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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02 05:59:07瀏覽2846|回應13|推薦63 | |
The believer is happy; the doubter is wise. 相信者與懷疑者 信心與懷疑的兩邊 每當我們真心相信一件事毫無疑惑的時候,就會有勇往直前的無比信心,與樂觀奮發而源源不絕的力量,往往能完成一般常人所不能完成的目標;我們的父母師長也大都教導過我們要誠實,要正直,要寬容,要淡泊,善有善報。如果你夠幸運,也許吃些小虧,然而還是心安理得的,公平的得到你該得到的,那麼你是受到祝福的。 但是,萬一一個人的命運,遵守了這些高尚的教導,卻沒有變得更好,那他是不是會矛盾痛苦,甚至轉換到這些價值的相對面,走向更自我毀滅的方向? 也許,當我們在教導下一代一種幸福的價值同時,也要教導分享一種「懷疑」的精神;為懷疑而懷疑,為反對而反對,當然是沒有建設性的,但是,客觀求真的習慣態度,卻很可能是不讓自己變成分裂人格的偽善,進而瞥見真理,哪怕即使只是片刻,也是不可或缺的過程。 我聽過下面一個猶太父母教育孩子的故事: 猶太父母常常在孩子夠大的時候,都會以一段戲劇化的過程教導孩子為甚麼他該有懷疑的態度挑戰已知:父親會先告訴孩子爬到一個高的地方,然後告訴孩子跳下來不要緊,他會接住孩子,但是,當孩子真的跳下來的時候,這父親卻是袖手旁觀,孩子因而會扭到腳,甚至摔斷腿,這位父親於是會很慎重的告訴孩子,為甚麼他該懷疑任何事,不要理所當然的信任任何事、任何人。 這當然是有些冷酷的,然而現在孩子腿傷的一課,卻為孩子建立了一種客觀的生命態度,避免一廂情願的樂觀理想盲信, 而後造成失望甚至絕望,就像舞台劇《推銷員之死》那樣盲目的推崇一種價值之後的陷入絕境、徬徨、毀滅。 我對猶太教和原始佛陀思想的欣賞與感動原因之一,就是他們教導為善信心的同時,也教導懷疑求真的精神,佛陀是明白的說了,我提供你們的只是一個解脫的方法,我是解脫苦受了,但是不要只相信我說的,而是要在自己身心裡求證:「自(己身心變化)依止,(無常緣起真理)法依止,莫異依止」,眼下有幾位所謂大師、導師、上師,有這種胸襟與氣魄教導跟隨者要懷疑他自己的教導。 猶太人就更是鼓勵懷疑他們的神,基本上,是從懷疑中得到更大的信心;這或許是為甚麼猶太家庭出了大量的科學家、數學家、哲學家、心理學家大師級人物,或許少了猶太文化就根本沒有近代物理、原子彈等等近代的文明基礎, 如果這些高尚的人類價值或是信仰是真實的,那麼我們就完全不需要害怕它們被挑戰、被質疑;反過來說,那些經不起質疑的人物、價值信仰、障礙我們因看到真理狂喜的,或許就是人為多餘概念。 我們不妨說介於「信心」與「懷疑」之間常態的「掙扎」,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在別人身上看到的,都是「健康而正常」的,毫無畏懼的必要,它必然最後要收斂穩定到真理的近似(如果那些高尚的價值與信仰是真實的),而一個人的尺寸寬容程度決定了他自己的生命高度與寬度。 莊子的生命對話 羅素 (1872-1970) 曾經說過:「 我絕不會為了我的信仰而獻身,因為我可能是錯的。」 我們也讀過《莊子》、《老子》那似乎天成的高貴和諧,脫離世間的優雅,可是我相信我們只是看到「成品」,沒有機會看到製程中的「掙扎」,老子著作或許過於精簡,但是莊子的層層有條理的論說裡,卻是看的出他自我對話的態度;未必他是為了假設幾千年後才有的聽眾而寫,他自問自答之間,已經得到了自身的依止、安身立命之處,我們後人的感動與啟發,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個副產品。 我在揣摩像莊子這樣鐫永的對話作品裏,似乎多明白了一些我們為甚麼該寫,即使可能根本沒有聽眾,因為在不確定的對話裏,我們其實可以對人世生命得到信心,我不知道莊子在寫書之前,會不會也只是一位堅持原則,為官不得志,只得退居田園中,竟日唉聲嘆氣的凡夫,但是無疑的,在寫下他的人與天地萬物的對話以後,他確實是成為我們熟悉景仰的《莊子》了。 你還不是甚麼你期望的樣子嗎? 無妨的,如果你努力的在某處寫下一些對話與掙扎,你就有希望的靠近些了,莊子並不知道他是莊子,...直到他寫完了《莊子》吧,我是這樣認為的。 理性與感性的平衡 在佛陀破除無明,離苦得樂解脫道心理學方法論裡,也有兩類行者歸類,即所謂「信行人」和「法行人」:基本上信行人是感性盲信的,樂天的,與「貪」 (greed, desire, craving)、「癡」(ignorance) 心所(mental factor) 相應;法行人則是理性的懷疑論者,所以是和「嗔」(anger, fear) 心所相應,兩種個性各有其優缺點與可發揮的生命著力點。 