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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明和筱芊-第二卷) 之九

筱芊並無把握能說服丈夫替人謀職，所以沒有答應麗青的請託，但是要麗青先為她引見忠明的弟弟－忠亮。

筱芊特意避開麗青，選在她上課時間，來拜訪忠亮。

「妳是筱芊？」忠亮一副久仰的口氣及神態：「我大概是我家除了我哥，最早知道妳的人。」

筱芊很驚訝：「我還以為他一直瞞著全家人。」

忠亮扁扁嘴：「他是沒提過啦。」

筱芊更驚訝：「那你是怎知道的？」

忠亮有些不屑：「當年每個人都忙著賺錢養家活口，全家就我一個閒人。家裏大小事，我摸得一清二楚。」

筱芊覺得，他們家每一個人都是「人物」，四兄妹她都見識過了，這小弟當也不可小噓。她必須嚴陣以待：「那你從何得知？」

忠亮直視著她：「我說，摸得一清二楚──妳聽不懂？」

筱芊老實說：「不懂。」

忠亮搖搖頭：「果然菜鳥。」

筱芊覺得忠亮一點也不自閉，還很健談：「換個方式說好了，我從小到現在，一直被教導：唯一的責任就是讀書，把書讀好就好，其他事都不用我管。但是讀書實在沒花我多少時間，我又沒興趣在外面鬼混。以前家裏沒電腦、沒網路，就在家裏當小偵探囉。偵探妳懂吧？其實，家裏也沒多少有趣的事，整棟房子裏的櫃子、箱子、抽屜…皮包、布巾、紙袋，我是片紙隻字也不會放過。只要看起來有點意思的東西，都被我找出許多意思來。我哥的戀愛史嘛，當然逃不過我的法眼。」

忠亮淊淊不絕，聽得筱芊嘖嘖稱奇：「你一點也不自閉嘛！」

忠明有點得意：「是我姊說我自閉？她多年來姊代母職，婆婆媽媽的，操心過頭了。天底下，做媽的很少瞭解子女，我的事情她從來是一知半解。她還說了我什麼？」

筱芊認為必須下猛藥，實話實說：「她說你是一個沒錢的御宅族！」

「什麼？沒錢的御宅族？哈哈哈…」忠亮笑出聲來：「我姊還不錯嘛！懂得這種新名詞。其實日本還有另一個名稱──Hikikomori『繭居族』，甚至有人說那是『家裏蹲廢柴』。她乾脆封我是『家裏蹲廢柴』不就行了？那根本就是膽小鬼，害怕出門被評頭論足，不能忍受別人輕視的眼光，所以窩在家裡頭。」
忠亮停頓一下，想了想:「也是指那種不唸書也不找工作，光靠家裏養活的人。在日本，這已經是一種心理疾病。」

筱芊很疑惑，試探著問：「難道你不是這種人？」
忠亮立刻反駁：「可以說我是『繭居族』啦，但我可不是『家裏蹲廢柴』哪。」

筱芊還是不懂：「你說的話很矛盾也。」

忠亮說得理直氣壯：「我喜歡窩在家裏頭，是我的天性。並不是害怕別人輕視我，而不敢出門。」

筱芊也不客氣的說：「那你不是說，不唸書也不找工作，光靠家裏養活，已經是一種心理疾病。」

忠亮彷彿有點迷惘：「我從小就這樣慣了，我媽、我哥、我姊，都由著我。應該說是我媽，因為我體形瘦小，她擔心我在外被欺負，總是鼓勵我待在家裏頭。費盡心思買些小孩喜歡的禮物，作為不出門的獎品。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天性，還是被養成了習慣。我真的不想出門，只喜歡窩在家裏頭。後來，我哥、我姊都順著我。在美國讀書時，我也很少出門。──可是，我不覺得自己有病耶。」

筱芊再下重藥，直接了當的說：「難道你要當一輩子沒錢的御宅族？靠-你-姊-養-活-你？」

忠亮反而笑了：「沒錢？我姊跟妳說我家沒錢？那是她唬弄妳的。」

筱芊想起麗芳說過，他們家在劍潭的房地產，價值不菲。即使大姊麗芳只顧自己的小家庭，忠明和麗青都在賺錢養家並以照顧小弟為己任。就覺得忠亮說得也沒錯，他們家雖非大富，卻也不是沒錢之輩。

沒想到，出乎意料的，忠亮竟說：「我媽有保險，受益人是我。我不是──沒錢的──御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