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滾滾風雲～絕處逢生（1）

下午，天晴起來了。細碎的白雲，這裡一朵，那裡一朵，點綴在深藍色的天空裡，秋陽溫暖的高照著。追逐自由的行列，在湘桂公路上結隊而行。一程又一程，老人和孩子走得慢，青年，健康的便趕到前頭去了。海光沛，江燕文，老侯，老周二位因為幾日的勞頓，心裡越著急，卻是越走不快。走了一會兒，便在一棵大樹下休息了。百姓都躲到山裡去了，田裡金黃色的秋禾，無人收割。青青綠綠的山芋葉子，茂茂密密的臥在高田裡。

走得又渴、又累的逃難者，便紛紛地去掘山芋吃。燕文也拿了把小刀，到田裡去掘山芋，不料，山芋沒有掘到，卻把小刀弄斷了。她懊喪得很，便不再去掘山芋，她走到小池塘邊去洗手。忽然，由村後山路走來一群人。這群人都穿著黑色的短衫褲，腳上穿著黑球鞋。燕文正自奇怪，在這飢餓、疲憊的行列中，那裡來的這些服裝整齊，精神飽滿的人呢？正在奇怪時，他們已繞過小池塘，來到燕文面前。

「老鄉！你們打哪兒來的？」一個人，一口道地的北平話問燕文。

「衡陽！」她簡單的答。

「到那兒去呢？」那人又問。燕文不高興他的那副似神秘、似諷刺的調調兒，便沒好氣的答。

「當然是去桂林了！」

「何必他鄉漂泊呢！」那人不懷好意的笑著：「我看，還是回家吃頓老米飯，享享清福吧！」

「你這是甚麼話！」她一氣，半截小刀也掉到池塘裡去了。

「好！忠言逆耳，看看那邊是甚麼人來了！」

燕文回頭一看，馬路上來了一夥人。那夥人，都穿著破破爛爛的髒軍服，頭上插著樹枝。燕文從來也未見過這樣奇怪的打扮。便好奇的走到馬路上去看個清楚。

不看還好，這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原來，骯髒得變成灰色的白布條，縫在胸前的符號上，依稀可以辨認『人民解放軍』幾個小字。

碰！碰！ 碰！……啪！ 啪！ 啪！…… 

霎時之間，寧靜的原野，變成了戰場。人們來不及想別的，都迅速的各找掩蔽的地方躲起來。海光沛和江燕文相依著，蹲在田埂旁。這塊田，稻子已被割去，正漫著沒腳踝的水。他們背上還背著背包，兩腳插在泥水裡，動也不敢動。因為這時，子彈正如夏天黃昏的蜻蜓，瘋狂的飛舞著。大砲彈也一個接一個的，彼此一往一還。搗毀了蜂巢般，無數的共產黨兵，從四面八方鑽出來。只見一根樹枝倒下去，滾到溝裡去了。（樹枝是戰鬥兵的偽裝）又一根樹枝倒在路旁。

滾下去，倒下去，滾下去，倒下去………

而，共產黨的兵越來越多，這就是所謂的「人海戰術」吧？江燕文背靠在田埂上，東張西望，有目不暇給的樣子。她四下裡觀看，唯恐失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似的。在這生死關頭，她似乎對得失、榮辱、愛情、憂樂、禍福全都解脫得乾乾淨淨了。 

她認真的在想著，「三國演義」上、「水滸傳」上，以及「戰爭與和平」上的那些戰場描寫。

激戰延續了三四個鐘頭，鎗聲砲聲才漸漸的減少。她目睹共兵們急急忙忙的掘坑，掩埋死人，受傷不能走動的也埋掉。只有輕微的傷者，一瘸一拐，或抱著血手膀，或撫著血頭臉，跟著紅十字的旗子走回去。她親眼目睹沒受傷的共兵，沿著馬路一邊走，一邊搶難民手上的手錶、鋼筆、塘磁杯、毛巾等，稍為值錢的東西，都是共兵搶劫的對象。

一夥又一夥洋洋得意的共產兵，在馬路上一邊走，一邊搶。難民們被擠在路旁，也不知共兵那裡來的那麼多。好不容易，那些穿破爛軍服的共兵過完了。落難者三三兩兩的從田埂上，水塘邊，回到馬路上來。大家失望的對望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彼此對問著怎麼辦？但是，誰也沒有回答。忽然，來了幾個穿著較為整齊的共兵，縱然他們的服裝較為整齊，但是，一臉的假笑，更使人憤恨。其中一個共幹，裂開了黃牙，對落難者們說話了：

「老鄉！不要害怕！你們一生一世受罪，現在，總算得見天日了。你們應該感謝毛主席的偉大。你們可以回家安居樂業。現在跟我來，我給你們找一個地方歇息。」

甜言蜜語的哄騙，手鎗刺刀的威脅。大家只得跟著他們走。大約走了三四里路，來到一個小村莊裡。七八十個男女老幼，擠在一個小房子裡，這就是那個共幹給他們找的休息地方了。地上雖舖著乾茅草，但因人太多，只得背靠著背坐待天明。 

在牆角落裡，江燕文像是自言自語的問道：

「怎麼辦呢？就這樣完了嗎？」

「我們一定要逃出鐵幕，機警一點，見機行事吧！」海光沛說。

「逃不出去呢？」

「把生死置之度外吧！」

「我看也只有如此了！」

「這就是妳常說的，臨難不茍免，現在是時候了！」

未完待續

◎作者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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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前來恭喜您所發表「滾滾風雲」系列文章，已經登上聯合新聞網首頁，閱讀藝文｜連載小說，歡迎有空前往觀看。^_^電小二等級：7留言｜加入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