河東,都平陽。瑕丘申陽者,張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申陽為河南王,都雒陽。韓王成(韓成,張良原為韓成之謀士)因故都,都陽翟。趙將司馬卬定河內,數有功,故立卬為殷王,王河內,都朝歌。徙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素賢,又從入關(又追隨項羽西入函谷關),故立耳為常山王,王趙地,都襄國。當陽君黥布(或英布)為楚將,常冠軍(戰功首屈一指),故立布為九江王,都六。鄱君吳芮(鄱音婆。芮音銳)率百越佐諸侯,又從入關,故立芮為衡山王,都邾。義帝柱國共敖將兵擊南郡,功多,因立敖為臨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燕將臧荼從楚救趙,因從入關,故立荼為燕王,都薊。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從入關,故立都為齊王,都臨菑。故秦所滅齊王建(田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其兵降項羽,故立安為濟北王,都博陽。田榮者,數負(屢次背叛)項梁,又不肯將(率領)兵從楚擊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陳餘棄將印去,不從入關,然素聞其賢,有功於趙,聞其在南皮,故因環封三縣。番[鄱]君將(番君吳芮的部將。番音婆)梅鋗功多,故封十萬戶侯。項王自立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

漢之元年四月,諸侯罷戲下(諸侯罷兵於西楚霸王麾下,戲通麾),各就國。項王出之國,使人徙義帝(教人遷徙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使使徙義帝長沙郴縣。趣義帝行(催促義帝起程),其群臣稍稍背叛之(左右群臣漸漸叛離義帝),乃陰令衡山、臨江王擊殺之江中(項羽於是暗中命令衡山王吳芮、臨江王共尉在江中殺害義帝。[可能二王藉故推辭,見下一段])。韓王成(韓成)無軍功,項王不使之國,與俱至彭城,廢以為侯,已又殺之。臧荼之國,因逐韓廣之遼東,廣(韓廣)弗聽,荼(臧荼)擊殺廣無終(無終為地名,在河北薊縣),并王其地。<史記.項羽本紀>

項王封諸將,立布為九江王,都六。 漢元年四月,諸侯皆罷戲下,各就國。項氏立懷王為義帝,徙都長沙,乃陰令九江王布等行擊之。其八月,布使將擊義帝,追殺之郴縣。<史記.黥布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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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嫵媚
隋/唐
魏徵
新唐書.列傳22.魏徵

鄭仁基息女(息女即親生女兒。息音希)美而才,皇后建請為充華(充華為後宮女官名),典冊具。或言許聘矣(有人說皇上允許下聘了)。徵諫曰:「陛下處臺榭(宮室臺榭),則欲民有楝宇(屋宇);食膏粱(膏粱指精美的飲食),則欲民有飽適(飽足);顧嬪御(嬪御為帝王、諸侯的侍妾與宮女),則欲民有室家。今鄭已約昏(現在鄭女已經有婚約),陛下取之,豈為人父母意!」帝痛自咎,即詔停冊。

貞觀三年,以秘書監參豫(參預)朝政。高昌王曲文泰將入朝,西域諸國欲因文泰悉遣使者奉獻(西域諸國想仿效曲文泰入朝而派遣使者朝貢)。帝詔文泰使人厭怛紇干迎之(唐太宗下詔命曲文泰之臣厭怛紇干前往迎接他們)。徵曰:「異時(從前)文泰入朝,所過供擬不能具(旅途的供給花費還不能備足),今又加諸國焉,則瀕塞州縣以乏致罪者眾(則途經州縣因供給缺乏而獲罪的會很多)。彼以商賈來,則邊人為之利(他們因經商貿易而來,則與邊疆百姓的貿易就可使他們獲利了);若賓客之,中國蕭然耗矣(若都以上賓之禮對待他們,那麼中國就會白白地消耗了)。漢建武(東漢光武帝的年號)時,西域請置都護、送侍子(古代屬國之王或諸侯遣子入朝陪侍天子吸收文化,順便當人質,所遣之子稱侍子),光武不許,不以蠻夷敝(疲弊)中國也。」帝曰:「善。」追止其詔。

於是帝即位四年,歲斷死二十九(一年中判處死刑的只有二十九人),幾至刑措(幾乎達到刑法棄置不用的程度),米斗三錢(米每斗才三錢)

先是(當初),帝嘗嘆曰:「今大亂之後,其難治乎?」徵曰:「大亂之易治,譬饑人之易食也(大亂之後容易治理,譬如飢餓的人容易吃東西)。」帝曰:「古不云『善人為邦百年,然後勝殘去殺(善人治國要一百年才可以馴服凶殘的人及廢除死刑)』邪?」答曰:「此不為聖哲論也(這些話不是對聖哲說的)。聖哲之治,其應如響(其應聲如回音),期月而可,蓋不其難(一個月就可初見成效,並不甚難)。」封德彞曰:「不然。三代(夏商周)之後,澆詭日滋(澆薄詭詐的風氣日益滋長)。秦任法律,漢雜霸道,皆欲治不能(都是想治理而無法成功),非能治不欲(並非能治理而不想治理)。徵書生(魏徵是一介書生),好虛論(喜好虛浮的言論),徒亂國家(徒然禍亂國家),不可聽。」徵曰:「五帝、三王不易民以教(不改變人民而行教化),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顧所行何如爾(只是看所實行的是什麼罷了)。黃帝逐蚩尤,七十戰而勝其亂,因致無為(然後致力於無為而治)。九黎害德,顓頊征之,已克而治(顓頊攻克九黎後天下大治)。桀為亂,湯放之(成湯放逐他);紂無道,武王伐之。湯、武身及太平(成湯,周武王都是在世時就達到太平盛世)。若人漸澆詭,不復返樸(如果人心澆薄詭詐而無法返璞歸真),今當為鬼為魅,尚安得而化哉!(今日應當鬼魅橫行,又怎麼能夠教化他們呢!)」德彞(封德彞)不能對,然心以為不可,帝納之不疑(唐太宗接納魏徵的話而沒有懷疑)

至是(到現在),天下大治。蠻夷君長襲衣冠(穿戴衣冠),帶刀宿衛(帶刀到宮中擔任警衛)。東薄海,南逾嶺(領土東到大海,南過五嶺),戶闔不閉,行旅不齎糧,取給於道(夜不閉戶,往來的旅客不用攜帶糧食,在路途上就有供給)。帝謂群臣曰:「此徵勸我行仁義,既效矣。惜不令封德彞見之(可惜無法讓過世的封德彞看到啊!)!」

俄檢校侍中,進爵郡公。帝幸九成宮,宮御舍湋川宮下。僕射李靖、侍中王珪繼至,吏改館宮御以舍靖、珪(吏人將宮人改住其他地方,把官舍讓給李靖、王珪)。帝聞,怒曰:「威福由是等邪!何輕我宮人?(作威作福到這個程度啊!為何輕慢我的宮人呢?)」詔並按之(下詔將吏人治罪)。徵曰:「靖、珪皆陛下腹心大臣,宮人止後宮掃除隸耳(宮人只是後宮掃除的奴隸罷了)。方大臣出,官吏諮朝廷法式;歸來,陛下問人間疾苦。夫官舍,固靖等見官吏之所(官舍本來就是李靖等會見官員吏人的地方),吏不可不謁(拜見)也。至宮人則不然,供饋之餘無所參承(供應皇室之餘,不需要參見侍候大臣)。以此按吏(將吏人治罪),且駭天下耳目。」帝悟,寢不問(睡覺不再過問)

後宴丹霄樓,酒中謂長孫無忌曰:「魏徵、王珪事隱太子、巢刺王時(魏徵、王珪事奉隱太子李建成、巢刺王李元吉時),誠可惡,我能棄怨用才,無羞古人(無愧於古人)。然徵每諫我不從,我發言輒不即應(然而當我不依從魏徵的諫言時,魏徵就不理會我的發言),何哉?」徵曰:「臣以事有不可,故諫(臣因事情不可行才諫議),若不從輒應,恐遂行之(如果不認可事情而應聲,恐怕事情會被實施)。」帝曰:「弟即應,須別陳論,顧不得?(你就[在朝堂上]應聲一下,再私下跟我陳述議論難道就不行嗎?)」徵曰:「昔舜戒群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你們不要當面順從我,暗地又說另一套)。』若面從可,方別陳論,此乃後言(如果當面應從,再另說一套,這是舜帝禁戒的事後之言),非稷(后稷名棄,為堯舜時期的大司農,管理全國農業)、蒐[契?](契為堯舜時期的大司徒,掌管天下教化)所以事堯、舜也。」帝大笑曰:「人言徵舉動疏慢(輕忽怠慢),我但見其嫵媚(嫵媚即姿容美好或可愛)耳!」徵再拜曰:「陛下導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敢數批逆鱗哉(批逆鱗引申為直言諍諫)!」

補充或註釋:
1。魏徵原來效力於太子李建成時曾勸說過太子把李世民安排到別的地方,後來仍然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重用,這與管仲之於齊桓公有異曲同工之妙。

2。帝嚳有四子,長子摯,次子棄,三子契,四子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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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猖狂
三國
阮籍
晉書.列傳19

(阮籍)嫂嘗歸寧,籍相見與別(道別)。或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設邪!(禮教豈是為我而設立的嗎!)」鄰家少婦有美色,當壚(當壚指賣酒。壚為放酒壇的土墩),沽酒(買酒)。籍嘗詣飲,醉,便臥其側。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賣酒少婦的丈夫察覺後也不起疑心)。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識其父兄,徑往哭之,盡哀而還。其外坦蕩而內淳至(淳至謂至誠),皆此類也。時率意獨駕(任意獨自駕車),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車子走到沒有路了),輒慟哭而反。嘗登廣武,觀楚、漢戰處,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時下沒有英雄,使無名小卒成名。[諷刺當代成名的人皆非英雄])」登武牢山,望京邑而嘆,於是賦<豪傑詩>。景元(魏元帝曹奐的年號)四年冬卒,時年五十四。

籍能屬文(作文),初不留思(留思指留心)。作<詠懷詩>八十餘篇,為世所重。著<達莊論>,敘無為之貴。文多不錄。

籍嘗於蘇門山遇孫登,與商略終古(商討往昔)及棲神導氣之術(凝神專一,攝氣運息的方法),登皆不應,籍因長嘯(將手放在口中打口哨)而退。至半嶺,聞有聲若鸞鳳之音,響乎巖谷,乃登之嘯也。遂歸著<大人先生傳>,其略曰:「世人所謂君子,惟法是修,惟禮是克。手執圭璧(圭臬,標準),足履繩墨(準繩墨斗。比喻規矩或法度)。行欲為目前檢,言欲為無窮則(行為要成為當世的榜樣,言論要成為永遠的準則)。少稱鄉黨,長聞鄰國。上欲圖三公,下不失九州牧。獨不見群虱之處褌中(很多蝨子藏在褲縫中。蝨子比喻欲求功名的士人),逃乎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為吉宅也。行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褌襠,自以為得繩墨也。然炎丘火流(形容酷熱),焦邑滅都,群虱處於褌中而不能出也。君子之處域內,何異夫虱之處褌中乎!」此亦籍之胸懷本趣也。

子渾(阮渾),字長成,有父風。少慕通達(少年時就仰慕通人達士),不飾小節。籍謂曰:「仲容(阮咸)已豫(參與)吾此流,汝不得復爾!」太康(西晉武帝司馬炎的年號)中,為太子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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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龍劉勰
六朝齊/六朝梁
劉勰
梁書.劉勰傳

劉勰字彥和(勰音協),東莞莒人(今山東省莒縣)。祖靈真(劉靈真),宋(南朝宋)司空秀(劉秀)之弟也。父尚(劉尚),越騎校尉。 勰早孤,篤志好學。 家貧不婚娶,依沙門僧祐,與之居處,積十餘年,遂博通經論。 因區別部類,錄而序之。今定林寺經藏,勰所定也。

天監(梁武帝蕭衍的第一個年號)初,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奉朝請(奉朝請為官名。諸侯春季朝見天子叫朝,秋季朝見為請。因稱定期參加朝會為奉朝請)。中軍臨川王宏(蕭宏)引兼記室,遷車騎倉曹參軍。出為太末令(外任為太末縣縣令),政有清績。除仁威南康王記室(真除仁威將軍南康王蕭績的記室。記室又稱記室參軍,是掌管文書之官),兼東宮通事舍人。時七廟饗薦(饗薦即祭祀)已用蔬果,而二郊(二郊為祭天地)農社猶有犧牲(牲畜);勰乃表言二郊宜與七廟同改(祭天地應與祭七廟相同,都用蔬果)。 詔付尚書議,依勰所陳。遷步兵校尉,兼舍人如故。昭明太子(蕭統)好文學,深愛接之。

(當初),勰撰<文心雕龍>五十篇,論古今文體,引而次之(做序並按順序排列)。其序曰:「夫文心者,言為文之用心也(是說作文的用心)。。。」既成,未為時流所稱(沒有被當時潮流所稱道),勰欲取定於沈約(劉勰想請沈約品評此書,沈約就是<宋書>的作者),約時貴盛,無由自達(沈約當時為顯貴,劉勰沒有管道見他),乃負其書候約出(就背著他寫的書等待沈約出來),干之於車前,狀若貨鬻者(在沈約的馬車前請他瀏覽,看起來像是做買賣的人)。約便命取讀,大重之(大為器重他),謂為深得文理,常陳諸几案。 然勰為文長於佛理,京師寺塔及名僧碑誌,必請勰製文。有敕(詔敕)與慧震沙門於定林寺撰經,證功畢(撰經完畢),遂乞求出家,先燔鬢髮以自誓(先燒去頭髮用以自我明志),敕許之。乃於寺變服(就於寺裏換成僧服),改名慧地。未期而卒(不滿一年就圓寂了),文集行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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愍驥應瑒
東漢/三國
應瑒
愍驥賦

愍良驥之不遇兮1,何屯否之弘多1?

抱天飛之神號兮2,悲當世之莫知,

赴玄谷之漸塗兮3,陟高崗之峻崖3,

懼僕夫之嚴策兮4,載悚慄而奔馳4,





補充或註釋:應瑒為建安七子之一,與建安七子中的陳琳、徐幹、劉楨皆於建安二十二年亡於疫疾。

1。憐憫良駒懷才不遇,為何艱難困頓如此之大且多?屯否為<屯>卦和<否>卦的並稱。意謂艱難困頓。

2。抱負高空飛騰的神奇名號。天飛為<乾>卦之「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比喻升居高位,貴顯得志。

3。奔赴幽深山谷中艱險坎坷的路,攀登高崗上險峻的山崖。塗通途,漸通巉。

4。懼怕御車人嚴酷的鞭策,承受著驚悚戰慄而奔馳。

懷殊姿而困逼兮5,願遠跡而自舒5,

思奮行而驤首兮6,叩繮緤之紛拏6,

牽繁轡而增制兮7,心慉結而槃紆7,

涉通逵而方舉兮8,迫輿僕之我拘8,

5。懷著優異的外形卻處於危險、窘迫的境地,想要遠遠地離開以自我舒展身心。

6。想要奮力前進而昂首,被馬繮繩索勒住而扭扯。叩通扣。緤為繩索,指系牲口的韁繩。

7。馬腹帶及韁繩的牽引而受到控制,心懷憂鬱而徘徊不定。

8。跋涉暢通的大路而舉步馳走,迫使駕車的人束縛著我。

抱精誠而不暢兮,鬱神足而不攄9,

思薛翁於西土兮10,望伯氏於東隅10,

願浮軒於千里兮11,曜華軛乎天衢11,

瞻前軌而促節兮12,顧後乘而踟躕12,

9。駿馬之足鬱結而不能盡力騰躍。

10。思念在長安善相馬的薛翁,盼望著東隅懂馬的伯樂。

11。但願駕車騰空馳騁千里,拉著華麗的車子飛馳京都的大路。

12。望著前車所留的印跡而疾速行駛,回頭看後面的車而徘徊不前。

展心力於知己兮13,甘邁遠而忘劬13,

哀二哲之殊世兮14,時不遘乎良造14,

制銜轡於常御兮15,安獲騁于遐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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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展現忠心賣力於知己之前,寧願行遠而忘記辛勞。

14。悲哀沒有薛翁和伯樂活在當世,現今也沒有善御馬的王良和造父。

15。受制平庸御夫的馬嚼子和馬韁繩,怎能奔馳於遠道?






