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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7/13 23:23:14瀏覽435|回應8|推薦21 | |
23~27滾滾風雲~三角的故事(1~5) 23滾滾風雲~三角的故事(1) 炎熱的夏季將近尾聲了,太陽曬在身上,已不再那麼炙燙。初秋的江南原野,又是一番美景。紫金山下,調訓的八百軍官,都已經離去,返回原單位了。「民眾服務隊」的二百新招的學生學員,雖然半年的受訓期已經結束。但是,長江以北的戰爭,國軍節節失利。軍隊在前方作戰,一時間「民眾服務工作」還不能展開。所以他們還留在營裡,編成四個中隊,等待分發。 同學們都以為江燕文不會回來了,現在見她竟又回來,自不免又議論紛紛起來。她回來之後,便沒有看見海光沛。她也不去問人家,自然也就沒有人告訴她海光沛去了那裡。她很抑鬱,消沉,整天拿著本書,遠遠的避開人,同學們見她更怪僻了,大家也都離她遠遠的。一天,在大操場上遇見劉凌波。他苦笑著,他消瘦了,細細的眼睛,更加沒有光采。 「江同學!妳編在第幾隊?」劉凌波問江燕文。 「我編在第一隊,你呢?」江燕文。 「我編在第二隊,和江燕華同一隊。」劉凌波說,又語氣中帶點兒責備的問:「妳為甚麼不和姐姐燕華編在一隊?」 「我們現在是半軍人身份哎!軍人不是要服從嘛!編在那一隊怎能由得我?」江燕文說。 「不要騙人了!」劉凌波像似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似的:「妳去第一隊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海光沛在第一隊吧?!」 「他與我有甚麼關係?從家裡回來之後,我還未見過他呢?」燕文有點激動,也有些惱怒了。 「海光沛為妳犧牲了隊長不做,他『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偉大精神,每個人都知道了。」劉凌波說。 「凌波!我甚麼地方得罪了你?你這樣當面侮辱我!」江燕文真的生氣了。 「對不起!我就知道忠言逆耳。」劉凌波說。 「『忠言』的意思是甚麼?你甚麼時候對我有過率直的勸告而我不聽了?」 劉凌波呆了半天,長嘆了一口氣,悠悠的說:「我不會說話,惹妳生氣。我勸妳到二隊來,和燕華在一起是我的好意。請妳心平氣和的聽聽同學們對妳的看法吧!王紹清教授已辭去戲劇專校和這裡的職務,去做「青年服務總隊」的政工處長。我們這四個「民眾服務隊」將是青年總隊的直屬中隊。 「王紹清教授很器重海光沛的才幹,要他做隊長,帶一個中隊。而海光沛卻不要做隊長,他只堅決的要和妳編在一隊。王教授是幽默慣了的,遂口唸了一副對聯送給他。那對聯是:『患難姻緣鄰爾我,英雄兒女話師生。』同學們都會背誦這聯了。沒有人告訴妳嗎?這樣看來,妳去一隊,將來的麻煩不是很多麼!」 燕文心裡有點感動,除了從前李京梅勸告過她以外,再沒有別人向她說甚麼。男同學的眼光中,更找不到一絲同情。但是,她的個性又很倔強,遂冷冷的說:「在一隊就一定會做甚麼壞事麼?哼!讓他們等著瞧吧!」她緊握著拳頭,閉上了嘴吧。 「憑良心說,海光沛學問好,社會經驗豐富,倒也是個好對象,要不是……」他想說「要不是已經結過婚」,但是,他不知怎樣說下去,就停住了。 「聽說,」江燕文打斷了他的話:「你與劉義同學之間,好像也流傳著一個桃色三角故事,是不是?」 「唉!」劉凌波長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妳聽別人怎麼說的?」劉倒反問她。 「我聽說是個三角戀愛的故事,你是失敗的一角。」