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亞大草原上奔跑！

八百年前，成吉思汗，拖雷，拔都，率領蒙古大軍一再西征，他們千軍萬馬以排山倒海之勢走過的這一片草原，現在就在我的腳下。

我沒有蒙古鐵騎，沒有戰甲長弓。

我身上穿著西裝，頸上打著領帶，腳上踩著皮鞋，一步一步踏實地跑著。如今這一片草原，和草原上拂面而來，那曾吹過千軍萬馬，吹過刀劍斧鉞，吹過汗國興衰的涼風，已不再只是歷史事蹟中遙遠的傳說。 

我不會騎馬，我們來此更不是為著征服。而是何等慶幸，神國度福音的佳美腳蹤，竟能藉著我們的腳步，確確實實地踏印在中亞大草原上！阿利路亞！ 

我的興奮沒有維持太久。

很快地，我開始上氣不接下氣。       

跑在前面的Phil，也放慢了腳步在大口喘氣。

奇怪，跑了這一大段路，怎麼那幾個牧人看起來還是那麼遙遠，好像我們剛才都在原地踏步似的？

我停下腳步，邊喘邊回頭看，沒錯啊，福音車已被我們拋得老遠，怎地就是跑不到那些牧羊人身邊？

我想起了Sergey回問Phil的話。

「你跑得到嗎？」

原來這草原一望無際，地上沒有任何物件擋住視線，但也因此讓人沒有憑藉來估量遠近，很容易誤遠為近。

我們跑得到嗎？

Phil和我尷尬地呆站在那裡喘氣，不知道是該繼續向前跑呢，還是該掉頭走回車上去。

這時，那幾個牧羊人注意到我們了。他們彼此吆喝了幾聲，竟拉起馬頭，騎著馬向Phil和我慢跑過來。

看他們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騎在馬背上，那幾匹瘦馬輕舉四蹄，踩著好像在踏青般的腳步，就這樣輕描淡寫地飄將過來。不一會兒，他們已經到了我們眼前。 

    四個人，騎在四匹馬上，圍著我們成圓弧形，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 

    我抬起頭，不料那四匹瘦馬，一靠近過來竟然變成四頭龐然大物。那四個牧人高高在上，好像騎在四頭巨獸背上。我站在他們面前，頓時覺得自己渺小脆弱得像是馬蹄下的蚱蜢。只要那人馬鞭一揮，我立時就要粉身碎骨。 

    秦時明月漢時關，站在地上手拿鋤頭圓鍬的南方農民，怎能抵抗這些騎在馬背上揮舞著大刀大鎚的游牧民族？羅馬帝國賴以在地中海沿岸南征北討，所向無敵的方陣步兵團，不也是被阿提拉的匈奴騎兵一衝而散，再衝而亡嗎？

    我一時跌入了歷史的深淵之中，好像看見那幾匹馬忽然揚起鐵啼，呼嘯著衝了過來。騎在馬上的胡人，呲牙咧嘴地舉起手中的大刀，捲起一陣腥風，就要趁勢一刀向我砍下來…

    我覺得頭皮發麻… 

    「喂！你們要什麼？」

    一聲吆喝把我震醒過來。

是我還聽得懂得的俄文。

那是四個牧人其中的一個。其餘的人臉上全無表情地盯著我們。他們削瘦乾燥的臉頰，因著草原陽光的曝曬而發紅。

我一時答不出話來。

一旁的Phil雖然聽不懂俄文，還是舉起相機，用英文說：

「可不可以跟你們照張相？」

他們好像會過意來，忽然笑了開來，彼此咕噥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隨即陸續翻身下馬，拿著馬韁繩，走過來交在我們手上。

他們以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們上馬吧。」那個吆喝我們的哈薩克牧人說。

其餘的幾個走到一旁，就地坐在草原上，看著Phil和我。

我們輪流騎上馬，拍了照，雖想跟他們聊聊，卻發現語言上並不容易溝通。只給了他們福音單張，便道謝告別，回到車上去了。

車開了，我回頭向那幾個牧人揮揮手，看著他們騎在馬背上的身影，在大草原上漸漸遠去。

這一片青翠的大草原哪。

新約聖經最後一卷書「啟示錄」中，題到四匹馬，預言人類歷史的必經歷程:

白馬—福音廣傳

紅馬—戰爭普及

黑馬—饑荒增劇

灰馬—死亡肆虐

千百年來，紅﹑黑﹑灰三馬已經在這片草原上縱橫馳騁，大肆蹂躪。人的生命在野心﹑權慾﹑征戰﹑仇恨中賤如草木，飽受摧殘。冒頓單于﹑成吉思汗﹑帖木耳，衛青﹑霍去病﹑哥舒翰，高仙芝…

一將功成萬骨枯。每一個名字後面，是多少靈魂的毀滅！

該是白馬奔跑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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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閱讀：遇見哈薩克－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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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一：天山牛羊

照片二：天山駿馬

照片三：蒙古草原與蒙古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