御車泰豆
西周
泰豆氏
列子.湯問

造父之師曰泰豆氏。造父之始從習御(駕車)也,執禮甚卑(對泰豆氏畢恭畢敬)。泰豆三年不告(不告訴造父如何駕車),造父執禮愈謹,(泰豆氏)乃告之曰:「古詩言:『良弓之子,必先為箕(好弓師的兒子一定要先學會編制畚箕),良冶之子,必先為裘(好鐵匠的兒子一定要先學會製造皮裘)。』汝先觀吾趣。趣如吾,然後六轡可持,六馬可御(你先觀察我的動作,動作像我才可以拿六匹馬的韁繩,駕馭六匹馬的車)。」造父曰:「唯命所從。」泰豆乃立木為塗(泰豆氏就把多根木樁立在地上當走道),僅可容足;計步而置(寬度僅容得下一隻腳,按照步伐而立置木樁)。履之而行,趣走往還,無跌失也(泰豆氏在木樁上行走,然後來回快跑而不跌倒失足)。造父學之,三曰盡其巧(三天就精通其中的技巧)。泰豆歎曰:「子何其敏也,得之捷乎?凡所御者,亦如此也(凡是學駕車的人都是這樣走過來的)。曩汝之行,得之於足,應之於心(之前你在木樁上行走,得力於腳,相應於心)。推於御也,齊輯乎轡銜之際(推廣在駕車上,用韁繩和馬嚼子去協調拉車的眾馬使它們動作整齊均一),而急緩乎脣吻之和(用和諧不亂的口令指揮馬車速度的快慢);正度乎胸臆之中,而執節乎掌握之閒(正確的指揮法度存於胸中,控制節拍於手中)。內得於中心,而外合於馬志(在內合乎心意,在外合乎馬性),是故能進退履繩(所以能進退履繩遵循準繩),而旋曲中規矩(轉彎合乎規矩),取道致遠,而氣力有餘,誠得其術也(駕車走遠路而仍有餘力,才是真正掌握了駕車的要領)。得之於銜,應之於轡(得力於馬嚼子,相應於韁繩);得之於轡,應之於手(得力於韁繩,相應於手);得之於手,應之於心。則不以目視,不以策驅(則不用眼睛看,不用馬鞭驅趕);心閑體正(心情自在,身體端正),六轡不亂(六副馬韁有條不紊),而二十四蹄所投無差;廻旋進退,莫不中節(合乎節奏)。然後輿輪之外,可使無餘轍(車輪之外不需要其它空間);馬蹄之外,可使無餘地(馬蹄之外不需要其它空地)。未嘗覺山谷之嶮,原隰之夷,視之一也(不曾覺得山谷險峻與原野平坦的差別)。吾術窮矣,汝其識之(我的要訣講完了,你要好好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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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射紀昌
戰國
紀昌
列子.湯問

甘蠅,古之善射者,彀弓而獸伏鳥下(拉滿弓發射後只見野獸伏倒,飛鳥落下)。弟子名飛衛,學射於甘蠅,而巧過其師(但是技巧超過他的老師)。紀昌者,又學射於飛衛。飛衛曰:「爾先學不瞬(眨眼),而後可言射矣。」紀昌歸,偃臥其妻之機下(仰臥在妻子的織布機下),以目承牽挺(眼睛貼著梭子看)。二年之後,雖錐末倒眥而不瞬也(即使用錐尖刺他的眼睛,他也不會眨眼)。以告飛衛。飛衛曰:「未也(功夫還沒有到家),必學視而後可(還要學會看東西才可以)。視小如大(看小的東西好像看見很大的東西),視微如著(把細微看得很顯著),而後告我。」昌以氂懸虱於牖(紀昌把犛牛毛吊著蝨子懸掛在窗戶上)。南面而望之。旬日之閒,浸大也(十天過後,感覺蝨子漸漸變大);三年之後,如車輪焉(三年過後,感覺蝨子大如車輪)。以覩餘物,皆丘山也(再看其他東西,都像丘陵山岳一樣大)。乃以燕角之弧,朔蓬之簳,射之(就用燕國牛角裝飾的弓搭上北方蓬杆製成的箭射向蝨子),貫虱之心,而懸不絕(貫穿蝨子的中心而犛牛毛不斷)。以告飛衛。飛衛高蹈拊膺曰(飛衛高興地大跳拍胸說):「汝得之矣!(你得到我的真傳了!)」紀昌既盡衛之術,計天下之敵己者一人而已(料想天下能與自己匹敵的人只有飛衛了),乃謀殺飛衛。相遇於野,二人交射,中路矢鋒相觸,而墜於地(兩人相互向對方射箭,中途箭頭互碰而落地),而塵不揚。飛衛之矢先窮,紀昌遺一矢(飛衛的箭先用完,紀昌剩下最後一枝箭),既發,飛衛以棘刺之端扞之,而無差焉(射出後,飛衛用荊棘芒刺的尖端處當箭射出以捍衛自己,又是箭頭互碰)。於是二子泣而投弓,相拜於塗(路途),請為父子。剋臂以誓,不得告術於人(不得將射箭術告訴他人)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都是大師對弟子毫不保留地傳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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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彥博
北宋
文彥博
宋史.列傳72.文彥博傳

元豐(宋神宗趙頊的年號。頊音序)三年,拜太尉(文彥博官拜太尉),復判河南。於是王同老言至和中議儲嗣事(當時王同老說起宋仁宗至和年間不能視事時文彥博建議立皇太子[即後來的宋英宗,宋神宗之父]的往事),彥博適入朝,神宗問之,彥博以前對英宗者復於帝曰(文彥博把以前對宋英宗的答覆再對宋神宗說了一遍):「先帝(宋英宗)天命所在,神器有歸,實仁祖(宋仁宗)知子之明,慈聖(慈聖太皇太后)擁佑之力,臣等何功?」帝曰:「雖云天命,亦系人謀。卿深厚不伐善(您的品德深厚,不宣揚自己的善行),陰德如丙吉(丙吉為西漢麒麟閣十一功臣之一,曾抗旨拒絕交出獄中年幼的皇曾孫[後來的漢宣帝]給捕殺他的吏人),真定策社稷臣也。」彥博曰:「如周勃、霍光(周勃、霍光皆為西漢輔國重臣),是為定策。自至和(宋仁宗的年號)以來,中外(朝廷內外)之臣獻言甚眾,臣等雖嘗有請,弗果行(臣等雖然曾有請命立皇儲,但是都沒有馬上被實行)。其後韓琦等訖就大事,蓋琦功也(實在是韓琦的功勞啊)。」帝曰:「發端為難,是時仁祖意已定(你在建議立皇儲的時候,仁宗皇帝就決定依照你的意思了[只是沒有公佈]),嘉佑(宋仁宗最後的年號)之末,止申前詔爾(只是重申之前未公佈的詔命罷了)。正如丙吉、霍光,不相掩也(這兩位顧命大臣的功勞是不會高過你的)。」遂加彥博兩鎮節度使,辭不拜(文彥博推辭不受)。將行,賜宴瓊林苑,兩遣中謁者遺詩祖道,當世榮之(在踐行宴上兩次派官人送給文彥博他寫的詩,當時的人都這是很光榮的事。祖道即為出行者祭祀路神並飲宴送行)

王中正經制邊事(王中正經理節制邊防事務),所過稱受密旨募禁兵(在經過的地方聲稱受了皇上密旨要招募禁兵),將之而西(準備率領這些禁兵往西)。彥博以無詔拒之(文彥博以沒有皇帝詔書為理由而拒絕他),中正(王中正)亦不敢募而去。久之,請老(過了很久,文彥博請求告老還鄉),以太師致仕([宋神宗不允許]最後以太師的身份留在朝廷),居洛陽。元佑(宋哲宗趙煦的第一個年號)初,司馬光薦彥博宿德元老,宜起以自輔(應該重新起用輔佐政務)。宣仁后將用為三省長官(宣仁太后將要以文彥博為三省長官),而言事者以為不可,及命平章軍國重事,六日一朝,一月兩赴經筵(六天朝覲天子一次,一月兩次到皇宮講經),恩禮甚渥。然彥博無歲不求退(沒有一年不請求退休),居五年,復致仕。紹聖(宋哲宗趙煦的第二個年號)初,章惇秉政([新黨的]章惇秉持朝政),言者論彥博朋附司馬光(議論者談到文彥博是附和舊黨司馬光),詆毀先烈,降太子少保。卒,年九十二。崇寧(宋徽宗趙佶的年號)中,預元佑黨籍。後特命出籍(宋徽宗時蔡京任右相,將文彥博、呂公著、司馬光等人稱為「元祐黨人」,禁止其學說著述流布,宋徽宗特別把文彥博列出元祐黨人之外),追復太師,謚曰「忠烈」。

彥博逮事四朝(文彥博歷仕宋仁宗、宋英宗、宋神宗、宋哲宗四朝),任將相五十年,名聞四夷。元佑(宋哲宗的年號)間,契丹使耶律永昌、劉霄來聘(出使),蘇軾館客,與使入覲,望見彥博於殿門外,卻立改容曰:「此潞公(文彦博)也邪?」問其年,曰:「何壯也!」軾曰:「使者見其容,未聞其語。其綜理庶務,雖精練少年有不如;其貫穿古今,雖專門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異人也。」既歸洛,西羌首領溫溪心有名馬,請於邊吏,願以饋彥博(請邊吏轉達要送名馬給文彥博),詔許之。其為外國所敬如此。

彥博雖窮貴極富(非常富貴),而平居接物謙下尊德(平時起居待人接物都對下位者謙和,對有德者尊敬),樂善如恐不及。其在洛(洛陽)也,洛人邵雍、程顥兄弟皆以道自重,賓接之如布衣交。與富弼、司馬光等十三人,用白居易「九老會」故事,置酒賦詩相樂,序齒不序官(以年齡為順序而不以官位為順序),為(建)堂,繪像其中,謂之「洛陽耆英會」,好事者莫不慕之。神宗導洛(洛水)通汴(汴京),而主者遏絕洛水,不使入城中,洛人頗患苦之(洛陽人頗受無水之苦)。彥博因中使(皇宮中派出的使者,多由宦官擔任)劉惟簡至洛,語其故,惟簡(劉惟簡)以聞。詔令通行如初,遂為洛城無窮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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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天祥
南宋
文天祥
文山先生全集.卷13.指南錄

正月二十日,至北營,適與文煥(呂文煥,原襄陽宋軍守將,在襄陽與蒙軍對峙六年後投降,獲元世祖忽必烈的重用)同坐,予不與語。越二日,予不得回闕(闕指皇帝居處或朝廷),詬虜酋失信(敵人酋長不守信用),盛氣不可止。文煥與諸酋,勸予坐野中以少遲,一二日即入城,皆紿辭(都是欺騙的話)也。

先是(當初),予赴平江,入疏言:「叛逆遺孽,不當待以姑息,乞舉<春秋>誅亂賊之法。」 意指呂師孟(意思是請朝廷誅殺呂師孟。呂師孟為呂文煥的侄子),朝廷不能行。

至是(到現在),文煥云:「丞相何故罵煥以亂賊?(文丞相為何罵我呂文煥是亂臣賊子?)」予謂:「國家不幸至今日,汝為罪魁,汝非亂賊而誰?三尺童子皆罵汝,何獨我哉?」煥云:「襄守六年不救!(我死守襄陽六年未獲救援!)」予謂:「力窮援絕,死以報國,可也。汝愛身惜妻子,既負國,又隤家聲(既背叛國家又敗壞家聲)。今合族為逆(今日你們全族都是逆賊),萬世之賊臣也。」 孟(呂師孟)在傍甚忿,直前云:「丞相上疏欲見殺,何為不殺取師孟?(丞相你曾上書要殺我,為何現在不親自殺了我呢?[意含嘲諷])」予謂:「汝叔侄皆降北(投降敗逃),不族滅汝,是本朝之失刑(失刑謂當刑而未處刑)也,更敢有面皮來做朝士!予實恨不殺汝叔侄。汝叔侄能殺我,我為大宋忠臣,正是汝叔侄周全我,我又不怕!」孟語塞。諸酋皆失色動顏,唆都(蒙古將領,官至右丞相,曾經參與征服花馬國[今麗江]及蒙軍第二次伐大越[今越南]陳朝)以告伯顏(蒙古八鄰部人,為進攻襄陽的蒙軍主帥),伯顏吐舌云:「文丞相(文天祥)心直口快,男子心。」唆都閒云:「丞相罵得呂家好。」以此見諸酋亦不容之(由此可見蒙古多位酋長也容不下呂家)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當過宋朝宰相,也都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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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貞古弼
北朝魏
古弼
魏書.列傳16.古弼傳

古弼,代人也。少忠謹,好讀書,又善騎射。初為獵郎(北魏拓跋氏起於代北,俗尚獵,故置獵郎,司宿衛侍從,以豪家子弟有才勇者任之,相當於漢代期門郎﹑羽林郎之類),使長安,稱旨,轉門下奏事,以敏正著稱。太宗(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嘉之,賜名曰「筆」,取其直而有用;後改名「弼」,言其輔佐材也。令弼典西部,與劉潔等分綰機要(分別控制機要政事。綰音晚),敷奏百揆(向君上報告各種政務)

世祖(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即位,以功拜立節將軍,賜爵靈壽侯。征并州叛胡,還,進為侍中、吏部尚書,典南部奏事。與安原降東部高車於已尼陂(高車是北朝人對漠北一部分游牧部落的泛稱,因其車輪高大,輻數至多而得名,高車是古代赤狄的後裔,匈奴人稱其為丁零,鮮卑人稱其為敕勒)。又與劉潔屯五原河北,以備叛民(以防備叛亂的民眾)。拜安西將軍,從征赫連定(赫連定是十六國時期夏國君主,匈奴鐵弗部人)。駕至平涼,次於涇南。遣弼與侍中張黎擊平涼(今甘肅平涼)。赫連定自安定率步騎二萬來救,與弼等相遇。弼偽退以誘之。世祖使高車敕勒馳擊定(赫連定),斬首數千級。弼乘勝取安定。

又與永昌王健(拓跋健)等討馮文通(馮弘,字文通,十六國時期北燕君主)。文通嬰城固守(馮文通環城而守),弼芟其禾而還(古弼割其糧草而回)。後又征文通,文通求救於高麗。高麗救至,文通將東奔,民多難之(北燕百姓不願追隨他到高麗)。其大臣古泥,因民心之不欲,遂率眾攻文通,開城門以引官軍(北魏軍隊)。弼疑古泥譎詐(古弼懷疑古泥譎詭狡詐。譎音決),不入城。高麗軍至,文通乃隨之。文通之奔也,令婦人被甲居中,其精卒及高麗陳兵於外(馮弘命令婦女披戴甲衣在部伍中央,精兵及高麗兵在部伍外圍)。弼部將高茍子率騎(率領騎兵)沖擊賊軍,弼酒醉,拔刀止之,故文通得東奔。將士皆怨弼不擊(將士皆埋怨古弼不追擊)。世祖大怒,徵還,黜為廣夏門卒(守門吏)

尋復為侍中,與尚書李順使(出使)於涼州。拜安西將軍,賜爵建興公,鎮長安,甚著威名。及議征涼州,弼與順咸言涼州乏水草,不宜行師(古弼及李順都說涼州缺乏水草,不適宜行軍出師)。世祖不從。既克姑臧,微嫌之(成功攻下北涼國都姑臧之後,有點嫌惡古弼),以其有將略,故弗之責也(所以就不責備他)

劉義隆(劉義隆為南朝宋武帝劉裕的第三子,即後來的宋文帝)遣將裴方明等擊南秦王楊難當(北魏封楊難當為南秦王),難當遣使請救兵。未至,難當奔上邽(甘肅省天水市),方明(裴方明)克仇池(今甘肅南方一帶),立楊玄庶子保熾(楊保熾)。於是假弼節,督隴右諸軍。義隆遣其秦州刺史胡崇之屯仇池,弼與平西將軍元齊邀崇之於濁水(邀擊胡崇之之兵於濁水),臨陣擒之,其眾走還漢中。弼等從祥郊山南入,與東道將皮豹子等討仇池,遣永安侯賀純攻義隆(劉義隆),塞狹道。守將姜道祖退守狹亭,諸將以山道險峻,時又雪深,用馬不便,皆遲留不進。弼獨進軍,使元主、賀純等擊狹亭,道祖(姜道祖)南走,仇池平。未幾,諸氐復推楊文德為主(眾多氐族推舉楊文德為主而叛北魏。楊文德為楊玄之子),圍仇池。弼發上邽、高平(寧夏固原市)、汧城(陝西省隴西東南)諸軍討之,仇池圍解,文德走漢川(楊文德敗走漢川)。時豹子(皮豹子)督關中諸軍次於下辨(屯駐於下辨[治所在今甘肅成縣西北]),聞仇池圍解,議欲還軍。弼使謂豹子曰:「比連破賊軍,恐彼君臣未體大分,恥其負敗,或來報復。若其班師,寇眾復至,後舉為難。不如繕兵練甲(修理兵器,整頓甲胄。謂作好戰備),蓄力待之。不出秋冬,南寇(指劉宋)必來,以逸待勞,百勝之策。」豹子乃止。世祖聞之,曰:「弼之言,長策也(長久之計)。制南秦,弼謀多矣(制服南秦,古弼出謀獻策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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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節任棠
東漢
任棠
後漢書.卷51.李陳龐陳橋列傳

拜參(龐參)為漢陽太守。郡人任棠者,有奇節(有清奇的節操),隱居教授。參到(龐參到了任棠所在),先候之。棠不與言,但以薤一大本(薤菜一大根),水一盂,置戶屏(戶屏指照壁,即遮擋大門的低矮牆壁)前,自抱孫兒伏於戶下。主簿白以為倨(倨傲),參思其微意(龐參思考他的微言大義),良久曰:「棠是欲曉太守(任棠是想讓太守我明白)也。水者,欲吾清也。拔大本薤者,欲吾擊強宗也(想要我剷除豪強暴族)。抱兒當戶,欲吾開門恤孤也(想要我開門憐惜孤兒)。」於是歎息而還。參在職,果能抑強助弱,以惠政得民(以仁政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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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談易
東漢/三國
何晏
三國志.魏書29.管輅傳