燕文說這話是帶著惡意和挑戰的口氣。 「我真是太冤枉了,」劉的臉色變了、他很痛苦的樣子,說:「可是有誰知道我的冤枉呢?」 「你冤枉?到底怎麼回事啊?」 「壞就壞在我同他的確有過一段交往!唉!說來話長,妳能同我到福利社坐坐嗎?明天早上我們就要分別了。」 「好!走吧!」 於是,他們向著福利社走去。那時,同學們已經結業很久,因戰爭的失利,他們的工作尚未決定。清閒,對青年人不是好事情,尤其對於這些聰明,活潑,有藝術天才的文宣預備隊員們。沒有工作,他們便會自找消遣去。有些同學,家鄉淪陷了,心裡苦悶,便尋找刺激。福利社裡,經常有同學據案飲悶酒。 劉凌波便是福利社的常客之一;因此,當他與江燕文剛一坐下,伙計便拿了瓶高粱酒來,問他們要甚麼菜。江燕文的父母都是會喝酒、又好喝酒的,所以自幼也常跟著喝。她的酒量恐怕要比劉凌波還好些。現在因身體尚未完全復原,不願多喝。但是,兩個人都是各懷心事,幾杯酒之後,漸漸的就不像剛才那麼拘謹、又彼此排斥了。 「燕文!原諒我這樣稱呼妳,我要把話從頭說起。我認為妳不該來此受訓。妳為甚麼要來呢?來此受訓的多是家鄉淪陷的流亡學生。在X X市報名時,我以為妳只是好玩而不會來的。但是,妳竟然來了。妳應該讀妳的大學,妳可以有更好的前途。」 「還說這些做甚麼呢?我並沒有把自己估價的太高。」 「好!不談這個,剛才妳提起我和劉義同學之間的事,妳聽人家怎麼說的?」 「你,劉義,陳曼是三角戀愛嗎?」 未完待續 ◎◎◎◎◎◎◎◎ 24滾滾風雲~三角的故事(2) 「燕文!」劉凌波很激動:「我以為別人可以這樣說,因為他們不明白真相,妳卻不應該。妳願意聽我仔細說從頭嗎?」 「你說吧!我好好聽就是了。」江燕文說。 劉凌波很嚴肅的,努力使自己平靜,開始慢慢的說:「對日抗戰勝利之後,我回到家鄉,我投奔的是家鄉,而家鄉卻完全容不得我了。這時我才感到天地之大,卻沒有我的歸宿之處。秋風中的落葉,水上的浮萍,大概就是我的象徵吧!我只得又開始流浪,流浪到城市。城市中,和我同命運的人可不少。起先我也想找份工作,或是做點小生意,活下去再說。 「後來,幾個流亡學生商量的結果,我們總是受完了高中教育的智識份子。我們有健康的身體,有正確的思想,茍活下去是太可惜了。這時正值張道藩先生創辦「民眾服務隊」,於是,我便報了名。我本來想於受訓結業就申請從軍的。報名時妳在我們前面,妳領取表格,妳填志願書,我還有些不相信。我不相信妳的父母會讓妳去?因為「民眾服務隊」所招的差不多都是流亡學生,或無家可歸的。而妳…… 「但是,當火車快開時,妳竟然同著燕華一起來了。當時我真高興。真不知道我高興的是甚麼?我猜想妳是第一次出遠門。因為在火車上別人都睡著了,而妳卻精神奕奕的,好奇的看看這裡,看看那裡,看看車窗外。燕華也沉沉的睡去了,妳與陳曼認識了,我聽到妳們第一次的交談。後來好像越談越投機…… 「入營以來,妳在這些人中間好像鶴立雞群,出人頭地,不是太容易了嗎?女同學中就妳一個大學生。再加以妳的品格,風度,學問,仰慕妳的自然就多了。但是不會說話,不會交際,帶點兒自卑感的我,卻不知怎樣去接近妳。那天在公車站遇到妳,妳也認識了我。我覺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然而就在後三天,妳認識了海光沛。不管別人怎麼說,我總認為你們是純潔的。為了要多知道妳,我才接近陳曼。我因為太注意妳了,沒有想到,竟因此得罪了劉義同學……燕文!要是為了妳,那將是我的光榮。失敗了也是光榮。現在,我不甘心。我多冤枉。」 說到這裡,劉凌波停了,他微醉的細眼睛,只盯著江燕文發呆。 「你為甚麼不去和海光沛決鬥呢?」燕文心裡說,當然,她沒有說出口。她真希望有一種力量,阻止她和海光沛;不管這力量來自何方,一位專制的父親或母親,將她鎖起來;或者能制服海光沛的任何力量。