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兒/文字整理/2021.06

大文豪蘇軾弱冠之年以一篇「刑賞忠厚論」令主考官歐陽修大為激賞，歐陽修向宋神宗舉薦蘇軾並稱其為未來宰相之才，又對旁人言：「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然而，年少蘇軾的官宦之途並未扶搖直上，反而在43歲之齡因「文字譭謗君相」罪名被關百餘日，史稱「烏台詩案」。

烏台詩案後蘇軾遭貶謫，於黃州的東邊坡地開墾過日，自號東坡居士。

這場牢獄之災促使蘇東坡人生思想的成熟，其作品風格也有了不同轉變，黃州四年是他文學藝術創作上的輝煌期，留下諸多千古流傳的不朽作品，天下第三行書的《寒食帖》便是其一。

蘇東坡名列宋代書法家之首，列居第二的黃庭堅(山谷老人)比他小九歲。自古文人相輕，而黃庭堅卻十分景仰蘇東坡，以其學生與弟子自居，尊稱他為老師，認為自己在書法、文學甚至為人處世各方面皆不及東坡。黃庭堅的書法俊秀挺拔，屬於外放之美，教人一看便心生讚嘆與喜愛；而蘇東坡書法卻呈現一種樸拙樣貌，東坡笑稱自己的書法寫得像「石壓蛤蟆」~~石頭把癩蛤蟆壓死了。

蘇軾年少時才華洋溢鋒芒畢露，歷經烏台詩案，他刺人的鋒芒與嬉笑怒罵以及動輒得罪人的銳氣，從此消失不見了！此時他已經不認為美一定要堅持，有時候可以放棄，可以做成一個醜醜的樣子，《寒食帖》中他所有生命裡最尖銳的部分，都隱藏起來了。生活上，則如洗盡鉛華般做一個別人看不出他是有才華的人，並不在意別人覺得他是否完美，「生命懂得回來做一個笨拙的人，其實是哲學上更大的領悟。」

在書法境界上，黃庭堅一生愛美追求美，總覺得別人在看他，若有一點不完美似乎便覺受不了！「講究外放之美的人很怕別人看不到自己的美，一定要表現出來給別人看！」......因此，黃庭堅十分推崇《寒食帖》，認為他比不上蘇東坡的內斂之美，做不到東坡對「美的放棄」，甚至嘲笑自已的書法如「石壓蛤蟆」，…....「當一個人可以自我解嘲時，其實是了不起的一種生命領悟。」

「宋人尚意」，宋朝人書法是寫出心境，有一種隨意、自然和渾然天成，是真性情的藝術美學；宋朝人書法有一種對生命的反省，也是一種見證，見證自己在修行路上還沒有做到完美，必須在收放之間拿捏分寸，平衡以及調整。

「書法是什麼？書法是永遠不停地一個自我反省的過程。」

更多精采內容，請聽蔣勳說故事：

中國美術史--宋代書法 (蘇東坡寒食帖)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Tr8t5R3e_I

中國美術史--宋代書法 (黃庭堅寒食帖跋尾及花氣薰人帖)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vwwswqOg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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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兒 真心話】

某些表現外放之美的人也不全然是在意他人評價，有的是追求完美個性使然，求全、求美、求圓滿。

懂得自省的人其實明白問題所在，只是「知道」與「做到」會有時間落差，總要不停地調整，才可能慢慢達到。

或者，如同大文豪蘇東坡這般，碰到人生重大困境始能突破與改變。對完美主義者而言，「美的放棄」遠比「美的堅持」更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