(魏理宗曹芳正始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書何晏請之,鄧颺在晏許(鄧颺正在何晏家作客)。晏謂輅曰(何晏對管輅說):「聞君著爻(算卦)神妙,試為作一卦,知位當至三公不?」又問:「連夢見青蠅數十頭,來在鼻上,驅之不肯去,有何意故?」輅曰:「夫飛鴞(鴟鴞,貓頭鷹一類的鳥),天下賤鳥,及其在林食椹(桑椹),則『懷我好音』(則發出悅耳的聲音回報我。語出<詩經.魯頌.泮水>),況輅心非草木,敢不盡忠?昔元、凱之弼重華(從前八元、八凱輔佐虞舜。傳說高辛氏有才子八人,稱為八元;高陽氏有才子八人,稱為八愷。此十六人之後裔,世濟其美,不隕其名。舜推舉之於堯 ,皆以政教稱美),宣慈惠和(博愛眾人,仁愛和順),周公之翼成王(周公輔助周成王),坐而待旦,故能流光六合(仁政遍及各方),萬國咸寧。此乃履道休應(這是履行王道的吉兆),非卜筮之所明也(不是卜筮所能明瞭的)。今君侯位重山嶽,勢若雷電,而懷德者鮮,畏威者衆(感懷您恩德者少,畏懼您威權者眾),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這不是小心翼翼多福的仁政)。又鼻者艮(鼻又代表艮卦),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高而不危才能長久維持權貴)。今青蠅臭惡,而集之焉。位峻者顛,輕豪者亡(位高者顛覆,輕浮豪強者滅亡),不可不思害盈之數(不可不思考盈滿為患的定數),盛衰之期(盛極必衰的時期)。是故山在地中曰「謙」,雷在天上曰「壯」;謙則襃多益寡(聚斂多反​​而結果愈少),壯則非禮不履(非禮之事不施行)。未有損己而不光大,行非而不傷敗(從來沒有損己利人而不發揚光大,為非作歹而不傷害敗亡的)。願君侯上追文王六爻之旨(追思周文王發明六爻的旨意),下思尼父彖象之義(思考孔夫子作<十翼>的義理。<十翼>包含<彖傳>、<象傳>、<繫辭傳>、<說卦傳>、<序卦傳>、<雜卦傳>及<文言傳>等),然後三公可決(取決),青蠅可驅也。」颺(鄧颺)曰:「此老生之常譚(談)。」輅荅(答)曰:「夫老生者見不生,常譚者見不譚。(老生者見了不陌生,常譚者見無法談論。另一義是指何晏及鄧颺命在旦夕)」晏曰:「過歲更當相見。(過了年再來見您)

輅還邑舍,具以此言語舅氏,舅氏責輅言太切至(切直盡理)。輅曰;「與死人語,何所畏邪?」舅大怒,謂輅狂悖(狂妄悖逆)。歲朝,西北大風,塵埃蔽天,十餘日,聞晏、颺皆誅,然後舅氏乃服。

(當初),輅過魏郡太守鍾毓,共論<易>義,輅因言「卜可知君生死之日。」毓使筮其生日月,如言無蹉跌(蹉跌為失足跌倒,比喻失誤)。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死以付天,不以付君。」遂不復筮(於是不敢再算)。毓問輅:「天下當太平否?」輅曰:「方今四九天飛,利見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憂不平?」毓未解輅言,無幾,曹爽等誅(不久,權臣曹爽被殺。何晏、鄧颺都是曹爽的親信),乃覺寤(覺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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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象注莊
西晉
郭象
晉書.列傳19

向秀,字子期,河內懷人也。清悟有遠識,少為山濤所知,雅好老莊之學。莊周著內外數十篇,歷世才士雖有觀者,莫適論其旨統(旨統指思想體系)也,秀乃為之隱解(疏解詮釋),發明奇趣(奇妙的情趣),振起玄風,讀之者超然心悟,莫不自足一時也。惠帝(晉惠帝司馬衷)之世,郭象又述而廣之,儒墨之跡見鄙(被看不起),道家之言遂盛焉。

(當初),秀欲注(<莊子>),嵇康曰:「此書詎(詎音巨,豈)復須注,正是妨人作樂(奏樂)耳。」及成,示康曰:「殊復勝不?(殊勝嗎?)」又與康論養生,辭難往復,蓋欲發康高致也。

康善鍛(鍛造鐵器),秀為之佐,相對欣然,傍若無人。又共呂安灌園(從事田園勞動,亦指歸隱。)於山陽。康既被誅,秀(向秀)應本郡計入洛。文帝(晉文帝司馬昭)問曰:「聞有箕山之志(我聽說你不願在亂世做官),何以在此?」秀曰:「以為巢許(上古隱士巢父和許由的並稱)狷介之士(孤僻高傲,不肯同流合污之人),未達堯心,豈足多慕(不了解聖人堯的心意,哪裡值得仰慕呢?)?」帝甚悅。秀乃自此役,作<思舊賦>(懷念嵇康而作)

補充或註釋:向秀,山濤,及嵇康均為「竹林七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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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遊宗子
南朝宋
宗炳
南史.卷75.列傳65

宗少文(宗炳,字少文),南陽涅陽人也。祖承(宗承),宜都太守。父繇之(宗繇之。繇音搖),湘鄉令。母同郡師氏,聰辯有學義(學問,學識),教授諸子。

少文善居喪,為鄉閭所稱。宋武帝(劉裕)既誅劉毅,領荊州,問毅府諮議參軍申永曰(問劉毅的幕府諮議參軍申永說):「今日何施(如何施政)而可?」永曰:「除其宿釁(消除往昔的嫌隙),倍其惠澤,貫敘門次(貫序門閥的等第),顯擢才能,如此而已。」武帝(劉裕)納之,乃闢(徵召)少文為主簿,不起(不接受朝廷徵召),問其故。答曰:「棲丘飲谷(指隱逸山林),三十餘年。」武帝善其對而止。

少文妙善琴書圖畫,精於言理,每遊山水,往輒忘歸。征西長史王敬弘每從之,未嘗不彌日也(未曾沒有整天的)。乃下入廬山,就釋慧遠考尋文義。兄臧(宗臧)為南平太守,逼與俱還(逼宗炳與他從廬山返家),乃於江陵三湖立宅,閑居無事。武帝召為太尉行參軍,驃騎道憐命為記室參軍,並不就。

二兄早卒,孤累甚多,家貧無以相贍(贍養),頗營稼穡(經營農事)。人有餉遺(人有饋贈給他),並受之。武帝敕南郡長給吏役,又數致餼賚(又多次給予饋賜的食物)。後子弟從祿,乃悉不復受(後來宗家子弟拿到薪俸,宗炳就不再接受饋贈)。武帝開府闢召,下書召少文(宗炳)與雁門周續之並為太尉掾(太尉掾即太尉劉裕身邊的佐官),皆不起(皆不接受徵召)。宋受禪(劉裕受禪即位,為宋武帝)及元嘉(宋文帝劉義隆的年號)中頻征,並不應。妻羅氏亦有高情(高雅的情致),與少文協趣(志趣相投)。羅氏沒,少文哀之過甚,既乃悲情頓釋(頓然釋懷),謂沙門釋慧堅曰:「死生之分,未易可達(死別不易),三復至教,方能遣哀(三次到佛教道場才能派遣悲哀)。」衡陽王義季(劉義季)為荊州,親至其室,與之歡宴,命為諮議參軍,不起。好山水,愛遠遊,西陟(陟音至,登)荊巫(巫山),南登衡岳(衡山),因結宇衡山(在衡山建房舍定居),欲懷尚平之志(尚平指東漢尚長。尚長,字子平,為子嫁娶完畢後即不復理家事)。有疾還江陵,嘆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難遍睹(恐怕難以遍覽名山),唯澄懷觀道(唯有以清静心修道),臥以遊之。」凡所遊履,皆圖之於室,謂之「撫琴動操,欲令眾山皆響(撥弄著琴弦,覺得山群迴響著悠揚的琴聲)」。古有<金石弄>(名曲名),為諸桓所重,桓氏亡(指桓玄篡位不成被殺),其聲遂絕,唯少文傳焉。文帝(宋文帝劉義隆)遣樂師楊觀就受(受學)之。少文孫測(宗測),亦有祖風。

補充或註釋:宗炳的<畫山水序>是中國最早的山水畫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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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隱王郎
東晉
王坦之
沈約.棋品序
晉書.列傳45

(圍棋對弈)之時義大矣哉!體希微之趣(無聲曰希,無形曰微),含奇正之情(以圍棋對弈比喻作戰之對陣交鋒為正,設伏掩襲等為奇),靜則合道,動必適變。若夫入神造極之靈,經武緯文之德,故可與和樂等妙,上藝齊工。支公以為手談(名僧支道林把圍棋當成是兩人之間手的交談),王生謂之坐隱(王坦之說圍棋是靜坐)。是以漢、魏名賢,高品(高手名流)間出;晉、宋(南朝宋)盛士,逸思(超逸的思想)爭流。雖復理生於數(原理生於定數),研求之所不能涉(涉獵);義出乎幾(義理出於隱微之處),爻象未之或盡(六爻卦象無法詳盡)。聖上聽朝之餘,因日之暇(閒暇),回景紆情(回景為夕陽的反射,比喻公事之餘。紆情即繫情​),降臨小道(小道指圍棋)。以為凝神之性難限(凝神靜思而沒有局限),入玄之致不窮(進入玄妙而到達無窮)。今撰錄名氏,隨品詳書,俾粹理深情(使精妙的道理、深遠的情懷),永垂芳於來葉(後世)。<棋品序>

坦之(王坦之)字文度。弱冠與郗超俱有重名,時人為之語曰:「盛德絕倫郗嘉賓,江東獨步王文度。」嘉賓,超(郗超)小字也。僕射江虨(虨音賓)領選,將擬為尚書郎。坦之聞曰:「自過江來,尚書郎正用第二人,何得以此見擬!(自晉室政權渡江南來,尚書郎都是次等的人才,你為何把我與其相提並論!)」虨(江虨)遂止。簡文帝(晉簡文帝司馬昱)為撫軍將軍,闢為掾(徵召王坦之為掾吏,掾音願)。累遷參軍、從事中郎,仍為司馬,加散騎常侍。出為大司馬桓溫長史。尋以父憂去職(不久因父親王述過世而去職),服闋(服喪期滿)。徵拜侍中,襲父爵(繼承父親藍田侯的爵位)。時卒士韓悵逃之歸首(自首),云「失牛故叛。(弄丟了牛怕被懲罰所以叛逃)」有司劾悵偷牛(相關單位彈劾韓悵偷牛),考掠服罪(拷打逼韓悵認罪)。坦之以為悵束身自歸(王坦之認為韓悵自己捆住自己來自首),而法外加罪,懈怠失牛,事或可恕,加之木石(木石指刑具),理有自誣,宜附罪疑從輕之例,遂以見原(於是罪被寬恕)。海西公廢,領左衛將軍。

坦之有風格,尤非時俗放蕩,不敦儒教,頗尚刑名學(刑名學為戰國時期以申不害為代表的學派。主張循名責實,慎賞明罰),著<廢莊論>。<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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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酒畢卓
東晉
畢卓
晉書.列傳19.畢卓

畢卓字茂世,新蔡鮦陽人也。父諶(畢諶),中書郎。卓少希放達(放達即不拘禮法),為胡毋輔之(畢卓與胡毋輔之、阮放、阮孚、謝鯤、羊曼、光逸、桓彝結為好友,時稱八達)所知。太興(晉元帝的年號)末,為吏部郎,常飲酒廢職(荒廢職守)。比舍郎釀熟,卓因醉夜至其甕間盜飲之,為掌酒者所縛(被掌管酒的人綁起來),明旦視之,乃畢吏部也,遽釋其縛。卓(畢卓)遂引主人宴於甕側,致醉而去。卓嘗謂人曰:「得酒滿數百斛船,四時甘味(美味)置兩頭,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游泳)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及過江(晉室南渡過江),為溫嶠平南長史,卒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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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肉東方
西漢
東方朔
漢書.東方朔傳

時有幸倡(受寵幸的伶人)郭舍人,滑稽不窮,常侍左右,曰:「朔(東方朔)狂,幸中耳(僥倖在射覆的遊戲中猜中答案),非至數也(不是他的真本領)。臣願令朔復射(臣願令東方朔再答射覆),朔中之,臣榜百(臣願受杖擊百下),不能中,臣賜帛(請賜臣布帛)。」乃覆樹上寄生(寄生蟲),令朔射之。朔曰:「是寠藪也(寠藪音樓數,蟻窩)。」舍人曰:「果知朔不能中也(果然知道東方朔不能猜中)。」朔曰:「生肉為膾,乾肉為脯;著樹為寄生,盆下為寠數(樹上為寄生蟲,盆缻之下則為蟻窩)。」上令倡監榜舍人(漢武帝令倡優總監杖擊郭舍人),舍人不勝痛,呼謈(謈音伯,因痛而叫喊)。朔笑之曰:「咄(咄音多,表示呵叱)!口無毛,聲謷謷(謷音熬,模擬被打的叫聲),尻益高(屁股越來越高,暗諷郭舍人屁股被打到腫脹。尻音kao1)。」舍人恚曰:「朔擅詆欺天子從官,當棄巿(東方朔擅自毀謗醜化天子的侍從官,應當在鬧市將他處死)。」上問朔:「何故詆之?」對曰:「臣非敢詆之,乃與為隱耳(而是一句隱語)。」上曰:「隱云何?」朔曰:「夫口無毛者,狗竇(狗洞)也;聲謷謷者,鳥哺鷇也(指嗷嗷待哺。鷇音扣,需母鳥哺食的雛鳥);尻益高者,鶴俛啄也(屁股越來越高是指鶴俯身啄食。尻音kao1。俛同俯)。」舍人不服,因曰:「臣願復問朔隱語,不知,亦當榜(臣願再問東方朔一句隱語,如果他不知道答案也應當被杖打)。」即妄為諧語曰(就信口胡謅說道。諧語為詼諧隱語或戲言):「令壺齟,老柏塗,伊優亞,狋吽牙。何謂也?」朔曰:「令者,命也。壺者,所以盛也。齟者,齒不正也。老者,人所敬也。柏者,鬼之廷也([柏恆年不凋]為鬼所聚集之地)。塗者,漸洳徑(浸溼的途徑。洳音入)也。伊優亞者(伊優為象聲詞),辭未定也。狋吽牙者(狋音疑,狗相爭鬥。吽牙形容犬爭鬥吼叫。吽音歐),兩犬爭也。」舍人所問,朔應聲輒對,變詐鋒出,莫能窮者(沒有能使他辭窮的人),左右大驚。上以朔為常侍郎,遂得愛幸。

久之,伏日(伏日為三伏的總稱,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古代亦指三伏中祭祀的一天),詔賜從官(侍從官)肉。大官丞日晏(日晏即天色已晚)不來,朔獨拔劍割肉,謂其同官曰:「伏日當蚤(早)歸,請受賜。」即懷肉去。大官奏之。朔入,上曰:「昨賜肉,不待詔,以劍割肉而去之,何也?」朔免冠謝(東方朔脫帽謝罪)。上曰:「先生起自責(自我責備)也。」朔再拜曰:「朔來!朔來!受賜不待詔,何無禮也!拔劍割肉,壹何壯也(何其豪壯啊!)!割之不多,又何廉也(又何其廉潔啊!)!歸遺細君(回家送肉給妻子吃),又何仁也!」上笑曰:「使先生自責,乃反自譽!」復賜酒一石,肉百斤,歸遺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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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膺破柱
東漢
李膺
後漢書.黨錮列傳

初,膺(李膺)與廷尉馮緄、大司農劉祐等共同心志,糾罰姦倖,緄、祐時亦得罪輸作(輸作指因犯罪罰作勞役)。司隸校尉應奉上疏理膺等(應奉上書以理為李膺等人平反)曰:「昔秦人觀寶於楚,昭奚恤蒞以群賢(從前秦人要在楚國觀看寶物,昭奚恤把多位賢臣當成寶物讓秦國使節觀看,使秦人知難而退);梁惠王瑋其照乘之珠,齊威王荅以四臣(魏惠王誇耀自己有十顆夜明珠可以照亮馬車前後十二輛車,齊威王把四位重臣當寶物來相提並論。瑋即讚美)。夫忠賢武將,國之心膂(心膂比喻為中堅。膂為脊骨)。竊見左校弛刑徒(弛刑徒為解除身上枷鎖的刑徒)前廷尉馮緄、大司農劉祐、河南尹李膺等,執法不撓(不屈不撓),誅舉邪臣,肆之以法,眾庶稱宜。昔季孫行父親逆君命,逐出莒僕,於舜之功二十之一(從前季孫行父違逆魯宣公的旨意,逐出弒君盜寶後前來投奔的莒國僕人,並說這樣相當於帝舜功業的二十之一)。今膺等投身彊禦,畢力致罪(現今李膺等人投身於豪强的懲治,盡心盡力而遭致罪罰),陛下既不聽察,而猥受譖訴(誣陷之辭),遂令忠臣同愆元惡(於是使忠臣形同罪魁禍首)。自春迄冬,不蒙降恕(不蒙獲下詔赦罪),遐邇觀聽(遠近見聞者),為之歎息。夫立政之要,記功忘失,是以武帝捨安國於徒中(漢景帝不顧韓安國仍在服刑,讓他補內史的出缺。原文有誤),宣帝徵張敞於亡命(漢宣帝不管張敞殺人逃亡,任命他為冀州刺史)。緄前討蠻荊,均吉甫之功(馮緄之前討伐蠻荊,與西周尹吉甫討伐獫狁的功勞不相上下)。祐數臨督司,有不吐茹之節(劉祐曾彈劾大將軍梁冀之弟梁旻[旻音民],有不欺軟怕硬的節操。茹即吃)。膺著威幽、并(李膺宣揚威名於幽州、并州),遺愛度遼(擔任度遼將軍時施惠於民)。今三垂(三方邊陲)蠢動,王旅未振。<易>稱『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打雷下雨又放晴,君子赦免有罪者)』。乞原膺等,以備不虞。」書奏,乃悉免其刑。

