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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20 20:07:32瀏覽343|回應0|推薦1 | |
關於當時文字禍之記載,《新論》語焉未詳,《漢紀》、《漢書》亦皆付之闕如。鍾書先生乃效荀子之法,「欲觀前古之跡,則於其粲然者,近古是也」,亦即考徵漢以下之「近古」,以探漢以上之「前古」。 於是拈出魏晉以來文網嚴密之數例如下: 劉宋高祖劉裕以「騧」字似「禍」,改為「𩢍」字。(《魏書‧島夷劉裕傳》) 劉宋明帝劉彧「多忌諱,言語文書有『禍』、『敗』、『凶』,『喪』及疑似之言應迴避者,數百十品,有犯必加罪戮」(《宋書‧明帝紀》),即佛語「湼槃」、「滅度」等,亦在觸忤之列。(《梁高僧傳‧卷七‧釋僧瑾傳》) 前秦厲王苻生因眇一目,故「『不足』、『不具』、『少』、『無』、『缺』,『傷』、『殘』、『毀』、『偏』、『隻』之言,皆不得道;左右忤旨而死者,不可勝紀。」(《魏書‧苻生傳》) 金熙宗完顏亶厭禳大赦,「召當制學士張鈞視草,其中有『顧兹寡昧』及『眇余小子』之言,譯者不曉其退託謙沖之義,乃曰:『漢兒強知識,託文字以詈我主上耳!』亶驚問故,譯釋其義曰:『寡者孤獨無親,昧者不曉人事,眇爲瞎眼,小子爲小孩兒。』亶大怒,亟召鈞至,詰其說,未及對,以手劍剺其口,棘而醢之,竟不知譯之爲愚爲奸也。」(岳珂《桯史》卷一二) 明太祖朱元璋「多猜,臣工表奏頌聖,每犯觸忌諱:『一人有道,萬壽無疆』則疑隱寓『強盜』,『體乾法坤』則疑隱寓『髮髡』,『作則』嫌於『作賊』,『生』、『扉』諧音『僧』、『匪』,『殊』拆字『歹』『朱』,皆科以大逆謗訕,當時有『撰表墓志』之謠。」(李賢《古穰雜‧高廟亦難受諫》、黃溥《閒中今古錄‧洪武甲子開科取士》、徐禎卿《翦勝野聞‧太祖多疑每慮人侮己》、馮景《解舂集文鈔‧卷一‧贈汪給事序》、徐𤊹《筆精‧卷六》、周壽昌《思益堂日札‧卷五‧語忌》、陳田《明詩紀事‧甲籤‧卷六‧陶凱》) 歷代文字禍之大者,當非僅此。上舉諸例,則皆「矇矇」之著。鍾書先生評云:「『眇余小子』,作『瞎眼咱小孩兒』,亦猶『昆命元龜』作『明明說向大烏龜』……;一通漢爲蕃,一通古爲今,皆翻譯也……,皆直譯也,又皆以曲解爲直譯也。」若非誤觸文網者動遭殺戮,而「棘而醢之」尤云慘怖,實堪充為笑枋。 鍾書先生又曰:「亦見有開必先,後未居上也。恃強挾貴,而苛察雄猜,憬然嚴周身之防,瞭焉極十目之視,蓋衆所畏之人,其所畏亦必衆耳。」 文革結束以來,剺口殺身之類慘禍,已漸成陳跡。然當今盛世,掌權者為衆所畏之程度雖減,其所畏者卻似愈衆。近日「敏感詞」之與時俱增,且視「敏感期」而日新月異,可見一斑。層面之廣、數目之多,劉宋亦瞠乎其後。 然而上有政策,下亦必有對策。於是「翻牆」有之,「火星」有之。總之,文網搜羅愈密,網文創新亦愈奇。 例如中山大學詩家徐晉如自號「不和諧的儒家」,網文動云「兲朝P民」。以文字遊戲觀,此當已非微言諷世,而屬上門罵人之類。然彼乃堂而皇之,其奈我何。無他,「兲」者,古字「天」也。天朝鷹犬欲罪無辭,而於六書中稍諳「會意」一門者皆可會心。 又如泉州文物鑑定家、《格古日記》作者裴光輝,近日獨創所謂「新西夏文書法」,自謂「借古人酒杯澆己之塊壘」。於是,「番書」、「胡書」如「GCD」、「MZD」等漸遭「屏蔽」之後,「鬼書」、「狐書」乃異軍突起,直可列為吾國「wordplays」之一獨特法門(參見《管錐編‧太平廣記‧第一三八‧卷三二一‧鬼狐書法》)。圖示其〈紅歌系列 3〉一例,釋文如下:「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賊東。牠為自己謀皇位,忽尔咳悠,牠是人民大災星。共產黨,像蝗蟲,飛到哪裡哪裡暗,哪裡有了共產黨,忽尔咳悠,哪裡人民得遭殃。」 元好問〈論詩絶句〉語:「真書不入今人眼,兒輩從教鬼畫符」,於此可得一新解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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