然而,現在意志雖然因回家堅強了許多,但她很懷疑自己意志的力量,能維持到多久。 正當這時,陳曼跑來,她向燕文說:「馬上要出發了,快去收拾東西吧!」 「現在出發?不是明天早晨嗎?」燕文與凌波同感驚異。 「同學們都已上車了,快走吧!」 略帶有醉意的燕文,只得跟著陳曼走了。劉凌波看著她們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也急急的回宿舍收拾行李去。四部大卡車停在大操場裡。同學們亂哄哄的正在搬東西。江燕文的行李早有燕華,陳曼收拾好,裝上卡車了。江燕文覺得頭有點昏昏的,她爬上了卡車,坐在行李上。心裡空空洞洞的,她有點後悔剛才不該喝酒。這正式踏上征途的時刻,卻是這樣糊里糊塗的。 「燕文!」燕華走過來:「好好照顧自己。過些時,還是調到第二隊來吧!」 「好!再見!」她有著想哭的感覺。 「再見!」江燕華轉身向第二隊的卡車走去時,江燕文的眼淚掉了下來,她真想跟著二姐去二隊。但是,她只呆呆的像木頭人。他們分作四個隊,每隊有五十人。這四個隊直屬「青年服務總隊」。「青年服務總隊」是作甚麼的,剛離開學校的江燕文,實在還搞不清楚。她只知道受了訓,工作一年,就可以復學。復學之後,有公費讀書,那時就不要花父母的錢了。真是又天真,又糊塗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 同學們都已上了卡車,每隊的隊長在仔細的點名。這時,海光沛趕了來。很多天不見他的蹤影,現在他突然出現,同學們都以奇異的眼光看著他。可是,沒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卻若無其事的爬上第一隊的大卡車,在隊長的旁邊坐下來。江燕文,酒尚未醒,背靠著陳曼的背坐著。劉凌波忽然跑來,遞過來一把摺扇,向燕文說:「江同學!這是妳的吧!」 「啊!謝謝你!」這正是她丟了幾天的。她接過來,一打開便看見了原來空白的那一面,已經寫上了工整的藝術字。那正是她平時很喜愛的,一首辛棄疾的小詞:「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如今嘗遍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她呆呆的看著這首小詞,默默的唸了一遍。便把摺扇收起來,放進一個袋子裡去了。這時天忽然下起絲絲的細雨來。卡車開動了,鄧文儀主任,隊長等都站在車旁,像送別出嫁的女兒。 「寫信來啊!再見!」「再見!再見!」 絲絲的細雨下著,卡車開動了。營門口,梧桐樹的大葉子,掃著同學們的頭。簇簇的松林,向後退去。流泉,田疇,這如畫般的郊原,在初秋細雨中,淡淡的離愁,感染了每一個男女同學。秀麗的紫金山,淡淡的遠了,遠了…… 未完待續 ◎◎◎◎◎◎◎◎ 25滾滾風雲~三角的故事(3) 卡車進了市區就分開,各奔前程了。第一隊的大卡車,來到莫愁湖畔;一間暫停營業的商店,便做了他們臨時的註地。女同學們放好了行李,便出去玩了。臨時宿舍裡只剩下了江燕文與陳曼。十五支光的電燈泡,不通風的房間,在八月初的天氣裡,真是又悶又熱。 「陳曼!妳不和劉義出去玩玩嗎?」她握著她的手,眼中流露出又感激,又親切的光芒。 「不!我陪妳」陳曼衷心誠懇的說:「妳這兩天精神又不太好,還是到醫院看看吧!」 「也好!明天去看吧!」生過一場病,對自己的身體,她不敢那麼大意了。 「要吃點東西嗎?」陳曼問。 正當這時,走進來兩個男同學。一個是黑瘦修長身材的劉義,就是陳曼的男朋友。另一個是壯偉高大,雄糾糾的李建武。李建武把手裡的一包東西遞給陳曼,一邊操著粗沉的湖北口音向燕文說:「吃個橘子吧!」 「謝謝你!」她眉頭略微縐了縐,不過,誰也沒有注意。