再遷,復拜司隸校尉。時張讓弟朔(張朔)為野王令(野王縣令,野王縣在今河南沁陽縣一帶),貪殘無道,至乃殺孕婦,聞膺厲威嚴,懼罪逃還京師,因匿兄讓(張讓)弟舍,藏於合柱(合木為柱,中可藏人)中。膺知其狀,率將吏卒破柱取朔,付洛陽獄。受辭畢,即殺之。讓訴冤於帝(漢桓帝,傳言與張讓有斷袖之交),詔膺入殿,御親臨軒,詰以不先請便加誅辟之意(漢桓帝責問李膺未奏而先誅張朔的意圖)。膺對曰:「昔晉文公執衛成公歸于京師,<春秋>是焉。禮云公族有罪,雖曰宥(宥音又,饒恕)之,有司執憲不從。昔仲尼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積一旬,私懼以稽留為愆(罪過),不意獲速疾之罪。誠自知釁責(挑起爭端之責。釁音信),死不旋踵(不躲死罪。不旋踵即不轉動腳跟,喻不退卻逃跑),特乞留五日,剋殄元惡(殲滅首惡),退就鼎鑊,始生之願也。」帝無復言,顧謂讓曰:「此汝弟之罪,司隸何愆(罪)?」乃遣出之。自此諸黃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休息洗沐,猶休假)不敢復出宮省。帝怪問其故,並叩頭泣曰:「畏李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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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瓘撫床
三國/西晉
衛瓘(瓘音貫)
晉書.列傳6

瓘以魏立九品,是權時之制,非經通之道(衛瓘認為曹魏建立鑑定人才的九品中正制度[由吏部尚書陳群所倡建]只是權宜之計,而非經常恆通之道),宜復古鄉舉里選(應該恢復過去由鄉里選拔的制度)。與太尉亮(汝南王司馬亮)等上疏曰:「昔聖王崇賢,舉善而教,用使朝廷德讓,野無邪行(古代才德超群的帝王任用賢良使朝廷德風廣佈,在野無邪僻的行為)。誠以閭伍(閭伍指平民所居)之政,足以相檢(檢束),詢事考言,必得其善,人知名不可虛求,故還修其身。是以崇賢而俗益穆,黜惡而行彌篤(推崇賢者而風俗越來越肅穆,罷黜惡人而德行越來越篤實)。斯則鄉舉里選者,先王(古代賢王)之令典也。自茲以降,此法陵遲(漸趨衰敗)。魏氏承顛覆之運,起喪亂之後(曹魏承繼漢末顛倒失序的時代,興起於動盪禍亂之後),人士流移,考詳無地(人士流佈遷移頻繁,無法考核詳查其源流),故立九品之制,粗且為一時選用之本耳。其始造也,鄉邑清議,不拘爵位,褒貶所加,足為勸勵(勸勉鼓勵),猶有鄉論餘風。中間漸染(逐漸沾染),遂計資定品,使天下觀望,唯以居位為貴,人棄德而忽道業,爭多少於錐刀之末(尖峰),傷損風俗,其弊不細。今九域(九州)同規,大化方始,臣等以為宜皆蕩除末法,一擬古制,以土斷(土斷是東晉、南朝整理戶籍及調整地方行政區劃的政策。 主要是劃定州、郡、縣領域,居民按實際居住地來編定戶籍 ,故稱土斷),定自公卿以下,皆以所居為正,無復懸客遠屬異土者。如此,則同鄉鄰伍,皆為邑里,郡縣之宰,即以居長,盡除中正九品之制,使舉善進才,各由鄉論。然則下敬其上,人安其教,俗與政俱清,化與法並濟(風俗與政治皆可清明,教化與王法同等濟世)。人知善否之教,不在交遊(交遊指結交名流權貴),即華競自息(則浮華競爭自然止息),各求於己矣(各自返求己身修養)。今除九品,則宜準古制(以古制為準繩),使朝臣共相舉任,於出才之路既博(廣博),且可以厲進賢之公心,核在位之明暗(激勵進薦賢能之心,核查在位者之政績虛實),誠令典也。」武帝(晉武帝司馬炎)善之,而卒不能改(但是最後沒有改變中正九品制)

惠帝之為太子也,朝臣咸謂純質,不能親政事。瓘每欲陳啟廢之,而未敢發。後會宴陵雲臺,瓘托醉,因跪帝床前曰(藉醉跪在晉武帝司馬炎的坐榻前說):「臣欲有所啟。」帝曰:「公所言何耶?」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撫床曰:「此座可惜!」帝意乃悟,因謬曰:「公真大醉耶?」瓘於此不復有言。賈后由是怨瓘(賈后於是怨恨衛瓘想廢掉她兒子的太子資格)

宣尚公主(衛瓘第四子衛宣娶繁昌公主),數有酒色之過。楊駿素與瓘不平,駿復欲自專權重,宣若離婚,瓘必遜位(衛宣若與公主離婚,衛瓘必然失勢),於是遂與黃門等毀之(於是就與皇帝的侍從官毀謗衛宣),諷帝奪宣公主(諷諫晉武帝從衛宣處討回繁昌公主)。瓘慚懼,告老遜立。乃下詔曰:「司空(御史大夫)瓘年未致仕,而遜讓歷年(請求歸隱已多年),欲及神志未衰,以果本情,至真之風,實感吾心。今聽其所執,進位太保,以公就第。給親兵百人,置長史、司馬、從事中郎掾屬;及大車、官騎、麾蓋、鼓吹(催動詩腸的鼓吹。鼓吹即<樂府詩集>中的鼓吹曲,用鼓、鉦、簫、笳等樂器合奏)諸威儀,一如舊典。給廚田十頃、園五十畝、錢百萬、絹五百匹;床帳簟褥,主者務令優備(從優備置),以稱吾崇賢之意焉。」有司又奏收宣付廷尉(上奏收拿衛宣交付廷尉),免瓘位,詔不許。帝後知黃門虛構,欲還復主,而宣疾亡(晉武帝後來知道侍從官虛構衛宣的罪責,想要把公主送還給衛宣,而衛宣已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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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軍細柳
西漢
周亞夫
史記.絳侯周勃世家

歲餘,每河東守尉行縣至絳,絳侯勃(周勃,周亞夫之父)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兵器)以見之。其後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廷尉下其事長安,逮捕勃治之(逮捕周勃治罪)。勃恐,不知置辭(不知道要說什麼)。吏稍侵辱之(吏卒稍微侵犯休辱他)。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牘背示之,曰「以公主為證」。公主者,孝文帝女也(漢文帝的女兒),勃太子勝之尚之(周勃子周勝之娶了公主),故獄吏教引為證(所以吏卒教周勃引出公主為他作證)。勃之益封受賜,盡以予薄昭(薄昭為漢文帝之母薄太后唯一的親弟弟,即文帝的娘舅)。及系急(等到周勃被繫牢獄,事態緊急),薄昭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為無反事(周勃無反叛情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冒絮即頭巾)提文帝,曰:「絳侯綰皇帝璽(周勃綰起皇帝任命的玉璽。綰音晚,把長條形的東西盤繞起來打成結),將兵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不在率領大軍的時候反叛,現在居住在一個小縣,又怎麼會反叛訥?)」文帝既見絳侯獄辭,乃謝曰:「吏[事]方驗而出之。」於是使使持節赦絳侯(於是命令使者持符節赦免周勃),復爵邑(恢復他的爵位和封邑)。絳侯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我曾經率領百萬大軍,但是怎麼知道獄吏的可貴啊!)

絳侯復就國(再前往他的封國)。孝文帝十一年卒,謚為「武侯」。子勝之(周勝之)代侯。六歲,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坐殺人之罪),國除(封國被廢除)。絕一歲,文帝乃擇絳侯勃子賢者河內守亞夫(周亞夫),封為條侯,續絳侯後。

條侯亞夫自未侯為河內守時(自從任職未被封侯時的河內太守),許負相之(許負幫周亞夫相命),曰:「君後三歲而侯(您三年後會被封侯)。侯八歲為將相,持國秉(把持國家權柄),貴重矣,於人臣無兩。其後九歲而君餓死。」亞夫笑曰:「臣之兄(周勝之)已代父侯矣,有如卒,子當代(如果我兄過世,他的兒子應當代襲侯爵之位),亞夫何說侯乎?然既已貴如負言,又何說餓死?指示我。(如果像您許負所說我將來位高權重,又怎麼會餓死?請指示我)」許負指其口曰:「有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居三歲,其兄絳侯勝之有罪,孝文帝擇絳侯子賢者,皆推亞夫,乃封亞夫為條侯,續絳侯後。

文帝之後六年,匈奴大入邊。乃以宗正(宗正為官名,負責皇族內部事務的長官)劉禮為將軍,軍霸上(今陝西西安市東);祝茲侯徐厲為將軍,軍棘門(棘門原為秦宮門,在今陝西咸陽東北);以河內守(河內太守,河內在今河南北部)亞夫為將軍,軍細柳(今陝西省咸陽西南,渭河北岸),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彀音夠,張滿弓弩)。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軍門都尉守衛軍營的將官,職位略低於將軍)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漢文帝到了),又不得入。於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周亞夫於是傳令打開營門)。壁門士吏謂從屬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拱手行禮)曰:「介胄之士不拜(即『介者不拜』。語出<禮記.曲禮>),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式車即俯身靠在車前的橫木上,表示敬意。式通軾,為車前的橫木)。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群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霸上、棘門的將領本來就可以奇襲而俘虜他們啊)。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至於周亞夫,怎麼可以輕易被侵犯呢!)」稱善者久之。月餘,三軍皆罷。乃拜亞夫為中尉(中尉為負責京城治安的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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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獵長楊
西漢
揚雄
漢書.卷八十七下.揚雄傳下

明年(漢成帝建始三年),上將大誇胡人以多禽獸,秋,命右扶風發民入南山(右扶風始由漢武帝改主爵都尉所置,治所在長安,在今陝西省興平東南),西自褒斜(襃斜為南山二谷名),東至弘農,南敺漢中,張羅罔罝罘,捕熊羆豪豬,虎豹狖玃(狖似獮猴,仰鼻而長尾。玃亦獮猴類也,長臂善搏,身長金色),狐菟麋鹿,載以檻車,輸長楊射熊館(長楊為宮名也,在盩厔縣,其中有射熊館)。以罔為周阹(阹即遮禽獸圍陳),從(縱)禽獸其中,令胡人手搏之(命令胡人徒手與禽獸搏擊),自取其獲,上親臨觀焉。是時,農民不得收斂。雄(揚雄)從至射熊館,還,上<長楊賦>,聊因筆墨之成文章,故藉(假借)翰林以為主人,子墨為客卿以風(諷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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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武具奠
南宋
岳飛(謚號忠武)
宋史.列傳124

岳飛,字鵬舉,相州湯陰人。世力農。父和(岳和),能節食以濟饑者。有耕侵其地,割而與之;貰(出借、租賃。貰音世)其財者不責償(不索取賠償)。飛生時,有大禽若鵠,飛鳴室上,因以為名。未彌月,河決內黃(內黃地處黃河故道,在河南省北部),水暴至,母姚抱飛坐甕中,沖濤及岸得免,人異之。

少負氣節(志氣節操),沉厚寡言,家貧力學,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生有神力,未冠(未弱冠),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學射於周同,盡其術(盡得其真傳),能左右射(能左右開弓)。同死(周同死),朔望(初一十五)設祭於其塚。父義之(父親岳和嘉獎他的義氣),曰:「汝為時用,其徇國死義乎!(如果你在當代受重用,應該會為國家、為正義而獻身吧)

宣和(宋徽宗的年號)四年,真定宣撫劉韐(韐音格)募敢戰士(敢戰士是在迎擊敵人騎兵時,持長槍站在最前面的敢死之士),飛應募。相有劇賊(劇賊即強悍的賊寇。亦用以貶稱勢力大的反叛者)陶俊、賈進和,飛請百騎滅之。遣卒偽為商入賊境,賊掠以充部伍。飛遣百人伏山下,自領數十騎逼賊壘(營壘)。賊出戰,飛陽北(岳飛佯裝敗北),賊來追之,伏兵起,先所遣卒擒俊(陶俊)及進和(賈進和)以歸。

康王(後來的宋高宗趙構)至相,飛因劉浩見(岳飛由劉浩引見康王),命招賊吉倩,倩以眾三百八十人降。補承信郎(宋徽宗政和年間定武臣官階五十三階,第五十二階為承信郎),以鐵騎三百往李固渡嘗敵,敗之。從浩解東京圍(追隨劉浩解救了敵人對東京的包圍),與敵相持於滑南,領百騎習兵(習兵即操練軍隊)河上。敵猝至,飛麾其徒曰:「敵雖眾,未知吾虛實,當及其未定擊之。」乃獨馳迎敵。有梟將(勇猛的將領)舞刀而前,飛斬之,敵大敗。遷秉義郎(宋徽宗政和年間定武臣官階五十三階,第四十六階為秉義郎),隸留守宗澤。戰開德、曹州皆有功,澤(宗澤)大奇之,曰:「爾勇智才藝,古良將不能過,然好野戰(機遇戰,相對於陣地戰而言),非萬全計。」因授以陣圖。飛曰:「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言下之意即野戰是兵法之變)」澤是其言(宗澤肯定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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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玉居喪

顧德玉
南村輟耕錄.卷6

顧德玉,字潤之,檇李人(檇李為嘉興舊稱,因盛產檇李而得名。檇音醉),自幼從寧國路(寧國路為元朝時設置的路[行政區],治所在今安徽省宣城市)儒學教授(各州府立學校設儒學教授一名,主要負責儒學教育)俞觀光先生學。先生無子,嘗與人曰:「吾昔寢疾(卧病)於杭,潤之(顧德玉)侍湯藥,情至切,若父子。醫為之感動,弗忍受金(醫生感動得不忍收錢)。今我行且老,必托之以死(現在我越來越老,必然要靠他送終)。」既而訪醫吳中,病且革(病勢危急),趣舟歸(催促船回鄉[準備後事])。潤之進次尹山(進駐於浙江淳安縣西南的尹山),卒。時後至元(後至元為元順帝的年號「至元」,以區分元世祖同名的年號)初元閏十二月戊子也。明日,乃至檇李(顧德玉為檇李人),潤之奉其尸斂於家。衰絰就位(穿著喪服就位於孝子之位。衰絰音催疊),邦人士為潤之來弔者。潤之拜之,越明年,葬於海鹽(今浙江省嘉興市海鹽縣),近顧氏之先塋(先塋即祖先的坟墓。塋音螢),歲時祭享(陳列祭品祀神供祖)惟謹。

或曰:「斂於家,禮與?」
曰:「吾聞『師哭諸寢』(我聽說為老師哭喪應該在自己的臥室。語出<禮記.檀弓>)。」又云:「『生於我乎館,死於我乎殯(客人活時可以住在我家,死時我為他舉行葬禮。語出<禮記.檀弓>)』。非家斂之,則將師尸委諸草莽(如果不在家中收斂老師的遺體,別人會將他棄置在草野)。生服其訓,死而委諸草莽,有人心者弗為也。」
(那人又說):「師無服,而為衰絰,固近於掠美者矣(按喪葬禮義,老師過世,弟子可以不穿喪服,現在你為他穿喪服,實在是近於奪他人之美的人)。」
曰:「疑衰(疑衰為君王出席大夫喪儀時所穿的喪服),加麻之絰帶,禮也。故曰『二三子絰而出(孔子治喪期間,眾弟子都穿著喪服外出。語出<禮記.檀弓>)』至葬除之(到下葬後才除喪服),心喪戚容終三年(心存哀悼,面帶戚容,如是三年)。夫『民生於三(民眾要靠君,父,師才能生存。語出<國語.晉語>之欒共子言)』,師居其一,於父子也何異。今吾則加一等以行之(我現在把師生之情加一等成為父子之情),蓋出於人心天理之本然。若之何其惑也(又有什麼好困惑的呢?)?」
聞者嘆伏。先生諱長孺,越之新昌人(俞觀光老師,名長孺[字觀光],越州新昌人)。籲!聖遠方湮(聖人遠離,正在消逝),世道不古(古樸)久矣。翰為師生而莫若途人者(文墨上為師生而日暮時如同路人的情形),比比皆是。潤之乃獨能行人之所難行,於不可行之時,蓋絕無而僅有者,真仁矣哉。天下後世之為人弟子而忘其師,聞潤之之言,寧不有動於中歟?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為老師守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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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曹雄異
北朝東魏
高昂(字敖曹)
北齊書.卷21.列傳13

(高昂),字敖曹,乾(高乾)第三弟。幼稚時,便有壯氣(豪邁、勇壯的氣概)。長而俶儻(卓異不凡),膽力過人,龍眉豹頸,姿體雄異(姿態體型雄偉特異)。其父為求嚴師,令加捶撻(用鞭子或棍子打)。昂不遵師訓,專事馳騁(縱馬疾馳),每言男兒當橫行天下,自取富貴,誰能端坐讀書作老博士也。與兄乾(高乾)數為劫掠,州縣莫能窮治。招聚劍客,家資傾盡,鄉閭(古以二十五家為閭,一萬二千五百家為鄉,此泛指民眾聚居之處)畏之,無敢違迕(違背忤逆)。父翼(高翼)常謂人曰:「此兒不滅我族,當大吾門(應當光大我門楣),不直為州豪也(不只是州內的豪強)。」

