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滾滾風雲～杭州(6)

「燕文！」站在她身後的海光沛，好像也不知道說甚麼才好。

「為甚麼這麼久不寫一封信來？」她原不想問的，但卻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聲音裡是那麼多的幽怨、委屈。

「我寫了好幾封，是郵局未送到吧！」海光沛說。

「不要冤枉人，在中國有甚麼事業比『中華郵政』辦得更好？」

「可是，我明明寫了好幾封信啊！」

「算了吧！你在溫暖的家中，享受著戰時不易得的天倫之樂，那兒還有心給不相干的人寫信，這也難怪你。」

連自己都驚奇，怎麼會說出這些話來。其實，這三個多月來，由於這城搬到那城，行李丟得只剩下自己能背得動的一點點了。再想想徒步行軍的淒涼情況，也真有無限的傷感。她急於想知道，海光沛信上所說的「好消息」究竟指的是甚麼。但是只聽光沛嘆息道：

「唉！只有天知道吧！」光沛的回答，使她很失望，她說：

「天知道！天，才沒有閒功夫管你這些閒事呢！」

兩個人又沉默了，半晌，只聽海光沛說：

「這幾個月的變化太大了，簡直出乎人的意料。我離開了總隊，便到第X軍去了。那時第X軍的政工隊正淪陷在徐州。直到他們突圍至南京時，我才到任。前天我到上海，到妳叔祖父家打聽你的消息，剛巧妳回杭州了。如果妳在上海多呆一天，我們就會在妳叔祖父家會面了。現在第X軍駐在江西。政工隊還缺少隊員，希望妳到我們那兒去。」

「我不去！」她說：「我不會做甚麼政工隊員！」

「誰要做一輩子政工隊員！這不過是暫時的，現在時局這麼亂，能找到甚麼事做呢？」

「哼！我非常反對這種『暫時』主義。我也反對現在的軍人。表面上是穿軍服，吃糧拿餉，喊著殺敵救國的口號。但是，暗中卻做著自己的打算。穿軍服，住不花錢的房子，吃糧拿餉、遊風景、談戀愛……我的心未死，我難過，我不能等正式規定的退役了。我要回到學校去讀書。上個星期我去上海，便是找我叔祖父商談這件事的。」

「燕文！妳錯了，今天的戰爭，勝負並不是在戰場上。我們所碰到的，乃是中華民族生命與五千年文化的大敵。可怕的不在敵人，而在一般人失去了自信，對共產黨認識不清，估計錯誤，存著幻想。對於自己的生活不滿，這是妳的進步，也是有心人所共同憂慮的。但是，妳想去讀書，妳以為學校中能使妳安心讀書嗎？」

「但是，無論如何，我也不敢再與你去做同事。」她很沉重的回過頭來說。她的心確是很痛苦的。回憶過去一年，內心的矛盾、痛苦、徬徨。所受同學們的讚美、毀謗、辱罵。更因為她是個潔身自好的人，本不願以兒女私情，浪費太多的生命。但是，人非草木，情關難過，如果再與海光沛在一起，未來真是不堪設想。她以為只有分離，才可以保持純潔的友誼，和完美的印象。因此，她堅決不肯跟他到江西去。

但是，時勢忽轉，炮火一天緊似一天，一別就有永別的可能。她的心又不禁難過了。這次的重逢，海光沛在杭州玩了兩天，燕文既堅決拒絕跟他走，他只得一個人到江西歸隊了。

●

一個有理想，有個性的女子，往往會因愛情而拋棄大志。但是，有的時候，愛情的挫折，也會促成她們另一方面的成功。這一次海光沛並未帶來所謂的「好消息」，江燕文已決心斬斷萬縷情絲。所以光沛的來信，她也懶得回了。愛情如同枝頭上的蘋果，當成熟的時候，不去採摘，一定會霉爛的。愛情又如同眼睛中的水晶球，是不能留有一粒塵沙的，若進一粒塵沙，必會流淚不止。

海光沛既不能把握著在南京時當機立斷，又留下一粒沙子在眼睛中，致使它常期流淚，哭斷肝腸。愛情的幼苗怎經得起如此的摧殘！在離別的時期，她的理智日增，母親的教誨，她本有的善良道德心，都使她日漸清醒。

●

中華民國三十八年的春天，徐蚌淪陷已經好幾個月了。馬歇爾主持的「和談」已接近尾聲。當和談完全失敗時，京滬杭一帶，立時陷入一種極度的混亂裡。到處又可以看到「軍人萬歲」、「勦匪救國」的標語了。當首都南京淪陷的消息，在東南日報發表時，杭州就陷入極混亂的狀態。各式各樣的馬車、汽車、軍隊、難民、學生等等，都順著京杭國道湧流，西子湖畔一片混亂。

這急轉直下的形勢，似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使人無法應付這突變的情形。總隊的同學們，都惶惶不安了。有的說，要轉進到江西去；有的說，去上海再乘船去台灣。有的說，不久南京就可克復，那裡也不去。上面沒有命令下來，眾人傳說紛紜，莫衷一是，究竟也不知怎麼辦。

正當這時，海光沛又出現在觀音橋「青年服務隊」的女生宿舍裡。他堅決要江燕文隨他去江西。

「燕文！妳不能再這樣固執了，時局這麼壞，南京淪陷，滬杭很是危險。我從江西趕來，便是抱了生死與共的決心；妳不走，我也只好留在這裡了。」

「不要再逼我了吧！我絕不跟你去。」

海光沛心一酸，眼圈都紅了，他懇切的說：「不要再固執了！這是亂世，不幸陷在共黨統治下，後悔就來不及了！」

「後悔來不及的事情太多了！」她幽幽的說：「滬杭淪陷，還走到那裡去？我們的軍隊真的不能作背水一戰嗎？」

「我們要盡我們的力量想辦法……」

「逃，是不是？」

「話不是這麼說………」

「怎麼說？」燕文冷笑一聲，搶著說：『保存實力、光榮轉進』，是不是？等整個大陸轉進光了，看還轉到那裡去？」

沉默了好一會，光沛換過輕鬆的口氣說：「再說，杭州的風景妳也玩遍了，換個環境不是也很好嗎？」

「我不想換環境，如果共產黨真的打來，我到鄉下打遊擊去……」

「對！我也去！」不提防，陳曼走了過來，插上一句。

「甚麼時候了，還來開玩笑！」燕文起身打她，她急忙跑了。

未完待續

◎作者日記：2008/10/3一個月多沒去晨禱了，下定決心從今天起恢復吧。坐上213公車才發覺，該延伸「敬老優待票」了。剪了頭髮，回家拿了證件等，急急去士林，連「戶口謄本」一起辦吧，十月又該繳「戶口謄本」給「教育部」了。

                                         .

                            （總是覺得很窩囊~為什麼！？）

http://blog.udn.com/elimyang/article?f_ORDER_BY=replydate 

結婚，很後悔！            如果當初不結婚，可能更後悔！（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