第二天,李建武又給燕文買了豆汁沖蛋做早點,她很是過意不去,就和陳曼說:「讓人家買東西,多不好意思!」 「不要緊!」陳曼天真的說:「他和劉義是好朋友,他是一個坦直,無心的老粗。假若不領他的好意,倒反而使他過意不去。」 「陳曼!花人家的錢,我更是過意不去。」燕文解釋道:「妳看四大金剛都在我們這一隊,他們愛吃、愛玩、愛熱鬧慣了,人家也不會在意了。雖然我們不是老古董,但同學們既送了我們『正統派』這個綽號,多少也還表示我們是規規矩矩的女孩兒。現在李京梅,燕華姐,黃萍蘭,章瑩,她們都去二隊了,『正統派』在第一隊就只我們兩個。最近我身體,心情都不太好,我還希望妳能勉勵我,我們要站立得住。」 「既是這樣,明天我和劉義商量,看怎樣告訴他好了。」 陳曼接著道:「聽說蘇雪梅要拍電影去了。蘇曉珍和朱榮華要好;朱榮華學問,人品都不錯,蘇大概也要改邪歸正了。 「時代美人海燕,這幾天與劉鵬程的感情,日有進展。劉鵬程做了隊長,還很浮人望,海燕也不好意思再亂來了吧。只有上海小姐朱翠紅,還是歌舞亂來。 「朱翠紅本是四大金剛之一。現在其他三金剛的隱退,她就更加紅了。」 「隱退!」燕文噗刺笑了:「可惜沾污了好字眼。」 「隱退是我講的,妳猜男同學說她們甚麼?『從良』,他們說蘇曉珍和海燕從良了。」 「缺德!真缺德!小廣播到第二隊去了,還有誰這麼缺德。你說我們不是更應該謹慎,給他們當話柄真划不來。」 一個星期過去了,海光沛來看過江燕文幾次。她總是淡淡的,或藉故走開。她和別的同學,有說有笑的,但內心裡,卻是無比的空虛與寂寞。國共的交兵,國民黨的軍隊在北方又打了幾個敗仗。「青年服務總隊」的隊員們的工作更無法展開。為作較久駐候計,他們搬到郊外一座廟裡。 「整天盼望著離營,沒有想到離營後,搬到這裡這麼受罪。」蘇曉珍一面舖床,一面埋怨著。 「小姐!明兒個還要上前線呢!這就算受罪了?」陳曼笑說。 「妳以為妳真是花木蘭!我要是男生我就要從軍上前線,殺敵報國,那多痛快!現在甚麼待命,待命,再待下去我就要發瘋了。」蘇曉珍回答。 女同學的宿舍在大殿神像的後面。這半間房子,面積卻不小。東西兩列,是十八羅漢的泥塑像。中間掛上布幔;右邊一半,一排放著十張行軍床,算作女同學的寢室。靠牆的案子上有九尊羅漢,日夜守望著。左邊一半,放了兩條長桌子,算作她們的會客室、自修室;也有九尊羅漢據左靠牆的長案,一列的監督著她們。 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功夫,才佈置成這個樣子。她們都很疲乏了。洗把臉,便各自休息著。不料這時許多大蚊子,嗡嗡的飛了來。 未完待續 ◎◎◎◎◎◎◎◎ 26滾滾風雲~三角的故事(4) 「娘呀!恁大個蚊子!」陳曼一急,用道地的山東話叫了出來。 「哎呀!兩層被單,牠也咬得透!」蘇曉珍也在大叫。 「蘇珍!」燕文拉拉她:「出去走走好嗎?」 「好!妳穿衣服吧!」她一咕嚕就爬了起來。 「不!」燕文附在她耳邊道:「就穿著睡衣,把被單披起來,腰裡束條帶子,到路上嚇人去。」 「妳真會出主意,好極了。」 寂靜的夜裡,四郊黑沉沉的。夜風微微的吹著,沒有月亮。天空有一片一片的浮雲,稀疏的幾顆星。小池塘裡的蛙聲,振動著四周的空氣。蚊子追了來,她們走著,舞動著白衣,像鬼魂、像幽靈。一會兒之後,女同學一個個都跟著出來了。男同學們知道了,也披著被單走出宿舍,加入她們的行列。夜更深了,他們卻越發精神百倍。 「蘇蘇!蘇蘇!」蘇曉珍的男友,朱榮華喊著。蘇曉珍跟著他去了…… 燕文再想找別的同學,竟一個也不見了。她當然知道她們到那兒去了。她站在路旁,不由得十分惆悵。 「燕文!燕文!」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誘惑的的男低音,呼喚著她的名字。彷彿很久很久了,她沒有聽見這聲音。