建義(北魏孝莊帝元子攸的第一個年號)初,兄弟共舉兵,既而奉旨散眾,仍除通直散騎侍郎(後來奉旨解散群眾,仍然真除為通直散騎侍郎。晉武帝以員外散騎常侍二人與散騎常侍,稱為通直散騎常侍),封武城縣伯,邑五百戶。乾(高乾)解官歸,與昂俱在鄉里,陰養壯士(暗中蓄養壯士)。爾朱榮(先世為契胡部酋長,祖先居於爾朱川,故以爾朱為姓氏)聞而惡之,密令刺史元仲宗誘執昂(高昂),送於晉陽。永安(北魏孝莊帝元子攸的第二個年號)末,榮(爾朱榮)入洛,以昂自隨,禁於駝牛署(駝牛署為掌飼養駝牛騾驢之官署)。既而榮死,魏莊帝既引見勞勉之(後來魏莊帝將爾朱榮誘殺,就引見高昂並慰勞嘉勉他)。時爾朱既隆還逼宮闕,帝親臨大夏門指麾處分。昂既免縲紲(縲紲為捆綁犯人的黑繩索。借指監獄),被甲橫戈,志凌勁敵。乃與其從子長命(兄弟之子高長命)等推鋒徑進,所向披靡。帝及觀者莫不壯之。既除直閣將軍,賜帛千匹。昂以寇難尚繁(賊寇災難還頻繁),非一夫所濟,乃請還本鄉,招集部曲。仍除通直常侍,加平北將軍。所在義勇(所在之處的義士勇夫),競來投赴。尋值京師不守,遂與父兄據信都起義。殷州刺史爾朱羽生潛軍來襲,奄至城下,昂不暇擐甲(高昂來不及穿上甲冑。擐音換),將十餘騎馳之,羽生(爾朱羽生)退走,人情遂定。後廢帝(北魏孝武帝元修)立,除使持節、冀州刺史以終其身。仍為大都督,率眾從高祖(齊高祖高歡)破爾朱兆於廣阿。及平鄴,別率所部領黎陽。又隨高祖討爾朱兆於韓陵,昂自領鄉人部曲王桃湯、東方老、呼延族等三千人。高祖曰:「高都督純將漢兒,恐不濟事(您只是率領漢軍,恐怕無濟於事),今當割鮮卑兵千餘人共相參雜,於意如何?」昂對曰:「敖曹(高昂)所將部曲練習已久,前後戰鬥,不減鮮卑,今若雜之(今日若參雜以鮮卑兵),情不相合,勝則爭功,退則推罪,願自領漢軍,不煩更配(無需勞煩重新配伍)。」高祖然之。及戰,高祖不利,軍小卻(退卻),兆(爾朱兆)等方乘之(正乘勝追擊)。高岳(高歡的堂弟)、韓匈奴(高歡的部將)等以五百騎沖其前,斛律敦(高歡的部將)收散卒躡其後,昂與蔡俊以千騎自慄園出,橫擊兆軍。

(爾朱兆)眾由是大敗。是日微昂等,高祖幾殆(當天若無高昂等人,高歡幾乎亡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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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發疏狂
北宋
滕元發(字達道)
宋史.列傳91

滕元發,初名甫,字符發。以避高魯王諱,改字為名,而字達道,東陽人。將生之夕,母夢虎行月中,墮其室。性豪雋慷慨,不拘小節。九歲能賦詩,范仲淹見而奇之(滕元發之母為范仲淹之女)。舉進士,廷試第三,用聲韻不中程,罷(宋仁宗認為滕元發考卷中的詩不合聲韻,於是將滕元發罷黜),再舉,復第三。授大理評事、通判湖州。孫沔守杭,見而異之,曰:「奇才也,後當為賢將。」授以治劇守邊之略。

召試,為集賢校理、開封府推官、鹽鐵戶部判官、同修起居注。英宗(宋英宗)書其姓名藏禁中,未及用。神宗即位,召問治亂之道,對曰:「治亂之道如黑白、東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汩(汩音鼓,擾亂)之也。」神宗曰:「卿知君子小人之黨乎?」曰:「君子無黨,闢之草木(好比是草木),綢繆(緊密纏縛)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即使是中等資質的君主也可以濟世);不然,雖上聖亦殆。」神宗以為名言,太息(嘆息)久之。進知制誥(知制誥為草擬詔書敕本的官職)、知諫院。御史中丞王陶論宰相不押班(押班即百官朝會時領班,管理百官朝會位次)為跋扈,神宗以問元發,元發曰:「宰相固有罪,然以為跋扈,則臣以為欺天陷人(王陶欺騙天子且陷人於罪)矣。」

拜御史中丞。种諤(种諤為北宋大將。北宋名將种世衡第五子,世代守宋夏邊境)擅築綏州,且與薛向發諸路兵,環、慶、保安皆出剽掠,夏人誘殺將官楊定。元發上疏極言諒祚已納款(西夏毅宗[名諒祚]已收宋朝的歲幣),不當失信,邊隙一開,兵連民疲,必為內憂。又中書、樞密制邊事多不合,中書賞戰功而樞密降約束,樞密詰修堡而中書降褒詔(中書省獎賞戰功而樞密院加以約束,樞密院詰問修築堡壘而中書省擬詔書褒揚)。元發言:「戰守,大事也,而異同如是(中書省及樞密院發文內容褒貶不一),願敕二府必同而後下(願聖上敕命中書省及樞密院二府詔命相同後才下傳公佈)。」宰相以其子判鼓院(宋初立登聞鼓於​​闕門之前,置鼓司,後改稱登聞鼓院,掌接受文武官員及士民章奏表疏),諫官謂不可。神宗曰:「鼓院傳達而已,何與於事。」元發曰:「人有訴宰相,使其子達之(若有人控訴宰相,又讓宰相之子傳達),可乎?」神宗悟,為罷之。

京師郡國地震,元發上疏指陳致災之由,大臣不悅,出知秦州。神宗曰:「秦州,非朕意也。(讓你任秦州知州不是我的意思)」留不遣。館伴(館伴原為陪同外族賓客人士的官員,此作動詞)契丹使楊興公,開懷與之語,興公感動,將去,泣之而別。河北地大震,命元發為安撫使。時城舍多圮(頹圮傾倒),吏民懼壓(恐懼被屋牆壓住),皆幄寢茇舍(都在幄帳草屋中居住),元發獨處屋下,曰:「屋摧民死,吾當以身同之。」瘞死食饑(斂葬死者,救濟饑民),除田租,修堤障(免除田賦,修築堤壩),察貪殘,督盜賊,北道遂安。除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民王穎有金為鄰婦所隱,閱數尹不獲直。穎憤而致傴(傴音與,駝背),扶杖訴於庭。元發一問得實(得到實情),反(返還)其金,穎投杖仰謝,失傴所在。

夏國主秉常(西夏毅宗諒祚長子)被篡,元發言:「繼遷(李繼遷,其孫李元昊為西夏開國皇帝)死時,李氏幾不立矣。當時大臣不能分建諸豪,乃以全地王之,至今為患。今秉常失位,諸將爭權,天以此遺陛下,若再失此時,悔將無及。請擇立一賢將,假以重權,使經營分裂之,可不勞而定,百年之計也。」神宗奇其策,然不果用。

元發在神宗前論事,如家人父子,言無文飾,洞見肝鬲(可清楚地看到其肺腑,比喻真誠)。神宗知其誠藎(忠誠),事無鉅細,人無親疏,輒皆問之。元發隨事解答,不少(稍)嫌隱。王安石方立新法,天下哅哅(喧擾,哅音胸),恐元發有言,神宗信之也,因事,以翰林侍讀學士出知鄆州。徙定州。初入郡,言新法之害,且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既為郡,乃親見之(臣開始就推測新法不可行,既然來到郡中,就親眼看見了[新法的弊端])。」歲旱求言,又疏奏:「新法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下一手詔(但憑下一手詔書),應熙寧三年以來所行有不便者(指王安石在宋神宗熙寧三年不便於民的變法),悉罷之,則民心悅而天意解矣。」皆不聽。

補充或註釋:滕元發這句「君子無黨,闢之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聖亦殆。」說得非常好。今日政黨政治有多少政黨是把國家利益放在政黨利益之上?其執政順序往往把打擊異黨列在建設國家之前,以其才智就算傾全力也不見得能建設好國家,何況其非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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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卻例簿
北宋
寇準
宋史.列傳40

帝久欲相準(宋真宗早就想以寇準為宰相),患其剛直難獨任。景德元年,以畢士安參知政事,逾月,並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命寇準與畢士安同任宰相),準以集賢殿大學士位士安下。是時,契丹內寇,縱遊騎掠深、祁間(今河北深縣一帶),小不利輒引去,徜徉無鬥意。準曰:「是狃(狃音紐,習慣,麻痺)我也。請練師命將,簡驍銳(挑選勇敢精銳的部隊)據要害以備之。」是冬,契丹果大入。急書一夕凡五至,準不發(不將急書開封),飲笑自如。明日,同列以聞,帝大駭,以問準。準曰:「陛下欲了此(了結此事),不過五日爾。」因請帝幸澶州。同列(同僚)懼,欲退,準止之,令候駕起。帝難之,欲還內,準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大事去矣,請毋還而行。」帝乃議親征,召群臣問方略。

既而契丹圍瀛州(今河北省境內一帶),直犯貝、魏,中外震駭。參知政事王欽若,江南人也,請幸金陵(遷都金陵)。陳堯叟,蜀人也,請幸成都(遷都成都)。帝問準,準心知二人謀,乃陽若不知(於是佯裝不知情),曰:「誰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誅也。今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賊自當遁去。不然,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疲勞)其師,勞佚之勢(指以逸待勞),我得勝算矣。奈何棄廟社欲幸楚、蜀遠地,所在人心崩潰,賊乘勢深入,天下可復保邪?」遂請帝幸澶州(今河南省清豐,范縣及山東省莘縣一帶)

及至南城,契丹兵方盛,眾請駐蹕以覘(覘音詹,觀察)軍勢。準固請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決勝也。且王超領勁兵屯中山以扼其亢,李繼隆、石保吉分大陣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鎮赴援者日至,何疑而不進?」眾議畢懼,準力爭之,不決。出遇高瓊於屏間,謂曰:「太尉受國恩,今日有以報乎?」對曰:「瓊(高瓊)武人,願效死。」準復入對,瓊隨立庭下,準厲聲曰:「陛下不以臣言為然,盍試問瓊等?」瓊即仰奏曰:「寇準言是。」準曰:「機不可失,宜趣駕。」瓊即麾(指揮)衛士進輦(推車近前請皇帝上車),帝遂渡河,御北城門樓,遠近望見御蓋,踴躍歡呼,聲聞數十里。契丹相視驚愕,不能成列。

帝盡以軍事委準,準承制專決(寇準接受皇帝的委託,凡事獨斷),號令明肅(號令明快而整嚴),士卒喜悅。敵數千騎乘勝薄(迫近)城下,詔士卒迎擊,斬獲大半,乃引去。上還行宮,留準居城上,徐使人視準何為。準方與楊億飲博(飲酒下棋),歌謔歡呼。帝喜曰:「準如此,吾復何憂?」相持十餘日,其統軍(契丹領兵官)撻覽出督戰。時威虎軍頭張瑰守床子弩,弩撼機發,矢中撻覽額,撻覽死,乃密奉書請盟。準不從,而使者來請益堅,帝將許之。準欲邀使稱臣,且獻幽州地(寇準想要遼國稱臣,並割讓幽州)。帝厭兵,欲羈縻(籠絡控制)不絕而已。有譖(誣陷)準幸兵以自取重者,準不得已,許之。帝遣曹利用如軍中議歲幣(宋真宗派遣曹利用到遼軍商議每年給予遼方的歲幣金額),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準召利用至幄(寇準請曹利用到帷幄),語曰:「雖有敕,汝所許毋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吾斬汝矣。」利用至軍,果以三十萬成約而還。河北罷兵,準之力也(契丹河北退兵,寇準的功勞很大)

準在相位,用人不以次(用人不論資歷),同列頗不悅。它日,又除官,同列因吏持例簿以進。準曰:「宰相所以進賢退不肖也,若用例(援用成例),一吏職爾。」二年,加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準頗自矜(自誇)澶淵之功,雖帝亦以此待準甚厚。王欽若深嫉之。一日會朝,準先退,帝目送之,欽若因進曰:「陛下敬寇準,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欽若曰:「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而謂準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欽若曰:「城下之盟(敵方兵臨城下才被迫訂下的和約),<春秋>恥之。澶淵之舉,是城下之盟也。以萬乘之貴而為城下之盟,其何恥如之!」帝愀然(神色變得嚴肅,愀音巧)為之不悅。欽若曰:「陛下聞博(博弈)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陛下您不過是寇準的賭注啊),斯亦危矣。」

由是帝顧準浸衰。明年,罷為刑部尚書、知陜州,遂用王旦為相。帝謂旦曰:「寇準多許人官(寇準常應允他人官職),以為己恩。俟行,當深戒之。」從封泰山,遷戶部尚書、知天雄軍。祀汾陰,命提舉貝、德、博、洺、濱、棣巡檢捉賊公事(捉賊巡檢為宋代官名,掌統一州或一縣地方甲兵以捉盜賊),遷兵部尚書,入判都省。幸亳州,權東京留守,為樞密院使、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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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置夾囊
北宋
呂蒙正
言行龜鑒.卷6.政事門

呂文穆公蒙正以寬厚為宰相,太宗(宋太宗趙匡義)尤所眷遇。有一朝士(朝廷之士。泛稱中央官員),家藏古鑒(古鏡),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獻以求知(想藉由呂蒙正之弟獻給呂蒙正以求認知)。其弟因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過楪子大(我的臉不過碟子那麼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敢言。聞者歎服,以謂賢於李衛公(唐代李靖,被封衛國公,在在襲破頡利可汗牙帳時,其手下曾掠奪可汗的珍寶文物,李靖因此被彈劾)遠矣。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也。呂文穆公為相,夾袋中有冊子,每四方替罷謁見,必問其有何人才,隨即疏(注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必賢也(所稱必賢)。朝廷求賢,取之囊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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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昇白簡
南朝齊
任昉(字彥昇)
文選注.彈事.奏彈曹景宗

御史中丞臣任昉稽首言:臣聞將軍死綏(死於退軍),咫步無卻(咫尺之步也不肯退卻);顧望避敵,逗橈(逗橈指因怯陣而避敵。橈音撓)有刑。至乃趙母深識,乞不為坐(趙括為將,母深知其非將才,故乞求趙王勿連坐罪己);魏主著令,抵罪已輕(魏太祖曹操下令,出征敗軍者抵罪,失利者免官)。是知敗軍之將,身死家戮,爰自古昔,明罰斯在。

臣昉(任昉。昉音訪)頓首頓首,死罪死罪。竊尋獯獫(獯獫音勳顯,即獯鬻。夏代稱北方民族為獯鬻,漢代後稱匈奴。此指後魏)侵軼(侵犯襲擊),暫擾疆陲,王師薄伐(征伐),所向風靡。是以淮徐(淮與徐州的並稱)獻捷,河兗(濟河與兗州的並稱)凱歸。東關無一戰之勞(指諸葛恪作東關,魏軍距之,恪令丁奉等兵鼓譟亂斫,擊敗魏軍胡遵),涂中罕千金之費(晉武帝派鎮東大將軍琅邪王司馬伷由駐地下邳向涂中[滁州一帶]方向推進,牽制東吳的主力,並由西線的四路晉軍負責主攻)。而司部(司州)懸隔,斜臨寇境,故使狡虜憑陵(侵犯欺侮),淹移歲月(拖延歲月)。故司州刺史蔡道恭,率厲義勇(率領督促義勇之士),奮不顧命,全城守死,自冬徂(徂音cu2,往)秋,猶有轉戰無窮,亟摧醜虜。方之居延,則陵降而恭守(相比於西漢於居延海與匈奴的戰役,李陵投降而蔡道恭死守);比之疏勒,則耿存而蔡亡(相比於東漢於疏勒城與匈奴的戰役,耿恭存活而蔡道恭死亡)。若使郢部救兵(如果使郢州刺史曹景宗搬來救兵),微接聲援,則單于之首,久懸北闕(單于的首級早就高懸於京城北門),豈直受降可築(漢武帝遣因杅將軍公孫敖築塞外受降城),涉安啟土(漢武帝時匈奴單于太子降,武帝封匈奴單于的兒子於單為涉安侯,置涉安侯國)而已哉!

