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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1)
2011/12/12 10:13:16瀏覽423|回應0|推薦6
    傍晚七點半,聖彼得堡的六月。
    這是我到俄國來的第一個夏天。
    我很驚訝,原來聖彼得堡也有夏天。
    我們一行二十人,1993年在俄羅斯嚴冬冰封的十二月到了莫斯科。
    那天晚上下著大雪。
    雪花不是零星優雅地飄落,而是一捧一捧的覆罩下來。
    那天之後,除了車水馬龍的大馬路,就沒再見過地面。
    一天一天,一週一週。天天穿著臃腫的雪衣,戴著厚實的皮帽,套著笨重的雪靴,踩著雪、踏著冰,好像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一成不變,天寒地凍的延續下去,直到永世。
    誰知道這厚厚的冰雪之下,俄羅斯的土地是什麼一個樣子?
    一月初,二十人分成兩隊,我們十個人移往聖彼得堡,加入原來已在那裡服事之英、美同工的行列。
    花了幾天安頓我們的住處之後,他們帶我們去逛逛城巿。
    聖彼得堡是俄羅斯無價的文化瑰寶。全城就像是一個大博物舘。
    在涅夫斯基大道上,走幾步路就是一座童話般絢麗的聖殿,轉個彎又是各種名人典故現場:看!普希金就住在這裡;瞧!杜斯妥也夫斯基在那樓上寫作;環視一下,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故事就發生在這裡;還有還有,庭園深處那座優雅堂皇的音樂廳,柴可夫斯基離世前一週就在那裡首演他的「悲愴交響曲」...
    走著,聽著,看著,眼看到了街道盡頭,向右拐個彎,進入一條曲徑,視缐暫時被變窄的街道兩旁古牆老窗阻斷,沿道前行卻又看見一座挑高雄偉的拱門。穿過拱門,一片炫目的陽光,沒有預警的,從四面忽然逼射在所有人身上。我們像是爬出窄小陰暗之蟻洞的螞蟻,被霎時拉開的天地遼闊璀璨景像逼迫得張不開眼來。拱門的這一邊,正是彼得大帝夏宮的宮殿廣塲。

    座落於𣵀瓦河畔的夏宮,據俄羅斯人說,是與法國羅孚宮及英國大英博物院並稱世界三大博物館。河的對岸,有雄偉堅實的彼得保羅碉堡,堡中大教堂的尖頂擎天而立,像一根心有未甘的長矛,桀驁不馴地刺向穹蒼。叱吒風雲的彼得大帝、凱撒琳大帝,帶著他們滄海桑田的功績長眠其下。

    我們走到涅瓦河邊。
    我們又走到涅瓦河上。
    我在寬廣的河面上又跑又跳。
    攝氏零下二十度,整個河面完全冰封。
    我用力跺腳,看著腳下硬如磐石,延展到視野盡處的廣大冰面,很難相信它竟是一條水流湯湯的大河。
    二月過去,三月來了,冰雪逐漸退去。四月的某一天,我竟然看到地面露了出來。而且還是一小塊草地。草還是褐黑色的,但那的確是草。
    接下來的四月底五月初,太陽越來越早露臉,越來越晩離開,大地就在慷慨灑落的陽光下,大大方方地在我們眼前換裝。從雪白卸成黑褐,從黑褐冒出嫩綠,又從嫩綠暈開,疊成翠綠濃綠,再眨一眨眼,竟已是奼紫嫣紅。速度之快,令人目不睱給。

    現在,已經是六月了。傍晩七點半,陽光卻仍燦爛。我搭著電車,往弗列得弟兄家去。

    我與弗列得弟兄坐在窗邊,一邊喝茶,一邊談著今天早上聚會中的服事。夕陽斜掛在天邊,金黃的陽光灑在我們身上,透過窗戶,把房間也宣染得金碧輝煌起來。我看著窗外璀璨的太陽,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太對。
    我是傍晚近八點到弗列得家來的。來了以後又吃飯,又喝茶,然後談事奉也談了好一陣子了,怎麼窗外還是這麼一個景色?到底是什麼時間了?我看了看手錶,表針指的竟是十點五十分。
    「我的天啊,快十一點了?」我吃了一驚,「該回家了。」
    總以為時間還早,不料卻是給北極的太陽騙了。
    我趕緊告辭離開。
    我家離弗列得家不遠,兩家中間隔著一片廣大的森林公園。我快步走,途中看到不少孩子,還在屋外的庭院裡嬉戲。天還亮著嘛,睡什麼覺啊?不是嗎?

    聖彼得堡位處北緯六十度,離北極圈已不遠。一到夏天,晝長夜短,太陽一直盤旋在天邊,要到十一點多才會降到地平線以下。尤其是六月下旬與七月上旬,即使太陽下了地平線,天空也是整夜亮著。
    這就是白夜。
    剛到此地,實在滿不能適應的。

( 創作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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