她希冀著,但卻更害怕著的聲音。她呆站在那裡,不動,也不答應。海光沛走到她的身旁,關心的問道:「妳知道現在是甚麼時候了嗎?」 她仍舊不答應,但也不移動。 「已經凌晨三點半了!」海光沛走近江燕文身旁,溫柔的撫著她的頭髮說:「去換衣服,我們去吃早點,吃過早點再睡吧!」 「不要!」她推開他的手,轉身向宿舍快步跑去。 剛走近宿舍,便聽見小樹後有接吻的吱吱聲。她汗毛直豎,趕緊走進廟門。剛推開門,便看見朱翠紅和一個男的,膠纏在一起親熱的依偎著。她不覺進退唯谷,呆在那裡。 「燕文!怎麼不進來呀!」朱翠紅倒是很大方的招呼她。 江燕文低著頭走進來,到布幕後,換過衣服,坐在行軍床上,呆呆的許久,她的腦子裡空空的甚麼也不會想了,最後,還是跑出去了。海光沛仍舊站在馬路上等她。海光沛和江燕文在一起,雖然只是讀書,談功課,保持著純潔的友誼。但是,同學們又開始攻訐他們。尤其李建武,他漫罵,侮辱,把江燕文罵得像一文不值的罪惡淫婦,並且製造了許多惡毒的謠言。 「光沛!這樣下去怎麼辦呢?我真受不了啦!」燕文說。 「忍耐吧!工作展開就好了。」 「唉!我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好好的書不念,來受個甚麼訓?」 「過度時期,我想不會長的。」 「到這裡已經兩個多月了,最主要的工作,竟是一天兩頓飯。」燕文悒悒的說:「上午看看書,寫寫日記,下午睡個午覺還容易打發,晚飯後這段時間真不知做甚麼好?」 「散散步,談談天,我們應該是支配得最好的了。」 「但是,李建武他們為甚麼這樣痛恨我,罵我,好像我與他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這只能怪他們無知、狹隘。」 「其實,還不是我們不應該在一起。我們是不應該在一起的!」燕文怨恨的眼睛又轉向海光沛。 「我也給過他們機會,妳生病回家,從家裡回來,一直到剛來這兒的那天的夜晚,我不是都沒和妳在一起嗎?他們連普通朋友,也沒法和妳做得成。我想,與其讓妳孤獨、寂寞、痛苦,還不如我們在一起談談。生活是自己的,不必去管別人的閒話。而且我愛妳!與相愛的人在一起還不好嗎?」 說著海光沛緊緊的摟抱著她、熱烈的親吻著她、從眉毛到雙峰撫摸著她…她也就暫時享受著他的甜言蜜語、輕憐蜜愛。但是她嘴裡卻說:「我總覺得是我們不應該在一起,每天我就覺得在做著虧心事,又怎能怪別人呢?」 「唉!………」 每天談論這些事,每天享受著肉身的接觸,每天也煩惱著,談也談不出個結果來。江燕文跌進痛苦的深淵中,不能自拔,終日焦思苦慮,連家信也不寫了。整夜的失眠,不願和任何人說話。每天早晨四時起,隔壁就傳來了木魚聲,蒼老的誦經聲。起初,有幾次燕文衝動的想跑到隔壁老尼姑面前去,跪下來求老尼姑收她做徒弟。 但是,出家就能解決問題了嗎?她問著自己。不!不能!出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這樣想著;她更加煩惱了。甚至,她討厭起那平淡,刻板的誦經聲調。誦經聲停了,她知道那是六點了。於是,她輕輕的起來,坐到布幔外面去看書。她一向的習慣,上午總看些值得看的好書。下午才看小說之類的閒書。 剛出校門的江燕文實在還搞不清楚她自己進入的是一個甚麼團體,她只知道她所屬的叫做「青年服務總隊」。「青年服務總隊」一共多少人,做些甚麼,她也不很清楚。 未完待續 ◎◎◎◎◎◎◎◎ 27滾滾風雲~三角的故事(5) 她只知道四個直屬中隊,都是由剛出校門的學生組訓而成暫名「民眾服務隊」。他們的主任是王紹清教授。直到他們住到廟裡之後,她才知道「民眾服務隊」隊長的名字叫葛中庸,是一位中將。葛中庸將軍,是一位堅強實幹的老軍人。他所領導的一支兩千多人的隊伍,大都是對日抗戰末期從軍入伍的青年軍。 