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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2/10 23:05:09瀏覽502|回應0|推薦15 | |
【彼時高於穹蒼】2015/2/10 巴比倫史詩《彼時高於穹蒼》(Enuma elish)這樣唱著人類的起源及其命運:英雄神馬杜克戰勝舊神族而將他們綑綁,在殺了敵方陣營的統領提阿瑪特之後,用他的身體創造的天穹和大地,彼時還不存在著人族。馬杜克接著決定創造人族,為的是要有人來服侍諸神,於是便將敵方陣營的一名怪獸猛將Kingu的血管割破,鮮血變成人類。此故事所揭示的權力關係並不含糊:人活著是一種陰鬱的存在,我是神的敵人之血所化生的。我在世上永遠虧欠於神。今天是神大發慈悲才讓我得以繼續苟活。尼采或許可以把虛無主義的爛帳追算到此。 這只是神話嗎?甚麼是神話?每次我媽媽打電話來,或是當我回到家裡,她那強烈的陰鬱信仰都向我直壓過來,其在某個部分而言跟巴比倫神話沒有甚麼不同:始祖亞當犯罪讓後代的全體人類都生而有罪。有兩種自然,它們基本上都是屬血氣的,一種是泛指人以外的生命,「凡有血氣的盡都如草,它的美榮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乾,花必凋謝」(《彼得前書》1:24)。另外一種就是人,或是人的肉體種種,那更糟糕,「凡有血氣的人在地上都敗壞了行為」(《創世記》6:12)。所以,人是敗壞中的敗壞。如果在三、四千年前的巴比倫,有人會認為因為身上流著Kingu的血而消極,覺得要不是有神的寬容,人根本一無是處,那麼他(她)們跟我媽媽的差異到底在哪裡?我實在看不太出來。一切都是「敗壞的血」(Mauvais Sang,韓波的詩題)啊! 這幾年,我慢慢學會轉變一個心態看待媽媽。當然,在信仰上,在相處上,還是很拉倒無解,但至少在觀念上我盡量練習調整,乃至於我居然開始從媽媽身上獲益不少。媽媽在信仰生命上面的印證,啟發了我不少知識觀察的體悟。我想,血,作為一種認識世界和感受生命的手段,是多麼強烈的、直觀的一種真實感,甚至科學至今都還不斷為我們更新著基因漂流的人類故事。相信血的原罪(這當然不是信仰的全部)與信賴DNA分子生物學,兩者似乎相同多過不同。「血液作為認識論」,似乎是個很值得探究的題目,其中涉及的層面異常複雜。 我隨意舉個神話的例子。我們不如先這樣提法:有沒有不同於血液認識論的模式?有的,像希臘的潘朵拉故事就不是用血液去解釋人類災厄的起源,即使古希臘對血統的重視恐怕不亞於猶太人。再舉個例子,傅柯指出包括羅馬以降的歐洲,幾乎所有立國者都把自己的血統追溯到戰敗的特洛伊人,這點很有趣。我初步的想法是,《創世記》第10章和荷馬史詩兩者分別構成古代西方用血緣世系去解釋天下國族起源與分佈的兩大源頭,前者反映了巴勒斯坦地區西閃族的立場,後者則反映出歐洲各新興印歐「蠻族」國家以遲來者(借一下Harold Bloom的用語)的身份對希臘的曖昧情感。不過,《創世記》未必都是以血緣認識論獨霸。我最近的心得是,用希臘文的genesis來指稱《創世記》是很弔詭的事,因為以色列人,尤其是P典的創世觀念根本就是在反對genesis思維的。關於這點,我目前正在構思一篇想以〈二分系統與系譜〉為題的文章,想透過對《創世記》與印度varna神話的比較來嘗試拓展有別於李維史陀的補匠術神話分析。 好吧!此文拉哩拉渣沒個重點,我以巴比倫史詩來開始,就用個Navajo人的神話來結尾吧!相對於生下來就是個負面的壞血的存在,Navajo人的創世故事系列所表現的卻是對新生兒的滿滿祝福。當「第一個男人」和「第一個女人」生下「變化女人」(Asdzaa Nadleehe)這名女嬰的第二天,變化女人第一次會露出笑容,她的阿公草原狼就來拜訪,他說:「聽到我的孫女會笑,我就來看看她」。嬰兒的媽媽給了草原狼一根木炭,後者拿它畫畫鼻子且說:「那麼我會知道一切,我也會因此而長壽」。於是,當Navajo的小北鼻第一次微笑,人們就會收到禮物,也因此有了一個儀式叫做「第一次笑容禮」。在這裡,我們離西亞閃族的世界好遠好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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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