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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30 01:27:17瀏覽425|回應0|推薦1 | |
第二天放學,我和林怡蓉一起到訓導處找主任報到,他對於林怡蓉的自願參加倒是挺意外的,不過他樂觀其成。 經過主任的指引,我們來到了里長辦事處的門口,里長伯不在,裡頭只有一個婦人,根據她的說法,她是里長的秘書兼打雜,還兼任他大兒子的媳婦。 「他糖尿病住院了,老是躺在病床上罵人,是個老番顛啦!」這位里長秘書兼打雜暨兒媳婦,為里長伯下了如此註解。所以現在里長的職務則由她老公暫代,而她老公正好出門和朋友打十三張去了。 所謂的里長辦事處啊,真是有夠複雜的。 不過我們倒是很快就搞清楚了我們的任務-探望社區裡的失依老人。所謂的「失依老人」呢,依照林怡蓉的解釋,就是無依無靠的老人;但依照里長兒媳婦的說法,則是積蓄被兒女騙光光之後,沒人要的老傢伙。 無論怎麼解釋,好像都挺慘的。 我們今天的任務是探望住在昆明街112巷的李太太,李太太人真是好得沒話說,看到我們來高興得不得了,硬是要我們留下來吃飯,當晚吃得非常豐盛,她簡直把我們當神豬餵了。 李太太的公寓非常的寬敞舒適,她還養了四隻貓作伴,年輕時結過兩次婚,但兩次的老公都有點問題;一個酗酒,另外一個則有暴力傾向。後來她就決定不要再婚了,我們都覺得她現在過得很不錯,雖然沒有子女有點寂寞,但身體健康,精神又好,很難找到比她還要快樂的老太太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們起了個大早,這次去拜訪貴陽街185巷的陳伯,陳伯就過得有點糟糕,總之他拾荒為生,家裡簡直是垃圾山,我和林怡蓉費了好大的勁才在房間一角找到了他的蹤影,陳伯不太愛與人親近,我們於是到超市買菜,煮了還算可以的晚餐和陳伯一起吃了。 我總覺得這個處罰制度還挺鬆散的,不用報到,不用簽名,一切都是憑著良心做事。但儘管如此,我可是每天都和林怡蓉膩在一塊啊,根本不用考慮蹺頭的可能,就算有誰將我的腿打斷,我還是要扶著助行器來。 擔任關懷志工的第三天,里長兒媳婦不在辦公室,一位社區媽媽在裡頭百無聊賴的等著接電話,我們向她說明了來意之後,她交給我們一個人名和一個住址。 丁啟倫,六十六歲,住在西藏路123巷的巷子底。 「這個姓丁的老頭是個……怪胎。」社區媽媽神情有點古怪的說。 「怪胎?怎麼個怪法。」林怡蓉問。 「你們不要誤會啦,他人很好相處,他的怪……是在別的地方。」社區媽媽說。 「他怎樣?」我說。 「他……說的話都莫名其妙的,總之,不要把他說的話當真啦!聽聽就好。」社區媽媽最後這樣說。 來到西藏路123巷,巷子底是一棟老舊的木造建築,外圍還有圍牆,我們按下紅色木門右方的電鈴,等候著丁先生。 「來啦來啦!」沒多久,一個嗓門有若洪鐘的聲音從裡頭傳來。 門打開了,來應門的是個黑黑瘦瘦的老頭,老頭臉上的顴骨高高突起,下方則是一張嘴角下拉的厚唇。他留著短短的三分頭,穿著一件黑色的無袖內衣,裸露的雙臂滿是疤痕,看上去還挺兇狠的。 「丁伯伯你好……」林怡蓉客氣的說,我也微微向他點頭。 「誰是丁伯伯啊?」姓丁的老頭沒好氣的說。 「呃,請問你不是丁啟倫丁伯伯嗎?」林怡蓉又再度確認。 「我是丁啟倫沒錯啊,可我又不是丁伯伯!」姓丁的老頭趾高氣昂的說。 馬的,是怎樣啦!我很不爽,掉頭就要走人,林怡蓉則緊緊將我抓住。 「呃,不好意思,那請問丁先生該如何……」林怡蓉好聲好氣的說。 「我也不是丁先生。」 「那……」 「我是丁丁。」 丁丁?裝可愛喔? 林怡蓉卻是滿臉的疑惑。 「我是丁丁,天線寶寶的丁丁。」丁老頭又重複了一次。 真是吐血。 「喔,丁丁先生……丁丁你好,我們是里長辦事處派來……」林怡蓉改口說。 「嘿,我知道啦小妹妹,社區志工嘛,兩位一起進來坐啊。」丁老頭說,「以後見面的日子還長。我叫丁丁,丁丁就是我。」 