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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明和筱芊-第二卷)之十一

筱芊簡直無法相信：「嚇，你說什麼？」

忠亮緩緩說道：「是的，我爸是個大壞蛋，他在山地鄉是個道地的大白狼。」

筱芊的好奇心被提到了最高點，卻不能表示心急。因為她知道，凡人一開講，就會有一直說下去的欲望，連繭居族也不例外。急切的打斷它，只會干擾他的敘述。所以，她點點頭，並以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果然，忠亮繼續說：「枉費妳和我哥交往那麼多年，對我家的事，幾乎一點也不知道。雖然說家醜不可外揚，畢竟我爸已死去多年，一切都成了歷史……，呵……說來話長呵……」

忠亮就像白頭宮女話當年，娓娓訴說起他們家的故事………

「我媽是獨生女，18歲就招贅我爸入門，我爸到我家那年是20歲。
我爸本家窮得一清二白，可以說是行乞為生，生下孩子大抵都是自生自滅，家人四散，跟孤兒沒兩樣。
有人要招贅他，不但有了老婆，又有了住處，等於給了他一個家。
從我媽留下的書信、日誌，可以看出我爸是個混混。靠著一表人才和口才，得到外公、外婆的青睞。但他在五年之間，就花光了外公、外婆為數不多的積蓄，外公外婆本是佃農，沒了積蓄，田地是地主的，房子是不值錢的土角厝。當年，唯一的生計，就是下田耕作。
我爸根本無心耕作，成天在外鬼混。但是沒錢也撐不下去……後來，他失蹤了一年多……突然回家，說是他在某鄉有了事業，要帶走我媽去幫忙，卻把三個孩子留給外公、外婆照顧。……那時候，還沒有我……」

忠亮說著說著，停頓下來。

筱芊接口說道：「他們去了山地鄉，對吧？」

忠亮吁了一口氣：「妳能想像我爸在山地鄉做什麼事業嗎？」

筱芊覺得不用避諱：「就是一些不公平的交易囉，欺詐山地人，以小利詐取他們的血汗，甚至騙取他們簽下賣土地的契約……」

忠亮搖搖頭：「我爸做的事業是—人口販子。」

筱芊一時不解：「你說什麼？」

忠亮繼續緩緩說出：「以小利騙取山地家長的同意，將山地女孩高價賣到都市去。」

筱芊背脊一陣發涼：「雛妓？」

忠亮看她一眼，冷冷的說：「是的，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密閉房間，一天接客30次以上的雛妓。」

筱芊呻吟一聲：「吼……」無言以對。

忠亮的聲音在筱芊耳邊繼續掠過：

「我爸的事業經手了近百名的雛妓，大部分下落不明。我想，她們不死也剩半條命。
有少數人逃出來，渾身性病、傷痕累累的回鄉，幾乎又被逮到，送回去賣淫。
只有伊莉阿姨，從都市逃回來後，在我媽的掩護下，躲藏了半年，卻也不免病重而死。那一年，她才十五歲。」

筱芊聽出苗頭：「伊莉阿姨又是誰？」

忠亮柔聲說：「伊莉阿姨是伊吉叔叔的姊姊。」

筱芊恍然小悟：「原來你媽對伊吉的姊姊有恩，看來你媽也庇護了你哥。」

忠亮的聲音輕飄飄的：「是伊莉阿姨庇護了我媽、我哥，……和我。」

筱芊忍不住問了：「後來呢？」

忠亮恢復冷靜的聲調：
「後來，外公、外婆憂勞成疾，其後三年之間相繼過世。我媽就決定，帶著我回到平地家中，一家五口安靜過日子，她從此沒有再上山。」

筱芊覺得，故事不會就此結束，說出心中的疑問：「那你爸呢？」

忠亮冷笑道：「大白狼沒有好下場的，他在山地賺了再多的黑心錢，也不夠黑道分贓。他被黑道追殺，帶著重傷逃入深山，屍首被發現時，被野獸啃得不成人形，已經死了十多天。」

筱芊小心翼翼的說：「你好像對你爸的行為很不齒？」

忠亮恨恨的說道：「哼，其實我媽是他害死的。」

筱芊很意外：「不會吧，你爸不是比你媽早死了許多年？」

忠亮再次爆料：「我是在說，我親生的媽媽—伊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