這種分類不是什麼標籤意義,而是要幫助一位真心希望學習心靈澄明,就像達摩東來中土要找到的那樣一位「不為人所迷惑的人」一樣,誠實明白自己欠缺的不平衡,是哪一種,在佛陀看來,這兩種性向是可能在一個人身心上整合而不矛盾衝突,昇華而為真正的「慈悲」與「智慧」,無心、直心、無所不知、全然的澄明、無所畏懼是可能的理想,而他們總是可以從我們現在的不圓滿,無知與憤怒不安恐懼出發開始的: 重「理性」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終究不會再追問為什麼好心不一定馬上能看到有好報;重要的是;當一個人決定做一個「好人」的時候,他得到的獎賞就是他「做了一個好人」,而不是期望好心一定會得到什麼,或是去花時間對其他懷疑論者的質疑做解釋,這就可以停止所有無邊的邏輯推理為什麼要做一個正直 (decent) 的人。 至於感性的人;埋頭於遵循教條、學院、書本、上師等等,自動降低自己的生命高度,放棄質疑的權利,掉入另一種誠惶誠恐的生活。這樣埋沒人類理性推理的自由天性,自動屈服恐懼於發掘真相的好奇,再也不敢質疑自己的信心,我是認為,很可能這種「信心」也不是多堅定,持久的。 無惑來自掙扎的完成 德蕾沙 (1910-1997) 修女,這樣一位幾乎是當代宗教虔誠聖者的代表,有人卻在身後批露很多她對神、她的信心幾乎無有休止的質疑態度,書信上表面看來就像是沒有信心的一般人,你會怎麼想,Just take the face value 根據浮面上的誠實,覺得她根本沒有虔誠的信仰?一個普通的失敗弱者?而不是一般所定義的聖者; 還是,像我一樣,更感動於她的誠實和她的掙扎,反而詭異而完美的定義了她全然的虔誠奉獻於她的信仰? 也許,她的信仰,因她而高貴,而非信仰使她高尚。我相信,她無懼於自己的懷疑,在我們之中,絕對是比任何人更靠近真理道路、或是所謂真神的少數人纇之一,如果她不是 (wo)man of faith,我不知道,還有誰有資格冠以如許稱呼。 我們應該有掙扎:在保持穩定快樂的安全區裡,與質疑現在生命所朝方向之間,我以為,掙扎是健康的,是有自覺的不選擇麻木,在表象的不穩定裡,它終究在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裏,趨向一個信念的穩定,一層一層的穩定之中,一個人的安詳,或許在蛹變退殼的掙扎之後,得到不疑的悟境,在親見真理的狂喜之中而得到完成。 有這樣的眼界,眼前的掙扎正是一個祝福的開始;即使它是痛苦的質疑,都可以安心面對,至少我們有距焦;我們應該要擔心的是,萬一從來沒有掙扎過,我們會不會只是在無感終日,穿衣吃飯之中耗掉生命, 所以,「信心」也好,「懷疑」也好,他們就像電影《前進高棉》 (Platoon) 結尾查理辛說的,永遠是我們有的兩個父親;我們何妨常常獨處聆聽一下他們要告訴我們什麼, 然後你不妨像莊子、老子一樣把自己當做唯一的聽眾, 盡可能寫下條理的對話,如果這樣寫下的理性與感性掙扎,真能感動自己,那無疑的,你是與人類整體的掙扎向上提升經驗,同一呼吸的,你的個人小我經驗,也不再是你起先以為的孤獨了。 你懷疑做一個正直的人是有意義的? 或者,真的善有善報嗎? 或者, 你並不感到需要跟隨一般價值的盲動,又擔心不跟隨主流的被排擠? 我們應該鼓勵自己懷疑,然後試著寫下這樣的對話,不用因為嘲笑而停止,寬容同情那些會嘲笑不屑你靈魂掙扎的人,因為,很可能,他們永遠也沒有眼界看到你所獲得的暴風雨般掙扎之後的狂喜與寧靜, 那又如何呢? 「被叫做玫瑰的,即使叫成別的名字,也是依然的芬芳。」 [資料來源] [1] 我為什麼而活著 (《羅素自傳》序言 ) 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對人類苦難不可遏制的同情心,這三種純潔但無比強烈的激情支配著我的一生。這三種激情就像颶風一樣,在深深的苦海上,肆意地把我吹來吹去,吹到瀕臨絕望的邊緣。 我尋求愛情,首先因為愛情給我帶來狂喜,它如此強烈以致我經常願意為了幾小時的歡愉而犧牲生命中的其他一切。我尋求愛情,其次是因為愛情解除孤寂——那是一顆震顫的心,在世界的邊緣,俯瞰那冰冷死寂、深不可測的深淵。我尋求愛情,最後是因為在愛情的結合中,我看到聖徒和詩人們所想像的天堂景象的神秘縮影。這就是我所尋求的,雖然它對人生似乎過於美好,然而最終我還是得到了它。 我以同樣的熱情尋求知識,我希望瞭解人的心靈。我希望知道星星為什麼閃閃發光,我試圖理解畢達哥拉斯的思想威力,即數字支配著萬物流轉。這方面我獲得一些成就,然而並不多。 愛情和知識,盡其可能地把我引上天堂,但是同情心總把我帶回塵世。痛苦的呼號的回聲在我心中迴盪,饑餓的兒童,被壓迫者折磨的受害者,被兒女視為可厭負擔的無助的老人以及充滿孤寂、貧窮和痛苦的整個世界,都是對人類應有生活的嘲諷。我渴望減輕這些不幸,但是我無能為力,而且我自己也深受其害。 這就是我的一生,我覺得它值得活。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樂意再活—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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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