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滾滾風雲～蕪湖(3)

那一夜，江燕文與蘇曉珍怎樣離開「雪園餐廳」，怎樣回去，以及以後發生了甚麼事，她們竟完全不記得了。後來，經章瑩，京梅等的描述，和她們努力的回憶拼湊，大概是這樣的：

當酒已經喝完了，江燕文看著蘇曉珍說：

「醉不醉？」

「鬼才醉呢！」

「妳不醉，我可醉了，走吧！不然，我們的京梅班長又要罵人了！」

張保真要會賬，江燕文瞪著眼不肯，她會了賬，拉著蘇曉珍，出了雪園。蕪湖中山路上的商店，已在紛紛打烊，她們走進一家水果店要買橘子。夥計疲倦的，冷冷的說：「四元五角一斤！」

「你甚麼意思？我還沒問妳價錢呢！」說著，曉珍從衣袋裡摸出一卷鈔票，約有三四百元的樣子：「你看我們買不起是不是？」

「小姐！對不起！他是新來的，不會做生意。我來……」老闆聽見吵聲，連忙走過來，招呼她們。

「算了，隨便買一點吧！」燕文說。

「他們既不想做生意就算了，我們到別家去買！」

那時，因戰爭的失利，奸商的操縱，金圓券貶值的厲害。本來二元金圓券可兌換一個銀圓。現在卻要三十六元才可以兌換一元了。物價飛速的上漲，商人都不肯出賣現貨。同學們領了薪餉，很快的就兌換成銀圓。江燕文，蘇曉珍回到宿舍，李京梅還未回來。朱俐已經睡了，章瑩和陳培思還在情話綿綿。

「來！吃橘子！」蘇曉珍說著，便坐到方桌前的椅子上。陳培思拿了一個橘子便走了。章瑩收拾床舖，預備睡覺。

一會兒，蘇曉珍唱起流行歌來。故意把嗓子弄得沙啞難聽，歌聲還帶著哭腔。

「妳們在那兒玩的？蘇蘇怎麼了？」章瑩問。

「到歲數，想媳婦，你說喜不喜？小花魁的模樣兒長得真要命呦！……」蘇曉珍一邊剝橘子，一邊唱起大鼓書中『賣油郎獨佔花魁女』來。

「我不該帶蘇蘇去喝酒，她恐怕是醉了。」燕文說著，走到自己的帆布床前：「我的頭好痛啊！」

這時，蘇曉珍一邊亂七八糟的唱著，一邊把橘子一個個剝開，滿滿的散放一桌子。

「蘇蘇！妳在做甚麼？」剛進們來的李京梅問。

蘇曉珍直著眼，瞪了她一下，像是不認識似的。然後兩手蒙住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怎麼啦？怎麼啦？」京梅嚇了一跳。

「我要去找朱榮華！我要去找朱榮華！」她說著，起身就向門外走。李京梅和章瑩攔著她。她卻更加大哭大鬧起來。

江燕文也痛哭著要回家，口口聲聲的喊著：「媽！我不要離開家！媽！我不要離開家呀！」

朱俐已被吵起來，她出去一會，端來一個小杯遞給江燕文，說：「喝點茶吧！」

「呸！」燕文嘗了一口，原來是醋。便「拍！」的一記耳光，打在朱俐的臉上，還罵道：「我早知道妳不是個好東西！滾！」

朱俐萬萬沒有想到會挨上這麼清脆的一個耳光，真是哭笑不得。哭聲，吵鬧，再加上看熱鬧的人傳講，整夜整個大觀園被攪得天翻地覆。

第二天，她們發現燕文與蘇曉珍在雙人床上（雙人床是旅館原有的設備，平時是李京梅睡的）睡著，枕頭底下放著剝開的橘子，連枕套，被單全被染黃了。

●

吳天良睡在醫院裡，那病房特有的氣味，和鄰室的呻吟聲，使他懼怕。那時，醫院裡，住滿了傷患官兵。醫生，護士照顧不來那麼多的病人。吳天良昏睡過去，又醒轉過來，幾天了，竟沒有人來看一看他。

「天良！天良！」江燕文走進病房，看見這情形，不由得辛酸起來。

「啊！姐姐！」天良睜開眼睛看清楚是江燕文，不由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不要哭！不要哭！要好好保重！」燕文說著，把帶來的水果，奶粉放在他床前的小桌上。

「姐姐！我對不起妳！」他抓住燕文的手，懊悔的淚滾滾而下。

「不要這麼說，好好保重身體。」

「我要死了！請妳給我家裡寫封信好不好？」

「好！好！不要胡思亂想，等你好了，我們去看電影。」

「看電影！看電影……他們沒一起看電影！你不要聽我的話！你不要聽我的話呀……」吳天良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嘴唇顫動著，兩手無意識的在空中亂抓，自言自語著。

「天良！天良！你說甚麼？是我阿。你醒醒！」江燕文安慰著他。

江燕文從醫院回來，把吳天良的情形報告隊長，又告訴同學。蘇曉珍嘆口氣說：「像他那樣專愛造謠生事的缺德鬼，真是死有餘辜。但是，看妳的面子，明天我也去看看他吧！」

「蘇蘇真是小孩子，自己做好人，倒推給別人，天下有妳這樣的人嗎？」燕文笑著說。

未完待續

◎作者日記：2008/08/09週六

天氣太熱，渾身無力，休息了一個上午，下午兩點半到羅斯福路「文協」為紀念好友重提逝世一週年，我也講了幾句話。散會後與老同事周去「丹堤」聊天，談呀談的，不知不覺已六點，回到家已八點，仍是渾身無力。「滾滾風雲」好久沒繼續了，朋友們接不上了吧！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