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題天生受歡迎。儘管說的人斜著身子、歪著脖子,嘴動唇不動,吹氣般地吐出幾個字,手指尖還輕敲紙上的幾個字:「這支,他們最近要翻一番。」聽的人沒有不湊上腦袋、豎起耳朵、張大眼睛,以免聽漏了還可以用看的撿回來。這類話題通常聲音是壓得極低,有道是法不傳六耳,但是聊的時候卻是熱力四射、熱情澎湃,真神似某首歌詞:聊你千遍也不厭倦,聊你的感覺像八月。 有這種話題就必然有另一種。儘管講的人都已經站到桌子上了,不只是振臂疾呼甚至到聲嘶力竭的地步,結果是除了店長打一一九之外,還是沒人理睬。 就談這類,這次。 很小的時候,在臥室的門後高掛著一只紙袋子,裡頭的東西都是扮家家酒的絕佳聖品。紅藥水可以有血流滿地的效果,還有紗布、棉花可以包紮不存在的傷口,受傷的人通常不需要量體溫,但是量量有益無害,還有八卦丹可以當口服劑,而印象最深的是萬金油,塗在別人的眼睛裡可以「冰冰」的。當然大人是不准小孩玩這樣的「風流醫生俏護士」,所以這只藥袋只有在特殊情況之下才會被請下來。 紅藥水大概沒有人會想喝,但是八卦丹卻是可以藉機楷油,味道就像口味兒,只是長相不像口味兒那般秀氣。記得或是知道八卦丹或許已經很少了,大小像紅豆,但是是褐色的,小小一顆卻是有凌有角,取名八卦就知道是國產的,是舶來品的就只有仁丹,所謂「鬍子不翹不是仁丹」,那個商標在周星馳的電影裡見得到。口味兒和仁丹是口味、樣式完全一樣,仁丹的競爭對手就是這個口味兒,口味兒的廣告在當時是一片天,還記得它的代言人是張美瑤小姐;但是最厲害還是廣播,到現在這把年紀還可將它廣告最後一句背出來。 在收音機時代,播音的小姐是見不到的,但是甜美的聲音在空中憑著想像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加上那個年代女人的音色就是要高、要尖,像蔡琴那樣的歌手如果要進演藝圈,在當時只有演默劇的份了,那種清脆甜美的的推薦確是令人終身難忘,難忘之中還有幾分懷疑。這句廣告詞是台語的「口味兒﹝靠烏魯﹞」,尾巴還有些回音的效果。近幾年才領悟出這﹝靠烏魯﹞應該是日語,似乎表示口味兒也有些日本血統。日後美國的青箭、黃箭進來之後,想「吐氣如蘭」就改嚼口香膠了,還在吞口味兒、含八卦丹就有剛剛才從鄉下來的感覺了。。 藥袋裡能吃的不只八卦丹,還有幾包包好的成藥,像是咳嗽、流鼻水、退燒等等,這幾包才是鎮殿之寶,才是藥商的獲利之源,也才是問題之所在。 依照今天的觀念,身體不舒服就是得去看醫生,然而不舒服並不是表示有病、有病也不見得會不舒服,所以今日看病之前得先知道「我是否真病了?」,這大概就要好幾個學分,修完了並不表示百分百,不然醫生就絕不會生病了,再來就是得看怎樣的「科」。許多症狀明顯的想錯也不容易,像是即將臨盆的,但是牽涉到精神的或是神經的那就是要對也不簡單。就是因為不簡單,沒時間、沒精神、沒體力﹝這大概就是症狀了﹞去掛號看診的,就是吃成藥。而吃成藥除了有定見之外,有時就只能依豬哥亮的指示了。到了藥房能找到對症的藥,那也是上百個學分的工程,簡單一句話就是困難重重。 而小的時候台北市還能見到「一行白鷺上青天」,不像今日街上三步一藥局,五步一診所,中間還有腳底按摩、跌打推拿、芳香醫療穿插其間,要看個病、吃點藥沒有現在的方便,所以幾個常見的傷風感冒症狀就靠這幾包打發。這些藥並不是來自藥局診所,而是有人不定期到家裡來看看是否需要「補貨」順便結算用了多少,該付多少。 這幾乎有些不可思議,今天不要說是拿藥了,不太認識的拿罐飲料給你,都應該疑神疑鬼了;何況這些藥就只是藥片、藥粉,用紙包著,沒有使用說明、沒有使用期限,當然更沒有防潮包裝,使用方式就是「白包咳嗽、流鼻水」、「青色的發燒」、「紅包是發高燒」僅此而已。雖然這些比香灰、符咒靈驗一點,在彼時就算是健保了。這些回憶只是依稀如此,是否真有此事,真有此醫葯宅配行業還不是很確定,直到前些日子讀到日本小說談及有人是這樣子的「業務代表」,才確認此事不假,而且還是日本人的製藥產業推廣方式。看來不是只有我家是如此。 想想今日的健康產業,已經遠遠超過醫療體系的範圍,連吃頓飯都有「養生餐」,所謂的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都可扯得上,甚麼?柴不在其中?這研究過了,有一種竹炭聽過吧?而當年的養生就儘只是養身,吃顆水煮蛋就算是補過了,以前的用藥方式,以今天的角度來看,簡直是拿性命開玩笑。 生活似乎總在過或不及中間徘徊輪迴,說不定哪天人們會認為那樣股票投資的方法簡直是拿身家性命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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