進了大門,我們來到一個頗為別緻的庭院,針狀的草皮上種了許多植物,竹子、楓香、杉樹、鐵線蕨……,都修剪得很漂亮,卻不見任何一朵花,草皮上擺了大石砌成的桌椅,上面還有個遮雨棚。 「丁丁,你的庭院真是漂亮。」林怡蓉讚嘆的說。 「哪裡,退休老人嘛,閒來無事就玩玩園藝嘍。」丁老頭說。 庭院裡的木造建築從外觀看來已經頗為老舊,屋頂瓦片及堆砌出牆面的斜面木板生滿了青苔,幾根門口梁柱有補強過的痕跡,整棟建築因為長年的風吹日曬,顏色黯淡得幾乎像是黑色。窗戶亦是木造的,每扇窗看起來都又厚又沈,要操作恐怕不太容易。 丁老頭開了門和我們一起進去,本以為會看到獨居破屋的慘澹風景,沒想到屋子裡卻出乎意料的整潔而舒適。裡頭似乎重新裝潢過,整間屋子都是新鋪而成的松木地板,客廳裡搭配了幾個藤製沙發與木桌,電視左方有張電腦桌,電腦還開著,裡頭居然是線上遊戲「魔獸世界」,他用德魯伊,而德魯伊正站在村落的一角發呆,暱稱是「光合無限作用」。 我們於是坐在沙發上寒暄了一陣,經過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我們知道了丁丁的一些事,他已經退休了,退休後買了西藏路的這棟屋子,就一直住到今天。 「這裡有小孩啊?」我當然知道他沒有小孩,不然怎麼叫做失依老人?但有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 「沒有。」丁老頭說。 「不然那魔獸是誰在玩?隔壁鄰居的小孩喔?」 「是我在玩啊。」 六十六歲的老頭玩線上遊戲?當然也是可以,但是……,我就沒辦法想像訓導主任那種老男人坐在電腦桌前,用鍵盤和滑鼠在伺服器上打魔獸。 真是怪老頭一個,我開始覺得他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的危險。 「真奇怪,」我不顧林怡蓉不斷的拉手暗示,很不客氣的對丁老頭說:「你這種年紀的人還玩魔獸,不是很詭異嗎?」我倒要看看丁老頭有什麼好解釋。 「為什麼?網路遊戲很有意思啊!」丁老頭眼神發出了光芒,「我一退休就買了電腦,後來自己拆拆裝裝的,也摸懂了這個玩意兒,電腦和網路都是實用又有趣的東西,你們年輕人更是要會。」 老人家就是這樣,總是很愛告訴人家這個要會那個不能做的,電腦和網路對我們這個時代的都市小孩來說,有什麼會不會的問題嗎?你會不知道該怎麼把電視打開或選台嗎? 接著我們被邀請到草皮上的石桌去,本以為丁老頭是要泡茶的,沒想到他卻沖了一壺咖啡過來,他說他比較愛喝咖啡,於是自己買了台研磨機;我不懂咖啡,喝下去也只是又酸又苦。 之後他開始聊著種樹種草之類的話題,一說就是個把小時,什麼施肥啊、移植啦、插枝的,聽得我頭皮都麻了。 說完植物,林怡蓉不知道為什麼提到岳飛還是誰的,他又巴哩巴拉的屁了二十多分鐘,什麼拐子馬、武穆遺書、滿江紅的,搞得我滿天問號,而且他最後都會加上「年輕人就是要多學習」這類狗話。 這個死老頭,以前若不是當老師,那就是當軍官的,因為他實在是太愛唬爛了。無論如何,我已經撐不下去,我的腦袋昏沈、眼皮有千斤重擔,看著林怡蓉和丁老頭說話的身影逐漸模糊,我開始魂遊天外。 「丁丁,你退休以前是做什麼的啊?」林怡蓉啜著咖啡上的泡沫,不經意的問。 「我喔,講起來不好意思啦,」丁老頭有點羞赧的說,「我以前是生意人。」 「喔,做商人有什麼不好意思啊,是做什麼生意呢?」 「我做的是大麻生意。」 喔,原來是大麻來著,大麻很好啊,大麻是植物,而且是素的。 啊?我有沒有聽錯。 他剛剛在說什麼啦?他一定說他是高中國文老師,或是上尉砲兵連連長,只是因為我快睡著才聽成他是在賣大麻的吧? 我立刻清醒了過來,轉頭看著林怡蓉,從她無所適從的眼神中,我可以確定我並沒有聽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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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