寔由郢州刺史臣景宗(曹景宗),受命致討,不時言邁(邁即遠行),故使蝟結蟻聚(賈誼曰:高帝王功臣,反者蝟毛而起。吳志曰:錢唐大帥种式等蟻聚為寇),水草有依,方復按甲盤桓(魏志曰:司馬文王[司馬昭]征諸葛誕,六軍按甲而誕自困),緩救資敵(緩慢的救援等同資助了敵軍),遂令孤城窮守,力屈凶威(力戰而屈服於敵人的凶邪威勢之下)。雖然,猶應固守三關(雖然司州淪陷,曹景宗應固守附近的三關),更謀進取,而退師延頸(曹景宗延頸觀望),自貽虧衄(自招虧損挫敗),疆埸侵駭,職是之由。不有嚴刑,誅賞安寘(安置),景宗即主(主犯)

臣謹案使持節都督郢司二州諸軍事、左將軍、郢州刺史、湘西縣開國侯臣景宗(曹景宗),擢自行間(行伍之間),遘茲多幸,指蹤非擬,獲獸何勤(漢高祖曰:「夫獵,追殺者,狗也;而發蹤指示獸處者,人也。今諸公徒能走得獸者,功狗也;如蕭何發蹤指示,功人也。」此把曹景宗比喻為功狗)。賞茂通侯,榮高列將(蘇武謂李陵曰:武父子[受君封而]位列將,爵通侯),負檐裁弛(齊侯使敬仲為卿。辭曰:弛於負檐,君之惠也),鍾鼎遽列(子路南遊楚,列鼎而食),和戎莫效,二八已陳(鄭人賂晉侯以女樂二八。晉侯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寡人和諸戎、狄也」)。自頂至踵,功歸造化,潤草塗原(喻巴蜀曰:「肝腦塗中原,膏液潤野草而不辭也」),豈獲自已。且道恭(蔡道恭)云逝,城守累旬;景宗之存,一朝棄甲。生曹死蔡,優劣若是,惟此人斯,有靦(靦音舔,慚愧)面目。

昔漢光命將,坐知千里(代郡太守劉興將數百騎,攻賈覽,上狀檄至,光武知其必敗,報書曰:「欲復進兵,恐失其頭首也。」詔書到,興已為覽所殺。長史得檄,以為國家坐知千里也);魏武置法,案以從事(曹操自作兵書。諸將征伐,皆以新書從事。從令者克捷,違教者負敗)。故能出必以律,錙銖無爽。伏惟聖武英挺,略不世出(蒯通說韓信曰:「功無二於天下,略不世出。」此借指梁武帝蕭衍),料敵制變,萬里無差,奉而行之,實弘廟筭(廟筭即朝廷或帝王對戰事進行的謀劃。筭通算)。惟此庸固(昏庸頑固),理絕言提(不可與言)

自逆胡縱逸,久患諸夏。聖朝乃顧,將一車書(禮記曰:「書同文,車同軌。」指統一天下)。愍彼司氓(悲憫司州的民眾),致辱非所。早朝永嘆,載懷矜惻(心有所念,憐憫惻隱)。致茲虧喪(導致這樣的虧損喪亡),何所逃罪?宜正刑書,肅明典憲(彰顯法典)。臣謹以劾(彈劾),請以見事免景宗所居官,下太常(王之旌旗畫日月曰太常。下太常指罷免其帥職)削爵土(官爵和封地),收付廷尉法獄治罪。其軍佐職僚(輔佐治理軍務的官吏及職官僚屬)、偏裨將帥絓諸應及咎者,別攝治書侍御史隨違續奏。臣謹奉白簡(白簡即彈劾官員的奏章)以聞云云。

補充或註釋:
梁武帝(蕭衍)天監二年,後魏圍攻司州,武帝命郢州、荊州刺史發兵前往救援。身為郢州刺史的曹景宗卻屯兵三關不進,導致司州淪陷,御史中丞任昉因此彈劾他。任昉與王融、謝朓、沈約、范雲、陸倕、蕭衍、蕭琛為竟陵八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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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魯青箱
南朝宋
王淮之(字元魯)
宋書.卷60.列傳20

王淮之,字元曾(<南史>作元魯),瑯邪臨沂人。高祖彬(王彬),尚書僕射。曾祖彪之(王彪之),尚書令。祖臨之(王臨之),父納之(王納之),並御史中丞。彪之博聞多識,練悉朝儀(熟悉朝廷的禮儀),自是家世相傳,並諳江左舊事(東晉舊事),緘(緘音兼,封閉)之青箱,世人謂之「王氏青箱學」。

淮之兼明<禮傳>,贍(豐富)於文辭。起家(謂從家中徵召出來,授以官職)為本國右常侍,桓玄大將軍行參軍。玄篡位,以為尚書祠部郎。義熙(晉安帝司馬德宗的年號)初,又為尚書中兵郎,遷參高祖(南朝宋高祖[宋武帝]劉裕)車騎中軍軍事,丹陽丞,中軍太尉主簿,出為山陰令,有能名。預討盧循功,封都亭侯。又為高祖(劉裕)鎮西、平北、太尉參軍,尚書左丞,本郡大中正(九品中正制由各州郡分別公推大「中正」,中正必須是二品現任中央官。由中正以譜牒家世,才幹道德,中正鑑定為標準查訪評定州郡人士,把人才分為九品)。宋臺建(南朝宋開始),除御史中丞,為僚友所憚(忌憚)。淮之父納之(王納之)、祖臨之、曾祖彪之至淮之,四世居此職。淮之嘗作五言,范泰嘲之曰:「卿唯解彈(彈劾)事耳。」淮之正色答:「猶差卿世載雄狐(雄性的狐狸,多藉指好色亂倫之徒)。」坐世子右衛率謝靈運殺人不舉(不舉報),免官。

高祖受命,拜黃門侍郎。永初(宋武帝劉裕的年號)二年,奏曰:「鄭玄注<禮>,三年之喪,二十七月而吉(服喪二十七個月為吉),古今學者多謂得<禮>之宜。晉初用王肅議,祥禫(喪祭名。語出<禮記 ·雜記下>:『期之喪,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指十五月的禫移到十三月[共月],所以少了兩個月,變成二十五個月而除喪),遂以為制。江左(東晉)以來,唯晉朝施用;縉紳(官宦)之士,多遵玄(鄭玄)義。夫先王制禮,以大順群心。喪也寧戚(喪事寧可哀戚),著自前訓。今大宋(南朝宋)開泰,品物遂理。愚謂宜同即物情,以玄義為制(以鄭玄二十七個月的服喪期作為體制),朝野一禮,則家無殊俗。」從之(劉裕遵從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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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融了了
東漢
孔融
後漢書.鄭孔荀列傳

孔融字文舉,魯國人,孔子二十世孫也。七世祖霸(孔霸),為元帝(漢元帝)師,位至侍中。父宙(孔宙),太山都尉。

融幼有異才。年十歲,隨父詣京師。時河南尹李膺以簡重(莊嚴持重)自居,不妄接士賓客,敕外自非當世名人及與通家(通家指彼此世代交誼深厚、如同一家),皆不得白(都不得稟報接見)。融欲觀其人,故造膺門。語門者曰:「我是李君通家子弟。」門者言之。膺請融,問曰:「高明(高明為對人的敬詞,此指孔融)祖父嘗與僕(我)有恩舊乎?」融曰:「然。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老子李聃)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融與君累世通家。」眾坐莫不歎息。太中大夫陳煒後至,坐中(座席之中)以告煒。煒曰:「夫人小而聰了,大未必奇。」融應聲曰:「觀君所言,將不早惠(早慧)乎?(照您的說法,您應該也是小時候聰明吧!)」膺大笑曰:「高明必為偉器。」

年十三,喪父,哀悴過毀,扶而後起(哀傷憔悴到毀傷身體,要靠人摻扶才能站起來),州里歸其孝。性好學,博涉多該覽(該覽謂廣泛閱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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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憲汪汪
東漢
黃憲
後漢書.周黃徐姜申屠列傳

黃憲字叔度,汝南慎陽人也。世貧賤,父為牛醫。潁川荀淑至慎陽,遇憲於逆旅(在旅舍中遇見黃憲),時年十四,淑竦然(恭敬貌)異之,揖(拱手作揖)與語,移日(移動日影。指不很短的一段時間)不能去。謂憲曰:「子,吾之師表也。」既而前至袁閎所,未及勞問,逆曰(迎頭就說):「子國(你的郡國所在)有顏子(顏回),寧識之乎?」閎曰:「見吾叔度(黃憲)邪?」

是時,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見憲未嘗不正容(未曾不端正自己的儀容),及歸,罔然若有失也。其母問曰:「汝復從牛醫兒(牛醫的兒子,即黃憲)來邪?」對曰:「良不見叔度,不自以為不及(沒看見黃憲的時候,我不認為比不上他);既睹其人,則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固難得而測矣(實在是高深莫測啊)!」同郡陳蕃、周舉常相謂曰:「時月之閒不見黃生(黃憲),則鄙吝之萌復存乎心(則心中又萌生鄙陋貪吝的念頭)。」及蕃為三公,臨朝歎曰:「叔度若在,吾不敢先佩印綬矣(意指黃憲才配三公[太尉]大位)。」太守王龔在郡,禮進賢達,多所降致(歸附),卒不能屈憲(最後不能徵召黃憲做官)。郭林宗(郭泰,字林宗)少遊汝南,先過袁閎[閬?],不宿而退(不留宿而告辭);進往從憲,累日方還。或以問林宗。林宗曰:「奉高(袁閬,字奉高)之器,譬諸汎濫(溢出於岸上的江湖之水),雖清而易挹(雖然清澈但是容易抑制)。叔度汪汪若千頃陂(陂音埤,湖泊),澄之不清,淆之不濁(澄靜而不見其清,混淆而不見其濁),不可量也。」

憲初舉孝廉,又辟公府(又被公門幕府徵召),友人勸其仕,憲亦不拒之,暫到京師而還,竟無所就(就仕)。年四十八終,天下號曰「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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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岩不測
南朝齊
趙僧岩
南史.卷76.列傳66

僧岩(趙僧岩),北海人。寥廓無常(高遠空曠無法捉摸),人不能測。與劉善明友。善明為青州,欲舉為秀才,大驚,拂衣而去。後忽為沙門,棲遲(遊息)山谷,常以一壺自隨。一旦謂弟子曰:「吾今夕當死。壺中大錢一千,以通九泉之路,蠟燭一挺,以照七尺之屍。」至夜而亡。時人以為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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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壹非常
東漢
趙壹
後漢書.文苑列傳下

趙壹字元叔,漢陽西縣人也。體貌魁梧,身長九尺,美須(鬚)豪眉,望之甚偉。而恃才倨傲,為鄉黨所擯(排斥),乃作解擯(廢棄)。後屢抵罪(服刑抵償罪罰),幾至死,友人救得免。壹(趙壹)乃貽(遺留)書謝恩曰:

昔原大夫贖桑下絕氣(從前趙盾給桑下將斷氣的提彌明食物吃,使其續命),傳稱其仁;秦越人還虢太子結脈(扁鵲救活虢國太子。虢音國),世著其神。設曩之二人(提彌明及虢國太子)不遭仁遇神,則結絕(閉結斷絕)之氣竭矣。然而糒(糒音備,乾糧)脯出乎車軨(車輜間的橫木),鍼(鍼同針)石運乎手爪。今所賴者,非直(只)車軨之糒脯,手爪之鍼石也。乃收之於斗極(北斗星與北極星,喻指為天下所敬仰的人),還之於司命,使乾皮復含血,枯骨復被(披)肉,允所謂遭仁遇神,真所宜傳而著之。余畏禁,不敢班班(明顯的樣子)顯言,竊為<窮鳥賦>一篇。其辭曰:
有一窮鳥,戢翼原野1,
罼網加上2,機阱在下2,
前見蒼隼3,後見驅者,
繳彈張右4,羿子彀左4,
飛丸激矢5,交集于我5,
思飛不得,欲鳴不可,
舉頭畏觸,搖足恐墯(墮)
內獨怖急6,乍冰乍火6,
幸賴大賢,我矜我憐,
昔濟我南,今振我西,
鳥也雖頑(冥頑),猶識密恩,
內以書心,外用告天,
天乎祚賢7,歸賢永年7,
且公且侯,子子孫孫。。。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姓趙。

1。戢翼即收斂羽翼。

2。羅網在上,機關陷阱在下。

3。前見凶猛善飛的隼鷹,隼音損。

4。以縷發射彈丸於右,繳音卓。后羿張滿弓弩於左,彀音夠。

5。飛丸快箭交相射向我這隻窮鳥。

6。心中只有恐怖驚急,如冰火交加。

7。上天賜福於賢者,長年與賢者同在。
光和(漢靈帝劉宏的年號)元年,舉郡上計到京師。是時司徒(丞相)袁逢受計,計吏數百人皆拜伏庭中,莫敢仰視,壹獨長揖而已(趙壹只行拱手禮而不拜)。逢(袁逢)望而異之,令左右往讓(責問)之,曰:「下郡計史而揖三公(司徒為三公之一),何也?」對曰:「昔酈食其長揖漢王(劉邦),今揖三公,何遽怪哉?」逢則斂衽(整理衣襟,表示恭敬)下堂,執其手,延(延請)置上坐,因問西方事,大悅,顧謂坐中曰:「此人漢陽趙元叔(趙壹)也。朝臣莫有過之者,吾請為諸君分坐(讓出空間給趙壹坐)。」坐者皆屬觀(注目)。既出,往造(造訪)河南尹羊陟(羊陟是東林黨的領頭人物),不得見。壹以公卿中非陟無足以託名者(趙壹認為公卿中只有藉由羊陟才能讓他出名),乃日往到門,陟自強許通(羊陟勉強允許趙壹拜見),尚臥未起,壹逕入上堂,遂前臨之,曰:「竊伏西州(涼州),承高風舊(久)矣,乃今方遇而忽然,柰何命也!」因舉聲哭,門下驚,皆奔入滿側。陟知其非常人,乃起,延與語(請他一起談論),大奇之。謂曰:「子出矣。」陟明旦大從車騎奉謁造壹(羊陟隔天一早發車騎持名帖拜訪趙壹)。時諸計吏(計吏為州郡掌簿籍並負責上計的官員)多盛飾車馬帷幕,而壹獨柴車(簡陋無裝飾的車)草屏,露宿其傍,延陟前坐於車下(羊陟請趙壹坐於他的車下),左右莫不歎愕(驚嘆錯愕)。陟遂與言談,至熏夕(黃昏),極歡而去,執其手曰:「良璞不剖(好的璞玉不剖開),必有泣血以相明者矣(典出和氏璧)!」陟乃與袁逢共稱薦之。名動京師,士大夫想望其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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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好客
北宋
沈思
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38.回仙

陸元光<回仙錄>云:「吳興之東林沈東老(沈思,字持正,號東老),能釀十八仙白酒。一日,有客自號回道人(回山人暗隱呂仙[呂洞賓]二字),長揖於門曰:『知公白酒新熟,遠來相訪,願求一醉。』實熙寧(宋神宗的年號)元年八月十九日也。公見其氣骨秀偉,跫然起迎(跫為腳步聲。原指長期住在荒涼寂寞的地方,對別人的突然來訪感到欣悅。後常比喻難得的來客),徐觀其碧眼有光,與之語,其聲清圓,於古今治亂,<老>,<莊>,<浮圖(佛陀)>氏之理,無所不通,知其非塵埃中人(凡人)也,因出酒器十數於席間曰:『聞道人善飲,欲以鼎先為壽(想以鼎為酒器為您祝壽),如何?』回公曰;『飲器中,惟鐘鼎為大,屈卮(金屈卮,酒器)螺杯(螺殼所作的酒杯)次之,而梨花(梨花為一種較小的酒杯名)蕉葉(蕉葉為淺底的酒杯)最小。請戒侍人次第速斟(快速斟酒),當為公自小至大以飲之。』笑曰:『有如顧愷之食蔗(愷音凱),漸入佳境也。』又約周而複始,常易器滿斟於前,笑曰:『所謂尊中酒不空也。』回公(回道人)興至,即舉杯浮白(指喝酒和乾杯)。常命東老(沈思)鼓琴,回乃浩歌以和之。又嘗圍棋以相娛,止奕數子(只下數子),輒拂去,笑曰:『只恐棋終爛斧柯(只怕下完棋就過了好幾個世代了)。』回公自日中至暮,已飲數斗,了無醉色。是夕,月微明,秋暑未退,蚊蚋尚多,侍人秉扇毆拂,偶滅一燭,回公乃命取竹枝,以餘酒噀(將水含在口中噴出去)之,插於遠壁,須臾蚊蚋盡棲壁間,而所飲之地灑然。東老欲有所叩(旁敲側擊),先托(藉口)以求驅蚊之法。回公曰:『且飲,小術何足道哉!聞公自能黃白之術(煉丹術),未嘗妄用,且篤於孝義,又多陰功(積陰德),此予今日所以來尋訪,而將以發之也。』東老因叩長生輕舉之術(長生不老羽化登仙之術),回公曰:『以四大假合之身,未可離形而頓去,惟死生去住為大事,死知所往,則神生於彼矣。』東老攝衣起謝(整飭衣裝起來拜謝),有以喻之。回公曰:『此古今人所謂第一最上極則處也。此去五年,複遇今日,公當化去(五年後的今天您將坐化而去)。然公之所鐘愛者,子偕也,治命時(治命指人死前神智清醒時的遺囑),不得見之。當此之際,公亦先期而致謹,勿動懷(動心),恐喪失公之真性。』東老頷(點頭)而悟之。飲將達旦,則甕中所釀,止留糟粕而無餘瀝(瀝為液體的點滴)矣。回公曰:『久不遊浙中,今已為公而來,當留詩以贈;然吾不學世人用筆書。』乃就擘(擘同掰)席上榴皮畫字,題於庵壁,其色微黃,而漸加黑,故其言有<回仙人題贈東老詩>:
『西鄰已富憂不足,東老雖貧樂有餘,
白酒釀來緣好客,黃金散盡為收書。』
凡三十六字。已而告別,東老啟關(開門)送之,天漸明矣,握手並行,笑約異時之集,至舍西石橋,回公先度(渡),乘風而去,莫知所適(往)。後四年中秋之吉,東老微恙,乃屬其族人而告之曰:『回公熙寧元年八月十九日,嘗謂予曰:此去五年複遇,今日當化去。予意明年,今乃熙寧之五年也(我以為是明年,原來是今年),子偕又適在京師干薦(求薦),回公之言,其在今日乎!』及期捐館(拋棄館舍。死亡的婉辭),凡回公所言,無有不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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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駟為郎
西漢
顏駟
文選注.志中