現在國共交戰,北方戰爭緊急,「青年服務務隊」就是「政工隊」。隊員們也就沒甚麼事可做。剛訓練好,還未擔任過工作的四個學生隊,「民眾服務隊」的,就更沒甚麼事做了。這些新隊員們,以為頭兒在前方,又駐在這六朝金粉的繁華首都,落得清閒自在,玩個痛快。 這天早晨,同學們還未起身,只有江燕文,坐在桌前讀著書。沒有想到「青年服務務隊」葛總隊長,輕輕的走了進來。江燕文趕緊站起。 總隊長擺擺手說:「坐下讀妳的書吧!」 莊嚴的佛像前,掛著女同學們的鮮艷的便衣。右邊一排羅漢的手裡,有的拿著肥皂,有的拿著剪子,有的拿著彩色的大花球,那是頑皮的蘇曉珍放上去交給羅漢們看守的。總隊長的眼光看到那裡,燕文的眼光也跟到那裡。這時,她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好像那些衣服,那些羅漢手裡拿的東西,都是她放上去的。總隊長看了一週,又去男隊員宿舍。男隊員們沒一個起床的。總隊長又回到女生宿舍來,江燕文還在看著書。 「妳叫甚麼名字?」總隊長坐了下來:「不要站起,坐著說話好了!」 燕文回答了。總隊長又指著燕文正在讀的書問道: 「妳念的甚麼書?」 「孟子!」燕文回答。 「念得懂嗎?」總隊長又問。 「不能完全懂,」燕文說: 「有恆心,多思想就能懂了!」總隊長說:「把這一段講給我聽聽!」 那是「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燕文看了,思索一下,便慢慢的說: 「好逸惡勞,避危就安,是人的天性。但是,四時不能皆春,危難更是人生所不能免的。當國運艱難,生靈遭殃時,只有經得起考驗的人,才能擔負起時代的使命。無妄之災,飛來之禍,只有磨練得爐火純青的人,才承受得住,轉危為安。」 「好!還要再用功。」總隊長說:「妳有甚麼要求嗎?」 「報告總隊長,我想請求調到第二隊去。」 「妳寫個報告來吧!」 當江燕文調到第二隊的請求批准時,她感到半年來未曾有過的輕鬆愉快。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連陳曼也未告訴。直到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才告訴海光沛。那天晚上,她與海光沛,照平常的習慣並坐在菜園邊的小池塘畔。月兒彎彎的倒影在水藻裡,繁星在夜空裡閃爍。 「明天,我就去二隊了。蘇曉珍調過去一個多月了,真快!」 「光陰過得真快!」海光沛心不在焉的,他沒有江燕文那麼愉快。 「蘇曉珍也太痴心了,你說朱榮華會變心嗎?」燕文問。 「朱榮華明明是去投共產黨了,他不變心又能怎樣?」光沛答。 「朱榮華真會是去投共產黨了嗎?為甚麼他不帶蘇曉珍一起去?」燕文問。 「共產黨還有甚麼人情,他們只會利用。現在不帶蘇曉珍去,可能是蘇曉珍還沒有甚麼用處,也可能他留下蘇曉珍別有用處。可憐蘇曉珍現在連行動也不自由了。」光沛說。涼風吹來,池塘裡的月亮跳動著,蛙聲更響亮了。 「燕文!當我們結婚的時候,妳要甚麼儀式?」 像每次海光沛提起時一樣,江燕文的心一陣難受。她對愛情是個純潔唯美主義者。她搜索枯腸,也不知這件事該怎麼辦。她不知怎樣向母親交待。更不知她與海光沛的行為合於倫理道德的那一條。婦女雜誌上新的倫理觀念,青年戀愛婚姻之道,沒有一條能指導她現在的行動。彷彿,黑暗中一個婦人的影子向著她獰笑。她緊閉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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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