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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8/31 01:33:42瀏覽1557|回應4|推薦11 | |
從金閣寺到法源寺
「你所抵抗的東西會持續存在,你所靜觀的東西會消失。」 ─與神對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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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Professor Dumbledore in Harry Potter
面對真實的自己在根本佛法的「四聖諦」和「十二因緣」裡,佛陀教導我們解脫的原理是在去除苦的根源即「無明」與「愛取」,而愛染的終究去除是有階段性的,並非一步登天式的否定人性。 在次第上透過聞、思和長期的修習止觀,以見道的初果(初地菩薩)斷三結──身見、戒禁取、疑為近程目標;去除部份無明,而愛染習氣的完全除去則要在阿羅漢(八地菩薩以上)(註一、註二),也就是說在接近終點之前,愛染是我們學佛旅程中不可避免的重要課題與考驗,若以中道超越相對的智慧來說,「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所以行者每一次面對愛取考驗,都可能是修行境界昇華的契機或更接近終點。佛陀成道之前有三個考驗,在那之前,還 不知道他經歷了多少成功或失敗的試煉,吾人去佛陀何遠,正是不可以道里計, 所以此刻如果一個人心如止水,無牽無掛,精進於解脫道或是菩提道上,那是幸福可喜的,但是如果是正在或是曾經經歷感情的掙扎,也該慶幸,「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即使失敗,在長時大空裡,將來也就是差一個考驗成佛罷了。 透過「懺悔」決意「不再作」,不管成功或失敗,相信這些生命經驗,都終將會轉換為菩提種子。現舉出一些公案,希望有助於提供一些新的角度、視野於轉煩惱為菩提、以智化情的可能性。 危機與轉機最先讀到關於愛情與佛法修行矛盾的主題,當數六世達賴喇嘛(註三、註四)的六十六首情詩,根據簡傳來看,他是一位至情至性,忠實表達自己的修行者,在當時清初的複雜政治環境裡,他的愛情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但是由他在二十四歲自行選擇圓寂來看,他應該是有相當境界的, 短暫的二十四年比之龍樹菩薩的(傳說)兩百歲一樣擲地有聲,我以為他們的可貴不只是後來的成就,他們不是一開始就是「真命天子」,而是在陷入愛取糾結之後,終於能以智慧如同太極拳一般借力使力,轉嚴苛的考驗為成就者, 以下摘錄六世達賴喇嘛的三首詩,以示其愛情與佛法修行的掙扎,乃至最後的覺悟: 靜時修止動修觀 歷歷情人掛眼前 肯把此心移學道即生成佛有何難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十地莊嚴住法王 誓言訶護有金剛 神通大力知無敵盡逐魔軍去八荒 一番轟轟烈烈的戀愛就這樣表現無遺,看不出法王以多少時間超越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但吾人可見最後一首詩,頗有佛陀最後通過考驗成道的磅礡氣勢。不論歷(藏)史對六世達賴喇嘛的評價如何,我以為他這樣的現身說法是非常慈悲的。 現代文學對佛教的終極關懷也有一番思考;三島由紀夫在他的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作《金閣寺》(註五)中,固然表達了日本人有些病態的審美觀(菊花與劍、優雅與暴力的雙重性格),例如在最後結局,小和尚把這一京都古寺燒掉的理由是:「我對金閣寺的美感到嫉妒」, 吾人看到它其實呈現的是一個(以佛法觀點)不能通過愛取考驗的負面範例與歷史悲劇(現在的金閣寺是1955年後原址重建的)。東大法學背景而擅長邏輯的三島由紀夫以第一人稱的思惟,表現了小和尚的並不簡單的心路歷程。在三島由紀夫眼裡,愛取可以是障礙,同時也可以是修行上,面對自己不熟悉的弱點進行提升的機會。 在他另一篇歷史文學解讀:「志賀寺上人之戀」(註六)裡,他提供了一個類似六世達賴喇嘛的正面公案:「‧‧‧上人不自覺地望向那邊。然後,被那美麗震撼了。‧‧‧靜止的現世突然從畫中起身、開始動了起來。彷彿站在王城大道車馬喧囂中,雙手遮住耳朵後很快地鬆開手,噪音迅速的在身邊升起那樣。‧‧‧」 非常深刻的表達了這種修行者陷入愛情的困境,故事的最後高潮是志賀寺上人以直接面對的態度,經過長期止觀能量的累積之後,在他愛慕的御息所(天皇妃子)前痛哭一場,而由這段感情中釋放昇華了自己,從容圓寂往生,其間人性(humanity)的掙扎,而到自由解脫放下的心路歷程,令人為之動容。 轉小愛為大愛從《金閣寺》,我也連想到,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作品李敖的《北京法源寺》(註七),手法類似三島由紀夫的歷史文學解讀,但是風格迴異,主題是戊戌政變,唯一的女主角是慈禧太后, 變法失敗後,作者從譚嗣同能逃走而不走,被處決之前的留書「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相對於康有為的他走日本而推論譚嗣同是犧牲自己,以表白變法的不可行,清庭的不可救藥,而終於啟發了後來的革命,以免來人步其後塵。 固然這是一個理想主義知識份子的良知(conscience),作者更以為這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菩薩精神,書裡第七章「迴向」是一段佛法的對話,似乎不是很正確的理解佛教,但其強調大乘佛法精神確是正面的。 按作者考據,譚嗣同是有深厚佛學背景的人,所以放下自己對改革理念的執取,轉而以死諫以免其他同志的犧牲是其動機,如果作者的解讀屬實,那麼顯然無私的愛(慈悲),是可以超越嚴苛的考驗而成就菩薩行果,可以說在大乘佛法來看,愛是刀的兩背,不是絕對邪惡的,菩薩的「善法欲」甚至可能是取證的要素(註二)。 如前所述:即使達到見法位也仍然是有愛染的習性,何況是在凡夫位的眾生?考驗的出現不足為奇,不論成功失敗,只要菩提心繼續增上,嚴以律己(戒)、寬以待人(慈悲、寬容); 而不用批判那些考驗失敗的人,因為那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真正的修行者不在他們不犯錯誤,而是在考驗失敗,經過一番大死之後的大生,進而浴火重生,吾人類推金剛經的邏輯可知:「佛說考驗者,即非考驗,是為考驗。」個人也深信佛法的光明慈悲是不捨一個眾生的,而終究會轉所有的愛取煩惱為菩提種子。* 註: (1)《 成佛之道》pp.238-248 印順法師 正聞 (2)《 以佛法研究佛法 》pp.369-382 印順法師 正聞 (3) http://buddhanet.com.tw/tibet/ggab-42.htm(4) http://www.ucchusma.idv.tw/poem/4.htm(5)《金閣寺》 三島由紀夫著 沈時雨譯 華成出版(6) http://skuo.lu.googlepages.com/chih_he_ssu.htm(7) 《北京法源寺 》李敖 桂冠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