<漢武故事>曰:顏駟,不知何許人,漢文帝時為郎(郎為官職名,隨侍皇上左右)。至武帝,嘗輦過郎署(漢武帝曾乘車來到宿衛侍從官的公署),見駟尨眉皓髮(見到顏駟蒼眉白髮),上問曰:「叟何時為郎?何其老也?」答曰:臣文帝時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至景帝好美而臣貌醜,陛下即位,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故老於郎署。上感其言,擢拜會稽都尉(都尉為郡國輔助太守主管軍事的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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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松屋
東漢
申屠蟠
後漢書.周黃徐姜申屠列傳

申屠蟠字子龍,陳留外黃人也。九歲喪父,哀毀過禮。服除(服喪期滿),不進酒肉十餘年。每忌日,輒三日不食。

同郡緱氏女玉(緱玉)為父報讎,殺夫氏之黨,吏執玉以告外黃令梁配,配欲論殺玉。蟠時年十五,為諸生(縣學的學生),進諫曰:「玉之節義,足以感無恥之孫,激忍辱之子。不遭明時(政治清明),尚當表旌廬墓,況在清聽(明察善聽),而不加哀矜(哀憐同情)!」配善其言,乃為讞(讞音驗,審判定罪)得減死論。鄉人稱美之。

家貧,傭為漆工。郭林宗(郭泰)見而奇之。同郡蔡邕深重蟠(申屠蟠),及被州辟(徵召),乃辭讓之曰:「申屠蟠稟氣玄妙(天賦的氣性深奧微妙),性敏心通,喪親盡禮,幾於毀滅(至親過世而能克盡孝禮,哀傷到幾乎毀滅形體)。至行美義,人所鮮能。安貧樂潛,味道守真,不為燥濕輕重(不因世態炎涼而輕忽重道),不為窮達易節(不因窮困發達而改變節操)。方之於邕(跟我蔡邕比起來),以齒則長,以德則賢(年紀比我大,道德比我賢良)。」

後郡召為主簿,不行。遂隱居精學,博貫五經,兼明圖緯(圖讖和緯書)。始與濟陰王子居同在太學,子居臨歿,以身託蟠(把後事託付給申屠蟠),蟠乃躬推輦車(推輦車載著他。輦車為一種便車,多用人挽拉),送喪歸鄉里。遇司隸從事於河鞏之閒,從事義之,為封傳護送(給他辦理出境及乘坐傳車投宿驛站的憑證並護送他),蟠不肯受,投傳(封傳)於地而去。事畢還學(太學)

太尉黃瓊辟(徵召),不就。及瓊卒,歸葬江夏,四方名豪會帳下者六七千人,互相談論,莫有及蟠者。唯南郡一生與相酬對,既別,執蟠手曰:「君非聘則徵,如是相見於上京矣。」蟠勃然作色(生氣變臉)曰:「始吾以子為可與言也,何意乃相拘教樂貴之徒邪?(怎麼知道你是拘泥於禮教又愛好權貴的人呢?)」因振手而去,不復與言。再舉有道,不就。

先是(當初),京師游士(說客)汝南范滂等非訐(非議)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節下之(屈己下人)。太學生爭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復用。蟠獨歎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橫議(說客大肆地進行議論),列國之王,至為擁篲先驅(執掃帚幫忙開道。篲音慧,掃帚。掃帚用以掃除清道,古人迎候賓客,常擁篲以示敬意),卒有阬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最後將會有焚書坑儒的禍事,現今就是這樣)。」乃絕跡於梁碭之閒,因樹為屋,自同傭人(自己像僕役一樣)。居二年,滂等果罹黨錮(范滂等人果然罹難於黨錮之禍),或死或刑者數百人,蟠確然免於疑論。後蟠友人陳郡馮雍坐事繫獄(後來申屠蟠的友人馮雍坐罪被關於牢獄),豫州牧黃琬欲殺之。或勸蟠救雍,蟠不肯行,曰:「黃子琰(黃琬,字子琰)為吾故邪?未必合罪(黃琬會因我而放了馮雍嗎?何況馮雍未必有罪)。如不用吾言,雖往何益!(如果黃琬不聽我的話,去又有何用!)」琬聞之,遂免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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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野草堂
北宋
魏野
宋史.列傳216.隱逸上

魏野,字仲先,陜州陜人也。世為農。母嘗夢引袂(袂音妹,衣袖)於月中承兔得之,因有娠,遂生野(魏野)。及長,嗜吟詠,不求聞達。居州之東郊,手植竹樹,清泉環繞,旁對雲山,景趣幽絕(由景色而生的情趣清幽殊絕)。鑿土袤丈,曰「樂天洞」,前為草堂,彈琴其中,好事者多載酒肴從之遊,嘯詠終日。前後郡守,雖武臣舊相,皆所禮遇,或親造謁。趙昌言性尤倨傲,特署賓次(特別訂下接待賓客的場所),戒閽吏野至即報(告誡守門的小吏魏野一到就通報他)。野不喜巾幘(頭巾,以幅巾製成的帽子),無貴賤(待人無貴賤之分),皆紗帽白衣以見,出則跨白驢。過客居士往來留題命話,累宿而去。野為詩精苦(精勤刻苦),有唐人風格,多警策句。所有<草堂集>十卷,大中祥符(宋真宗的年號)初契丹使至,嘗言本國得其上帙(上半部。帙音置,泛指書籍),願求全部,詔與之。

祀汾陰歲(汾陰祀土那年),與李瀆並被薦,遣陜令王希招之,野(魏野)上言曰:「陛下告成天地,延聘巖藪(山澤),臣實愚戇,資性慵拙(慵懶笨拙),幸逢聖世,獲安故里,早樂吟詠,實匪風騷,豈意天慈,曲垂搜引(君上俯賜搜尋)。但以嘗嬰心疾(但因為曾經有心病纏繞),尤疏禮節(尤其疏忽於禮節),麋鹿之性,頓纓則狂(掙脫繩索則狂放),豈可瞻對殿墀(怎可朝見奏對於殿堂)?仰奉清燕(我仰慕尊奉清閒),望回過聽(但願聖上撤回誤聽我為好官的奏議),許令愚守(允許我安守於故里),則畎畝之間,永荷帝力。」詔州縣長吏常加存撫,又遣使圖其所居觀之。五年四月,復遣內侍存問(慰問)。天禧(宋真宗的年號)三年十二月,無疾而卒,年六十。州上其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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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淵西洛
西晉/東晉
戴淵
晉書.卷69.列傳39.戴若思傳

戴若思(戴淵,字若思),廣陵人也,名犯高祖廟諱(<晉書>是由唐朝房玄齡等人所作,而戴淵犯了唐高祖李淵的名諱)。祖烈(戴烈),吳左將軍。父昌(戴昌),會稽太守。若思有風儀,性閑爽,少好遊俠(行俠仗義),不拘操行(不管節操品行)。遇陸機赴洛,船裝甚盛,遂與其徒掠之。若思(戴淵)登岸,據胡床(胡床為一種西域傳來的折疊椅),指麾同旅,皆得其宜。機察見之(陸機觀察到他),知非常人,在舫屋上遙謂之曰:「卿才器如此,乃復作劫邪!(你的才能如此傑出,還要再做強盜嗎?)」若思感悟,因流涕,投劍就之(把劍丟掉而投靠陸機)。機與言,深加賞異,遂與定交焉。

若思後舉孝廉,入洛(洛陽),機(陸機)薦之於趙王倫(司馬倫)曰:「蓋聞繁弱登御(繁弱寶弓被舉用。繁弱、鉅黍,古之良弓也),然後高墉之功顯(高的城牆才能彰顯效果);孤竹在肆(竹製樂器陳放於店鋪。孤竹指竹製樂器),然後降神之曲成(迎神之曲才得以完成)。是以高世之主必假遠邇之器(所以才智超群的君主必然假手遠近的賢才),蘊櫝之才思托太音之和(美玉之才想要雅音來應和。<論語.子罕>:『有美玉於斯,韞匵[即蘊櫝,蘊含在木匣子]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伏見處士廣陵戴若思(戴淵),年三十,清沖履道(恬靜淡泊躬行正道),德量允塞(德行廣博);思理足以研幽(思辨能力足以研究深奧的道理),才鑒足以辯物(才識審察足以辨清事物);安窮樂志,無風塵之慕(沒有宦途的愛慕),砥節立行(砥礪節操建德修行),有井渫之潔(能潔身自持。語出<易.井卦>:「井渫[井雖浚治,潔淨清澈,但不被飲用]不食,為我心惻。」);誠東南之遺寶,宰朝之奇璞也。若得托跡康衢(四通八達的大路,此比喻顯要的地位),則能結軌驥騄(則能使良馬名車不絕於道。結軌形容車輛絡繹不絕);曜質廊廟(耀輝於廟堂之上),必能垂光璵璠矣(必能如光芒俯射的美玉。璵璠音於凡,原為美玉,比喻美德或品德高潔的人)。惟明公垂神採察,不使忠允之言以人而廢(不使我忠誠公允的建言因我地位卑下而不被聽取)。」倫乃闢之(司馬倫於是徵召戴淵),除沁水令(真除為沁水縣令),不就,遂往武陵省父(看望父親)。時同郡人潘京素有理鑒(見識),名知人(以知人識才為名),其父遣若思就京與語(戴昌叫戴淵與潘京交談),既而稱若思有公輔之才(後來潘京說戴淵有三公宰輔的才幹)。累轉東海王越(司馬越)軍諮祭酒,出補豫章太守,加振威將軍,領義軍都督。以討賊有功,賜爵秣陵侯,遷治書侍御史、驃騎司馬,拜散騎侍郎。

元帝(晉元帝司馬睿)召為鎮東右司馬。將征杜弢(弢同韜),加若思前將軍,未發而弢(杜弢)滅。帝為晉王(司馬睿當時為晉王),以為尚書。中興建(司馬睿於江左稱帝,東晉開始),為中護軍,轉護軍將軍、尚書僕射,皆辭不拜。出為征西將軍、都督兗,豫,幽,冀,雍,並六州諸軍事、假節(假符節),加散騎常侍。發投刺王官千人為軍吏(投遞名帖將官員千人降為軍吏),調揚州百姓家奴萬人為兵配之,以散騎常侍王遐為軍司,鎮壽陽,與劉隗同出。帝親幸其營,勞勉將士,臨發祖餞(出發前為其餞行),置酒賦詩。

若思至合肥,而王敦舉兵,詔追若思還鎮京都(晉元帝司馬睿下詔要戴淵回來坐鎮京都建康[今南京]),進驃騎將軍,與右衛將軍郭逸夾道築壘(修築營壘)於大桁(大桁即朱雀桁,是建康南城門朱雀門外橫跨秦淮河的浮橋[航],秦淮河上二十四航,此為最大,故又稱大航。桁音航,為連船而成)之北。尋而石頭失守(很快石頭城[即建康]被王敦攻陷),若思與諸軍攻石頭,王師敗績(戴淵與其他官軍攻擊石頭城的王敦軍,結果失敗)。若思率麾下百餘人赴宮受詔(此時王敦軍已控制朝廷),與公卿百官於石頭見敦。敦問若思曰:「前日之戰有餘力乎?」若思不謝而答曰:「豈敢有餘,但力不足耳。」又曰:「吾此舉動,天下以為如何?」若思曰:「見形者謂之逆,體誠者謂之忠。(看見表象會說你是反叛,體會誠心會說你是忠貞)」敦笑曰:「卿可謂能言。(你可以說是能言善道)

敦參軍呂猗昔為臺郎(尚書郎),有刀筆才,性尤奸諂(奸詐諂媚),若思為尚書,惡其為人,猗亦深憾焉(呂猗也深感遺憾)。至是,乃說敦曰(於是說服王敦說):「周顗、戴若思皆有高名(崇高的名望),足以惑眾(足以惑亂眾人),近者之言曾無愧色。公若不除,恐有再舉之患(恐怕周顗、戴若思有再舉兵的禍患),為將來之憂耳。」敦以為然,又素忌之(王敦又素來忌憚戴淵),俄而遣鄧岳、繆坦收若思而害之。若思素有重望,四海之士莫不痛惜焉。賊平(王敦之亂平定後),冊贈右光祿大夫、儀同三司,謚曰「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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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南塘
西晉/東晉
祖逖
晉書.卷62.列傳32.祖逖傳

祖逖,字士稚,范陽遒人也。世吏二千石,為北州舊姓。父武(祖武),晉王掾(是晉王司馬睿的掾吏)、上谷太守。逖少孤,兄弟六人。兄該(祖該)、納(祖納)等並開爽有才幹。逖性豁蕩(豁達),不修儀檢(不注重禮儀規矩),年十四五猶未知書,諸兄每憂之。然輕財好俠,慷慨有節尚(志節),每至田舍,輒稱兄意,散穀帛以周貧乏(發散糧穀布帛來周濟貧窮困乏的人),鄉黨宗族以是重之。後乃博覽書記,該涉(博覽)古今,往來京師,見者謂逖有贊世才具(見到祖逖的人說他有輔佐治理天下的才幹)。僑居陽平。年二十四,陽平闢察孝廉,司隸再闢舉秀才,皆不行(都不就任)。與司空劉琨俱為司州主簿,情好綢繆(交情好到形影不離),共被同寢。中夜(半夜)聞荒雞鳴,蹴琨覺曰(祖逖把劉琨踢醒說):「此非惡聲也。」因起舞(因而起來舞劍)。逖、琨並有英氣,每語世事,或中宵(半夜)起坐,相謂曰:「若四海鼎沸,豪傑並起,吾與足下當相避於中原耳。」

闢齊王冏(司馬冏)大司馬掾、長沙王乂(司馬乂)驃騎祭酒,轉主簿,累遷太子中舍人、豫章王(司馬熾)從事中郎。從惠帝(晉惠帝司馬衷)北伐,王師敗績於蕩陰,遂退還洛。大駕西幸長安,關東諸侯范陽王虓(司馬虓)、高密王略(司馬略)、平昌公模(司馬模)等競召之,皆不就。東海王越(司馬越)以逖為典兵參軍、濟陰太守,母喪不之官(祖逖因服母喪而不去任官)。及京師大亂,逖率親黨數百家避地淮泗(今江蘇徐淮地區),以所乘車馬載同行老疾,躬自徒步(把他所乘坐的車馬去載同行的老弱殘疾,自己步行),藥物衣糧與眾共之,又多權略(權變謀略),是以少長咸宗之,推逖為行主(主持行旅之事的人)。達泗口,元帝逆用為徐州刺史(晉元帝司馬睿迎接他並以他為徐州刺史),尋征軍諮祭酒,居丹徒之京口(今江蘇鎮江)

逖以社稷傾覆(祖逖以國家興亡為己任),常懷振復之志(振興光復北方的志向)。賓客義徒皆暴傑勇士(凶暴強悍的勇士),逖遇之如子弟。時揚土大饑(當時揚州有大饑荒),此輩(祖逖門下賓客)多為盜竊,攻剽富室,逖撫慰問之曰:「比復南塘一出不?(你們又去南塘打劫富人了嗎?)」或為吏所繩(祖逖門下賓客有的被吏人繩之以法),逖輒擁護救解之。談者以此少(貶損)逖,然自若也。時帝方拓定江南,未遑北伐,逖進說曰:「晉室之亂,非上無道而下怨叛也。由籓王爭權(指八王之亂),自相誅滅,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原。今遺黎(亡國之民)既被殘酷,人有奮擊之志。大王誠能發威命將,使若逖等為之統主(統帥),則郡國豪傑必因風向赴(風聞而共赴國難),沈弱之士欣於來蘇(於困苦中獲得蘇息),庶幾國恥可雪,願大王圖之。」帝乃以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給千人稟(糧餉),布三千匹,不給鎧仗(鎧甲和兵器),使自招募。仍將(率領)本流徙部曲百餘家渡江,中流擊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辭色壯烈,眾皆慨嘆。屯(屯軍)於江陰,起冶鑄兵器,得二千餘人而後進。

(當初),北中郎將劉演距(拒)於石勒也,流人(離開家鄉,流浪外地的人)塢主(船塢主)張平、樊雅等在譙,演署平為豫州刺史,雅(樊雅)為譙郡太守。又有董瞻、于武、謝浮等十餘部,眾各數百,皆統屬平(都由張平統領)。逖誘浮使取平(祖逖誘使謝浮攻取張平),浮譎平與會(謝浮欺騙張平來會面),遂斬以獻逖。帝嘉逖勛,使運糧給之,而道遠不至(但路途遙遠,糧食無法送達),軍中大饑。進據太丘。樊雅遣眾夜襲逖,遂入壘(營壘),拔戟大呼,直趣逖幕(直奔祖逖帷幕),軍士大亂。逖命左右距之,督護董昭與賊戰,走之。逖率眾追討,而張平餘眾助雅(樊雅)攻逖。蓬陂塢主陳川,自號寧朔將軍、陳留太守。逖遣使求救於川(陳川),川遣將李頭率眾援之,逖遂克譙城。

(當初),樊雅之據譙也,逖以力弱(祖逖因自己力量薄弱),求助於南中郎將王含,含遣桓宣領兵助逖。逖既克譙,宣(桓宣)等乃去。石季龍(石虎,字季龍,石勒之從子)聞而引眾圍譙,含又遣宣救逖(王含又派桓宣去救祖逖),季龍聞宣至而退。宣遂留,助逖討諸屯塢未附者(桓宣就留下來幫助祖逖討伐船塢間還未歸附的人)

