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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08 23:02:04瀏覽366|回應0|推薦6 | |
【從路過台灣看因幡的裸兎】 我其實不太相信「南島語族的發源地是台灣」或是最近出現的「大和民族的南系祖先來自於台灣」云云,因為在此處的「起源」說法不但是政治的,還是形上學的,而這兩者往往是共謀的。這類的說法如果不是錯的,至少也是太過簡單的,這背後很多是關於靜止與運動、單一與多數、中心跟邊陲等等脆弱的形上學假定,還有一種奇怪的嫡庶之分的家譜想像。我們太容易滿足一種簡單可見的可能性,卻沒想過其它可能性也同樣可見與簡單。就像盧貝松版的《聖女貞德》,裡面的達斯汀霍夫曼對蜜拉˙喬娃薇琪說,明明一把劍會出現在草地上的可能性那麼多,妳偏偏要想成是從天而降的,而且還打著一道聖光。 比方說,為什麼不能說日本人有一支祖先「路過」台灣(就如這張遷徙圖所顯示的)?而且很有可能他們路過台灣時,台灣原住民的各路祖先們都還沒來到台灣。也有可能是,有幾路人馬繼續前進,一路到了日本列島(一代人就完成?或數十代人完成?),而有一些則留在台灣,但他們後來滅絕了,跟之後的南島語族也沒有關係。所以,存在有很多種可能的情況。 我也可以提出自己簡單的猜想,是這樣的:我們所熟悉的「後山」思維,也就是把中央山脈看成是一條界線來隔開人類活動的邊界,這樣的思維其實不只是明清時代以來至今的漢人才成立,而是對所有從西邊遷徙來的人(包括高山族與平埔族)都成立的。相反地,我認為在上次冰河時期末存在著一個從巽他大陸到台灣的路徑,那些人的思維剛好相反:「後山」是指中央山脈以西,而「前山」,也就是他們生活領域的中心是在花東縱谷一帶。說它是路徑,其實也可以是交流網絡,也就是存在著一個「馬來-呂宋-台灣花東」網絡。我認為,這個網絡或路徑的觀念即使到了上次冰河期結束也沒有消失,最明顯的證據就是達悟族的北遷,我想他們應該就是循著古老的記憶從巴丹島來到了蘭嶼吧!我猜這樣的思維對於一萬年前的長濱人也是如此,而那些後來前往日本列島的人也是如此,從他們的立場來看,「後山」的台灣恐怕是世界的盡頭吧! 《古事記》有個很可愛的故事,或許就反映出日本人南來的那支祖先的遷徙記憶,那就是大國主神初登場的第一個故事:〈兔與鰐魚〉,另一標題是〈因幡的裸兎〉。話說有一回大國主神的眾多兄長(一說有八十個)前往因幡國欲爭取公主為妻,而一路上大國主總是默默殿後,他應該算是那種勤奮又老實的老么。一行人行經氣多岬時看到有隻光禿禿的兔子在路邊哭泣。原來,這隻兔子本住在對岸的淤岐島,想要渡海來此卻沒有辦法,所以就想出一個主意:叫住一隻海裡的鰐魚,騙他說來比賽數一數看誰的族人多,那隻鰐魚就把整個族人叫了出來,從淤岐島排到了氣多岬,足足把海峽兩地接連了起來。那隻兔子假意要點數人頭,就在鰐魚們排成一列的背上一路跳跳跳到了對岸,結果最後一隻鰐魚發現被耍了,就剝光他的衣服(皮毛),所以他就光溜溜地在岸邊哭泣。 大國主神的哥哥們建議這隻兔子泡泡海水,然後躺在地上吹風就會好了。不料,照做的兔子反而痛得要命,而那些哥哥們早已走遠,走在後頭的大國主這時來了,聽了兔子說明原委,就建議他:「你趕快去這條河的河口那裡洗淨身子,然後採下香蒲的花粉撒在地上,再到上面打滾幾下,皮毛就會恢復原狀了」。結果兔子真的皮毛都長回來,就對大國主說:「你那些哥哥們一定娶不到因幡的公主,反倒是你看起來背著大袋子一幅奴僕的模樣,卻一定可以娶到公主的」。 這裡的和邇(わに、wani,鰐)到底是甚麼動物?有的版本把它翻成鯊魚,可是也有人指出這應該比較接近鱷魚,或甚至是一種神話中的動物,那就是海龍。學者指出,這樣的「兔子騙鰐魚過海」的故事在東亞大陸地區都沒有,反而是南亞,像是印度還有峇離島都有類似的主題。如果這個故事流傳到日本的媒介不是漢譯佛經(這個可能性較低,因為《古事記》成書年代是712,當時佛經的傳入甚少,更何況我們可以考證出這個南亞故事有沒有被寫進佛教典籍裡頭),那極有可能就是在更古老的年代日本南來系的祖先把它帶過來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在一萬五千至一萬年前,有一支民族屬於當時亞洲兩大人種之一的馬來人(另一個為蒙古利亞種),他們從相當於今天的婆羅洲地區出發,經過了菲律賓,再經過台灣花東縱谷,一路到了日本列島。那有可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群人一直有跳島移民的經驗,也不斷講著兔子欺騙水怪的故事。而這個故事也曾經在台灣這片土地上講述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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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