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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11 00:54:19瀏覽1206|回應0|推薦12 | |
幾年前呂秀蓮說台灣真正的原住民是矮黑人,而我在大學時看過王家祥寫矮黑人的小說,後來知道台灣的矮黑人應該是棕種人(Australoid)的一支。我最近在想土生神話(myth of autochthony)的主題會不會是出於比較特殊的情境,像是在雅典那樣的政治情境才出現的?也就是說,神話裡有很多表達土生觀念的方式,但真正那麼litterally把人說成是從土裡蹦出來的這類神話反而不多? 在雅典的神話傳說裡,第一任國王Cecrops跟第二任國王Erichthonius都是從土地中生出來的,第三任國王Erechtheus也是,不過他的故事很特別,他是打鐵之神Hephaistos(Hephaestus)欲非禮雅典娜而把精液射在土壤中長出來的。雅典人會強調土生神話顯然是出於新興公民跟傳統貴族世家的對抗,這意味著要跟那些顯赫的英雄世系對抗。柏拉圖也有土生神話,一個是《理想國》裡那個高貴的謊言:城邦養育者要告訴那些被揀選出來有黃金靈魂的人說,他們沒有人類父母,而是土地親自生出來的。另外在《會飲》的亞里斯多芬那則神話裡,當人類原本還是圓滾滾的兩性人時,也是不用經由性交而是像蟬一樣從土裡爬出來的。 除了雅典,另外一個以土生神話聞名的是底比斯(忒拜)。據說,腓尼基人西頓王子Cadmos為了尋找被宙斯劫走的妹妹Europa一路來到了Boeotia地區,殺了惡龍把牠的毒牙種在土裡,結果就長成了一個個的甲士。那些士兵就像霍布斯所說的,逼近了每個人對每個人發動戰爭的臨界點,僵持緊繃著,Cadmos往他們丟了一塊石頭,就彼此互砍起來,最後殺得剩下五個最強悍的人,便協助Cadmos建立了底比斯城。這個傳說多少反映出該城邦真實的肇建,也就是外來者跟本土原住民的合作。我們知道,在荷馬史詩那裡,希臘人自稱為Achaean或是Danaan,而稱呼那些比希臘人更早居住在愛琴海的人為Pelasgian和Tyrrhenian,不過希臘人對這些人很少有談論。 我這幾天才很驚訝地讀到,上古時代的漢人(「漢人」一詞嚴格來說是五胡亂華前後才具體形成的明確概念,在此先寬鬆使用)對於那些先住民也一個接近土生神話的稱呼,那就是「氐人」。氐,做為對某個族群的指稱,是一個跟戎、狄、蠻、夷、胡都很不同的概念。根據分子生物學家李輝的講法,「氐」就是底層的意思,而「氐人」也就是在底層的人,也是原先抵達的人(見李輝〈走向遠東的兩個現代人種〉一文)。從分子生物學分析結果來看,他們具有棕種人D型Y染色體的基因結構。或許,「氐人」就是「地人」。「底」、「抵」、「柢」、「蒂」音同意近。根據學者的研究,地與人兩詞的結合不限於漢語或古漢語,而甚至是可以追溯到現代人還沒出非洲之前。 我引用一下Wim van Binsbergen的部分材料,他舉出:原始印歐語*-nt或*-ndho,即英文的under,引出希臘文的anthropos(人),甚至雅典娜Athena有個古義是地下女神;非洲班圖語的-ntu可能是原始亞非語(proto-Afroasiatic)*tV(意:一種土)的前身;上古漢語的「土」(tha)可能源自南方語(Austric)或有關連,如原始南亞語(proto-Austroasiatic)tεj跟原始苗瑤語Ctau,意思都是「土」。另外,北方語(Borean)的字根*TVHV:既指底部,又指土地。原始漢藏語*dialH(底、柢)源自原始漢高加索語(proto-Sino-Caucasian)的*dVHV(底部、低處)。 我查了一下呂思勉的《中國民族史》還有勞榦的《魏晉南北朝史》,關於氐人的記載不是很多,不過氐人果然出現極早,《詩》《書》都有提及,所以的確有可能就像荷馬那樣是對那些更早抵達的民族的稱呼。有些氐人支族漢化很深,且氐人所建的國家中(前秦、後涼)荒淫無道的暴君,姚弋仲、姚萇、姚襄、姚興、姚泓具有不少中國人的性格(勞榦《魏晉南北朝史》42)。 在古代,氐與羌常連著講,此外,氐人跟藏人系出同源,比漢藏分化得更晚。如今語言學分類當中,藏緬語族還可以分好幾語言,其內部分化的程度比漢語內部還要複雜。所謂的藏語只是藏緬語族北部語群的一支,而羌語屬於另外一支,底下還分羌語、爾龔語、爾蘇語、史興語、扎巴語等。據說,羌語跟漢語的同源詞比藏語跟漢語的來得還多。這些,完全超乎我的知識範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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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