李頭之討樊雅也,力戰有勛(功勳)。逖時獲雅(樊雅)駿馬,頭甚欲之而不敢言,逖知其意,遂與之。頭感逖恩遇,每嘆曰:「若得此人為主,吾死無恨。」川(陳川)聞而怒,遂殺頭(李頭)。頭親黨馮寵率其屬四百入歸于逖,川益怒,遣將魏碩掠豫州諸郡,大獲子女車馬。逖遣將軍衛策邀擊於谷水(祖逖派遣將軍衛策邀陳川於谷水決戰),盡獲所掠者,皆令歸本,軍無私焉。川大懼,遂以眾附石勒。逖率眾伐川,石季龍領兵五萬救川(陳川),逖設奇以擊之(祖逖用奇謀攻擊他),季龍大敗,收兵掠豫州,徙陳川還襄國,留桃豹等守川故城,住西臺。逖遣將韓潛等鎮東臺。同一大城,賊從南門出入放牧,逖軍開東門,相守四旬(相持40天)。逖以布囊盛土如米狀,使千餘人運上臺,又令數人擔米,偽為疲極而息於道(偽裝疲倦至極而休息於大道),賊果逐之,皆棄擔而走。賊既獲米,謂逖士眾豐飽,而胡戍饑久,益懼,無復膽氣。石勒將劉夜堂以驢千頭運糧以饋(饋贈)桃豹,逖遣韓潛、馮鐵等追擊於汴水,盡獲之。豹宵遁(桃豹乘夜逃跑),退據東燕城,逖使潛(韓潛)進屯封丘以逼之。

馮鐵據二臺,逖鎮雍丘,數遣軍要截石勒(截擊後趙石勒),勒屯戍漸蹙(蹙音促,緊迫)。候騎常獲濮陽人,逖厚待遣歸。咸感逖恩德,率鄉里五百家降逖。勒又遣精騎萬人距(拒)逖,復為逖所破,勒鎮戍歸附者甚多。時趙固、上官巳、李矩、郭默等各以詐力(欺詐與暴力)相攻擊,逖遣使和解之,示以禍福,遂受逖節度(於是他們願受祖逖調度指揮)。逖愛人下士,雖疏交賤隸(即使是泛泛之交或卑賤的隸卒),皆恩禮遇之,由是黃河以南盡為晉土。河上堡固先有任子(蔭襲爵位,又稱任子)在胡者,皆聽兩屬,時遣游軍偽抄之,明其未附(都聽由後趙及東晉兩邊差遣,有時派遣遊擊部隊假裝抄查祖逖軍,來表明他們沒有歸附祖逖)。諸塢主感戴,胡中有異謀,輒密以聞(胡人有所異動陰謀,每每秘密通知祖逖)。前後克獲,亦由此也。其有微功,賞不逾日(不超過一天就會有賞賜)。躬自儉約,勸督農桑,克己務施,不畜資產,子弟耕耘,負擔樵薪,又收葬枯骨,為之祭醊(祭酹,祭祀。醊音綴),百姓感悅。嘗置酒大會,耆老中坐流涕曰:「吾等老矣!更得父母(父母官),死將何恨!」乃歌曰:「

幸哉遺黎免俘虜1,三辰既朗遇慈父2,
玄酒忘勞甘瓠脯3,何以詠恩歌且舞4。」

其得人心如此。故劉琨與親故書(劉琨給親友故舊寫信),盛贊逖威德。詔進逖為鎮西將軍。

補充或註釋:本句與上句的主人翁都與劫富的強盜有關。

1。遺黎即亡國之民。

2。三辰既朗即三明出華,指日、月、星同時亮在天上,是末日來臨的徵兆,所以老人形容自己年老垂暮。

3。雖然飲食只有清水和瓠幹,但是不覺得辛勞。

4。只有載歌載舞來詠嘆祖逖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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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妲己

妲己
詩經.大雅.蕩之什.瞻卬

瞻卬昊天1、則不我惠1,

孔填不寧2、降此大厲2,

邦靡有定3、士民其瘵3,

蟊賊蟊疾4、靡有夷屆4,

罪罟不收5、靡有夷瘳5,

補充或註釋:傾城之色原意是紅顏禍水,除了指周幽王時的褒姒之外,還可指商紂時的妲己,或夏桀時的妹喜等。

1。瞻仰上天,不能嘉惠於我。卬音仰。

2。很久不安寧,降臨如此的大禍害。填音塵。

3。邦國不安定,士人平民都患病。瘵音債。

4。蝗蟲為害,無法止息。蟊音毛。

5。刑罪羅網不收起,百姓無法痊愈。夷瘳音宜抽,痊愈。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6,

人有民人7、女覆奪之7,

此宜無罪8、女反收之8,

彼宜有罪、女覆說之9。

6。你反而去佔有它。

7。別人的人民百姓,你又強行奪取他們。

8。這人應該無罪,你反而去收押他。

9。你又為他開脫罪行。

哲夫成城10、哲婦傾城10,

懿厥哲婦11、為梟為鴟11,

婦有長舌12、維厲之階12,

亂匪降自天13、生自婦人13,

匪教匪誨14、時維婦寺14。

10。有智慧的男子興邦,多謀慮的婦人覆國。

11。欬,那個有權謀的女人就像發惡聲的貓頭鷹。懿通噫。

12。有長舌婦,為禍亂的進階。維通為。

13。禍亂並非由天而降,而是生於婦人玩弄權術。

14。不可教導的是婦人及宦官。寺即寺人,指宦官。

鞫人忮忒15、譖始竟背15,

豈曰不極16、伊胡為慝16,

如賈三倍17、君子是識17,

婦無公事18、休其蠶織18。

15。中傷他人的奸邪之人嫉害變詐,進讒言而前後自相矛盾。鞫音居。忮忒音志推。

16。難道還能說不夠狠嗎?總是胡為作惡。

17。如同追求三倍的利潤的商人,擔任在朝執政的官職。

18。婦人不做份內功事,放棄養蠶紡織。

天何以刺19?何神不富19?

舍爾介狄20、維予胥忌20,

不弔不祥21、威儀不類21,

人之云亡22、邦國殄瘁22。

19。上天何以施加責罰?為何神明不加庇祐?
20。捨棄元兇,卻以我為忌。胥通斯。

21。不慰問受難者,禮儀舉止不善。

22。人民紛紛逃亡,邦國困苦。

天之降罔23、維其優儀23,

人之云亡、心之憂矣,

天之降罔、維其幾矣24,

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23。上天降下刑罪網,優厚儀典亦枉然。

24。禍事將近。

觱沸檻泉25、維其深矣25,

心之憂矣、寧自今矣26?

不自我先27、不自我後,

藐藐昊天28、無不克鞏28,

無忝皇祖29、式救爾後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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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噴湧四流氾濫之泉,其深不可測。觱沸音必廢,泉水湧出貌。

26。難道始自今日嗎?

27。惡政不在我生前或死後推行。

28。高遠的上天無不約束控制。

29。不要有辱先皇遠祖,才能救贖後繼之人。






嫁虜王嬙
西漢
王嬙
漢書.匈奴傳下

元帝(漢元帝)初即位,呼韓邪單于復上書,言民眾困乏。漢詔雲中、五原郡轉穀二萬斛以給(供給)焉。邪支單于(又名屠吾斯,匈奴分裂為南北兩部後的北匈奴第一代單于。呼韓邪為南匈奴單于,依附漢朝)自以道遠,又怨漢擁護呼韓邪,遣使上書求侍子(邪支單于上書要求漢朝送還其派在朝廷的侍子。古代屬國之王或諸侯遣子入朝陪侍天子吸收文化,順便當人質,所遣之子稱侍子)。漢遣谷吉送之,郅支殺吉。漢不知吉音問(漢朝不知谷吉音訊),而匈奴降者言聞甌脫(東胡與匈奴間有無人居住的棄地千餘里,其邊有土室稱甌脫,以供屯戍之人居住)皆殺之。呼韓邪單于使來,漢輒簿責(依據文書所列罪狀逐一責問)之甚急。明年,漢遣車騎都尉韓昌、光祿大夫張猛送呼韓邪單于侍子,求問吉(谷吉)等,因赦其罪,勿令自疑。昌、猛見單于(呼韓邪單于)民眾益盛,塞下禽獸盡,單于足以自衛,不畏郅支。聞其大臣多勸單于北歸者,恐北去後難約束,昌、猛(韓昌、張猛)即與為盟約曰:「自今以來,漢與匈奴合為一家,世世毋得相詐相攻。有竊盜者,相報,行其誅,償其物;有寇,發兵相助。漢與匈奴敢先背約者,受天不祥(承受上天不祥的懲罰)。令其世世子孫盡如盟。」昌、猛與單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諾水東山,刑白馬(古代用白馬為盟誓或祭祀的犧牲品),單于以徑路刀、金留犁撓酒(用「徑路」寶刀、金「留犂」飯匕攪酒,作血盟之飲),以老上單于(冒頓單于之子,呼韓邪單于之前11任單于)所破月氏王頭為飲器者共飲血盟。昌、猛還奏事,公卿議者以為「單于保塞為藩,雖欲北去,猶不能為危害。昌、猛擅以漢國世世子孫與夷狄詛盟,令單于得以惡言上告于天,羞國家,傷威重,不可得行。宜遣使往告祠天,與解盟。昌、猛奉使無狀(行為失檢),罪至不道。」上薄其過(皇上忽視他們的罪過),有詔昌、猛以贖論,勿解盟(詔書命韓昌、張猛將功贖罪,但不與南匈奴解除盟約)。其後呼韓邪竟北歸庭,人眾稍稍歸之,國中遂定。

郅支既殺使者(谷吉),自知負漢,又聞呼韓邪益彊(強),恐見襲擊(恐怕被呼韓邪襲擊),欲遠去。會(恰逢)康居王數為烏孫所困,與諸翕侯計(與諸位翕侯商量合計。翕侯是古代中亞地區烏孫、月氏、康居等民族和國家中的一種頭銜,原意是「首領」,實質上是地位次於王的諸侯),以為匈奴大國,烏孫素服屬之,今郅支單于困阨在外,可迎置東邊,使合兵取烏孫以立之,長無匈奴憂矣。即使使至堅昆通語郅支(堅昆為中國古代北方少數民族名。唐代稱黠戛斯,元代稱吉爾吉斯,清代稱為布魯特,與今日吉爾吉斯國的民族相同)。郅支素恐,又怨烏孫,聞康居計,大說(悅),遂與相結,引兵而西。康居亦遣貴人,橐它(槖駝。槖音駝)驢馬數千匹,迎郅支。郅支人眾中寒道死,餘財三千人到康居。其後,都護甘延壽與副陳湯發兵即康居誅斬郅支,語在<延壽、湯傳>。

郅支既誅,呼韓邪單于且喜且懼,上書言曰:「常願謁見天子,誠以郅支在西方,恐其與烏孫俱來擊臣,以故未得至漢。今郅支已伏誅,願入朝見。」竟寧(漢元帝劉奭的年號,奭音是)元年,單于復入朝,禮賜如初,加衣服錦帛絮,皆倍於黃龍(漢宣帝劉詢的最後一個年號)時。單于自言願婿漢氏以自親。元帝以後宮良家子王嬙字昭君賜單于。單于驩(歡)喜,上書願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邊備塞吏卒(請求廢除邊防武備,塞上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議(議論),議者皆以為便。郎中侯應習邊事(熟悉邊疆事務),以為不可許。

上問狀,應(侯應)曰:「周秦以來,匈奴暴桀,寇侵邊境,漢興,尤被其害。臣聞北邊塞至遼東,外有陰山,東西千餘里,草木茂盛,多禽獸,本冒頓單于依阻其中,治作(製作)弓矢,來出為寇,是其苑囿(古代畜養禽獸供帝王玩樂的園林。囿音又)也。至孝武(漢武帝)世,出師征伐,斥奪(奪取,剝奪)此地,攘(推,排斥)之於幕北。建塞徼(障塞要塞。徼音腳),起亭隧(古代築在邊境上的烽火亭),築外城,設屯戍(屯兵戍守之地),以守之,然後邊境得用少(稍)安。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來寇,少所蔽隱,從塞以南,徑深山谷(小路深遠至山谷),往來差難。邊長老言匈奴失陰山之後,過之未嘗不哭也。如罷備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聖德廣被,天覆匈奴(天子之疆域覆含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來臣。夫夷狄之情,困則卑順,彊則驕逆,天性然也。前以罷外城,省亭隧,今裁(現今裁減,裁軍後)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復罷(不可再行廢除邊防),二也。中國有禮義之教,刑罰之誅,愚民猶尚犯禁(愚民尚且會觸犯禁令),又況單于,能必其眾不犯約(觸犯盟約)哉!三也。自中國尚建關梁(尚且建造關口和橋樑)以制諸侯,所以絕臣下之覬欲(覬覦貪欲)也。設塞徼,置屯戍,非獨為匈奴而已,亦為諸屬國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舊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與漢人交通,吏民貪利,侵盜其畜產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背叛),世世不絕。今罷乘塞(現在放棄守衛邊疆要塞),則生嫚易分爭之漸(相互欺侮紛爭慢慢變多),五也。往者從軍多沒不還者(投降匈奴不回漢地),子孫貧困,一旦亡出(逃亡出走),從其親戚,六也。又邊人奴婢愁苦,欲亡(逃亡)者多,曰『聞匈奴中樂,無奈候望急何!(聽說匈奴生活快樂,無奈邊防伺望偵察嚴密[故不得前往匈奴])』然時有七出塞者,七也。盜賊桀黠(凶悍狡黠),群輩犯法,如其窘急(困窘急迫),亡走北出,則不可制,八也。起塞(建立要塞[城牆堡壘])以來百有餘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巖石,木柴僵落,谿谷水門,稍稍平之,卒徒築治,功費久遠,不可勝計。臣恐議者不深慮其終始,欲以壹切省繇戍(想暫時省去繇役戍守),十年之外,百歲之內,卒有它變,障塞破壞,亭隧滅絕,當更發屯繕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復(如果又要發兵屯守修治,以好幾代的苦功也難以恢復),九也。如罷戍卒,省候望(伺望偵察),單于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漢,請求無已(單于自以為居邊幫漢朝守塞防禦是對漢朝有恩德,因此請求不止)。小失其意,則不可測(一旦不如他們的意圖,就難以預測他們的後續行動)。開夷狄之隙,虧中國之固(開啟了夷狄窺伺的縫隙,虧損了中國的鞏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蠻之長策也。」對奏,天子有詔:「勿議罷邊塞事。(不要再提廢除邊防的事了)

使車騎將軍口諭單于曰:「單于上書願罷北邊吏士屯戍,子孫世世保塞(單于願後世子孫世世為漢朝保守邊塞)。單于鄉慕禮義(單于向來愛慕禮義),所以為民計者甚厚,此長久之策也,朕甚嘉(嘉獎)之。中國四方皆有關梁障塞(關口橋樑障堡要塞),非獨以備塞外也(並非只是防備塞外),亦以防中國姦邪放縱,出為寇害(也是以此來防範中國作姦犯科的人出塞為寇作害),故明法度以專眾心也。敬諭單于之意,朕無疑焉。為單于怪其不罷(為了怕單于怪天子不廢除邊防),故使大司馬車騎將軍嘉曉單于。」單于謝曰:「愚不知大計,天子幸使大臣告語,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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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桃髻

楊貴妃
花裏活.卷中

明皇與貴妃宴千葉桃花下(唐玄宗與楊貴妃宴飲於千葉桃花之下),帝曰:「不特萱草忘憂(萱草又名諼草,諼草令人忘憂。語出<詩經.衛風.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怎麼找到忘憂草呀?我要將它種在屋北]』。諼音宣),此花亦能銷恨。」又嘗親折一枝插貴妃冠上曰:「此個花尤助嬌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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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梅妝
南朝宋
壽陽公主
太平御覽.果部7.梅

<宋書>曰:武帝(南朝宋武帝劉裕)女壽陽公主,每日臥於含章(含章為南朝宋宮殿名)檐下,梅花落公主額上,成五出之華(五瓣之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自後有梅花妝,後人多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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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了思漢

秦吉了(八哥)
夜航船.卷17.四靈部

嶺南靈鳥。一名「了哥」。形似鵒,黑色,兩肩獨黃,頂毛有縫,如人分發(髮),耳聰心慧,舌巧能言。有夷人以數萬錢買去,吉了曰:「我漢禽不入胡地!」遂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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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奉忠唐
唐/後梁
弄猴
夜航船.卷17.四靈部

唐昭宗播遷(唐昭宗李曄流離遷徙),隨駕有弄猴,能隨班起居。昭宗賜以緋袍(紅色官服),號「供奉」。

羅隱詩「何如學取孫供奉,一笑君王便著緋」是也。朱梁(後梁的朱全忠)篡位,取猴,令殿下起居。猴望見全忠(朱全忠),徑趨而前,跳躍奮擊,遂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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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nn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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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17 17:38

你好有研究精神. 心一定靜如止水?

ynn

fushengpoet(fushengpoet) 於 2016-02-19 00:01 回覆:
錯字=》「隨掃隨有」
fushengpoet(fushengpoet) 於 2016-02-17 22:42 回覆:
心靜如止水不敢當,磨練耐心倒是真的,尤其每次重看總會找到錯誤的地方,所謂「校書如掃塵,雖掃隨有」,不得不信啊。這次因字數超過限制不得不分成上下兩集,最後一卷的卷四大概也要分成上下兩集。

感謝ynn再度捧場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